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皇后笑着看了一眼荣妃;又环视一下在场的妃嫔;说道:“黄大人在钦天监当了三十多年的官了,荣妃你说他看走眼了,可以,可不会整个钦天监的人都走眼。难不成我们的荣妃自个儿学会了看星象,说上个一二了?要真是这样子,本宫就让你跟黄大人比比,看看是妹妹你厉害些还是黄大人在行些?”
荣妃自知自己这一番话说错了,赔笑说:“姐姐,你真会拿我开玩笑。”李皇后这才对黄大人说:“黄大人,你且说。”
黄大人说:“昨夜,微臣与几位大人观得紫薇宫内太乙星稍微移徙了些许且略显黯淡,相反,御女星有越发璀璨之嫌——”还没说完,萧贵妃就笑言打断了:“黄大人,你这话说得不真切了。黄大人你年事已高,难免眼力不济,看错了个所以,这话要传到皇上的耳朵了,可就要降罪于大人了。”
“这……”黄大人看了看李皇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萧贵妃。在场的嫔妃无一不缄默,连芳华也不例外。这天上的紫薇宫预兆这人间的皇家朝廷,太乙星移徙黯淡可不得了,不是废立不当就是灾祸,御女星则预示这后宫妃嫔。眼下,当太子的是萧贵妃的儿子,萧贵妃能不急么?皇后严厉地问道:“黄大人,事关国体,你可真真切切看清楚了?”
黄大人吓得跪倒在地,惶恐地说:“臣虽年纪稍大了一点,可眼力甚好。此事,其他钦天监的大人也可作证。”李皇后沉默不语,荣妃在一旁说道:“姐姐,依妹妹看,黄大人没那胆子,所说之言想必是经过钦天监几位大人深思熟虑方前来禀告的。”
不料萧贵妃冷笑道:“荣妃,你是不是说的太过武断?”荣妃立刻反击回去:“出了这等事,身为钦天监的主事自然是好好想清楚才来禀告,难不成黄大人蓄意让后宫不和么?”黄大人吓得立刻磕头,慌张地说:“微臣绝无此意,恳求皇后娘娘明鉴!”
芳华不知道这些人在玩什么把戏,不过,星象这种事,得要眼见为实,不能随口说说的,黄大人这么说,想必是有这么一回事。太乙星移徙,要是皇帝信了,下一回当太子的又不知道是谁了。要说子凭母贵的话,诸位皇子贵不过三皇
子;论长幼,自然是大皇子,只可惜大皇子的生母谦贵妃一早就没了,后宫里连个帮着说话的人就没了;说到宠爱,最受宠的莫过于萧贵妃的太子。二皇子和六皇子的生母不得宠,连累儿子。九皇子有太后怜惜,其母荣妃是地位仅次于李皇后萧贵妃的妃子,也是可能的。至于十六皇子荣涵,要不是徐贵嫔出身卑微,争一争未尝不可。不过,以星象论天家事,难免有点儿戏,但身处后宫还是小心翼翼为上。
“俗话说得好,冰封三尺绝非一日之寒。黄大人说太乙星移徙且黯淡,试问是一夜之间就是如此的,还是你黄大人眼拙,一时不清楚了?信口雌黄这黄大人这罪不是你一个人能扛得起的。”
黄大人语塞。
成妃见萧贵妃咄咄逼人,就说:“贵妃这么如此紧张,急着问个究竟,何不传召钦天监几位大人来问问?”王昭仪说:“皇后,成妃说的有道理。问个清楚明白才是,总比揣在心底要强多了。”
李皇后不耐烦打断,说:“好了,别在这搬弄是非。萧贵妃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星象有异,这乃是常事,不用大惊小怪。劳烦黄大人和另外几位钦天监的大人再好好观上一个月,倘若还是如大人说的那样,就向皇上禀告,下去吧。”
黄大人退下去后,李皇后瞧了一个比一个爱搬弄是非的妃嫔,训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娘娘,不是市井之妇。别出了点事,就在这搬弄是非,嚼舌根。进了宫就是姊妹,本宫不指望你们亲如自家姊妹,但后宫不安,皇上也不安。让皇上安心朝政,这不仅是本宫的意思,也是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都各自散了吧。”
芳华等一个个娘娘走了之后才迈开步子的。还不到长央宫的宫门,李皇后身边的姑姑就冲冲地跑了上来,说是李皇后请她再回去一趟。芳华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就回去了。等坐下后,李皇后客气地说道:“我有一事,想问一下王妃。”
“娘娘请讲。”
李皇后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一下便说:“这事恐怕得要委屈你了。”
芳华不明所以,问:“妾身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是这样子的,长鸿宫的主位敬嫔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时常头晕腹痛,连太医也束手无策。她这时常腹痛,我是怕胎像不稳,有个好歹。内务府说,这是宫内外相冲所致,化解即可。王妃,你可是景和十四年七月出生的?”
李皇后的这一番话,芳华听的明明白白。这是一箭双雕,甭管李皇后的话有几分真,但这计是成了。还有什么比皇嗣更重要的?既不惊了敬嫔的胎又不让芳华进宫,李皇后比那些嫔妃是高出一筹,既不说什么伤
人的话又叫芳华好自为之,实在是高。而且,眼下敬嫔的胎才两个月。芳华答道:“回娘娘,正是。”
“那就对了。内务府说这个日子出生的人与敬嫔是相克,不相见便无大碍。如今她有了,皇嗣不安,那我只得委屈你了,也委屈你时常给太后请安一份孝心了。”
“既然敬嫔娘娘有了,那妾身就不便在宫中走动,惊了她的胎。”
“那本宫就先替敬嫔谢过王妃了。”
芳华含笑道:“这是妾身该做的,娘娘不用这般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后宫o(︶︿︶)o
☆、祸水罪名44
这宫里一个比一个有心机;芳华算是见识了。她跟李皇后寒暄几句后,就告退了。这天一暖起来,也是叫人有点受不了。进宫那会儿,她怕冷就多穿了两件;显得有些臃肿不说;这一暖起来;衣领上的狐裘黏住她的肌肤,很不好受。
从长央宫出来后;芳华就直往华章门的方向走去,不愿在这多逗留一刻。不得不说;今天她过的很不舒心,先是让老太后呵斥了一顿;继而在李皇后那里让一群妃嫔暗讽一番;然后让李皇后说不详,肚子一团气在囤积。
华章门还没到,她倒是看见成妃了。在湖边的柳絮下,成妃在跟一个孩子在玩耍,挺快活的。她想,这孩子一定是柔仪公主了。她本想绕路走的,省得再让这个女人对着自己一番暗讽,可成妃已经看见她了,不上前问候一番显得有失礼数。走近时,芳华行礼,微笑说道:“娘娘万福。”她打量了一下柔仪公主,不过四五岁,跟成妃有四五分相似,是个美人坯子。
成妃“嗯”的一声还没说话,柔仪倒是溜转着大大的眼珠子,说道:“狐媚子。”
芳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她一个大人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而且,没人教,一个孩子懂什么叫“狐媚子”?成妃瞟了一眼女儿,柔声呵斥:“柔仪,不得无礼,这是你皇婶,还不快叫人!”
柔仪嘟了嘟嘴,很是不情愿喊了一声“皇婶”。成妃看着女儿,说:“你这孩子,真叫你父皇宠坏了,越发没规矩了。”
生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不如生一个得宠的公主,这就是成妃。她虽没皇子,可柔仪公主古灵精怪,跟别的公主不一样,叫赵子彻捧在手心里。新宠辈出的后宫,成妃依旧圣宠不断,这女儿功不可没。
芳华说:“娘娘,率真才是孩子。瞧这公主的模样,长得跟娘娘一样的俊,长大后必定是个大美人。”
成妃笑了笑:“王妃过奖了。”
“倘若妾身有这么一个女儿,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也会给她摘下来。只可惜,妾身没那福分,没能为齐悦王生下一男半女的。”
成妃吩咐一旁伺候的嬷嬷先带柔仪回去后,方说:“王妃还年轻,日后还会有孩子的。不过,这女人生孩子就好比在鬼门关绕一圈。当年,本宫险些就从鬼门关绕不回来了,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芳华是听人说过成妃当年生柔仪公主的时候是九死一生,太医问是保大还是保小,她可是一心为皇嗣着想,说什么都要保小的。仗着这份情,皇帝是不能亏待她。“这不正说明娘娘是个有福之人么?”
成妃笑了一下,转过身,从宫女那里接过鱼食,一粒粒地扔进湖里,惹得水里的锦鲤纷纷跃出水
面来抢食。
“王妃你也是个有福之人。那日,太液池里的水是冷得足以让人的血都凝结,王妃还是逃过了一劫,叫本宫甚是安慰。”
芳华着实是吃了一惊,不由得多看了成妃两眼。这事虽说有点心计的人都晓得她绝非是偶然掉进太液池的,但谁也没有说出来。说起这事,是连赵灼然也是个无可奈何。宫里的太监,当时有没个什么人见着,追查起来更是不便。
成妃回过头看着芳华,指了指水里,笑说:“王妃,你看,这锦鲤都知道跃得高一点快一点才能抢到吃的,更何况是人呢?
在皇后那里,成妃的字里行间让芳华觉着她不过是一个一味刁钻吃味的人,这下子,颠覆了芳华对她的认识。看着湖面上的倒影,芳华想这成妃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平日里一股醋劲的成妃就好比这湖中的倒影,表象罢了。
“听娘娘一席话,妾身算是受教了。”
“要是教而不化,本宫也是白费唇舌。”成妃又从宫女那里接过鱼食,继续喂鱼。“当年本宫怀着柔仪的时候,胎像平稳,并无什么大碍。在皇后的生辰贺宴上,当时还是贵人的王昭仪见本宫隆起的小腹是滚圆的,就笑说民间怀孕妇人要是肚子是滚圆的,准生男丁。还未到临盆之期,本宫是腹中疼痛难忍。唯恐夜长梦多,只能大着胆子强行催生。这一赌,本宫是险得很。”
芳华已经猜到这里面必定是有什么内幕,并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娘娘是个有福气的人。”
“几年过去了,本宫不免时常想起这事,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胡乱揣测罢了。”
不管成妃是有心这样子说的还是无心,但的确唤醒了芳华的心眼。她迫切地想知道这害成妃的人跟推她入太液池的幕后指使是不是同一个人。可成妃就此打住,并没有往下多说什么。
这时,一旁的宫女说:“娘娘,皇上和敬嫔来了。”芳华往后一瞧,果真是赵子彻,身边还有一个敬嫔。她心想怎么这般巧,撞到一块去了?等赵子彻走近时,她看了一下敬嫔的小腹,完全是看不出来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赵子彻见了芳华,也没什么什么异样,还是跟刚才一样,笑着的。芳华低着头,随成妃行了一个礼说:“皇上万福金安。”成妃走上前,似是抱怨地说:“皇上这么久都不到长平宫坐坐,柔仪以为她的父皇忘了她了。”
赵子彻笑说:“她可是朕的宝贝,朕怎么会忘了她?等一下朕去看看她就是了。”成妃这才笑说:“那妾身就先替柔仪谢过皇上了。”赵子彻说:“谢什么,柔仪是朕的女儿,朕去看她是应该的。”
成妃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敬
嫔手上新戴的碧绿碧绿的玉镯:“妹妹这手腕上戴的玉镯,怎么跟平时皇上赏赐的不一样?”
敬嫔腼腆地笑了一下。赵子彻指了指成妃,笑说:“媛妍,你的眼力是一等一的,朕是不得不佩服。这是新进贡的手镯,你要是喜欢,就让四宝去内务府去取。”成妃笑得合不拢嘴:“妾身谢皇上。皇上,你既然赏了妾身,怎么能落下柏王妃呢?敬嫔妹妹有喜,就应该让柏王妃沾沾她的喜气,没准明年就为齐悦王生下个世子!”
“也对。”赵子彻对身后的四宝说:“想十五弟为我大齐朝立下汗血功劳,为朕分忧解愁,这其中少不了一份王妃你的功劳。回京这么久了,朕还没赏赐过你什么礼。四宝,去内务府把那一对白玉鸳鸯给王妃送去,算是朕的一片心意。”
敬嫔捂嘴一笑,说:“皇上,这意头好,成双成对的,适合齐悦王跟王妃了。”成妃也说:“敬嫔说得对,这一对鸳鸯得要送给像是齐悦王跟王妃这样的眷属。”
芳华是喜在脸上,怒在心头。说是送鸳鸯给她跟赵灼然,可安得什么心?司马昭之心。明知道赵灼然是个女的,就算是要送礼,也不该送个雄雌鸳鸯。甭管芳华是不是太小孩子气,光是冲着这礼是赵子彻送的,她就是十分的不喜欢。心是这样子,她嘴上还是答谢:“妾身谢皇上赏赐。”
成妃看着芳华,说道:“皇上赏了一对白玉鸳鸯,敬嫔送了喜气,那妾身也得送一些礼物送给王妃才是。”赵子彻问:“你要送什么?”
“上一回皇上不是赐给妾身江南进贡的上等绸缎么?妾身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衣裳,各宫的姊妹也有,搁着也是搁着的,倒不如一些送给王妃好物尽其用。”
芳华进了一趟宫就一堆赏赐跟着回去,换做别人肯定是乐坏的。好宝贝见多了,她也就什么玩意都不新鲜了。没拿正眼瞧过,就将这些东西束之高阁,置之不理。
☆、祸水罪名45
隔天;皇帝又是一堆赏赐跟到了王府,不少是珍稀玩。芳华收了下来,没去看是什么,倒是赵灼然特意去看送的是什么宝贝。从皇宫回来的第三天;赵灼然终于察觉芳华不对劲了……
芳华敲打着木鱼;心里琢磨着怎么办才是好。又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的天阴了又晴,还不见赵灼然回来。这时;她听见有脚步声,欣喜地以为是赵灼然回来了。回头看时;发现是舅老爷梁方丈。她站起来双手合十,说:“方丈。”
梁方丈微笑点头:“听施主敲木鱼的声音;似乎是心有不平之气。”看着舅老爷;芳华立刻掩饰:“方丈是听错了吧?请问齐悦王在哪里?”
“在她应该在地方。”
这就是得了道和尚会说的话。
梁方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叫芳华静坐下来。“听闻施主这几日郁郁寡欢,想必是碰上了什么烦心之事。老衲是出家人,本应不过问世俗才是的。只是如今施主难受,另一位施主也寝食难安,老衲于心不忍。”
芳华这才明白赵灼然带她来见梁方丈的初衷,是想让梁方丈劝导一下她。
“尘世苦难,轮回无尽头。凡尘俗世本就无一物,皆因世人的贪痴嗔,便有了这芸芸众生的七情六欲。施主烦心,多半是这痴在作祟,施主不妨跳出这俗尘凡世来看看,看看是什么在困扰自己的心。”
梁方丈说的是简单显浅,芳华也明白,可就是难做到。要是她看透了这一切,当初也不会跟赵灼然相好。她就是个一个俗人,别跟她说什么□,还不如跟她说什么是长长久久。她说:“方丈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本是尘世人,怎么跳出来?”梁方丈笑了笑:“那就暂且跳出来。”他指了指横梁上说:“那是什么?”芳华抬起头来看了一下,不过是一个蜘蛛网,她说:“蜘蛛网。”
“施主现在就好比入了这网,如同身陷万丈深渊,倘若是挣脱这网,再回头看时,也不过是一个蜘蛛网罢了。”
梁方丈并没一语惊醒梦中人,但对芳华还是有那么点用处的。赵灼然跟赵子彻的兄妹关系就是一张网,她跳了进去。她顿时想起了临江王说过的话,赵子彻最怕的莫过于他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不过皇帝一时色心起罢了,他是要美人罢了,她就让赵灼然挑选一些绝色佳人进宫便是,没必要让赵灼然跟赵子彻翻脸。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芳华站起来,再次双手合十说:“谢谢方丈的
提点。”
梁方丈点点头,起身送芳华出去。
赵灼然站在回廊上,听见开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