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熟悉的陌生人 作者: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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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熟悉的陌生人 作者:虫鸣-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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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谁爸?”童仕昭收回掌心发疼的手。打了一个耳光后,他闷堵许多时日的胸口突然畅快了。那是一种复仇的快意,如所有被仇怨蒙蔽的人一样,快意过后,理智回笼,心口是空洞的失意。
    江紫末咬着剧痛的牙根,眼也不眨地瞪着童仕昭,那眼神仿佛在嘲讽地说:您确实不配为长辈。
    童仕昭被那样的眼神刺伤,五脏六腑都纠结着,一时只能呆滞住。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越看越没劲吧…唉,俺也是…伤心的保护…

    chapter 42

    这样僵恃着,忽然,江紫末冷笑着站起来,一直抚着脸颊的手也放下来了,勇敢无畏地走到童仕昭面前,“您口口声声让我滚,口口声声不让我叫您爸,那么,您以什么立场来打我呢?您会去这样去打骂一个外人吗?一个外人又会任打任骂吗?我捱了这个耳光,是代表我还把您当成公公;您打我,是因为我有做错事的地方,就当是长辈的教训后辈了。但假如您再嘴上把我当外人骂,您不会再有打到我的机会。还有童童,不要再骂一个孩子骂得那么难听,他是我视我生命的亲人,他也是有亲生父亲的,他更是自辉的宝贝儿子,如果您再骂他,可以想像,若有人在你面前这样骂自辉,您会做出的反应,那也将会是我的反应,届时,我不会再把您当一个长辈。将心比心,您曾经是个满口礼义教养的人,天赋人间五常,您仔细想想您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很可笑?”
    “是啊是啊,你有什么资格对紫末对手,要打也是去打咱们家自辉!”林艾馨忽然走进来,“谁家不是这样的,儿子媳妇儿做错事,都是只打骂自家人,哪有你这么蛮干的?”讪讪说着,想借机拉走气头上的童仕昭,却没拉动,童仕昭稳站如山。
    林艾馨心里发急,把手插入他的胳膊间,想改用拖的。手上动作一僵,她和江紫末都看到了他的脸,同时惊呆了。
    童仕昭一向刚硬严肃的脸上竟然有泪痕。
    江紫末的话句句都刺中了他心里的隐痛,再恨都没用,从江紫末进门那天起,从童童降世那天起,这两个人就已经是他的家人。倘若是有一刻把他们当外人,他也不会有锥骨刺心之痛;倘若不把他们当自家人,他也骂不出口,打不出手。
    他不若林艾馨那样心思浅薄,被家人欺骗伤害,却能想得开。她是个心里不装事的人,而他,日夜辗转难眠,无人抚慰。打小自辉犯错,他手下也不留情,久而久之,自辉懂得逃避,懂得用软化的手段解决,只等着当父亲的向他投降。这次仍然如此。儿孙永远是在伤害父母后,便空等着父母的原谅。
    儿孙的自私就在这里,仗着割舍不下的血缘亲情,仗着父母不计回报的爱,一次次伤害,过后当父母的永远是别无选择的原谅他们。
    他当然知道,这个巴掌是应该打在自辉脸上的。但面对一个比自己强壮的儿子,他只是个身体衰老,内心怯懦的老人,他不敢再像年轻气盛时那样可以把怒火发泄在儿子身上。
    是的,不敢!
    江紫末代儿子受了这一巴掌。
    他也知道,她没有抵抗的承受,不是出于敬重,只是同情。
    同情他这个失去权势、地位、力气与智谋的老人。
    “我但愿有一天,你们的孩子也像你和自辉对待我这样对待你们。”童仕昭清晰地说着每一个字,“但愿你们知道这种痛苦。”
    他咬紧牙齿,转身。在林艾馨的搀扶下离开。
    江紫末呆呆地看着他们背过身去,看到林艾馨偷偷在背后朝她挥手,示意她快些脱身离开。
    她知道,有一个被伤害的老人,已经别无选择地原谅她了。
    仍然微颤的手握上冰冷的门柄,拉开门,木然走到外面,背后忽起一阵强劲的大风,铁门砰然关紧。她站原地,腿如灌铅,久久迈不出一步。
    犹记得刚出院时,自辉带她到这扇门前,华丽的浮雕让她惊叹自己的好运,睡了一个长长的觉,醒来就嫁给一个英俊温柔多金的完美男人,连孩子都是现成的,未经历十月怀胎和分娩的痛苦,他便长那么大了。她一个一无所有的毕业生拥有的何其多。
    她为此极之珍惜这一切,不在意自辉的冷漠,对疏离自己的儿子极力讨好,即使自己失忆,忘记过去的一切,仍盲目地补偿,以得到他们的认可。
    可是啊,那被她遗失的记忆竟然是那般的苦痛晦涩。
    她摸着浮雕,无声的笑了,笑出了眼泪。
    失忆真好,只可惜,失忆不能将过去的一切都一笔勾销。
    抹着眼泪走进电梯。镜子里的半边脸高高肿起,左眼眯成一条线,明明笑着,眼角却挂着一行泪水,好丑好难看;出走怎么见人?回到家怎么跟老妈和童童交待?幸好自辉没看见。
    呵,自辉,现在只要想到他,想到他是刚动手打她的人的至亲,无用的泪水便又涌出来了。
    她不能恨谁!那个可怜的老人还可以拿她出气,她却不能去找他算辱骂童童的这笔帐?
    外面下起了好大的雨,她走进雨中,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木然的脸。一些被她遗失的忆记片断正在缓慢复苏,她已经忘了冷。
    街头隐隐有欢乐的圣诞乐,隐隐地从朦胧的雨幕中传来;喜悦的铃铛摇响。她听不大清,充斥在耳边的是童仕昭的骂声——拿别人的种来滥竽充数——她赶忙捂住了耳朵。别往心里去,记在心里就会生恨。
    商店屋檐下有躲雨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她都看见了。并不介意,她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可笑,被嘲笑总比被同情来得好。
    橱窗里彩灯闪闪的圣诞树终于吸引去她的注意,树上挂满了礼物。今天是平安夜。她推开玻璃门,满身湿透,就那样走进商店里,木地板拖出一条长长的水痕。无视店员与路人一样好奇和探询的目光,迳自来到货柜前,取下一只装礼物的红色圣诞袜,旁边一只憨憨的小布熊朝她露出傻笑,她也拿了下来。随手扫过去,铃铛,小房屋,小台灯,二尺长的货柜里的礼物全被丢到收银台上,叮叮当当,碰撞成一团喜悦的响声。
    随手递出一张信用卡,收银员小心接过,偷偷觑着她的脸,又搭讪地笑着,“这么多的礼物,要送很多人吗?”
    她抬起眼皮,露齿一笑,“全是送给我儿子的。”
    又变回那木然的神情。收银员低头算帐,掩去骇怕的表情。刷卡,签名,礼物被装在一个圆形的礼盒里,罩上了防水胶袋。
    她把礼物盒紧紧抱在怀里,走入滂沱的雨中。
    没关系,童童没有听到那些难听的话。她在心里反复说,童童被骂了也没关系,我买很多很多的礼物补偿他,用更多更多的爱来补偿他。
    她更紧的抱住礼物盒,鼻头一股酸刺的疼,眼中迸发出两股温热的液体,被冷冰的雨水冲走,视线模糊一片,脚下蓦的踩空,她仍不肯松开手中的盒子,倾斜失衡的身子滚进马路边的积水里。
    她没有立刻爬起,坐在冰冷脏污的积水中,嚎啕大哭起来。
    一辆白色的轿车在离她不远处停下,车上的人下来,撑起一把伞,走到她身前。
    “紫末!”
    作者有话要说:俺凌晨一点半在沈阳机场的某个可以插电的角落里更文;男人坐角落里玩手机游戏…很猥琐的一双…
    俺从昨天下午五点上飞机;深圳至哈尔滨;先是飞机排队起飞;俺那班前面还有22架等待起飞的飞机;然后经停长沙;凌晨12点;飞机到哈尔滨的时候;机场大雪关闭;于是;俺们被带来沈阳了;目前还在等;8知道啥时可以到…悲催哇…

    chapter 43

    终于找着了江紫末,林之洋原本是该欣喜一场的,不料却见到了这样一副情景。
    这家伙出门不带手机,打了多少次无人接,找去她娘家,她刚走;又找来这里,自辉父母沉着一张脸,吓得他随便问了一句自辉在不在,就退了出来。一路开车,竟见到这傻子不撑伞,不躲雨;跌进积水里,天大的事也要先离开这片污水啊,多脏啊?
    “紫末!”他又喊了一声,伸出两指揪住她的衣袖,隔着雨丝,肿了半边的脸落入眼中。他吓了一跳,慌忙问:“怎么这副样子?出什么事了?”
    江紫末的双眸半晌才有了焦距,浑然不觉衣服已湿透,轻轻掀起嘴角,“是你啊,之洋。”
    林之洋因她的称呼而满面惊异,顿了顿,才不大确定地问:“你的记忆恢复了?”
    她凄惨地笑了笑,“是记起了一些事。”
    林之洋不及多做反应,只瞅一眼她浑身透湿的样子,再多的话也吞回去了,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她披上,拽着她的衣袖走向停在路边的车,边走边像以前一样念叨,“前段时间还听自辉说你变了,现在怎么又任性起来了?这么冷的天还淋雨,病了怎么办?不管出了什么事,总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车内干净得就像刚下生产线的新车,簇簇新的座椅地毯,除了一瓶香水,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不若有些车,报纸杂志票据饮料瓶杂乱的塞在各个角落,地毯脏污得看不出原色。
    林之洋洁癖到近乎变态,再好的朋友也不允许在他的车里抽烟,第一,他讨厌烟味;第二,烟灰落到角落无法清理。他瞥了瞥把一个圆筒盒子当宝贝一般紧紧护在怀里的紫末,她坐的真皮座椅上淌了一大片脏脏的水迹,唉,心痛的老毛病又要患了。
    一件大衣被毁,再加一套座椅,回头把单据开给自辉。
    “找我什么事?”紫末突然问。
    “回头再说吧,”之洋收回目光,发动汽车,“先送你回家,换套衣服。”
    “不,不回去,”紫末急忙说道,“去你家吧,这个样子回去,妈看到会担心。”
    什么?!难道连家里都要遭逢噩运?之洋顿足,平时他很少朋友去家里做客,就怕朋友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自辉和紫末是少之又少去他家做客的人,但是,鞋子必须在外面换,而且鞋底很脏,也要放在门外。进口沙发上铺了毛巾,他们必须坐在毛巾上面;吃饭前,要洗手洗脸,恨不得把他们推进浴室全身沐浴焚香……林林总总,让自辉临走前放话,再也不踏入他家门一步。
    紫末的记忆一定是没有完全恢复,否则她不会提出要去他家。他想拒绝,但一见她那丧魂落魄的样子,再次把话吞了回去。
    到他的家,摁下门铃,同样有洁癖的李思文开了门,一见紫末,吓得捂住了嘴,“妈呀,怎么搞成这样子?”
    “大嫂。”紫末淡淡地打了招呼。
    “快进来,”李思文不若丈夫那么变态,拉着脱了鞋的紫末进屋。
    屋里的装修和家俱是纯粹的黑白色调,没有一抹杂色,桌面和台面上不见装饰摆设,整洁干净得像样品房,仿佛从来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带她去泡个热水澡,拿套你的衣服给她,”林之洋交待着,在客厅坐下,想着给自辉打个电话——“不要跟自辉讲。”紫末回过头来说。
    林之洋点头,“去吧,我不会掺和你们的事。”
    整理干净出来,李思文递给她一个剥壳的热鸡蛋,紫末接过,在脸上滚着热鸡蛋说:“找我什么事?”
    “我想请你回公司,”之洋说。
    紫末摇头,“我没这打算。”
    “但这次的产品是自辉设计的新车,我们公司刚中了标,广告预计明年在媒体投放——”
    “自辉设计的新车,”紫末打断他。
    林之洋见她表情惊讶,以为她是有兴趣,笑着说:“想参与了?”
    紫末不答,她心里想的却是,自辉骗了她。半个月前他说设计没有通过,所以把他们母子送回娘家,好专心工作。短短半个月,却已经在筹划着宣传了,怎么可能?
    联想到今天与公公的冲突,她浑身打了个冷战。他根本不是为了工作,而是想支开他们母子。他在打算着什么?是担心留在家里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还是想借此彻底摆脱她与童童。
    后一个可能让她的心脏恐惧的收紧,她立刻否定了。但是人的思维总是善于往坏的方向延伸,无论她把那个可能被强压下去多少次,一丝不安的疑虑却仍是试图冒出头;就像身体里的肿瘤,即使诊断出的结果是良性,它一天还长在身体里,就一天不得心安。
    江紫末几乎是立刻扑到电话旁,拨出自辉的电话,等待接听的音乐响了很久,渐渐安抚了她狂躁的心灵。她忽然冷静下来,电话接通后怎么说,找他来问个清楚吗?可是,敷脸的鸡蛋已经变冷了,脸却还未消肿。他若问起来,她该怎么回答?况且,今天受到的屈辱足以令她在他面前自杀一百次,她不要他知道。
    正要挂电话,音乐却停止了,换了自辉温柔的声音,“喂——”
    “是我,”她说,细听,那边很安静,背景是浪漫舒缓的音乐。她挑了挑眉,“你在哪里?”
    “公司附近的上岛,跟一个朋友聊聊天。”
    她屏住气,“哪个朋友?”
    “琳琅。”
    江紫末从来就不是个大度的人,尤其是感情方面。今天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她羞愤得差点自杀,又刚知道他欺骗她——深呼吸,又再深深地吸一口气,“今天是平安夜,你不陪老婆儿子,却跟别的女人泡咖啡馆!”
    自辉大概没想到这个醋坛子会爆,沉默了半晌,才不急不缓地解释,“只是随便聊聊,你别想太多。对了——你在哪儿打的电话?我过去找你。”
    “山脚下尼姑庵!”
    “别闹,快说在哪儿,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别来找,我马上剃度了。”
    火大地扔下听筒,缩在沙发里生闷气。被他爹甩了一巴掌,他居然还逍遥着跟人喝咖啡。
    林之洋见势不妙,小心翼翼地问:“要出家?”
    “快了!”
    “不就跟个女人聊天嘛,自辉向来就很多仰慕者,也没听说他跟谁扯不清啊。”
    “我回家了。”她走到墙角,抱起礼物盒要离开。
    林之洋起身,叫住她,“我跟你说的事呢?”
    江紫末扶着门,换好鞋才回头说:“公司不是非我不可啊,之洋。我现在已经懂得什么是重要的,过些年,童童长大,就不会再需要我这个妈妈,所以,我能照顾陪伴他的就这几年,你说,哪个更重要?”
    “你真的变了,变得有勇气了,”林之洋笑着说,“以前自辉不许你接近童童,你就不敢接近。现在的你,我想,应该不会再被情绪左右了。”
    江紫末只微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不被情绪左右才有鬼了,她今天是个可怜人,可怜的人必然要做些坏事,变得可恨一点才合理。
    雨已经停了,坐进计程车里,透过布满雨迹的车窗看去,披光挂彩的平安夜,城市变得华美而喧嚣,快乐的人们在街头狂欢,大屏幕上的明星在大声祝福:“圣诞快乐!”
    你快乐吗?江紫末。
    她轻轻问自己。似乎在不久之前,平安夜还与同学们在KTV里抢麦,引颈狂歌,疯笑着唱感伤的歌,那时也有眼泪,却是笑出的眼泪,那时的自己快乐吗?
    没有准扬的挚爱,没有自辉的呵护,也不会有狠厉的巴掌落在脸颊上。
    年轻,是一种没心没肺的快乐。
    苦与乐的交织,才是成长的味道,味精加辣椒,美味中伴着呛鼻的眼泪。
    醒来后,第一次,江紫末不再把自己当成22岁,她是一个母亲,是一个妻子,是妈妈的女儿,是别人的儿媳,她扮演了那么多角色,却没一个是自己。
    突然好怀念一个声音,江紫末!江紫末!平板,全无感情可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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