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将准备好了的酒菜悉数端上实木圆桌后侍立在旁。苍际沙本也不是特别豪爽的汉子,其实也带着几分斯文,毕竟是修道之士,但在军营里待久了,也渐渐被秦风的性格同化了,不注意收敛时,也常常十分豪爽,道:“在四弟那里也常常听到三弟的威风事迹,做二哥的对你早就是崇拜已久,岂不知原来我们的三弟如此斯文,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个风流才子呢!二哥今天是开了眼界了,知道什么才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虚斌义微欠身,轻轻摇曳着风隐道:“真是惭愧死小弟了,小弟自小就是这副怪模样,上不了大场面,去学堂舞文弄墨还是可以,杀人见血实是不敢的。大哥和二哥的威名那是如雷贯耳的,是小弟仰慕两位哥哥的文韬武略才对。”
虚斌义顿了顿又道:“作为见面礼,小弟有一肺腑之言要告诉你们,要小心那个平时不露声色的屈平,小弟和杨贤弟在官场这么久,却从来没见过他显露过一次武功,而且他为人十分低调,但自从我们复国之战全胜归来,他便开始活动了。小弟怕他会对我们不利。”
苍际沙安慰道:“既然三弟不习惯见血,那如果那个家伙敢对我们不利的话,我做二哥的第一个不放过他!”
虚斌义道:“也许是小弟太过疑虑,不过小心为上!”
酒足饭饱之后,苍际沙起身道:“我还有些私事要去办一下,你们留在这里或者四处逛逛吧!”说完便离府而去。
只身拜访圣上为魏府在雒城新置的府邸,经下人的指引来到会客厅,在主宾席坐下后不久,魏安志便在衣饰华贵的中年妇女的搀扶下来到会客厅与苍际沙见面。魏安志道:“不知道上将军来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则个。”
苍际沙忙起身施礼道:“后辈小生苍际沙见过魏老先生、魏夫人。小辈此来不敢多加打搅,只是拉拉家常便走。”
魏安志伸手示意坐下慢慢聊,才自己也坐了下来,道:“上将军军功卓绝,老夫能得上将军登门造访,真是三生有幸。”
苍际沙道:“魏老先生是否原来在天倾城,后来才受邀迁到雒城?”
魏安志说道:“八年前是在天倾城安家。”
魏夫人微微一惊,弯腰在魏安志的耳边轻声言语了几句。魏安志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叫蓉可儿过来见过故人。上将军请稍候片刻。”
过了一会儿,一位丫鬟装饰的年轻少女走进会客厅,向苍际沙、魏老爷和魏夫人分别道了万福,才向魏安志道:“老爷叫可儿来有何吩咐?”
魏安志道:“你呀,看看谁来了?上将军亲自来提亲了哦,呵呵。”
一轮红晕在她那白皙健康的脸庞上闪过,向苍际沙推辞道:“可儿只是个小小的丫鬟,不敢高攀上将军,还望将军收回成命,小女子万分感激!”
苍际沙怎会还有疑惑,昨天晚上的直觉,现在又有了,就是她了,原来叫“蓉可儿”,人也和名字一样,虽然穿着下人的衣服,却依然不能减损她的容貌,八年多了,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又再一次见面了,哪能不激动呢?心情略显激动道:“可儿,可还记得八年前那个快要饿死的小男孩吗?后来被御风真人带走的那个……”
“啊!”蓉可儿不禁失声惊呼,转而才知道失态,嗫嗫道:“是你呀?我,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干嘛要记得我,还要……娶我?”
魏安志欢颜道:“可儿自小就很懂事,老夫一直视若己出,既然上将军这么念旧,老夫为什么不成全这桩美事呢?喝喜酒时,老夫是一定要去的!呵呵!”
苍际沙道:“可儿愿不愿意下嫁给我这个一介武夫,那要看她的意思,我此来是希望帮她赎身,让她回复自由之身,以报当年的恩情。还望魏老先生能允诺晚辈这个不情之请。”
魏安志微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丫鬟的身份怎么能做上将军的夫人呢?老夫言而有信,从现在起蓉可儿再也不是我魏府的丫鬟,恢复了自由之身。”
蓉可儿面带欣喜和羞涩的向魏老爷及夫人致谢,尔后侍立在苍际沙的身后,已然一派嫁为人妇的姿态。苍际沙起身称谢道:“谢魏老先生美意成全,小辈这就和可儿一起离开了。告辞!”
魏安志起身道:“上将军,请!”
出了魏府,蓉可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靥满脸道:“没想到八年后你竟然如此的本事了,能直接到‘源’的府里要人,我终于回复了自由之身,不用再做丫鬟了,呃,一下子有点不习惯了,这样吧,我呢,也就继续服侍你吧,直到我厌倦了再说啦,但不是嫁给你哦!”
苍际沙苦笑道:“怎敢强迫可儿呢?随便你吧!”于是两人结伴回上将军府。与大哥、三弟、四弟认识后才安排了可儿的住处——临水而建的清风阁,莲花、枫树、湖泊、鱼一样都不缺,而且依照可儿的意思,没有一个侍婢,使这个地方幽静的许多。秦风是最高兴的了,因为至少从表面上看,苍际沙已经走出了田玉琴逝世的阴影,而那名义上还没有在一起的蓉可儿将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弟媳妇,而虚斌义和杨炎硕为这位准二嫂也是礼敬有加。
左手暗暗将剑鞘握得更紧了,大拇指紧扣在月星魂的柄口处,随时准备右手拔剑。秋风将战袍扯得猎猎作响,苍际沙冷冷道:“何方神圣!有胆就现身大战三百回合,偷偷摸摸地跟踪我几天了,算什么英雄?”
没有人回答,冷清萧瑟的街道深处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冷笑声,气氛一时间十分紧张。映着月光的寒芒扫过苍际沙的双目一闪即逝,风依旧吹着,只是声音上有了略微的变化。只见拇指一弹,右手一接,月星魂脱鞘而出,迎面就是一记上扬格挡,金属的碰撞声怃然而响,兵刃相交的火花四溅开来,袭击者迅速向后跳跃的落地声响起。
处在暗处,却被月星魂在他兵刃上留下的寒霜映射着月光,已然出卖了他的准确位置。苍际沙不等敌人有喘息的机会,运剑直逼而上。黑暗之中几记兵刃的交锋,苍际沙突然心神一凛,及时的向旁边跃开,但还是被这悄无声息的偷袭在后心处留下了一个不浅的伤口,差点就要伤及心脉。忍住伤口火辣辣的伤痛,苍际沙冷冷道:“还不够狠心的又一个杀手!兵刃上竟然没有淬毒,倒留了我一条命,我是该谢你,还是该立即杀了你?”嘴上虽然这么硬挺着,但这样的警惕之心还是出师以来第一遭。
四周又归于很邪门的死寂当中,只有秋风依旧不知行情的自我欣赏着。破风声再次响起,苍际沙带着七分防守的态势迎敌而上,兵刃交锋数十回合,依旧没有感觉到另一个杀手的气息,就在这时,面前的这个杀手似乎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脚步沉重的急速后退。苍际沙只感觉到自己的大腿外侧被利刃刺穿,忙回剑后刺,哪还有敌人的踪影,心中料定若继续向清风阁的方向上逃生,那将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只得放弃去找蓉可儿为自己疗伤,腿上带着凶器一瘸一瘸地向清风阁相反的方向逃去。
许久之后,再也感觉不到有杀手在跟踪自己,这才缓了一口气,忍着剧痛硬是将杀手留在腿上的利刃拔了出来,丢弃在一旁。痛过之后才后悔莫名大意,那杀手并不是负重伤而脚步沉重,只是为了掩盖另一个杀手行动的意图而已,自己却过于自信,以为重创了他。这样看来,其实第二个杀手才是最危险的,但第一个杀手也很难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折返扶着墙壁往清风阁的方向缓缓行进。
又到了一处诡秘的黑暗中,破风声再一次响起,凭感觉是厉害的杀招到了。这个时候哪还顾得还有一个杀手在旁窥伺,拼着全力,剑招之中早已没了蜀山仙剑派剑法的精奥,根本就没有行云流水的攻击与防守,只是一味的求生本能所激发的招数,近身过了数招后,面前的这个杀手突然急速倒退,接着几次左右跳跃,消失在夜色之中,就在同时,另一个杀手如期而至,这一次似乎知道苍际沙已经没有了抵抗能力,只是站在他的面前,却没有立即下杀手,只是慢慢的将剑锋顶着他的左心处,右手一送,却稍向外带了点,只是在左肩胛骨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冷笑了一声便转身慢慢离开,最后消失在夜幕之中。
苍际沙心知命是暂时保住了,但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也许会失血过多而死,只得勉力向清风阁的大门走去。看着这静静矗立着的实木门,再也没气力破门而入了,只是在门上留下了几记沉重的敲门声,便晕倒在门前的台阶上。
正如春风送来春意盎然一般,秋风自是送来了秋高气爽。月光透过似有若无的空气抛洒在揽月湖上,随风而起的波纹激荡起一片片碎银般的闪光,倒映在凭栏玉立着的蓉可儿的身上,十分斑斓。玉簪珠钗下乌黑亮丽的秀发瀑布般顺肩披下及腰而止,更凸显出泛着淡淡银色光芒的雪蚕衣的纯白,恰到好处的束腰正到妙处的勾勒出那夺人心魄的身材曲线,粉白的嫩颈上却托着一张写满忧虑和抱怨的稍尖的瓜子脸,那幽幽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盯着不远处的睡莲枝,没有了花的装扮,只剩微黄的大片绿叶衬托的秃枝是那样的引人神伤。岸边柏树倒影在揽月湖中本是完美的身躯,却硬是被这不知情趣的秃枝拦腰截断。秋风一次又一次的与柏树亲密接触,终于把一段枯枝连着黄叶一起扯进了揽月湖,竟激起了一圈接着一圈的波纹,伴着秋风让秃莲枝晃了几晃,正在做着美梦的鱼儿们被这命中注定的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四处逃窜,许久风平浪静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游回到睡莲枝旁,继续无人知道内容的美梦。
又是几片落叶随风而逝,打落在临水走廊上,四处滚动。几声沉重的敲门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也打破了那复杂的表情,换而代之的只有发自内心的欣喜,恨不得立即赶到门前去迎接晚归的情郎。可当打开朱漆大门后的那一刹那,欣喜却一转直下,全部变成了担心与焦急,本想像他高兴时横抱起自己那样抱起他,却发现他的重量不是自己能负担的,只好半拖式地将他扶到了清风阁内的清心居的门口,已经累得香汗淋漓,右臂挽着托起苍际沙的脑袋,左手十分细致小心地抚摩着他的脸庞,眼角的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沾湿了肩膀处的雪蚕衣,和他左肩伤口的血水融合,分不清哪一部分是她的泪,哪一部分是她的汗,哪一部分是他的血,检视了他身上的几处伤口后,发现只有后心处的伤口可能致命外,其他除了会渗血外应无大碍,忧愁的心才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安慰,休息了一小会儿后,便奋力横抱起昏迷着的他,进了清心居,轻轻掩上了早该关上的门……
次日晨,安顿好刚醒来的苍际沙后,蓉可儿便急急地赶往上将军府……
“哪个天杀的,竟然敢偷袭重伤二弟?!”秦风恨恨道。
杨炎硕劝道:“大哥先别发怒,见过二哥之后自然知道是谁干的了。”
虚斌义满脸的愠色,却没再言语,显得涵养深厚,只是扇动扇子的频率提高了,走路的步伐也快了许多。杨炎硕与他相交多年,自然知道三哥这次是动了真怒了。蓉可儿急急地走在前面,这个时候哪有心思他们搭讪。
杨炎硕第一个推开门,径往卧室走去,见到苍际沙正靠在床上看兵书,跟个没事人一样,这才放下心来,唤道:“我早知道二哥的身体跟牛一样,剑法又高超,常人很难伤到二哥的,瞧,二哥看起来没事了。”
秦风审视了纱布包扎的位置,和血印所在,正色道:“要多谢你二嫂的细致照顾才是,若是救治晚了,就会有生命危险了,怪了,是什么人有如此厉害的手段?”
秦风的一声“二嫂”早另蓉可儿红透了脸,哪还能说话,转身出去准备茶水去了。虚斌义沉吟了半晌,道:“坏了,是圣上叫人干的!在当今状况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二哥的,圣上就是要动二哥也要慎重考虑后果的,但如今仙剑派无力再顾外面的事情,而且关键是二哥这次的功劳太大……”
杨炎硕插口道:“功高震主?就要下辣手杀了二哥?”
秦风道:“在攻雒城时,确实号令了黑狮军和黑豹军,站在圣上的立场上,这的确是绝对不能容许的。”
苍际沙询问道:“那三弟认为圣上下一步会干什么?”
虚斌义忧虑道:“只怕圣上的冠冕堂皇的圣旨就要到了,而刺杀二哥的人是知道二哥被圣上放弃后自己找上来的,圣上应该是不知情的才更可怕。如果是那样的话,刺杀行动就根本没有结束。”
秦风接口道:“这么说二弟现在并不安全?这样吧,从现在起就我们三个人负责二弟的安全,照顾二弟的任务就交给蓉小姐吧。”
蓉可儿刚端着茶水进来,便听到了这句话,面带羞涩道:“几位哥哥弟弟就放心吧,只要不是打打杀杀,小妹还是应付得过来的。”
苍际沙微欠身道:“多谢兄弟了!还有可儿,昨晚多谢你了。”
秦风安排道:“我和四弟就住在外面守着,三弟斯文书生就留守清心居吧,二弟和蓉小姐的最后安全就交给你了。”
虚斌义合扇拱手道:“小弟一定不辱使命!”
话音刚落,外面便有一队士兵进入清风阁,一位太监携带圣旨来到清心居,尖声道:“苍际沙、秦风、虚斌义、杨炎硕接旨!”
苍际沙扶伤下榻和三位兄弟一起出卧室跪接圣旨,按身份苍际沙依旧是单膝下跪,不需双腿跪下,而其他人都是双膝落地接旨。
宣旨太监阴阳怪气宣读圣旨道:“奉天之意,承神明之言:苍际沙助孤顺利夺回京都,殊功在绩,为表孤的诚挚谢意,特封苍际沙为西凉王,镇守西北边防重镇——阳城、莫水、易寒三城,伤愈之日即可前往,非诏不得入京;随将秦风军功卓越,特封为征西上将军,择日率军收复汀西;随将虚斌义、杨炎硕战功卓著,特封为平西中将军,择日随秦风上将军一道率军收复汀西。圣言于此,钦定。”
随行的太监副官奉上王印和帅印。苍际沙等人只的一一受下。军士和太监等他们谢过圣恩后,便回宫复命去了。
卧室里一时间沉默异常,许久苍际沙才道:“封王了是件好事啊!世人之中又有几人称王称侯?该高兴才对,干嘛一个个苦瓜脸似的。又要麻烦可儿了,可儿,去准备一席酒宴,让我们一起高兴高兴。”
蓉可儿自是知道这是反话,故而一动不动。秦风道:“名义上我是大哥,但在干事业上,我和兄弟们都是跟着二弟干的,这将军之职我们是不干的了,只要二弟一句话,我们一起归隐山林,哪还管他什么鸟圣旨?!”
杨炎硕死命点头同意。虚斌义边扇扇子,边说道:“这条计好毒!因为二哥的祖上的原因,现在被封为西凉王,明显是挑起紫霄观以及原西凉国皇室后裔与二哥之间的矛盾,一招借刀杀人的毒计。而且西北这三座城荒凉无比,又是刚刚战败的叶狼和大康国的前沿阵地交锋之处,又一招借刀杀人的狠计。明明没有战力再去夺回汀西,何况还有妖类在内,根本就是再一招借刀杀人的诡计。好一个连环借刀杀人之毒辣计谋,那圣上老儿定是想不出来的,我看有八成可能是屈平那小子出的奸计!这里已经是是非之地,若真是屈平那小子的奸计的话,他将再无顾忌,可以拼全力来刺杀二哥。”
苍际沙饶有兴趣道:“不对,那西凉王我还是要去做做,将军的职位都被你们抛弃了,我如果再放弃王位的话,岂不是太便宜那老儿了?再说,干事业要有资本,不是有三座城吗?若不以它为本,将来不战下硕大的功名怎么对得起好兄弟呢?我这几天好好疗伤,争取早一点去西北啊!”说着眼神里已经流露出怨毒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