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碰。只是至今还没有通过这些会议,给贾明礼拉来一笔生意。
“我才不是为了贾明礼去开会的。”金志国说,“我是为了自己,我需要结识很多人。今天,一个人如果没有朋友,会寸步难行。作为挚友,我要提醒你,你过于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学校是什么地方?是最封闭、最无能的所在……你一次次放过提高的机会,你还没有奋斗,就走向衰落……唉,你说话啊——”
“我也正为自己痛心。”
“那明天就来参加旅游会议,我们将认识一批导游小姐……还是以消费者权利报记者编辑的身份出现。什么?假的?咦,在今天,假的才是真的嘛。除了钱是真的,其它都是假的。钱也有假的,假币可以按二比一兑换真币。可你何时才能学会在我们的市场经济中游泳呢?唉,手机响啦……我们下次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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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保瑞觉得心里闷得慌。他来到漆黑的夜下散步。
陈佳容的屋子,灯光明亮。在楼道里,保瑞撞上了去厕所倒脏水的赵玫。推开大屋门,见陈佳容已经探出头来。
陈佳容把灯光调暗。他们全都懂得情调之类。倒茶时,陈佳容几次把脸扭过来,注意着保瑞,杯里的水溢出来。保瑞想,此人也许比我还要寂寞。不久前,江碧玉给陈佳容介绍了一个中学老师,还没听她介绍完情况,他就频频摇头说,不要,不要。赵玫把音乐放小。她在听一首闲适的曲子。她也很有情调。
但这种情调是多么空虚,简直空虚之极。如果这就是中产阶级生活,他宁愿永远不走进这中间。他们整天喊休闲、休闲,购买各种廉价休闲品。他们的感情被商家操纵。他们连一点自我的空间都没有。没有心灵,没有真正的乐趣。这是死亡的生活。
他终于也体验到一种情调,脑子里有淡淡的醉意。咖啡为什么会有这种作用。自己就要在这舒适中睡过去了……赵玫在那边擦洗身子,一下一下扬着胳膊,让丰满的四肢在虚幻的灯光和音乐中飘舞,水珠在她身上发出银子般的光泽……她扬起修长的脖子,向夜空飘去,头发朝半空舒展开,覆盖了半个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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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陈佳容不在。他两腿酸软,皮带松松地系在身上,裤衩扭到一边。起初的几分钟,浑身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就连赵玫的咳嗽,也让他别扭。他重新坐到沙发上。手碰到一支眉笔。脸上有一丝疑惑。有人推开大屋门。
“我怎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保瑞说。
“是呀,你睡得跟死人一样。”陈佳容把油条取出来。
那边,赵玫又咳嗽一声。保瑞想起来,夜里做了个梦,跟赵玫一块儿飞到天上去。只是在赵玫的脸上,长着乔琳琳的眼睛。
“这一夜你睡在哪里?”保瑞问。
“当然不会睡在这里啊。”陈佳容笑道。
保瑞还要扫地,只吃了一根油条。路过赵玫的门口,见她坐在那里,目光古怪。他又想着口袋里的眉笔。这是她的吗?这一夜,怎么睡得这么死?她和陈佳荣给我灌了什么?他们对我干了什么?一定干了什么……这座学院,重新让他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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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江碧玉在闲谈中讲,她的朋友最近给电视剧组当制片主任,忙得团团转,到处找替身演员,还问学校有没有合适的。
“都需要什么样的?”保瑞马上问。
“从十几层跳下去,真是可怕。”
“没那么可怕,我去。我很缺钱,你得帮我。”
江碧玉盯着保瑞。她摇头说,真不该跟你讲这些。她通过电话,跟朋友联系上。人家说,要过几天才拍那场戏,不过可以先把人确定下来。江碧玉带上保瑞,出了门。
人家见了保瑞,觉得有点高了。副导演说,问题也不大。从二十层上跳下去,下面有两层防护,很保险。给一千五百元。如果表演不成功,重复跳,每次只加五百元。双方签了合同。
到了这一天,江碧玉也来了。她一见这场面,就后悔,就担心,不想让保瑞上去了。可保瑞却神情镇定。
保瑞从二十层上落下来,全场只有江碧玉发出惊呼声。她忘记了这是在表演,只身跑过去。望着保瑞落在那里,她的嗓子半天发不出声音,面孔苍白。她几乎要昏过去了。接着,她哭了。
保瑞拿上一千五百元,心里后悔,不应该一次成功。他把这个想法告诉江碧玉。她猛地在他腰上给了一下。
“你真想死啊——”
这一天后来的时光,她一直显得不太友好,总是对他粗声粗气。吃晚饭,她才有些高兴起来,还打开一瓶酒。
“祝贺你……但以后再不许胡来了。”她要跟他碰杯。
“再也不胡来了。”他碰了杯。
可是,一想起当时的场面,她的眼泪又要落下来。她怨恨地盯着他。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摞钱,要给他。他显得不高兴了。
“这是我给你的。你要是不愿意要,就算借给你。”
“你还是收起来。将来,我也许会向你借钱的。”
第36章 为了乔琳琳,他拼命挣钱
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天。
保瑞不放过每一个挣钱的机会。一切又有了新的含义,缩短与乔琳琳的距离。差不多每天,他都会拿出一张表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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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餐馆分红: 300
医院洗尸体: 500以上(含赠品)
在寿衣店花圈店提成: 300以上
给江碧玉当陪聊: 400+200
给美术系当模特: 128以上
给校外画家当模特: 不固定
学院卫生: 130
学院外餐馆门前卫生: 120
酿皮摊洗碗: 140
每月总计: 2200元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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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表格的下方写道:这相当于本院教授八个月的工资。
看来,他很为自己的成就得意。他没有把当托儿挣的钱也列入其内,否则成就就更大了。他在洗尸体一栏的后面,打了个问号,在每月总计一栏的后面,也打了个问号。他的目光经常停留在第一栏,即火车站餐馆一栏。这是他最看中的一项。一天,他给韩庄送去几枚好石,其中一枚是明朝留下来的古玩。韩庄瞪了他一眼。倒是刘丽航手快,把它们全拿走了。
他最看中的一栏,竟然是通过小小地黑了一次得到的。他为此有些不快。但它对他的揭示是深刻的。
他希望对韩家人多做点事情,但馆子插不上手。他便给韩美娇出了个点子,再摆个摊位。她也早有再摆个摊位的想法,只是男人不太积极。她请保瑞带着伙计去试验了两天,结果不错。她打定注意,再摆个摊位。她感激侯保瑞,这个人没有打酿皮的注意。当年轻人又把腌菜拿来,让韩明明试卖,她没有反对。
小煤房成了保瑞洗菜腌菜的好地方。房东老太太说,想在大门外卖这些腌菜。他来了灵感,送给她收来的一个婴儿推车,便宜卖给她十瓶腌菜,又帮她批来一些容易卖的蔬菜。当天就卖出去五瓶,第二天卖出去十瓶。从此,他又多了一项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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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家大商店,保瑞用两千三百元,买了一台冰箱。他跟商店说好,把家里的冰箱抬下来,送到大学的一间平房。几个人把冰箱送来,小姑娘一家人很意外。小姑娘很是生气的样子。
“我愿意这样,这样我才高兴。”保瑞说。
“这台旧冰箱好好的。”小姑娘的父亲说。
小姑娘的母亲,又不安,又不好意思。
商店里的几个人很忙,没时间等,赶紧试冰箱。保瑞把旧冰箱里的东西往外取。小姑娘的母亲没办法,也帮着往外取。
“这要花你多少钱?不行,各出一半钱。”小姑娘说。
“先把旧冰箱腾出来吧。”保瑞朝小姑娘笑笑。
大家忙乱一阵。保瑞说,他先把旧冰箱抬走。小姑娘的父亲急着要商量钱的事。保瑞说,没什么商量的,就这样了。他把传呼号给了这家人,说他懂点建筑,会刷墙刷油漆,身子结实,有什么活就给他联系。几个人急匆匆地把旧冰箱抬下去。这一家三口,都跟着来到楼下。他们都是一副不安的样子。小姑娘让父亲帮着把旧冰箱送到地方,也好认个门。小姑娘的母亲马上说,是呀,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保瑞不让送,可小姑娘的父亲已经上了车。到这时,小姑娘的脸上才好看了一点。
小姑娘的父亲叫刘军。汽车把东西送到门口,几个人迅速抬进小白房子。刘军没有跟着车一起走。两个人坐在那里聊了半个多小时。刘军这时站起来说,改天给你送来一千块钱。
“这绝对不行。”保瑞说,“有机会,给我联系点活。”
“我是小老百姓,不认得什么人。”刘军说。
“反正我也不着急啊。”保瑞笑笑。
刘军很想顺便看看校园,他的女儿几年后就要读大学。保瑞陪刘军把男生宿舍楼和几座教学楼都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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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跟乔琳琳再碰一次面,保瑞寻找一切机会,好几次来酿皮摊都迟到了。
“开了馆子,忙得很吧?”
韩美娇把保瑞看成同一阶层的人,开口便有微笑。她可能意识到,大个子不会在这儿干多久了。他也朝她笑笑。她以一个女人的细心,看出年轻人眼里的不幸福。他多么需要一个女人的关怀呢。她想起自己的一个亲戚,只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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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白房子,见刘军站在门口。保瑞担心,这个人又是来商量钱的事。但刘军没提这事,而是说联系了一个活儿。原来姑娘的舅舅在一家单位当科长,最近单位正好要粉刷一下,联系了一家,人家嫌两万元太少。刘军听说了,就让小舅子把活先留下来。保瑞这就跟着刘军去了那家单位。单位下班了,值班的听说是刷房子的过来先看看,就放两个人进了楼。保瑞把楼上楼下都看过一遍,虽然没进房子,根据厕所的面积,也就知道房间的面积了。心里盘算,净挣两千元问题不大,要是先付两万元,就更有底了。保瑞把想法跟刘军说了。刘军说,这就找小舅子谈。
刘军的小舅子家,就在这座楼房的后面。两人进来,这一家人才准备吃饭。刘军的小舅子把客人请进另一间屋子。保瑞不嫌价钱低,事情这就定下来。保瑞要先付款。科长有些为难。刘军就把这次怎么跟保瑞认识的,都告诉小舅子。科长说,那最多也只能先付一万元,以后逐步付完。
“你千万不能拖欠。”刘军说。
第二天上午,保瑞去找人,找了四个,都是站大脚的。他们平时拿着刷子、滚子,站在大街上揽活,遇到搬家之类的活,有时也参与。保瑞早知道,这几个人技术不错。他告诉他们,不按天拿钱,工钱就是那些,早干完早走人,但单位验收合格了,才能拿上钱。他们听着钱不少,眼下自己又没活,就很愿意。去看了房子,就更愿意了。保瑞怕他们不守信用,就说先各押上五十元,干三天活了就还给。以往的工头也常这么干,他们也不觉得什么,这就交了钱,算是把自己彻底放进去了。上午,保瑞就去买料。下午,几间办公室先腾出来。保瑞向酿皮摊请了假,过来分配活。腾的办公室太少,保瑞跟科长商量,说夜里加班,各层得再腾出几间。科长去布置。四个人开始干活。为了方便,四个人想睡在这里。保瑞又去找科长商量。科长犹豫一下,还是同意了,去跟头儿说,这是为了加班方便。单位也需要早点刷完,头儿同意了。几天下来,进展顺利。保瑞又拿到四千元,买料也就尽量要好点的,一心要搞成样板工程。拿几个人的两百块钱,他也还了。单位不在乎用电,他让四个人就在这里做饭。
一切都很顺利,他只需一天过来看两次。
第37章 城市人的精明与他的傻气
小熊小卢两口子把楼下淹了,麻烦挺大,因为楼下不仅粉刷了,还装修了,损失有一千来块。那两天总停水,小熊小卢两口子没注意,水龙头没关,水来了,流得满地都是,给楼下渗了很多,人家新刷的墙面上流满了黄汤。赔是免不了的。小熊请人通下水道时,问人家这是怎么堵上的,住进来之前还好好的。通下水道的人说,会不会是刷房子的搞的。小熊听了,起初倒也没太在意。可楼下被淹,让他一直很不快。当他又想着通下水道师傅的话,就想,站大脚的素质都很低,农民习气严重,八成就是侯保瑞让下水道堵上了。这一赔就是一千。就这样,人家还是不会高兴,你给人家带来多大麻烦,还得让人家返工。小熊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他想,至少得让侯保瑞知道这件事。
小熊在酿皮摊上找到保瑞,把事情讲了。保瑞很友好,说收工了过去看看。小熊就回家等。小熊越想越象是侯保瑞干的,这些农民不仅素质低下,还喜欢搅赖,可这个侯保瑞没搅赖,还说要过来看看,显然是心虚。得,一会儿直接跟这个人讲讲赔偿的事。六点多钟,保瑞来了,接着去楼下看。他告诉小熊,损失没那么严重,有个六百来块,就可以解决问题。小熊想,就算是六百块,你也得管三百。他想,怎么把话讲出口,让这个人心服口服。没想到这个人看到他的目光,先下手为强,笑道,我可没乱扔东西,再说你们都住了这些天,水龙头也是你们没关上。
“我们更没乱丢东西。我从来都很小心,小卢更小心。”
“你想赖我?”
“怎么是赖?就连通下水的师傅都说,肯定是你们。”
“肯定不是我。我得走了,我要去学院扫地。”
“你不能走,先谈清楚。否则,我会去学院告你。”
小卢这时候进来,保瑞朝小卢笑笑,然后就走了。
过了一天,小卢跑到酿皮摊,对保瑞说:
“不好了,我哥跟我丈夫打架了,我哥都送进医院了。我这里有三百元,你把这钱交给小熊,就说是你赔的。不然小熊要去学院告你,还要来酿皮摊吵架,你们也打起来,可怎么办?”
“怎么搞成了这样嘛?”
“这件事主要怪小熊。我哥说,你们住进来这么多天了,再说也是自己没关水龙头……可小熊气昏了,脑子不好使了。你也别怪他。你把这钱一给他,准没事了。”
保瑞就拿上钱,跟小卢一起走了。
小熊还坐在沙发上生气呢。保瑞二话不说,就把三百元扔在沙发上。小熊足足愣了好几秒钟。
“是不是这就没事了?”保瑞说。
“你……是真心的?”小熊问。
“是不是没事了?”保瑞说。
“没事了。”小熊马上站起来,去给保瑞倒茶。
保瑞哪还顾得上喝水,这就跟小卢去医院看老卢。
老卢的头上包着东西。保瑞想,这小熊真够狠的,专门往人家要紧的地方砸。老卢一见保瑞,马上欠起身。
“给你添麻烦了,小熊不懂事啊……”老卢说。
“唉,你这都是为了我……三百元,我出吧。”保瑞说。
“你给他出个屁,又不关你的事。”老卢说。
“我毕竟在那套房子里住过。”保瑞说。
“我也待过呢。”老卢说。
“你不用出,我自己出。”小卢说。
“我把楼下的墙面处理一下,不然六百挡不住。”保瑞说。
“多谢你啊。”老卢说。
保瑞想,怎么没给老卢买些吃的。他说出去一下就回来。回来,手里提了很多吃的。让老卢小卢都很不安。保瑞笑道,今后还指望你们给我揽活哩。老卢说,我给你揽活,却把你害了,小熊太不懂事啊。保瑞说,小熊会过日子,是优点,小卢,你也算有福气哩。小卢说,就别讽刺我啦。
“当初没给你看病,这不,我遭了殃。”老卢说。
“你怎么没管,给了二百呢。”保瑞说。
“你没落下后遗症吧?”小卢问。
“没有。今后,你们还得给我揽活。”保瑞说。
“这没问题。”老卢说。
“我会多多给你揽活。”小卢说。
保瑞还要回学院扫地,就赶紧走了。
后来,他花了几天时间,把小熊家楼下的墙面处理好,给小熊省下近四百元。小熊也清醒了,要把三百元还给保瑞,说,不能让你承担大半,你承担百分之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