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头,惘然。
“醒了?”
芳华把脸转过去,笑了起来。是赵灼然。今儿,芳华是难得的开心,像是压在心头上的大石头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幸福。人逢喜事精神爽,什么病都好了一大半。
“你睡了这么久了也该饿了,起来洗漱一下去用膳。”赵灼然体贴地为她拿过衣服,披在她身上。“我叫厨子做了不少你爱吃的菜式,别磨蹭。”
“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一些。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柏芳华,我可告诉你,你现在好歹也是我的王妃,要是瘦得就跟杂技人的猴子一样,别人还以为我喂饱你,虐待你。”
芳华瞪了她一眼,还不忘用手摸一下自己的脸颊:“我有这么瘦么?”顿时,她把目光转向赵灼然,凶巴巴的。“还不是你害的?”不让出府,她这口气能忍。一年半载的不回来,这事她也不跟她计较。在她爹过世的时,连句安慰的话都没,不闻不问,她就恼了。天晓得那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天到晚的瞪着天,要不就是看着大门口,心里期盼赵灼然能立刻回来。她甚至说,只要赵灼然回来看自己一眼,她什么都原谅她。
“跟我有什么关系?”赵灼然心知肚明她说的是什么,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芳华难过,她就好受么?她只能把火气都发泄在战场上,连说都不能说。“我可没吩咐过下人不给你饭吃。王妃,想污蔑本王也不能用耍赖这种手段。伸手。”
芳华真怕把赵灼然打一顿再说话。她把手往袖子里套去,抱怨地说:“难道你就不会写信么?”
“写信?”赵灼然连发啧啧的两声,用一种看母老虎的眼光打量了一下芳华。“那会儿,我看哪怕我人站到你面前,依你的性子,不一个花瓶砸过来砸死我就算不错了。还写信呢,十有□还不让你撕成碎片了,就恨不得把我撕了一样。”
芳华气结。她说不过了,就捉起赵灼然的手使劲地咬了一口,泄恨。
赵灼然让她咬,一点儿也不介意。她问:“气消了吧?”
“没!不揍你一顿,我总觉得我这一辈子就有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迟早会噎死我。”
“怎么会有你这么野蛮的女子?你得像个淑女,我知道你不是个淑女,可你好歹也得装一下。”赵灼然把狐裘往芳华脖子上搭去。
芳华不干了,回嘴说:“要是我是个淑女,你哪有机会娶到我?你回京那天,要不是我偷偷地跑出去,不小心让手帕溜了,让你目睹我这京城第一美人的脸蛋,你以为你母后会让你娶我么?”
赵灼然笑了一下,似是若有所思地说:“你还真别说,还真是这样子。京城第一美人,吵起架来,一个顶三个,气死人也是正常,母后十有□也想到了我是消受不起的。”
芳华真是恨不得踹她一脚。一个转眼,她就有点沾沾自喜地说:“你不会喜欢京城那些官家小姐的。”
“为什么啊?”
“我比她们长得美,比她们有才华,比她们更讨你欢心。”
赵灼然笑眯眯地看着芳华,说:“你摸摸你的脸,看看是不是掉了什么,这么难看。”
“掉了什么?”
“你的脸皮。”
芳华拉起一张脸,很不爽。赵灼然就是缺心眼,对着她就没好话,动不动就损她。说一句讨人的话就这么难么?
赵灼然看了她不笑了,也就不笑了。
“赵灼然,你就不能哄一下我么?”
“那你想我怎么哄你?”叫她打仗冲锋打头阵是绝对没问题的,可叫她哄女人,还真不行。
芳华是有气也不知道往哪儿撒了。她没忘记赵灼然是个王,从来只有奉承她的份儿,哪有她奉承别人的份儿?可她还是赵灼然能说上一两句哄她的话,哪怕是不入流的。
两人互相瞪了一会儿,芳华转过脸,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她把脸扭过来,看着赵灼然好一阵子,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然后趴了下去,趴在赵灼然的大腿上,像只乖巧的猫儿一样。可就是过分乖巧,叫赵灼然暗生疑惑。芳华生性是闲不住的人,突然间这么感性,是叫她吃惊。
“怎么了?”
“赵灼然,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么?就一件,我这辈子只求你答应我这一件事,其他的,我不奢求。”她求的
只有这么一件。
“说吧。”赵灼然想,只要她能做到的,会做。就算她做不到的,也会尽力。人就这么一辈子,她不知道自己能承诺芳华多少,可是她能承诺的,绝不会吝啬。
“不许死在我前头。”
赵灼然没有芳华想象中那么快就回她了,而是选择了沉默。看着赵灼然的下巴,芳华希望她想要的答案,哪怕是谎话。
打了这么多年仗,赵灼然深知上了战场,九死一生,生死压根不是她能控制的,老天爷什么时候要她死,她就什么时候死。
可她还是答应了芳华。
“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章呢,评论就先不回了╭(╯3╰)╮
☆、春色盎然02
府里的人对她俩一夜之间的变化感到震惊;说不可思议也不过分。之前,赵灼然对芳华是绝情到家了,变相的囚禁不说,还一走就是一年多;在她的心中好像压根没芳华这个人一样。不过;现在看到赵灼然对芳华照顾有加;就知道她俩雨过天晴了。
很快就除夕了,芳华知道这一次赵灼然十有八九也会在军营过的;不会回来陪自己的。用过晚膳后,她就有点倦了;忍不住打几个哈欠。病了这么久,她的骨头就跟没长一样;软绵绵的。赵灼然去了书房忙自己的;估计今晚也不会过来的了,就跟以前一样。
芳华刚躺下床,就听见脚步声了。进来的人是她赵灼然,她甩了一甩手,让春儿出去。
春儿笑盈盈的行了一个礼,快步走了出去,还不忘带上门。她知道芳华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没准今晚就如愿了。
坐在床边,赵灼然问道:“感觉好了点没?”
刚见到赵灼然那会儿,芳华的病当场都好了一大半了,现在呢,大病也成小病了。望着赵灼然,她撒了一点小谎:“还有点头晕,全身都使不上劲。”她没头晕,只是想赵灼然陪着自己,哪怕一会儿,更希望自己明天一睁开眼她还在。
“你睡吧,我守着你。”
“你已经一整天没睡了。你睡在这吧。”芳华往里面挤了一下,看着赵灼然。今儿天不亮就看见赵灼然,她就知道赵灼然一定是连夜赶来的。
赵灼然有所犹豫,终于还是选择留宿。
目不转睛地看着赵灼然脱了外面那几层衣料,芳华就想起那一天自己发现赵灼然是个女子时的情况。裸着赵灼然算不上多美,她的后背上甚至还有两道淡化了的疤痕,可小麦色的肌色很漂亮。脱掉只剩下中衣中裤的赵灼然钻进了被窝,跟芳华挤在一块。
芳华很自然挤了过去,把头靠在赵灼然的肩上。赵灼然没半点的抗拒,还伸手去搂住芳华。
现在,芳华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赵灼然货的确是一个真价实的女子,没半点的掺假。
“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男子的。”赵灼然搂住芳华,突然说。
芳华无语。
“……你能把我当成男子么?”
“不能。”
被窝暖暖的。
看着赵灼然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庞,芳华吐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赵灼然,为什么你以为男子的身份出现?你应该是个公主。”她只知道她是个女子,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以男子的身份出现。问梁太后?找死!
赵灼然被她这样子一问,还真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一会儿,她方说:“后宫不是争宠就是争权的地方。妃子们都渴望生个几个皇子,好在后宫中站得住脚。一
个公主再怎么聪颖不及一个皇子。膝下有了两个皇子,总比只有一个皇子要强上许多的。”
赵灼然一语带过,甚至不提梁太后生她只是为了争宠。可是,十月怀胎,还是生下了个小公主。铤而走险之下,梁太后只能谎称自己生的幺儿是个小皇子。当时,最主要的还是先帝还没立太子,董皇后放心不下那些非她所生的皇子哪一天会越俎代庖。梁太后算是押对宝了,赵灼然没让她失望,聪明伶俐,让先帝格外宠爱。
“先帝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个公主?”
“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很难抽出时间特意陪皇子的。而且,只要有我跟父皇的地方,母后一定寸步不离跟在我身边的。”
“难道就没人知道么?难道那些妃子就没抱过你么?”
“除了我满百日那天董皇后抱过我一回外,母后就没人其他妃子抱过我。大些的时候,我也不跟其他皇子公主玩耍。知道的人会有几个?”其实,是梁太后不让她跟其他的皇子公主玩,她这么说,算是护母了。
芳华可以想象得到梁太后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得要多小心翼翼多谨慎才做到滴水不漏,就算真有人知道了,在在东窗事发前就被梁太后毁尸灭迹了。
“要是先帝当初立你为太子了,这天下就是你的了。”芳华感叹地说。先帝宠爱十五皇子赵灼然,天下人没几个是不知道的。
“我要这天下做什么?这天下,我也要不起。”
“你为什么又去打仗了?你可以不去的。”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我可是‘匹夫’,能出力自当出力了。这江山是姓赵的,碰巧我又姓赵,能不去么?”
芳华抱着赵灼然,沉默不语。赵灼然打小就是出了名的聪明伶俐,又是个女子,加上她确实有将帅之才,赵子彻不重用她才怪。换了其他人,赵子彻还真信不过。江山,换了谁坐都不会坐得安安心心的。
“好了,睡吧。”赵灼然拍了拍芳华的后背,“明天,我带你去骑马。”
“骑马?天这么冷,不去。跑马场还有积雪呢!”
“你不想出去么?”赵灼然以为她困在这里那么久了,会想到外面走一下的,透一下气。“出去走走,对你身体好。”
赵灼然说起到外面去,芳华就想起了她囚禁自己的事儿了,便口气凉凉地说:“你不是不让我踏出去王府一步的么?”
赵灼然轻笑一下:“还记恨呢?”
“记得一辈子。”
“你心眼怎么那么小?”
“我是个女子,心眼当然会小一点了。哪像你,堂堂的‘匹夫’一个。”
赵灼然不语,但在眉眼中带了一点笑。
在都城呆了三天后,
生怕前线会出什么岔子的赵灼然要走了。芳华披了一件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可双颊还是被冻得红红的,小模样倒也挺招人疼的。
赵灼然一身戎装,手里拿着一根鞭子。
王府大门前,不停有马打响鼻,踢蹄子。这一次赵灼然只带了几个心腹回来,加起来也不过十个人。
“赵灼然,你答应过我的,不死在我前头。你敢死在我前面,我会不惜跑到战场去,把你给挖出来。”
“要不是再抽上两鞭子?”赵灼然龇牙咧嘴的。
芳华白了她一眼。她好好地跟赵灼然的时候,赵灼然总是没点正形。她摊开手心,一道折得小小巧巧的平安符给露出来了。这平安符,是她那次从京城回来那会儿到庙里求的,现在算是派上用场了。
“这是我从寺庙求来的,带上它吧。”
赵灼然接了过来,看了一下,塞进自己的腰带里。她上马,抓住缰绳,低着头对芳华说:“芳华,我答应过你就一定就会做到。我会回来的。”
芳华半眯着眼,挑衅地说:“你敢不回来试试?”
赵灼然灿然一笑,策马飞奔而去。
☆、春意盎然03
前线的局势一天比一天严峻;没人能预测大齐朝什么时候能打胜仗,甚至连赵灼然自己也不能。胡人就像是卯足了数十年的劲一样,让赵灼然头痛不已之余,只得一次又一次出兵;一次又一次抬着手足的尸首返城。
天启十五年三月;胡人倾巢而出;跟大齐朝大战打一场后,死伤无数;退了三十里而守。赵灼然没乘胜追击了,而是赶紧忙着筑城。这一仗;她损伤了不少的兵力,再跟胡人磨下去的话;实在是耗不起了。
四月中旬;下了一场雨后,被踩得硬梆梆的战场难得钻出了一些嫩芽来,看得大将小兵两眼发酸,心里直念家。还不到月底,芳华日盼夜盼,终于把赵灼然给盼回来了。
恰好,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一回,赵灼然就跟上一回一样,偷偷摸摸回来的,还是大夜里的。当芳华次日用过早膳之后,才晓得她回来了。下人告诉她,赵灼然正在马厩喂马,她就乐得连装扮一下都忘了,直往马厩奔去。
隔得老远,赵灼然就听见芳华的脚步声了。她放下手里的干草,看着两眼就都挤到一块去的芳华向着走来。
不顾杵在一旁的将士,芳华倒是主动得很,黏了上去,说:“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赵灼然轻咳了一下,把芳华的手从自己的腰间上拿下去。她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碧珠等三人下去。
另外的两个将士识趣地滚到一边去了,可刘中郎将就跟没听见一样,很不识相。同时女人,她要是看芳华看得顺眼的话,芳华此刻的笑就是甜到入心入肺的。可是她素来看不惯芳华的。她只看到芳华一脸的狐媚样,恨不得将赵灼然吞了。
芳华瞪了碧珠一眼,叫她会做人一点,别碍眼。
赵灼然瞥了一下碧珠,碧珠方才走开。她半低下头,装模作样呵斥芳华了:“你没看见人多呢?当着他们的面你不嫌难看么?懂点规矩。”她打量一下芳华,发现芳华比她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圆润多了,就手痒起来了,往芳华的脸上掐了一把,肉肉的。
芳华拍掉赵灼然的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她瞪了赵灼然一眼后,想骂上她一两句的,可想到她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就没跟她计较:“是,我不懂规矩,你的将士懂就行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来叫醒我?”
“三更半夜的,叫醒你做什么?你给我当丫头么?”
芳华给她这么一提醒,就想了很久之前琢磨过的事儿了。她一直觉得赵灼然是个女人的话,她身边的刘壁柱十有八九也应该是个女人。她瞅了赵灼然一眼,有点酸溜溜地说:“丫头?你身边不是有一个么?用得着我么?”
赵灼
然听她那口气,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了,笑问:“吃味了?”
“谁吃味了?”芳华口不对心,“你是高高在上的齐悦王,弄个十个八个丫头在身边带着,我还吃了你不成?”
打小,赵灼然在后宫就见多了女人吃醋了,芳华这小模样,她还看不出来么?笑眯眯地看着芳华,她问:“真没?可我怎么看你都像。”
“没。”
“碧珠跟了我很多年,你就别乱想了。”赵灼然搂住她的肩,往马厩边上推去。“你也知道我是个‘匹夫’,总不能让个男子跟在我身边的吧?你呢,就别那么小心眼。要不,你给我当丫头呗!”
能不小心眼么?芳华想了想,那是不可能的。既然自己都把赵灼然看上了,刘中郎将对着赵灼然这么多年了,难保会没别的想法。她回过头扫了赵灼然一眼:“碧珠?不是刘壁柱么?”
“一样,一样,反正就是同一个人。上战场了,总不能取个女儿家的名字,就改了。”
“她跟在你身边很多年了?”
“打从我封王出宫,她就一直跟着我了,十多年了。”
芳华的心很不舒服,就跟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怪不痛快的。她决定要把碧珠的底子弄个明白,省得自己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