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
但那个年代却不同,爸爸小时候的生存环境和生活状态与我现在迥异。
他兄弟姐妹五人,爸爸排第四,杂在中间没有得到父母多大的疼爱和照顾。要上山砍柴,下地干活,吃过很多苦,这使他从小就特别独立,会洗衣会做饭还打得一手漂亮家具,现在我房间的书柜还是他年轻时亲手做的。就这样,他在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中安排自己的一切,成熟得很快。
他深知要改变自己命运必须得有文化,所以学习努力,功课优秀,成为国家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是他们学校几百名同学中被录取的三个之一,也是他们家唯一的一名大学生。
爸爸接受了本科高等教育,又插过队下过放,经历坎坷,阅历丰富。知识、经验、能力的积累使他脱颖而出,被提拔为一名行政干部、政府官员,漫长的从政生涯从此拉开序幕。几十年来,他没有疯狂地一步登天、连跃几级;没有挖空心思投机取巧,靠把玩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博上位;而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工作的努力程度叫人难以置信。听妈妈说,我很小的时候,爸爸经常连续几夜灯下通宵加班。
我的爸爸比朱时茂强(3)
因此,他的每一次升迁,都囊括了一段艰辛,也映射了一份业绩,还表征着一腔激情,更预示着一种新的更大更卖力的付出。
能力不是沙上建塔,才华不是空中楼阁,素质不是信手拈来,一切都要实实在在用时间去沉淀,用头脑去收拢,用行动去获取。至少这些特质在爸爸身上都具备而且结合得相当好。
五
最近几年,生活在爸爸身边,可以感受到他越来越多的郁闷。
本来,作为一个经验丰富、资历深厚的老领导,加上自身的学识、能力,那简直如虎添翼,一定能大开手脚,在事业上如鱼得水,可获上级赏识,可叫同仁敬仰,可得下属爱戴,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实在想不出来他有什么可郁闷的。
他也确实做得不错,工作能力强,群众关系好,办事效率高,处理公务勤都有口皆碑。爸爸处理事情的手段简捷又干净,掰开了,揉碎了,绝对细化,凭多年经验一旦认准便直捣黄龙,各个击破,管它面临多少压力障碍,解决了才是硬道理的。
他体恤下属,在他身边常常聚集着一帮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爸爸鼓励自己的秘书下海创业,结果秘书成了当地著名的民营企业家。他发现一个小伙子精通电脑,就将他安排在可以施展特长的工作岗位上。这类事例不胜枚举。
爸爸还多才多艺,会唱歌,男高音,节日庆典经常被邀上台表演京剧。会议发言稿很少叫秘书写,几乎都是他亲自动笔,文采飞扬,毫无官样文章的假大空,从来都是博得满堂彩。
十几年来,爸爸先后在三个县和市直机关担任过领导,所到之处,干部和群众对他的水平、素质、人格魅力都是公认的,每次民意测验,都获得高度赞扬和高票推荐,留任欢喜,调离不舍。
但是,爸爸所处的环境毕竟不是一个可以抛开了一切不管不顾,任个人独立发挥的单纯领域,他必须广泛地与各种人打交道,必须与同行发生某些关系。这个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网络,有一种超强的稳定性,体制搭建的钢筋铁骨极容易将部分性情慵懒、缺乏魄力的官员固定住,他们被养得懒洋洋、软绵绵、惰性十足、贪图安逸、不愿干事,变成一种按部就班的功利循环。
爸爸的一些动作,也许因为稍稍有点力度而使这个网络摇了摇、颤了颤,甚至有时敲破了此架构中的某块木板、某根梁柱,几粒沙子漏了进去,惊动了那些鼾声浓烈的瞌睡虫,他们开始不舒服了。
而且,如果一个圈子不幸囊括了一些平庸人士、等闲之辈,那么,永远不属于他们的能力、才华有时反而是比较刺眼的光亮。而能力、才华的携带者们往往会被个别心术不正之徒视为一种威胁,看作潜在敌人。他们不务正业,却时时刻刻逼视觊觎着别人的财富,悄悄地从脑海中拔出几丝邪念。
因此,越是分外耀眼、突出的身影,越有可能备受嫉妒,甚至遭受冷枪暗箭。这就是中国官场中由极少数败类组建的“磨损机制”。
当然,爸爸也深受其苦,他的郁闷由此产生。
六
爸爸向来不喜欢向群众浮夸自己的政绩,更不会主动与领导套近乎,不会阿谀奉承、点头哈腰、八面玲珑、投其所好,因此也就常常工作上游刃有余,官场上笨笨拙拙。曾经有一次大领导来视察,饭桌上,很多人主动给领导夹菜,爸爸却岿然不动,有人轻声问他为什么不给领导夹菜,爸爸平静地说:“沾着我口水的筷子夹菜放进领导碗里,领导不会嫌脏?”
爸爸这个人不能说恃才傲物、恃才放旷,却有一种知识分子的天真和书生的棱角,把人格看得高于一切,独守自己精神家园,甚至死要面子活受罪。他认为自己的业绩背景有目共睹,并虚拟地把群众的赞扬、口碑绑定为保护自身的“武器”,但他忘了真正能决定自己宦海浮沉的,恰恰是那少数几双高层的手。
因此,单纯也有单纯的尴尬,原则也有原则的代价。
我的爸爸比朱时茂强(4)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爸爸的事业可能不会再有新的辉煌,过几年还将退居二线。然而,我并不留意爸爸曾经拥有的政治光环,以及在某些方面给我带来的荫庇。而恰恰是爸爸的精气神,做人做事的准则,散发着的人格魅力将成为我永远的精神财富。
舞台,和你在一起
我不登舞台,已经很长时间了。
最近一次还是在几个月之前,习惯性地完成整套包装性的自我释放,把那个由经验膨胀成的雪球,最后滚了一遍,然后冷静琢磨片刻,倏尔释怀,戛然而止。
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没有情绪。
满打满算,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舞台追逐者。
与舞台纠缠,注定要被领略一份心境。完满的心境,可遇不可求,若它没有内化为一种气质,继续下去,便是一定程度的重复劳作。雪球多滚几下不会增密增厚,舞台再踩踏几回也是机械般的闹哄哄。
疲劳了自然会厌倦,被人,被己,被台子。
昨晚,突然做了一个梦。梦里,舞台她,把我遗弃了。
没有任何先兆。我靠近她,她远去,再靠近,再远去,仿佛一座海市蜃楼。我转身离开,她又跟着我,我走,她也走,好像一个摇曳的影子。我们总保持着一定距离,引力与斥力,分庭抗礼。
我终究还是放不下她,却没有办法将她擒住。
我断定,自已仍有颠扑不破的舞台情结,很乐意把身体放逐到这个氤氲的奇幻空间,看到绘声绘影的光色流转,依然会情不自禁。
然而,长久以来,当我刚迈开腿踏入第一步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产生想迅速逃离的冲动,并随着演绎的深入越来越浓重,经久不息地困扰着我,我没有办法完全施展开。
登台的激情是火,脱逃的欲望是冰。冰与火的厮磨,火与冰的缠绵。
两股势力,平分秋色,穿透周遭,把我分裂成两个身体。一个代表火,在台上千回百转;一个代表冰,在台下冷气逼人。
每当我渐入佳境之际,突然看见台下一双眼神逼视,几缕寒光闪闪,会立即眩晕、虚弱、瘫软、泄气……于是寥寥几分钟,不啻几轮流年。
冰对火自始至终都不认同,火对冰开始萌生丝丝隐忧。
火竭尽所能演出强项,传达优势,而将缺陷最大限度地掩埋封存。
冰并不感冒优势制造的效果,却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缺陷上,还有缺陷背后的潜在透支危机,以及由危机导致的发挥余地缩水。
因此,对于一个尚未强悍的表演者来说,那份挥之不去的畏惧阴影,并非来自观众的毁誉,却源于心中另一个虚拟的自我。
这又是心境出了问题。来来回回的登台体验,一以贯之的本能呈现,早已定格的观念烙痕,反反复复的瑕疵堆积,若隐若现的精神苛求,造成自我状态全面地杂乱化,心境像被无数餐刀分割的蛋糕,现实中是无法一下子缓过神来的,只有去梦里留住那朵美丽的奶油花啦!
所以,昨天那个奇怪的梦,是一番成功又惊心动魄的现实投射。
既然已经产生问题,既然已经遭遇瓶颈,既然已经面临尴尬,那就暂且按下不表,挥手告别吧!
好诗,精妙在诗上,功夫在诗外。
好状态,挥洒在舞台上,功夫在舞台外。
我准备,去舞台外补充一种能量,寻回一种自信,沉淀一种心境,修炼一种功夫,锻造一种品质。
这就叫:欲擒故纵。
不怕短暂沉寂,不怕经历蹉跎,更不怕那个由一次次登台经验滚大的雪球会融化掉,我相信新的雪球必将更白更大更圆。
这就叫:不破不立。
接着,当我重新回来,底气不再虚弱,身子不再轻飘,实力融解畏难,热血冲破冰层,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双脚给这方舞台几个强烈的针灸,几番沉稳的震撼。
舞台,和你在一起,温煦而高迈。
戏如其人的“嫂子”(1)
我很喜欢看一些实力派演员演戏,饱满、踏实、不肤浅,心里觉着过瘾,不枉费自己的时间。
实力派在所有演员里数量不占优势,中年人居多。有的原先并不怎么起眼,但很执着,用经验和阅历作佐料,细火慢炖,熬到最后总算香味扑鼻;有的在年轻时就名满天下,然后在岁月的千淘万漉中经过层层筛选,少部分坚持下来,以演技穿透年龄,在屏幕里大放异彩。
这中间,有一批曾是80年代的明星。特定环境,特殊年代赋予了他们特别的气质,既没有因为时间久远而沦为老古董,被历史供奉起来,又置身并参与着新世纪的变革和转型,某种程度上,他们见证着中国电影电视的发展,是当之无愧承前启后的力量。还因为这些80年代明星当时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所以他们代表了整整一代人的集体回忆。
王馥荔绝对是80年代女影星中的佼佼者之一,相对于刘晓庆的泼辣俊俏,斯琴高娃的大气豪爽,潘虹的深沉悲郁,张瑜的甜蜜可爱,王馥荔塑造的银幕角色,涵盖了表征中国式女性一个重要的传统特质——温良贤惠,难怪被誉为“天下第一嫂”。
很巧的是,单看“王馥荔”这个名字时,就能感受到一股女性柔婉朴素的芬芳幽然沁出。
常常从长辈那里听到这个名字,时不时地反复叠加,就不经意间记住了。
也会在一些人物专访或电视晚会里看到她的身影,形象很周正,很标致,很流畅。气质也是顺着一个安静大方的自然脉络,不产生棱角,不存在凹凸,附上亲和力十足的微笑和眼神,传达一种赏心悦目的舒服,优雅得恰到好处。
她有着符合当下年龄段的十成女人味,当然也有诸如皱纹之类的岁月标识,可她不用浓妆刻意掩盖,所以这不但不作为一种视觉障碍,却更印证着人会慢慢变老的自然规律,反而平添了几份真切和实在。
我的第一疑问便是:她为什么把自己经营打理得这么好呢?难道名演员都如此吗?
后来,电视剧《我中了五百万》吸引了我的眼球,因为里面有王馥荔。这是一部喜剧,讲述一个老实巴交的体育老师老杨突然中了500万元大奖,他们一家围绕着500万发生了很多啼笑皆非的故事。王馥荔饰老杨的妻子,她把这个热心、善良、能干、嘴巴厉害、耳朵根软、稍稍固执、有点较劲的女人演绎得相当到位,尤其是几场心理戏的拿捏更细腻精准,充分展示了她的演技,还有喜剧天赋,我一口气把整部戏看完了。
可以说正是这部电视剧,直接导致了我同王馥荔的相识。
寻找馥荔老师做一次专访颇费了我一番周折,手头没有任何联系方式,便拨打她隶属的“中国广播艺术团”的电话,根本没人接。我又试图从她单位同事那获取她的通讯资料,可姜昆老师在外地出差;朱时茂老师电脑重装了系统,信息全部丢失;最后实在没办法,求助于相声大师马季,马老经过一番打听,很快给我回了话,这才搞定了她的手机号。
我如愿见到了她本人,似乎比电视里年轻一些。她穿一件黑色紧身皮衣,显得开朗干练。胸前佩着小饰物,成熟中透出时尚。盘着头发,刘海一半贴额,一半被吹了起来,造型像波浪,多了几分动感外溢。与人对话目光专注,还要打包几个善意的微笑,给身边人安全感的同时也收获了对等的信任,看上去总那么友好热情,绝不产生一丁点威胁,这就是王馥荔的交际习惯和处世哲学——不装不作,修养为之,明明彬彬有礼,却把礼节无声无息地溶解在家常式的绵软轻松中。
我们一起回顾着她的电影作品,《金光大道》、《咱们的牛百岁》、《天云山传奇》、《千古风流》、《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她的角色代表了中国人心目中的理想女性,虽然人生有波折,但不屈不挠、柔中有刚的她,最后总能获得幸福。电影的大团圆,让观众得到“老天爱护好人”的满足感,因此她是80年代男女老少最为喜爱的演员之一。
戏如其人的“嫂子”(2)
一味地温、良、恭、俭、让,还不足以支撑她成为女星翘楚,关键是演技的炉火纯青。她不满足于自己“天下第一嫂”的角色定势,也做过一次极为成功的转型,扮演了中年妓女。影片《日出》中翠喜抬头看陈白露的一记眼神,成为王馥荔当年获金鸡百花奖的关键。
节目最后,谈到了馥荔老师的家庭。她说自己胸前的小饰物是儿子在外国留学时给她买的,她说丈夫王群此刻正驻扎在央视春晚剧组,她说小孙女安乔最喜欢奶奶,简直是他们家的开心果,最后她动情地表示自己真的很幸福很满足。
王馥荔现在的人生状态,是演艺圈很多人无比羡慕却难获得的。
对于婚姻、家庭这类比较正式的人生命题,就好比一个信仰,需要善男信女们都虔诚投入,以自己的方式悉心阐释。可它放之演艺圈似乎不那么精准,这一行的特殊性决定了其内部潜规则很难与某些人之常情相兼容,此战线上的盈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彼战线的亏。一个演员的境遇容易出现两个极端,要么以牺牲家庭为代价收获事业的人间四月天,要么彻底告退,一心事家,比如息影。
馥荔老师的幸福,显然是游移在这两者之外的第三种选择的结果——一种事业型女性对家庭观念的不完全回归。
她的忙可想而知,特别是80年代和90年代初自己的巅峰时期。不分昼夜,各地辗转,还有一个家要操持,这已经让很多艺人消受不起了。但馥荔老师却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她尽量弥补,不让内心被工作占满而腾出一块家的疆域,里面装载着亲人。片场上虽细心投入,但怎么也做不到抛开了一切不管不顾成就个人英雄主义,有时甚至还要对家庭让步,她曾经为了陪伴儿子中考复习竟推掉了谢飞导演获国际大奖的影片《香魂女》的女主角。
所以,她作为演员的总体风格不那么有棱角,不那么雷厉,不那么冲,因为家是她不变的挂念和基垫。她追求的也不是惊世骇俗,而是四面柔和,形成一种万事都留有余地的温润作派。她不紧不慢地堆积事业和家庭的双重壁垒,拒绝拆东墙补西墙。
馥荔老师的一生没有闹过绯闻,与丈夫风风雨雨几十年,是娱乐界难得的一股清流,更在家庭、事业平衡点的支撑下,一路走到现在,形成良性循环,在鲜花拥簇却危机四伏的演艺界,既奠定了自己的地位,又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一切归根结底源于她传统优良女性的价值取向,天然凝聚的贤妻良母气质,与生俱来的家庭情结和内心最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