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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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不晚-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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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母同游昆虫馆的童年,从不曾出现他的生命中。
江禹微眯起眼,难得的好心情在「父母」这个词汇介入后,完全消失殆尽。他习惯性地从口袋取出烟,正要点燃,一只纤手拉住他的手臂,他抬头,望进一双盈满担虑的眸子。
「别抽烟。」蓝绮屏咬唇轻道。
他瞬间冷凝的脸,将她以为拉近的距离又划下难以跨越的鸿沟。
「学生会的书记见不得人触犯校规吗?」江禹嗤笑,好不容易撤防的戒备又瞬间升起,被她握住的手臂不挣不躲,微眯的眸光直视着她。「还是你是拒烟的卫道人士?」
他的唇在笑,但他眼里的晦暗却紧攫住她的心。蓝绮屏不自觉地紧握住他的手,仿彿这样可以不让他沉入伤痛。
迎上他的眼,她深吸口气,开口低道:「我只是不想看你这么寂寞。」
语音虽轻,却让他狠狠一震!清澈的眸里没有试探揣度,没有同情怜悯,除了纯然的关怀,他看不到其他。
她看透了他,短短几次相处就已看透他。她不像那些师长和优等生,道貌岸然地打着拯救迷途羔羊的旗帜扬言救赎,也不曾对他的行为多做批判,她只是——不想看他这么寂寞。
长年冰封的心,像有股热流缓缓地化开,快得让他猝不及防,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
她又惹怒他了吗?蓝绮屏紧张得指尖冰冷,怕他又像上次那样拂袖而去。☆请支持四月天★
江禹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翻转手中来不及点燃的烟。「为什么?」
问为什么关心他?还是问为什么要缠着他?短短三个字,却隐含了太多问句。蓝绮屏无助地绞扭着格子校裙,不知该从何回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从撞见他在巷子里打架的那一天起,他就撞进她的视线,再无法抹去。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江禹的脸部线条放缓。他知道,她只是想对他好,就因为这原因太单纯,所以她答不出。
寂寞吗?望着手上的烟,江禹自嘲地扬起嘴角。他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抽烟,或许是他下意识想藉由随风而散的烟,带走满腔的烦闷吧!她用她纯净的心去看世界,去看他,他还来不及厘清的心思,却被她轻易看穿。
江禹俐落一跃起身,看向她低着头的纤细身影。她不怕吗?想化解他的寂寞,不怕反被他拖累一起沉沦吗?俊逸的脸上,浮现一抹温柔微笑。
而他,却被牵动了心。在她的相伴,她的关怀,她的话中,他开始觉得,日子,或许并不像他之前所想的那么难熬。
能和她不期而遇的校园生活,变得让他期待。
「你慢慢想吧,我走了。」江禹揉揉她的头,穿过树丛大步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直至身影已完全消失,她仍收不回视线,就这么怔坐着。
他没生气吗?他轻松的语调……是笑吗?
抚着被他触摸的头顶,大手的温暖触感似乎还残留其上,看向草地上的便当盒盖和筷子,淡淡地,小巧的樱唇浮现满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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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食堂」的招牌在窗外闪烁光芒,装潢为餐厅的一、二楼不时有杯盘碰撞声及谈笑声传来,即使待在四楼,仍清晰可闻。
卧室墙上挂满奖状,品学兼优、辩论比赛、体育竞赛无一不缺,看得出卧室主人是个五育全能发展的优等生。
江禹躺在床上,手挟着烟,深深吸入,而后缓缓吐出,视线停留在被烟雾模糊的奖状墙上,脑海中浮现方才离家前的画面——
「你要去哪里?」娇媚女声自后传来。虽名义上已有年满十八岁的继子,但才三十岁的她仍美艳动人,包裹在丝质睡袍下是诱人的胴体,精细描绘的妆容风情万种。
江禹没有回头,仍坐在玄关前系绑球鞋鞋带。
「不理人?」身后的人笑了,纤手由后环住他,半挑逗地自他肩头溜过锁骨。「记得那一次你没那么冷漠,还会抱住我、安慰我……」
江禹倏地起身,避开她的碰触,冷厉的目光如刀,冻得她不由自主地后退,挑衅的话语全然烟消云散。
直至他敛回视线,她才有办法重整心神,再次开口:「又去傅家?」
江禹理也不理,拿起机车钥匙就要出门。
「去呀,反正再去也没多久了。」她冷哼,果见他停下脚步。
「什么意思?」江禹回头,冷冽的视线毫不留情地射向她。
「等你毕业,你爸就要送你出国。」原本还想吊他胃口,但在他的逼视下,她只能乖乖回答。「你不想出国的话,要不要我去跟你爸说说?」柔若无骨的手又朝他攀去。
江禹鄙夷闪开。「你跟老头说了什么?」
「这用得着我说什么吗?光是那时他亲眼看到的那一幕就够了。」她掩唇娇笑,朝他睨了一眼,狡诈不已。「加上咱们江大少爷的丰功伟业那么辉煌,我还真讶异他竟能忍到你高中毕业才送你出国呢!」
冷凛的表情不曾或动,江禹只淡淡丢下一句:「真能把我送出国就尽管试。」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她在玄关气得跳脚。
楼下传来杯子碎裂声,将他的心思拉回,听着间杂道歉及笑语的声音,他又深深吸入一口烟,感觉尼古丁在胸腔窜动,良久,才缓缓吐出。
母亲在国小时去世,死因是失足摔落楼梯意外致死。但待在江家工作的人都明白,有暴力倾向的父亲绝对脱不了关系,却用金钱与权势粉饰太平。
在他国一时,父亲再娶,娶进一个只大他十二岁的继母。进门不到一个月,那张布上伤痕的艳容昭示父亲的故态复萌。
在某个夜晚,她来到他房中哭诉,穿着撩人睡衣的胴体紧贴着他,带伤垂泪的脸引人怜悯,他没推开,等意识到状况不对时,两人间的姿态已被她摆布成暧昧的情且乐。
正要起身,原该赴宴晚归的父亲却在此时夺门而进,见状立时怒红了眼,不由分说直接抡起拳朝他身上重重落下。
拳头,不痛,痛的是他的心。
他以为,父亲只是不懂表达:他以为,父亲只是脾气差;但从那一刻他才明白,父亲爱的只有自己,从不信任任何人,就连亲生骨肉的他也一样。
被狂怒的父亲痛揍不休,他本能反抗,父亲失衡跌坐在地,表情满是不可置信。最后,父亲只是恨恨地瞪了他许久,☆请支持四月天★阴狠的目光像瞪视有着深仇大恨的世敌,而后用力拽住继母的手腕离开房间。
翌日,看到她连戴墨镜仍掩不了脸上的瘀青时,他认为自己拖累了她,向她道歉,她却残忍尖锐地大笑起来。
这一切都在她复仇的算计中,被痛殴一顿能完全瓦解他们父子的感情,再值得不过!她恨,恨年轻貌美的自己要下嫁足以当父亲的富绅,恨嫁做贵妇却要忍受被人施虐殴打的待遇,恨在她身上泄欲的丈夫却给不了她怀孕的结果!不到她将江家产业夺过的一天,她绝不会放手!
从那一晚之后,原就淡泊亲情的父亲更变本加厉,几乎将他视作无物。那个家,也被他视作炼狱,一个充满罪恶、冰冷的炼狱。
看着挟在指中的烟,蓝绮屏那双关怀的清澈水眸清晰浮现眼前,江禹轻轻扬起唇角,感觉胸口的沈窒好像驱散了些。
要如何的聿福家庭,才能孕育出蕙心解人的她?而他,却是秽浊得不敢希冀被她救赎。
「喂,被我爸看到你在这里抽烟就死定了!」走进房间的傅俊凯低喊,赶紧开窗驱散烟味。
「他们正忙,哪有时间上来?」嘴上虽反驳,江禹仍将烟捻熄。傅家是他最爱的地方,他们用他所欠缺的亲情羁绊着他,让他不致步入完全毁灭的歧途。
「怎么了?」傅俊凯拉了书桌前的椅于坐下。虽然阿禹平时烟不离手,但在他家几乎不抽,因为这表示阿禹对他和父母的尊重及重视。若会让他心情差到破例,原因只有一个。「家里发生什么事?」
江禹讥诮一笑。「我要出国深造了,羡慕吧?」
「有没有搞错?」傅俊凯拧眉怒道:「那女人弄的?」虽然江禹不曾言明,但自幼的交情让他猜到那女人曾做过什么事。
「以为真能就这样送走我,大可去试。」那个家,他迫不及待想逃离,更不在乎所谓家产,却不想让人称心如意,任由他们轻易操弄人生。「不管他们了,你不是要联考,傅爸还让你下去帮忙?」江禹转移话题,不希望他也被拖累心情。
刚一时涌进太多客人,傅俊凯下去帮忙招呼,被这一问,他才想起这件事还没说。「我已经推甄上T大了。」
「哗,有你的!」江禹比自己考上学校还兴奋,一跃起身,朝他肩头击去。「傅爸和傅妈不高兴死了!」
「欸……」傅俊凯虚应,有点尴尬。其实,他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业上头。
「那个,阿禹,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江禹好笑地看他。难得见他吞吐,还要求助于他,一定和女孩子有关。
「你都……怎么追女朋友的?」脸有点红,傅俊凯鼓起勇气问。
这还真问倒他了。江禹双手一摊。「我没追过,是她们自己送上门的。」
傅俊凯傻眼。也是啦,无往不利的阿禹哪里需要追?只消勾勾手指头,拜倒裤管底下的人就不计其数了。
「那……你记得之前在书店前见过的学妹吗?」少男情怀很想找人商量,虽然不好意思,傅俊凯还是开口。
是她?唇畔的笑有点僵凝,江禹藉由翻身躺下的动作掩饰,不置可否地轻应:「唔。」
「你觉得她怎么样?」傅俊凯继续追问。
「你喜欢那一型的?」笑睨他一眼,心头沉沉的,江禹觉得又有股想抽烟的冲动。
傅俊凯害羞傻笑,搔搔头,并没有否认。「我想写情书给她,你觉得怎么样?」
「你应该有她的EMail吧?」这年头哪还有人写情书告白的?
「Mail太没诚意了,亲笔写的才有那种味道。」傅俊凯相当坚持。「下礼拜欢送会后三年级就停课了,我想约她在会后把信交给她。你觉得怎么样?」
「能被你看上,她一定很高兴。」适合她的,该是像俊凯这样的优秀精英份子。面对好友,江禹衷心替他祝福高兴,却有种难言的沉窒,荷着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还不知道她接不接受呢!」傅俊凯嘿嘿笑,沉溺于初恋喜悦的他没发现江禹眼底的情绪。「要是被拒绝,你可得陪我好好疗伤!」
「想太多,那是不可能的。」抹去莫名的心思,江禹嘘他,长腿踹他一脚。
「我真的很担心耶,你不安慰我还踹我?」傅俊凯抗议,扑上去。
「学生会长懂不懂杞人忧天这成语怎么写?」江禹闪过,抱住他的腰。
「我还怀疑你是不是真懂那个意思咧!」斗着嘴,傅俊凯不甘示弱回以攻击,开始玩起从小玩到大的摔角。
两个长手长脚的大男生玩起来惊天动地,笑声不断,乒乓作响。
楼下傅妈受不了,忍不住偷空爬上三楼楼梯口大吼:「喂,吵到客人啦,安静点!」
两人停手,像小时候做坏事被逮,相视大笑。
「是——」
「报告……」推开保健室,看到里面没人,蓝绮屏虚弱地倚着门框,几乎站不庄。
完了,护理老师不在,她不知道止痛药放在哪里啊!蓝绮屏抚着下腹,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她讨厌每个月的生理周期,总让她痛得恨起自己身为女人的事实。
没办法,只好先躺到老师回来再说……蓝绮屏把门关上,脚步虚浮地往帘子后的病床走去。帘子才掀开,一双脚先映入眼。看到病床上已有人抢先进占,她皱眉后退,身体不适让她无法站立,她蹲下环住双膝,企图让自己舒服一点。
「你怎么了?」江禹熟悉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请支持四月天★
她一抬头,看到那张几乎和冷漠划上等号的俊容。
「不舒服……」少女的矜持让她打死都说不出是生理痛。蓝绮屏摇摇头,又将脸埋回膝上。
刚刚见来人是她,不想和她再有交集的江禹原本打算下床走人,但看到她蹲在那里,娇小脆弱,他的步伐和思绪被牢牢拉扯。
「你先躺着休息。」见她似乎站不起来,江禹弯身去扶她。
生理期中的身体异常敏感,几乎是他碰触的同时,蓝绮屏惊慌避开,手同时反射性地挥开他的扶持。
她竟厌恶到连让他扶都不肯?江禹脸一沉,但怕她虚弱倒下,仍蹲在她身旁护着。
看到他眼中的愠色,蓝绮屏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对不起……」她难过低语,内心愧疚和身体不适让她觉得越来越不舒服。她不是排斥他的碰触,而是她讨厌自己的身子,讨厌在生理期什么都不对劲的感官。
她的声音简直跟病危呻吟没有两样!江禹抑着怒气,沉声开口:「你要自己躺到床上去,还是要我扶你?」
「我自己可以走……」她挣扎着想要站起,头却一阵晕眩,虚弱的双腿根本无力支撑,额冒冷汗,又蹲回去。
江禹低咒一声,干脆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放到床上。「你到底哪里不舒服?」边问,他边帮她脱去皮鞋,拉来薄被替她覆上。
他的动作自然得好似天经地义……羞赧让蓝绮屏的脸好不容易有些血色,她压着闷痛的下腹处,嗫嚅开口:「老毛病,只要吃止痛药就好了……」意识到他犀锐的目光,她顿时噤口,窘得几乎将脸埋进被里。他不会猜到了吧?
对男女构造比她熟上不知几百倍的他立即会意,有些啼笑皆非。不过是MC,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秘吗?
他转身离开,再回来,手上多了杯开水和止痛药。跷课常到保健室补眠的他,早摸透各项物品放置位置。
他怎么知道药放哪里?蓝绮屏狐疑坐起,接过把药服下,但身体不适让她无力发问,只能又躺回去,眼睛闭上,手因为疼痛本能地按压腹部,期待药力尽快生效。
站在床畔,江禹静静地凝视她。她闭着眼,浓长的羽睫映着雪白的面容,原本灵黠清雅的脸庞几乎没有血色,眉头微微蹙起,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与他无关,他不需要为她担心什么。江禹垂下眼,敛去所有眼底的情绪,逼自己转身走到门前,握着把手,停了半晌,还是无法拉开。
他奢望什么?一身罪恶的他,根本没有资格和她再有任何深入的交集。何况,她是俊凯喜欢的女孩,他该和她保持距离。他凛着脸,顿了下,深吸口气,才拉门定出。
他离开了吗?感觉四周空气有些变化,蓝绮屏眼睫轻扇,看到床前空无一人,心头有些失望。也是,一个生理痛的女生在闹别扭,没什么好理的。她又闭上眼,任由生效的药力将她拖入昏沉。
经过一段时间,原本关闭的门被推开,方才离去的江禹走进。他定到床畔,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轻叹口气,向来桀骛下驯的脸,难得地出现犹豫难决的表情。
他想走,想和她保持距离,却无法摆脱内心的纠扯,终究还是回来。见她额上布着冷汗,江禹将手中的物事放在枕旁,拧了条湿毛巾,轻轻抚拭她的脸。
那清爽的触感,让半梦半醒的蓝绮屏舒展了眉。护理老师回来了吗?意识模糊问,她睁不开眼,只是又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夕阳的余晖映上床单,床畔无人。
蓝绮屏揉揉眼,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状况已改善许多。正要下床,脚才套进鞋子,眼角余光瞥见有个东西放在枕头旁。她转头一看,发现那是一盒巧克力,半透明的盒盖里有一片片黑金包装的巧克力片整齐排列。
「你醒了?我正要叫你呢!」帘子唰地拉开,护理老师微笑走近。「我今天还在想说怎么这个月你还没报到,结果上完课回来就看你躺在那里。」就是因为每个月定期一会,让她和绮屏比其他学生还熟。
「我也不想啊……」蓝绮屏委屈嘟嘴,将巧克力递给她。「老师,这太多了,我拿两片就好,谢谢。」
「咦??GODIVA72%的黑巧克力耶!」护理老师接过端详,又还给她。「不是我给的。」
「可是……」蓝绮屏拧眉,看看她,又看看巧克力。不然这一盒是哪里蹦出来的?「保健室没别人了啊……」
「咦,等一下——」护理老师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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