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怀叹了口气,说:“你是我妹妹,别说是爸妈留下的东西,我名下的迟早都会是你和园园的。”
“大嫂呢?”莫白看着她哥哥不解地问。她这个哥哥就是喜欢为别人着想,自己呢?仿佛怎样都无所谓。
“锦如她也是这个意思。公司先交给你,园园长大后你再交给她就是了。”
“哎呀大哥,你还年轻,这些事情以后再说。”莫白继续推脱。
莫怀笑了笑,说:“我跟你嫂子都是那种喜欢四处跑的人,这些年被公司的事绑得死死的,我们都没时间出游了。”
莫白无语,白了他一眼,说:“你们想潇洒自在,就将我推向火坑,不行不行。大哥你再坚持十年,那时候园园二十岁可以接管公司,你和大嫂五十岁未到,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旅行。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呢。”
莫怀已不是第一次提起这件事了,每一次都会被莫白一口回绝,一丝余地都不留。他有这个心,却也知道她这个妹妹固执地要命,说不行就是不行,所以他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心道:“我就磨你个十年八年,看你答不答应。”
相谈照旧毫无进展,李锦如叫出去吃饭,谈话就此打住。
桌上的菜很丰盛,莫白赞大嫂的厨艺精进了,园园吃得很欢,也频频点赞。
饭后,切蛋糕。由于几人都不太喜欢吃甜食,象征性地切了蛋糕,莫白就拉着园园出门了。
游乐场是孩子们最钟爱的地方,园园自然不例外,一进游乐场就兴奋得不得了。莫白拉着她将游乐场的游戏玩了个遍,小丫头玩得很尽兴,笑得也很欢,握着姑姑的手不愿松开。
经历了海盗船,过山车,旋转木马,摩天轮……莫白的胃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但为了园园,还是陪她玩了碰碰车之类的其他游戏。
转眼已到归家时分,两人刚走出游乐园,电话响了。
莫白一手牵着莫园园,一手接电话。
“莫白,马上来重庆。”电话那头传来她期盼已久的声音,声音带着几分焦虑。
“出什么事了?”莫白小心地问。她很开心杨青找她了,却也很担心那边出了什么事。
“电话里不好说,你快过来,我派司机去机场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只为你
一通没有结果的电话,很自然地将莫白的心带到了几千里外的重庆。她不知道那边出了什么事,单是听到杨青略带疲惫的声音,心情就跟着低落了起来,好像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当机立断,打电话定了夜班机票,跟着将园园送回了家。
“方雅,开车送我去机场。”大马路上,莫白拨通了方雅的电话。
“我正在吃饭呢亲。这么晚到机场,去哪儿?”方雅含糊不清地回答,显然嘴里还包着东西。
“重庆!”莫白望着川流不息地车流,顿感茫然,她马上就要飞去另一座有她的城市,不知道原由,但她愿意。
忽见一台的士打着空车,立马招手叫了过来,对电话那头的方雅说道:“不用你送了,我打的去。”
方雅怔了一会儿,猛然反应过来,笑着说:“哟,我们家莫小白终于开窍了!这次主动出击,一定可以嫁出去,姐姐在家帮你打气哟。”
她叫张峰打听杨青的事,结果就是不清楚,这样的结果张峰受气是必然。
“懒得跟你说,挂了。帮我看家啊混蛋,记得喂鱼。”想起杨青略带疲惫的声音,莫白心里悬吊吊的,没有任何心思去调侃。
此时此刻,唯一能让她颇感安慰的就是她的小习惯,一个不好不坏的习惯。为了方便办事,她总是将证件带在身上。不然,回去拿证件又会耽搁不少时间,那么就会直接导致到重庆的时间会晚些。
在飞机上的几个钟头可以说是一种煎熬,莫白的心早已经飞到了雾都重庆,飞到了杨青身上。
万般煎熬后,终于还是到了重庆,这个承载着回忆的城市,她生活过十二年的城市。
“我到了,你在哪儿?”莫白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
“这么快?司机还没到机场。”听杨青的语气,显然是有些许惊讶。
“你在哪儿呢?我自己过去。”的确,莫白也觉得自己动作有些快,刚刚还在陪园园过生日呢,现在就到了千里之外的重庆。
“这里比较偏僻,你人生地不熟,我不放心。再等等,司机就快到了。”杨青的声音还是如一缕春风,丝丝缕缕吹入莫白耳里,让人心痒让人心酸。
“好,待会儿见。”莫白主动挂了电话,她怕再听下去会心酸地掉眼泪,原来这个人还是会担心自己人生地不熟会迷路。
每一次与杨青通话都十分公式化,她是秘书,随时听从老板的差遣,二十四小时严正以待。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每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她都会开始想她,会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发怔,会想着那个人睡了没有,会做什么梦。
曾经无数次,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几度欲淹没她。
半个小时后,莫白等来了司机,黑色的商务车,司机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人。
司机毕恭毕敬地将莫白迎上了车,而后便是专心致志的开车。
莫白几度想问:'司机大叔,你是怎么知道要接的人是我?',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心道:“她做事严谨,自然有过详细的描述。”
车内出奇地安静,莫白侧头看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想起了小时候跟着外婆身后打转的岁月,心想:‘那个时候还真的是天真无邪。’
车子驶进了一处破旧的民宅,莫白越来越好奇,她该不是在这里谈生意吧?怎么看都不像啊!
司机停好车,带着莫白上楼。
楼道有些陈旧,墙壁上抹的石灰已经开始脱壳,稀稀拉拉的掉落在角落。
司机带她上了七楼,按响了707房的门铃。
开门的是杨青,那个莫白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的人。
杨青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套同样是黑色的大衣,通体的黑显得脸色更加苍白。她露出一丝微笑,略带歉意地说:“辛苦了。”
莫白回以微笑,跟着杨青进了屋,心想:“有这三个字,再苦再累也值得了。”
屋里陈设比较简陋,莫白来不及打量就被带进了右边的卧室,里面躺着一个六十来岁的瘦小老人,脸色枯黄,闭目不语。
“怎么回事?”莫白不解地问,事情似乎跟她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杨青面露忧色,说:“她病了,死活不愿去医院就诊,我劝了很久她都不愿意睁开眼。”
“她是谁?”莫白不明白,难道杨青大老远来重庆就是为了这个老人?可是这个老人跟她又是什么关系?亲戚么?百亿身家的富豪怎么会有这么穷困潦倒的亲戚?她脑里自然而然地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猜测。
“一个很重要的人。”杨青上前掖了掖老人的被角,对莫白说:“我知道你曾修习过心理学,帮忙劝劝她,好不好?”
莫白笑了笑,说:“杨总都发话了,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心想:“她知道我修习过心理学?怎么知道的?我可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老人十分固执,莫白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才劝她睁开了眼,那一双眼睛带着沧桑和孤寂,这让莫白想起了过世的外婆。
正因如此,她的心境也起了一丝变化,由一开始的被动帮忙变成了现在的主动,心甘情愿的帮忙。
莫白跪在床沿耐心地劝说,软言细语如同诱哄小孩儿。
杨青一直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听着她用那十分标准的普通话劝解开导老人,心里闪过一丝她不愿承认的异样。
“你是哪个?”老人终于开口说话,是地道的重庆方言。
莫白一怔,随即用重庆话回答她。也许是语言相通的缘故,老人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医院。莫白无奈,只得放弃,示意杨青出去再说。
“她似乎很怕去医院,叫医生来家里吧。”莫白如是建议。
杨青面露难色,这么晚了要去哪里找医生?莫白明了,翻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大概过了一个多钟,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来了,是莫白叫来的医生。
医生带着一副大大的眼镜,背着简易药箱。
杨青一直以为莫白是本地人,所以被她突然冒出的重庆话吓了一跳,她怔怔地看着莫白,眼里闪过一丝莫白从未见过的伤痛。
“你怎么会说重庆话?”杨青轻声问,她从不知道莫白会说重庆话。
“我是重庆人,会说重庆话很正常吧。”莫白笑着回答。
“我一直以为你是本地人。”
这是第几次闲聊?这种机会勾着手指都数得过来,莫白笑了笑,说:“你笃定我是本地人,我大概能够猜到原因。十二岁之前我一直跟着外婆,外婆去世后才去了那边,很少人知道我是重庆人。”
杨青看着莫白,似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莫白很少被她如此打量,开始不自然了起来。杨青终是收回了目光,说:“这次谢谢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谢,给我涨工资就行。”莫白嬉皮笑脸地摆了摆手。
“回去就给你涨。”杨青微笑许诺。
“杨总体恤秘书,那我得请吃饭哪。”莫白趁机邀约。
杨青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了。
医生说老人不是一般的病痛,建议莫白带她去医院检查。莫白答应了,送医生到了门口,医生笑着说:“小莫啊,有空常来重庆耍。”
莫白嗯了一声,坚持把他送出了小区。
回来的时候杨青坐在半旧不新的沙发上出神,莫白问:“晚上有没有吃饭?”
杨青摇了摇头。
“中午也没吃?”莫白继续追问,杨青这次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墙上的照片,眼眶泛红。
莫白见她如此,心里开始发酸,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也没有追问,转身出去了。
没过多久,莫白大包小包地进了门,将手中的东西一一摆在了饭桌上,强制性地将杨青拉到了饭桌前。
桌上的菜都是杨青喜欢吃的,但她毫无胃口。她不停地翻腾饭盒里的米饭,一口也咽不下。
“多少吃点儿,童童都比你听话。”童童是杨青的女儿,今年六岁。莫白很喜欢她,一个中外混血的小女孩,漂亮而乖巧。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杨总有个女儿,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莫白也会胡乱猜测,但她知道杨青身边没有男人陪伴,只道是她离婚了,孩子的父亲是谁对她来说不重要。
提到童童,杨青顿了顿,而后开始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送东西,终究还是吃下了少半碗。
莫白感到十分欣慰,心想:“吃了总比没吃好,也不枉我大半夜地去找你喜欢吃的菜。”
杨青放下筷子,望着莫白,说道:“你很好奇我为什么在这里,是不是?”
莫白也放下筷子,说:“我不否认。若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问。”
杨青笑了笑,说道:“你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秘书。”
莫白笑着说:“你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
☆、未料及
晚上杨青要留宿,莫白也不去酒店,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南方的冬天不比北方,南方没有暖气,晚上还是比较冷的。莫白尽量将被子裹严实些,感觉不透风了才闭眼睡觉。
莫白做梦了,梦里依旧是那个人,笑容依旧,语气依旧。
次日醒来,见到杨青站在阳台上发呆,不知何时,自己身上多了一床棉被。莫白傻笑良久,心想:“在她心里应该有我的一席之地吧?”
莫白出去买了早餐,杨青没怎么吃,老人也没吃上几口。她犹如打不死的小强一般,不厌其烦地继续劝解老人,终于在午饭后将老人带入了第一人民医院。
检查的结果十分令人震惊,是尿毒症,需要做透析。
莫白看着脸色惨白的杨青,安慰道:“尿毒症拖不得,透析是一定要做的。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只要坚持做透析,再配合药物治疗,与常人一样活下去不是问题。”
平时那个意气风发的总经理在得知结果后,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小猫。
杨青咬着下唇,皱着眉,过了很久,开口说:“做吧。找这儿最好的医生,钱不是问题。”
医生紧锣密鼓地开会,杨青无力地坐在长凳上,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
“尿毒症并不可怕,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已经可以延长二十年以上的寿命。老人家一定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莫白见她如此,心里也不好受,坐在其身旁安慰着她。
二十年,老人应该已经八十岁了吧。莫白不禁思绪万千,心想:“二十年以后,我也快五十岁了,不知道那个时候还会不会如此深爱着她,为她哭为她笑为她做她喜欢的事。我所坚持的,也会被岁月逐渐清除么?”
由于工作原因,她们只在重庆呆了三天,走的时候,杨青花重金请了隔壁的邻居照顾老人。
去机场的路上,莫白终于抵不过好奇心,问:“那位老人家……”
“你想问我她是谁?”杨青打断了她的话。
莫白点了点头,杨青恢复了以往那个手腕强硬的总经理模样,微微一笑,说:“她是我妈妈。”
莫白不信,杨青的妈妈明明是董事长夫人,她见过的,是个雍容华贵典雅温柔的妇人,绝对不是躺在病床上的重庆老人。她心里疑问重重,却还是明智地沉默不语。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她还是知道的。
“我希望重庆发生的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杨青将头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刚一下飞机,杨青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司开会。
莫白一直都知道她很忙,一天到晚见的人最高纪录高达百人,这就是大公司继承人的生活,要与形形□□的人打交道。
杨青总是带着微笑,从不在员工面前发火。莫白知道笑容可以作假,却还是不自禁地沉溺在了那一抹微笑之中。她看着会议室那个长发如瀑,态度强硬的杨青,认真地做着记录。
公司的一个在建楼盘出了问题,大量民工闹事,这让杨青十分头疼。
莫白照例冲一杯咖啡送进杨青的办公室,将事情的最新进展一一汇报:“民工闹事主要是因为有人在施工的时候坠楼受伤,他们在索求赔偿。”
“赔偿的事不属于我们要管的范畴,立刻联系事件的负责人。”杨青没有抬头,翻看着手中的的文件。
“好!我立刻去办。”莫白转身朝门外走去。
“等等莫白,待会儿我有点事要处理,你帮我去接童童。”
莫白开着她那台半旧不新的雷克萨斯,电台里传来的聒噪声音,无非就是些天气路况之类。
车子驶进一所幼儿园,莫白停好车,径直朝一间教室走去。她站在窗边看着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的一举一动,心想:“你的父亲到底是谁?肯定是个很帅的外国人吧。”
童童见到莫白很高兴,拉着她的手问:“莫姨,妈咪怎么没有来?”
莫白一把将她抱起,笑着说:“亲莫姨一下,莫姨就告诉你妈咪在哪儿。”
童童连忙亲了她一口。莫白捏了捏她的脸,说:“妈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我们先去吃东西,好不好?”
童童嘟着嘴不说话,显然是不怎么高兴。莫白无奈,说:“我们先去吃东西,吃得饱饱的再去找妈咪,妈咪才会开心。”
“那好吧,我要吃必胜客。”童童眨巴着眼望着她。莫白顶了顶她的额头,牵着她朝车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