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已经快要睡惯的大床上砰的一声粗鲁地趴下,亚海脸朝下,将呼吸埋入松松软软的被团之中。
回到这段时间暂居的卧房里,房内昏暗的灯光仍无法缓和他心中的激动。
只不过是个如同羽毛般轻盈的碰触罢了,当中连一丁点的意思都不包含,他全身的血液却不由自主地烧沸起来。
他没有勇气照镜子看自己的脸究竟有多红。
现在伸手摸自己的脸庞,还可以感觉到未退的热度。
不难想象刚才在灯火通明的书房里,自己害臊可耻的反应肯定是全进了冰緁的眼中。
呜……真是欲哭无泪。
为什么才被轻轻的碰触而已,他却会有这样过度的反应?
没有一般接吻会有的吸吮和气息交融,仅是单纯的四片唇瓣相贴而已,他就感到空气彷佛从肺部被抽走,血液中也被注入如熔岩般的高温。
冰緁的薄唇明明和他吻过的所有女人一样柔软,却不知为何燃起了他从来没有过的渴求。
同样是两片红润、温湿的柔软唇瓣呀!
更离谱的是,两人只是将双唇相贴,并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动作,他却有种经历深吻般的深切感受。
想到他那几乎可成为笑柄的过火反应,不知冰緁会不会认为牠是那方面压抑太久,所以只是云淡风轻的接触都会引发森林大火?
前不久他还曾以这个话题取笑过自己,说不定刚才的事就已让他下了定论。
这样子的自己还真是可笑又可悲。
为着一个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不算的轻吻,径自在这里自寻烦恼。
原本以为对于那种接触自己应该会感到厌恶的,毕竟他这辈子还没想过要跟男人接吻,没想到结果却这么出人意料。
当冰緁的唇贴在他的唇上时,伴随着热气传满全身的,还有一种相当难以形容、彷佛搔痒又像是酥麻的感觉。
但他清楚地知道那绝不是厌恶。
「唉!」
将棉被拉到肩头,他神智清醒地瞪着天花板。
在对帐的时候明明累得快失去意识了,现在那只瞌睡虫却不晓得溜到哪儿去了。
身体还是很热,脸也一定红得吓人。
他的双眼张得像铜铃一般大,床头柜右上方的电子闹钟显示已四点零五分,熄了灯的房间是一片黑暗,而他却……
一夜无眠。
之后几天,冰緁皆遵守诺言地在亚海处理帐目时在一旁帮忙,所以原本总是要熬到天亮的工作,在两人通力合作之下,往往午夜两点半之前就全部处理完毕。
能早点上床睡觉固然很好,毕竟亚海已经好久没在破晓前入睡了。
可是这愉快的睡眠时间并不是免费获得的,他相对的也付出了代价。
支付的「代价」是在每天晚上,当所有的帐务工作结束后,冰緁就会理所当然的对他招招手,要他做他练习和男人接吻的对象。
光是想象,他就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悲惨。
然而,店务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几天能弄懂的,加上沉醉夜色是一家有多项传统的会员制俱乐部,要是没有冰緁在一旁适时协助,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捅出楼子来了。
再说,接吻就接吻也没什么了不起,反正只是双唇贴着双唇,他也没额外要求他做些什么。
他本以为能一直如此的,这几天来事情却似乎有变本加厉的倾向。
首先,是两人的夜间独处。
当他照惯例「付款」时,原本只是静静地贴着他的双唇,最近小动作忽然多了起来。
一会儿是以唇瓣摩掌着他的,一会儿是用舌尖轻舔着他,一会儿又是试图撬开他紧闭的唇瓣。
但他一慨来个相应不理,就是死咬着牙关不肯松口,而冰緁也不知为何并没有勉强他回应他。
这个问题还算轻微,只要他不撤去那道防线,他也不能拿他如何。
让亚海真正头痛到不知所措的,是冰緁竟然会在上班时间要他偷空陪他!
近来渐渐熟悉营业方式的亚海,已经懂得要到包厢里去和一些常客打招呼,也学到怎么聊些无关痛痒或和会员切身相关的问题。
他已毋需每天战战兢兢地候在店门口亲自迎接顾客,因为那只是让沉醉夜色的会员认识新任负责人的过度期而已。
在俱乐部的事大半都上轨道后,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就只剩冰緁日趋异常的态度。
比方说现在,他才从E5包厢出来,走到这层楼的柜台,准备跟里司通话,问他还有谁该打个招呼时,一个强大的力量突然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到鲜有人烟的楼梯间,并将他压在逃生门上。
「唔——」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唇被覆住。
来人不用多说,当然是那个胆大包天、公然翘班的沉醉夜色第一把交椅。
身上沾染了还坐在包厢里痴痴等他回去的女人的香水味,那味道不知怎地让亚海觉得刺鼻难耐。
好不容易在冰緁结束这个明明只有紧贴的动作,却令人莫名其妙感到浓烈不已的吻后,亚海大大地喘了口气。
斜斜地睨了眼手还扣在自己后脑的男人,虽然他绝不会承认,但他的确因他那愉快的神情而全身发热。
「你怎么能放顾客一个人?」他以老板的身分斥责他。
现在可是上班时间耶!
「她不是一个人,伦斯在陪她。」
「但她指名的人是你。」
就算没问冰緁今天接待的人是谁,他也晓得他的预约已经排到一年后了。
「我已经陪她整整一个钟头了,出来透个气不为过吧?」
透个气需要把他吻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吗?
几乎想开口吼人,但亚海也晓得说了只等于白说。
最近的「练习」对心脏真是不好。
很想问他这种事情何时可以结束,都已经练习这么多次了,哪天就算情势所逼他必须跟男人接吻,也该习以为常到毫无感觉的地步了吧!
可是不知为何,当他看着冰緁那双含着某极情感凝望自己的银灰色美眸时,每每想说的话总是到喉头就吞了回去。
第7章
「亚海!」
在弦乐声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亚海诧异地回过头寻着声音的来源。
现在是俱乐部才开始营业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预约的客人才陆陆绩续到来,整个大厅来来去去的几乎都还是店里的员工。
在他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前,整个人已经被人狠狠地抱入怀中,眼里只看到墨绿色的西装外套。
「哇呀!」忍不住大叫一声,他急忙想挣脱来人的箝制。
不过在他的挣扎发生作用前,另一只大手已抓住他的后领,将他像小狗小猫似地往后一拎。
回头一看,冰緁正以风雨欲来的可怕表情瞪着刚刚将自己抱住的人。
「你做什么?」那又低又沉的音调,透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魄力。
「我才要问你做什么哩!」来人也不甘示弱地回敬过去。
这声音……
「迪稄?」
亚海猛地回过头,讶异地张人嘴巴。
「啧,你现在才认出我来呀?真无恬。」
迪梭。泛。崔斯兰德装出一脸伤心又无奈的样子,但眼中打趣的光彩并没有逃过亚海的目光。
他有一张几乎可以和冰緁相抗衡的俊俏脸孔,壮硕健美的身材也不输他,只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恰巧和冰緁的冷漠相反,是个充满阳光、生命力的迷人男子。
「谁教你穿得这么花俏,我当然会一时认不出来。」亚海冷哼一声回道。
「什么花俏?这叫有品味。」
「哼,这种衣服求我我也不会穿。」
聆听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冰緁心里很不是滋味。
然后,他看到在亚海准备回头对自己说些什么时,那个叫迪梭的男人又忙不迭地提高声量吸引他的注意。
「自从你什么都没说就离职后,很人都没有你的消息,我打电话到你的公寓也都没人接,索性就亲自来找你了。说到这个,难道你公寓的电话录音机坏了吗?因为我打了上百通电话都没回音。」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来电上百通?
这样算算,乎均一天超过三通,这人该说是勤劳还是烦人?
冷冷地瞪着眼里只有亚海的男人,冰緁很不高兴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这个男人见过自己所不认识的亚海。
「我是有听到你的留言。」
「那为何都不回?」
「我忘了。」亚海很干脆地承认,「反正你一定没什么重要的事,而且我这阵子根本就忙不过来,公寓那边也只回去过一次。」
「这新工作这么忙?」
「对呀,所以压根儿就没多余的时间去想别的事,我还担心等哪天我有空回公寓住的时候已经被断水断电了。」
「可是你至少也该回一通电话给我,随便讲几个字都好,让我知道你平安无事。」
亚海边整理刚刚被他用力一搂乱掉的领结,然后投降似地叹了口气。「好吧,你打那么多通电话到底有何贵事?」
这个家伙真是够烦的了!他在心底抱怨着。
「我很担心你呀。」丝毫不在意他那冷淡的语气,迪梭一脸放不下心爱的人的穷操心模样。「因为你这种一冲动起来就顾不得后果的个性让我怕你会一不留意就落人别人的陷阱。」
搞什么?他是在强调他有多了解亚海吗?
不悦地更上前一步靠近背对着自己的亚海,冰緁的动作彷佛是在向这位来意不善的陌生人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唔,不愧是多年的交情,一语就道中自己也懊恼不已的事实。
亚海佩服地暗暗吹了声口哨,可是这对他,说只是多余的麻烦之一罢了。
他不需要他的多管闲事。
「总之,我没事的,只不过是忙了点而已。」
「真的没事吗?」
忽地,迪梭的态度一变,玻鹧劾纯聪蛩砗蟮哪腥恕
「咦?」
「这轮不到你来管吧!」冰緁一手搭上亚海的右肩,不带善意的眼神笔直地射向也斜眼看着自己的男人。
「那就轮得到你说话吗?」
现在这种情形是怎么一回事?
完全不明就里的亚海,目光困惑的在两个自说自话的男人间来回瞟着。
那个叫迪梭的男人对亚海摆出的亲昵态度看得冰緁心情很差,他下意识地收紧搭在他肩上的手。
「亚海,这家伙到底是谁?」
「啊?」现在才想到还没替双方作介绍,亚海再次发觉自己真是粗心,「他是迪梭。泛。崔斯兰德,姑且算是我的朋友。」
「什么姑且?」迪梭一副很不是滋味的模样,「我们从高中就一直认识到现在,应该说是如胶似漆的挚交才对。」
「谁要跟你如胶似漆!」亚海哼了声。
虽然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这个以前的朋友兼同事,但老实说,亚海心中的思念只有微不足道的那么一点点。
谁教迪梭是毁了他的初恋,还有后面几次恋情的家伙。
一般而言,像这种朋友,普通人恐怕老早就跟他断交了,而且一定誓言老死不相往来,亚海起初也是不想和这种背叛自己的朋友来往。
但,该怎么说呢?人的缘分就是这么不可捉摸。
虽然他一直想跟这个害自己数次失恋的损友绝交,但迪稄不知怎地就是自认跟他投缘,从高中、大学,一直到工作职场,亚海总是发现他像是影子般紧紧跟着自己,怎么也找不到脱离的机会。
所以直到现在,这份名副其实的孽缘还持续着。
虽说这份友情几乎算是单向道。
其实最初见到冰緁的时候,亚海的笫一印象几乎认定他和迪梭是同一类的人,而他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这一类人了。
但经过这一个月下来的相处后,他逐渐发觉他们两人压根儿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简单来说,冰緁是那种完全的自我中心主义者,只在乎自己有兴趣的事物;而擅于交际的迪梭则八面玲珑,说难听一点是比较伪善。
仔细想想,自己交到的朋友怎么净是一些专用完美的外表欺骗世人,私底下却是一等一恶劣的怪人啊?
亚海不由得叹了口气,引来两人莫名其妙的注视。
「那你后面像是背后灵的家伙又是谁呀?」头一偏指着他身后的男人,迪梭的气势一点也不输给冰緁。
「他是我们店里首屈一指的红牌Host冰緁。督铎。克劳蒂尔,沉醉夜色的冰山美人,你应该听过吧!」
「哦。」他点了点头。
沉醉夜色的冰山美人他是知道,但他那双一直搭在亚海肩上的手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瞪着自己的阴冷目光……
原来如此。
原来这家伙心里想的事跟自己一样,难怪他在见到他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但事到如今,他是绝不会把亚海让给任何人的!
打从高中认识亚海开始他就被他吸引,所以当他交了女朋友后,他就毫不客气地把那女的抢走,目的只为了要他们分手。
亚海当然很火他破坏他的恋情,当着面就说要跟他绝交。
可是他一心都挂在他身上,怎么可能顺从他单方面的断绝宣言?
那怒不可遏的谩骂听在他耳里,甚至有如天籁般悦耳动听。
总之,他就足一路这样追着他跑,从学校到社自,从不间断。
之所以一直保持沉默没向亚海告白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他对男人毫无兴趣,也不可能接受他这种感情,因此他才甘于居于朋友的地位。
不过他可不会将他让给其它人。
因为看穿沉醉夜色的首席Host对亚海的态度,迪梭实在无法安心让亚海待在这种充满危险的地方。
「说到这个,你怎么会在这里?」没弄懂这个认识八年的朋友方才的神情是何涵义,亚海皱了皱眉头问。
「我是来找你的。」
「不是啦,我是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会员制的俱乐部,没有会员证是进不来的才对。」
「我姊是这里的会员。」
怎么也没料到会得到这种答案,亚海呆了一下。
要成为这里的会员,首先家境方面的基本要求就是要很不寻常的富裕,然后再加上一些背景。
这么说来……
「你是有钱人家的儿子?」
「你不是去过我家?」
「对喔。」似乎有这样一回事,「你家实在不是普通的大。」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亚海还一度以为他家是拍电影用的布景。
那么豪华奢侈的装潢……人真的能住在里面吗?
「不过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你有俱乐部的会员证?」离开软件公司时,他曾将自己大致的状况告诉过他。
「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回来,所以心想这事没提也无所谓。」迪梭淡淡地说道,冷不防地将怀恨的视线射向一脸面无表情的冰緁。
这大概就是所谓发现情敌的直觉吧!
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他隐约感觉到亚海最后会留下来继承俱乐部的原因,应该在那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男人身上。
「嗯……」
不想让迪梭得知事情的经过,因为他一定会被他责骂自己怎么又上当了。
所以亚海只是笑笑,语气暧昧地道:
「发生了一些事……」
从他刻意模糊焦点的口吻中,迪梭也晓得事情一定不单纯,但现在不是逼问实情的时候。
「如果你想找人吐苦水的话,我随时欢迎你。」
「咦?」
「我想你一定经历了许多不顺心的事吧!」
不愧是和亚海有长年的深交,迪梭相当了解当他用这种口气说话时的涵义。
「不用勉强没关系,但你想说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们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客气什么?」
语毕,他给他一个「亚海专属」的值得信赖微笑。
看了眼前这情景,冰緁在一旁冷哼几声。
也许就是因为他总是真诚地关切自己,所以即使迪梭曾对他做过那么过分的背叛事情,他仍没狠心地切断两人的友情。
算了,都这种时候了,还计较那种陈年旧帐也没意义。
发觉身边的人口流量似乎有增加的趋势,亚海这才注意到他们已闲话过多,现在可是上班时间耶!
「迪梭,你和令姊的包厢是分开的吗?」
他看到迪梭的姊姊正站在大厅的右侧和另一个女孩聊天,在注意到他的目光时,她礼貌性地颔首微笑。
第一次见到迪梭的姊姊时,他曾怀疑过这对姊弟会不会不是人类,要不然为何姊弟俩都俊美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唔,在刚认识冰緁时,他更是一度快要肯定他绝不是人类,因为那种超凡的感受实在太深刻了,不过看久了也习以为常了。
「不,我是跟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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