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繁花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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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繁花相-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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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辛笛居然对他的落荒而逃给出了这么一个解释,他意识到,这女孩子的酷大概不是扮出来的,而他大概很难再得到机会,向她证实自己的雄风和男人的尊严。总之,这次丢脸丢得很到家了。
刚一回来上班,戴维凡就接到索美策划部李经理的电话:“戴总,这一季的宣传品样品请送过来,老板才下了规定,以后我们这边认可后,还得交给设计总监过目,才能下单制作投放各地市场。
戴维凡诧异,索美旗下除主打品牌外,还有多个副牌,目前设计部门由两个设计总监负责,其中之一正是他现在有点怕见到的辛笛:“李经理,这不是策划部门的事吗?怎么把设计部给扯进来了。”
“别提了,辛笛去卖场看到上一季的招贴和事先定好的色调有差别,也只有她那眼睛才看得出来,回来就在公司会议上发飙了。曾总一向也强调魔鬼就在细节处,我这一通挂落吃得,唉,总之以后我们定稿,设计总监审核签字才算数。”
索美的宣传品是公司服装广告业务的重头,戴维凡好容易才接下来。他跟他的合伙人兼好友张新发牢骚,张新正忙,哪里理他,他也不敢马虎,到了约定时间,带了样品去索美。另一个设计总监是香港人,并不长驻此地,其实还是辛笛一人签字算数,她却过了好久不见出来。
李经理无可奈何地说:“等着吧戴总,她是这样的,我们得迁就她的时间。”
戴维凡暗暗发狠,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默念了好多遍,心想,这次落到她手里,只好由得她发落了。到了快下班时间,辛笛挽着个大得依旧和身材不成比例的手袋匆匆跑了进来,看到他倒是一愣:“你怎么在这?”
戴维凡想这明知故问来得好不可恶,李经理忙说:“辛笛,戴总拿样品来请你过目。”
辛笛“哦”了一声,也不客套,坐下来一样样仔细看着,拿出其中一个POP的小样:“这个色彩有点失真了,你和画册对比一下就知道。”
戴维凡点头记下,准备接受她更严苛的挑剔。只见她指着提袋样品皱眉:“这是谁出的主意,选这种材质,看上去很廉价的感觉。”
李经理委屈地说:“上一季选的哑粉纸,阿KEN说太深沉,让人郁闷。”
阿KEN就是索美的香港设计总监,也是挑剔男人一枚,辛笛和他关系倒不错,只撇嘴说:“我建议换亮度低一点的材质,其他没大问题。”
她拖过文件签字认可,单独将这一行意见写上去,然后对李经理点下头:“下班了,我先走了。”
戴维凡倒没想到这样就算过了关,不免有点自责自己刚才的小人之心。外面正下着大雨,他想,去送下辛笛权当赔罪,连忙收拾好摊了满桌子的样品,跟李经理告别,匆匆下楼。果然辛笛正和其他人站在写字楼门廊下,似乎正等出租车。他正要走过去,却只见一辆挂北京牌照的黑色奥迪Q7停到门口,一个男人下车,撑了一把黑伞大步走过来,上了台阶,伞向后一仰,长身玉立,背后大雨如注,更衬得他姿势镇定,正是前几天才见过的路非,他招呼辛笛:“小笛,上车吧。”
辛笛走下去,他用伞遮住她,再将她滑落的手袋替她移回肩上,一只手虚拢住她走到车边,替她开门,等她坐上去,才关门绕到司机座收伞上车,车子很快起步开走。旁边已经有别的公司女职员和索美员工开始八卦了:“咦,这不是你们公司的设计总监辛笛吗?”、“这男人气质真好,是不是辛笛的男朋友。”、“是呀是呀,样子好亲密。”
戴维凡想,好嘛,也许他在香港的丢脸倒是做了件好事,成全了人家青梅竹马的重逢。不过再怎么自我解嘲,也多少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接下来他们公司还接了替索美秋装发布会搭台的活,不可避免要和辛笛碰面。他推给了合伙人张新,虽然张新很是奇怪:“明明这方面你做得比较熟。”
他只摆下手:“老张,我给你机会看后台的千娇百媚不好吗?你女朋友不会吃醋的。”
此刻在这个餐馆,看见路非居然和辛笛的堂妹在一起,虽然没什么亲密举动,可是辛辰拿了菜单细看,而路非靠在椅背上,看向辛辰,那个眼神分明专注而温柔,带着难以言传的情绪。辛辰回头,似乎征求他的意见,他眼神一敛,恢复了淡定模样,微微点头。
戴维凡只觉心中有点无明火起,不知道是鄙视这男人在姐妹俩之间左右逢源,还是替骄傲的辛笛难过。这个念头一浮上心头,他吃了一惊。
这关你什么事?他对自己说。
可是,辛笛怎么说也是你学妹,眼睁睁看她被人劈腿似乎不大厚道。停了一会,他再对自己说。
戴维凡跟朋友告辞,提前出了餐馆,开车直奔本地一家五星级酒店,索美的秋装发布会明天在这里举行,此时应该是模特最后走台排练的时间。他上二楼进多功能厅,T台已经搭好,尽头三幅大型喷绘背板错落排开,正是他监督完成的。一个个模特伴随音乐节奏从那里走出来。
辛笛抱着胳膊站在台下仰头看着,她穿着件样式古怪的象牙白色不对称剪裁长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那,铅笔裤加一双鱼嘴鞋,越发显得身形娇小。灯光变幻下,只见她神情疲倦又有点无奈,显然说不上满意。
模特经纪公司编导正大声叫起来:“停停,”音乐止住,他怒气冲冲地对着一个女孩子,“说你呢说你呢,眼神专注一点,不用抛媚眼,明天下面坐的是客户,他们要看的是服装不是你。”
那女孩个子高挑得不可思议,尽管化了夸张的浓妆,还是看得出面孔稚嫩,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倒一点没害怕之意,一脸无辜地站在原处:“我刚才专注,你又说我死板,到底要我怎么样啊老大。”
戴维凡长期做这一行,知道本地到底不是时尚中心,专业模特不多,平时车展、发布会来来去去都是这些面孔,一般几个院校艺术系模特专业学生兼职走台,条件稍好的都会选择四处参赛求个一战成名,或者干脆直奔北京、上海等经纪公司林立的地方碰运气。每年碰上服装公司做秋季发布会、订货会,上一届做熟的毕业生刚好走人,经纪公司会拉部分新生来走台,效果自然是差强人意。
那编导一眼看到戴维凡,笑道:“老规矩,小戴,上去给她示范一下。”
戴维凡从前是美院的头牌男模,身体条件既好,走台经验又丰富,当时好多人撺掇他走职业模特的路子,可他志不在此,毕业以后就渐渐退出了这一行。逢着他做搭台的走秀,倚熟卖熟的编导总会请他参与指导。他今天实在有点没心情,不过看下辛笛,还是一步跨上T台,向后走了几步,编导示意音乐响起,他转身,步态松驰走到台前立定,头缓缓转动,眼神扫过台下,似乎什么都看到了,却又什么也不在他眼内,随便一个姿势就有慑人之势。
编导叫了声好:“再该看到了吧大小姐。”台上几个女孩子看着戴维凡,满眼都是崇拜之意。
辛笛学的设计专业,清楚知道模特都要受眼神表现力的训练,听着很神秘,其实有定式可循。不外是T台上视线落点控制在一定范围以内,平视前方时不超过15米,转头动作不能突兀,不能大过90度夹角;下颌微仰时,可以看到台下20米左右,但不能将注意力集中于一点,保持眼神的空茫,用余光看向两侧;视线定位时,配合头部的微妙动作,眼睛眨动的瞬间转换目视方向。
当然这些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她就知道有身体条件很好的孩子,眼神却始终控制不到位,缺乏所谓的气场。
刚才她的目光和戴维凡短暂相遇,居然有点被煞到的感觉,不得不承认这个花花公子平常总是一派轻松游戏人间的样子,可是大概天生擅长放电,站在台上眼锋一扫,显得既神秘又含蓄,和在台下完全判若两人。她同时不由自主想起那天在香港酒店的情景,不由得面孔微微发热。
辛笛从来不跟自己纠结,而且专注到设计之中就根本顾及不到其他,这些天她完全再没想到戴维凡,此时心里微乱,不免有点烦恼,示意编导赶快继续:“不早了,抓紧时间吧,到现在还没完整走一次呢。”
音乐重新响起,编导一边紧盯台上,一边对戴维凡说:“小戴,你不做这行真是暴殄天物,白浪费了你的好条件,下个月那个大牌西装来做发布会,你一定要来客串一下。”
“拉倒吧,我哪有那闲工夫,而且就是烦站在台上被你们吆喝来吆喝去的。”
这次彩排比较顺利,辛笛只指出两个编排她认为不够流畅的地方,编导对她的意见明显不敢怠慢,马上修改。
看看差不多了,辛笛想清静一会,走出去叫服务员送来一杯咖啡,坐到窗边沙发上慢慢喝着,过了一会戴维凡也出来了,很不识相地径直过来坐到她旁边沙发上。
“别烦恼了,客户看不出来模特的专业程度,认真的是看服装,不认真的看到满台美女也没别的想法了。”
辛笛心不在焉摇摇头:“不过是一场订货性质的秋冬装发布罢了,我也没指望超模来走秀。”
“说实话,这一季的服装不大象你的设计风格了。”
辛笛吃惊,戴维凡恰恰说中了她的部分心事,她虽然有很多理由不喜欢这家伙,但知道他学的也是与设计相关的专业,加上做了很长时间兼职模特,又长期做服装企业生意,看各类展会发布会很多,见识还是有的。
她的烦恼当然不止于模特的不在状态,她不会拿本地模特与国内知名经纪公司的大牌去做没意义的比较,就算不满意也能忍了。不过刚才站在T台下,看样衣穿到模特身上,觉得这一季的秋冬装有太多妥协,向市场妥协、向老板的整体发展思路妥协、向另一个香港设计总监阿KEN妥协,出来的效果与她的设计初衷已经不是一回事了。
她在本地业界出了名的强势老板曾诚手下做了六年多设计,清楚知道任职企业的设计师如同带着镣铐跳舞,个人发挥空间始终是受制约的,可是如此无奈又无力的感觉却是头次这么强烈。
她有点心灰意冷地说:“也许我最终只能变得没有风格可言了。”
戴维凡没想到自己的评论居然会打击到一向自信的辛笛:“喂,我不是批评你,我只是说你的风格有变化。”
辛笛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吭声, 戴维凡只好状似闲聊地接着说:“刚才在外面吃饭,碰到你那个青梅竹马了。” 辛笛要想一想才知道他指的是谁,只“哦”了一声,并不接腔,“他和你堂妹辛辰在一块。”
辛笛又“哦”了一声,仍然怔怔出神。
“喂,你别太在意,只是一块吃餐饭罢了,说起来他和辛辰也应该是青梅竹马吧。”在戴维凡看来,路非和辛笛看起来关系要密切得多,不论是机场握住她的手对她温柔微笑,还是一手虚虚揽住她给她撑伞;而和辛辰,则明显保持着距离,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但是,路非看向辛辰的那个眼神包含的内容实在太丰富微妙,给他说不出的感觉。
辛笛茫然,随即明白戴维凡这番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不由得起了一点玩心,放下咖啡,看着不远处幽幽地说:“那不一样啊,辛辰14岁才认识他。”
“这种事没有先来后到可言。”
“我小时候还以为,长大以后肯定会嫁给他。”
戴维凡嗤之以鼻:“小时候至少有半个班的女生说长大以后要嫁我,她们要都当真了,我就好真的去死了。”
这个典型的戴维凡式自大劲一下惹烦了辛笛,她恼火地瞪他一眼,懒得玩下去了,站起了身:“果然年幼无知很害人。”
戴维凡尴尬地看着她头也不回走进多功能厅,他确实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哎,新文好冷啊,比天气冷完全是打击我更新的积极性嘛--------------------6月3日,本章已修  
                  
 第三章
 辛笛准备进电梯下楼,戴维凡追上来:“这是你的吧。”
他手里拎的大号收纳箱,正是她的私人物品。辛笛暗叫一声“好险”,她一向丢三拉四,这箱子里面全是她多年屯积的各类备用配饰,并不见得值钱,可是积攒不易,做发布会时往往能派上大用场,丢了就太可惜了,连忙伸手去接。
“不早了,我送你吧。”戴维凡拎着箱子,和她并行,有点低声下气地说:“刚才对不起,我也就是顺口一说。”
辛笛好不茫然,她容易生气,可是也很容易转头就忘。彩排完了指挥助手将模特脱下来的衣服一一归置,按编号挂好,再送去预订好的房间,已经累了个半仰,只想早点回家休息,心里盘旋的仍然是自己的服装风格问题,根本不记得他顺口说了什么。
出酒店上了车,戴维凡字斟句酌地说:“其实感情这个东西说不清,不能强求。”
辛笛这才意识到,敢情戴维凡想安慰她,顿时又起了恶作剧的念头:“你以前暗恋过别人没有?”
戴维凡点头:“有啊。”
辛笛本以为他会照例很臭屁地说“向来只有人暗恋我”之类的话,已经准备好了挖苦的话,倒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不免动了好奇之心:“表白没有?得逞没有?”
“没来得及表白她就嫁人了,不过据说,我表白了也白搭,照样得逞不了。”
他这么坦白,辛笛好笑:“好了,我平衡了,人生都有脑袋被门夹过的时候,就这么回事。”
她一派轻松,戴维凡松了口气,觉得果然洒脱的女孩子表现是不一样。
辛笛住的地方位于旧时租界区一个不算大的院落内,院内生着两株高大的合欢树,此时已经过了花期,夜幕下伞形树冠舒展着,叶子如同含羞草般闭合,姿态十分优美。
迎面一排三层楼老房子,西式风格建筑,高低错落的屋顶,上面还竖着烟囱,临街一面全是长长窄窄上方拱形的窗子,全不是时下千篇一律的塑钢窗,而是旧式木制窗框,红色的窗棂。虽然随处挂着的空调室外机显得与红砖外立面不够协调,从外观看也有点破败,可是仍然颇有异域情调。
戴维凡停好车,开后座门去拿收纳箱,这时合欢树下阴影中站立的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路灯光照在他脸上,正是路非:“小笛,怎么才回,打你电话也不接?”
“音乐太吵,没听到。”辛笛伸手接过箱子,对戴维凡说,“谢谢你了,再见。”
戴维凡只见她很是熟不拘礼地转手将箱子递给了路非,不由得有些无明火起,不过自知不够交情再说什么了,只想,难道辛笛真的被所谓的暗恋加重逢冲昏了头,宁可默认这男人周旋在她和她堂妹之间吗?这样子的话,脑袋未免被门夹得太狠了点吧。
这关你什么事?这天晚上,他再一次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
没有可是了,他有点粗暴地打断自己,闷声说了“再见”,上车一个掉头,很快地擦着两人而过,驶出了院子。
一向镇定的路非对这个突兀的速度也现出了一点诧异,好笑地摇头:“你男朋友吗?小笛,让他别误会。”
“有什么好误会的,普通朋友。”辛笛捂嘴打呵欠,“这么晚了,什么事啊路非?”
“小辰让我把她从西藏带回来的挂毯给你。”他开自己车的后备箱,取出挂毯,“我送上去吧,有点沉。”
辛笛也不客气,在前面带路,上几步台阶,进了光线昏暗的门廊,出现在眼前的是老式木扶手楼梯,明显有点年久失于维护。可是楼梯踏步居然是墨绿色大理石,又透着几分旧时的豪奢气氛。
上到二楼,辛笛拿钥匙开门。这套两居室是辛笛妈妈单位的老宿舍,他们一家人曾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后来她父亲分到了公务员小区一套光线明亮、结构合理的房子,父母搬去那边,辛笛却坚决要求留在这里独住。好在两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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