“……嗯。”邵荣从来不会应付这种自来熟的类型,这个朱墨不由得让他想起叽叽喳喳唠叨个没完的徐锦年。
“昨天刚到这里是吗?”朱墨问。
“嗯,下午到的。”
“你刚来这边可能会不习惯,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朱墨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写了号码的卡片递给邵荣,“把你的电话留给我,有聚会之类的活动我也好通知你。”
邵荣从他手中接过名片,有些窘迫地说:“我,还没有换这里的号码。”
朱墨了然地点点头,“学校门口有专门出售电话卡的地方,要不我顺便带你去。”
“现在吗?”
“好啊。”
“那,麻烦你了。”
朱墨笑着推了推眼镜,“不用客气。”
朱墨是个热情的人,自来熟的学长,一路上给邵荣当导游,介绍了不少学校里的建筑。这边是图书馆,那边是实验室,前面有个音乐喷泉,再往前是网球场……他在身边滔滔不绝,邵荣却很少说话,只在他回头的时候局促地点头表示自己听到。
昨夜一直上吐下泻,今天一口饭都没吃,到现在胃里空空如也,精神萎靡不振,邵荣对学校的景色还真提不起什么兴致。
办好电话卡往回走的路上,邵荣实在是很饿,一整天只喝一杯水,显然无法满足身体的消耗。
朱墨似乎看出他的不对劲,关心地道:“小师弟你怎么了?”
他对邵荣的称呼,短短一小时之内就从Arvin变成邵荣再变成了小师弟。
邵荣尴尬地笑了笑说:“没事。”
朱墨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听到“咕噜噜”肚子叫的声音。
朱墨恍然大悟:“饿了啊?”
肚子居然当着对方的面叫了起来,这让邵荣十分尴尬,红了耳朵,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说:“嗯,昨天吃坏了拉肚子,我怕是肠炎,今天就没敢乱吃东西,现在,有点饿了……”
看他低着头红着耳朵的窘迫模样,朱墨突然很想揉揉他的头。
邵荣果然如某人形容的那样,很乖、很老实嘛……
“学长,我现在这情况,可以吃东西吗?”出于对学医的学长的信任,邵荣开始咨询病情。
朱墨笑了笑说,“肠炎要禁食至少三天。”
“……哦。”邵荣点点头,听见这个回答只觉得肚子更饿了。
“不过,你这情况不一定是肠炎,说不定是胃肠功能紊乱,或者肠道有实质性的病变,想要确定是怎么回事,可以去医院顺便做个肠镜检查一下,有个师姐在那边工作,可以免费给你做来看看。”
“……肠镜?”
“嗯,就是把一个类似摄像头的东西,从你后面捅进去啦。”朱墨很好心地用手给他示范,左手拇指和食指围成个圈,右手食指往里面捅啊捅。
“……”
从后面捅进去……
邵荣听完他的解释,看着他的动作,脸色不由得更加尴尬。
学医的人果然厉害,这种话说得面不改色的。
朱墨继续说:“小师弟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啊,不,不了。”邵荣赶忙拒绝这种提议。
朱墨调戏完老老实实的邵荣,这才收回笑脸,正经道:“好了,不逗你了,你这情况应该不是肠炎,昨天拉肚子估计只是吃坏东西水土不服,不用太担心,我到前面药店给你买些调理胃肠功能的药,吃了就好。”
“嗯。”
“饿的话可以吃东西,先喝点容易消化的粥,待会儿我带你一起去。”
“嗯……谢谢学长。”
朱墨微笑了一下,转身去买药,心底不由得好笑,这邵荣完全没有被调戏的自知啊,还在那谢谢学长,真是乖得令人想欺负一下。
不过,想起家里老头子的交代,朱墨还是收起了欺负小师弟的心思,专心去买药。
邵荣默默站在原地等学长回来,关于肠镜的对话,以及朱墨豪放的动作解释,让他脑袋里突然联想到一个不太和谐的画面。
十八岁生日那天,邵长庚曾经从那个部位进入过他的身体,到很深的位置……
当时只觉得痛,那里被撑开到无法想象的程度,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现在回想起来,那种被侵入身体最深处的感觉依旧令人脊背发毛。
不过……因为对方是他,现在想想,其实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的……
毕竟从小跟在他身边,身上所有地方他都一清二楚,小时候经常裸着坐在他怀里被他洗遍全身。只是他那种强硬的进入不仅是对身体的伤害,更重要的是对自尊心的打击。
所以才会那么难过?
如果换成是别人,或许会像徐锦年那样,拿着刀把对方剁成肉酱。
别说是不顾意愿的性侵犯,仅仅是最普遍的医学检查,邵荣都觉得暴露自己私密的部位这种事情实在难以接受。
只不过,对方是邵长庚,所以才会处于又爱又恨的矛盾之中……
邵荣深吸口气,因为联想到那晚被强的情节,脸色不由变得苍白,已经过去了很久的事情,想起来的时候,脑海里那种身体被撕裂般的尖锐痛楚却依旧清晰如同昨日。
甚至连身体里的器官都开始畏惧地紧缩起来。
朱墨回来的时候,就见邵荣坐在音乐喷泉旁边的长椅上,手指紧握着,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耳朵却红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人难受又害羞的事情……
朱墨问:“怎么了小师弟,身体不舒服啊?”
邵荣赶忙摇摇头:“没事。”
“那我带你去吃饭。”
“嗯……”
朱墨带着邵荣到了家餐馆,给他点了一份容易消化的鱼片粥,再要了一盘青菜和几个包子,邵荣喝了几口热粥,胃里这才舒服了些。
朱墨介绍道:“这家店算是这里的老字号,之前的店主去世了,现在是他的儿子接管,他们一家都是福建人,做的粥很地道,味道也非常好,在这边挺有名气的。”顿了顿,“听说,你爸爸当年也……”
邵荣抬起头来:“我爸爸?”
朱墨赶忙解释道:“我是说,你爸爸当年也是来这边读医科的,是?”
“嗯。”邵荣点点头,疑惑地问,“他的事情你也知道?”
“当然,你爸爸可是华人圈里的名人,在压力那么大的情况下还拿了双学位,据说回国后当了医院的院长呢,真厉害。”
“嗯。”邵荣笑了笑,继续低着头默默喝粥。
他显然不想聊关于邵长庚的事情,朱墨也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只是,邵荣并没有注意到,朱墨刚才差点说漏嘴时的紧张。
因为他完全没有想过,朱墨在他最需要的时刻出现,或许根本就不是巧合。
朱墨回家之后,看见父亲朱宇枫正在跟人通电话,脸上的表情居然像是在跟领导讲话一样严肃。
等他挂了电话,朱墨忍不住问道:“不会又是你师兄打来的电话?”
朱宇枫无奈地叹气,“除了他,还能有谁啊。”顿了顿,“对了,你去看过邵荣了吗?他怎么样?”
朱墨笑了起来,“哦,小邵荣啊,果然跟你形容的一样,性格内向,话不多,看上去很乖很乖。”当然也很好调戏。
朱宇枫皱着眉弹了一下朱墨的脑门,“废话,我是问他的情况怎么样,没让你评价他的性格。”
朱墨耸耸肩,“他的情况可不太妙,刚来伦敦,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一整夜,精神很不好,我去药店给他买了药,带他去他爸爸以前经常去的那家餐馆喝了鱼片粥,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朱宇枫点点头,“那就好。”顿了顿,“他是邵长庚的儿子,就跟我‘亲儿子’一样,你要把他当成‘亲弟弟’一样照顾,听到没?”
“知道了,他可是你大、师、兄的宝贝儿子,我在学校多多关照他就是了。”
朱墨回卧室洗澡,朱宇枫接着又拨通了邵长庚的电话。
耳边传来的声音虽然故作冷淡,却透着无法掩饰的关切。
“他怎么样?”邵长庚一开口就直接问道。
朱宇枫说:“我让小墨以留学生会会长的身份去看过他,他刚到这边,水土不服,昨天好像吃坏东西拉肚子,据说上吐下泻的折腾了一整夜……”
邵长庚眉头一皱,“严重吗?”
“不严重,小墨已经给他买了药,还带他去喝了粥,他现在精神还不错,估计只是吃坏肚子,还没有到肠炎的程度。”
明显松了口气的声音,“哦,那就好。”
朱宇枫沉默了一下,突然问:“既然那么关心他,你怎么不一起过来?据我所知,老师一直威逼利诱劝你来参加最新的课题研究,他这里人手不够,尤其是你这样的高手……”
“国内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完,我暂时走不开。”邵长庚沉默了一下,“邵荣在那边就拜托你多关照,他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给我电话。”
朱宇枫笑道:“那是当然,师兄你的儿子,我自然当成‘亲儿子’一样照顾,你尽管放十万个心。”
邵长庚笑了笑,“你还是以前一样贫嘴。”
“……习惯很难改的。”朱宇枫顿了顿,“对了,你父亲的病情……我前段时间去医院看过了,似乎真如你所说的,有些反常的迹象。”
邵长庚沉默了一下,“这件事,我会查清楚。”
“那就这样,邵荣有问题我再联系你。”
“好,谢了。”
挂了电话之后,邵长庚轻轻叹口气,把手机放回了桌上。
朱宇枫是他在英国留学期间关系最好的同学之一,Johnson教授的关门弟子,算是他的直系师弟。当年他一个人在国外,邵长庚对他一直十分照顾,两人说是师兄弟,感情跟亲兄弟也差不了多少。
上次父亲诊断出Alzheimer就是找他帮忙联系的医院,这回邵荣出国读书,邵长庚再次找他,也是因为他儿子朱墨正好在那家医科大学读书。
说到底,还是不放心邵荣一个人在国外,所以才拜托好友盯着他的动向。
在听到他独自一个人在英国生病,上吐下泻一整夜,精神很差连饭都吃不好的时候,邵长庚心疼得恨不得马上飞到他身边把他紧紧的抱进怀里。
可还是冷静地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
这种欲擒故纵的做法,对邵荣来说或许有些残忍。
从小到大一直待在爸爸身边,被密不透风的保护起来的孩子,突然间撤掉所有的屏障,让他独自去面对一切困难……
就如同把一直生长在温室里的植物,突然间放在了风吹雨打的野外。
虽然有些于心不忍,可是……
想让他迅速长大,也只有这一种方式了。
其实在两人关系僵化的时候,邵长庚也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对待邵荣的方式是不是太过了?
冷静的反思之后,邵长庚很快就发现了导致两人矛盾的关键。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因为太过愤怒而强硬地占有他,而是耐心温柔的跟他讲清楚自己的感情和想法,或许事情也不会演变成今天这种糟糕的局面。
强烈的独占欲和领导者一样掌控一切的处事方式,让他始终把邵荣当成一个被保护的对象。
可关键的一点是,邵荣并不是乖巧的宠物。
他虽然大部分时间听话,并不代表他永远都会听话。他虽然大多数时候很乖,不代表他永远不会反抗。他是一个人,一个人不管跟你再亲密也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人的感情和思维根本无法用强硬的手段去控制。
所以,这种太过强势的独占方法,才会深深的伤害到他,甚至让他产生“我不过是你养大的没有人权的宠物”这样偏激的想法……
尤其在那天晚上不顾他意愿的强行占有,不仅伤到了他的身体,更重要的是击碎了他的自尊心,也粉碎了他对自己最后的一点依赖和信任。
邵荣无法接受而导致反弹……
也是很正常的一种表现?
虽然意识到关键时刻情绪失控而导致的失误,可邵长庚毕竟是心高气傲的人,不想在邵荣冷冰冰的目光下跟他道歉……
只好冷处理这段关系,让彼此都冷静下来。
再加上邵家和苏子航的恩怨,太子突然回国,陈丹的死……这些都让邵长庚有种不安,总觉得太子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邵家。
跟邵荣断绝关系,也算是保护他不被牵连的一种方式。
虽然表面上做出不闻不问冷冷冰冰的样子,可每次看到邵荣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心软。
邵荣根本不知道,他口中的“邵先生”,用了多大的耐心,才控制住自己不去紧紧地抱住他,亲吻他。
每次都用紧张局促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笨蛋邵荣……
丝毫不知道,那种表情完全是在挑战对方的自制力啊……
他现在独自在英国读书,幸好,他依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相信过不了多久……单纯的小家伙就会想通一切,主动投入自己的怀抱了。
其实自己也很想念他的。
尤其是想到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度生活,忍不住就会心疼。
不过,不狠下心来逼他,他永远不会意识到,邵长庚这个人对于他的重要性。
想起远在地球彼端的邵荣,此时说不定正在偷偷的想念着自己,邵长庚的心情这才变好了些。
看着墙上挂着的那一幅“一世平安”,眼前不由得浮现邵荣写下这四个毛笔字时认真的脸。
还记得他当时说:“希望爸爸能一直平安。”
可事实上,你爸爸想要的,并不是一世平安。
而是跟你在一起的百年好合。
作者有话要说:邵爹是真、腹黑,真、混蛋……
其实很多童鞋都猜对了,他是在放长线钓大鱼欲擒故纵啊我去!
可怜的小荣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捂脸,我继续爬下去拉肚子
Chapter 62
入学之后,邵荣跟来自各地的留学生一起,正式开始了学医的生涯。
开学典礼上,所有新生站在教学大的广场前庄严地宣读着医学生誓词——
Healthrelated,lifeentrusted。
ThemomentIstepintothehallowedmedicalinstitution,Ipledgesolemnly:
Iwillvolunteermyselftomedicinewithloveformymotherlandandloyaltytothepeople。
Iwillscrupulouslyabidebythemedicalethics……
听着周围的同学们整整齐齐宣誓的声音,邵荣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年轻人的热血和干劲。
握紧拳头宣誓的同时,邵荣也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撑过学业的压力,努力拿到学位,将来当一个很好的医生。
哪怕学医的初衷是为了邵长庚,哪怕这种初衷如今变得可笑……
可在握紧拳头宣誓的那一刻,邵荣突然觉得,自己的选择并没有做错。
比起跟苏家人一样当一名警察整日跟罪犯打交道,比起跟安家人一样进入商业圈整日计算金钱的得失,他的确更想当一个平凡的医生。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拿到医师执照,穿着白大衣坐在某个医院的办公室里,冷静的处理各种病症,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病人。
——那是他想要的,充实而平静的生活。
或许是受了邵长庚潜移默化的影响,邵荣对白大衣这种工作服有种特别的好感。
可那又如何?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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