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朝鲜- 第1部分

《真实的朝鲜》作者：叶永烈



恢宏又暗淡的平壤


平壤作为朝鲜首都，是朝鲜最大的城市，是朝鲜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

据《三国史记》和《高丽史》所记，五千年前，朝鲜的始祖王檀君建立古朝鲜，便定都平壤。所以平壤号称是具有五千年历史的古都。

1946年９月，平壤成为特别市。1948年９月９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成立，定都平壤。

大同江横穿平壤，因此平壤又是“大同江文化”的中心。

“平壤”，顾名思义是平坦的大地之意，平壤市区内有几个起伏的小山丘，最高也不过海拔200多米。平壤面积为2629。4平方千米，人口200万，下设18个区、4个郡。平壤的年平均气温为9。7℃。平壤东、西、北三面是起伏的丘陵。平壤东面有瑞气山，西南部有苍光山，北部有锦绣山、牡丹峰，南部是平原。

作为平壤人，有一种优越感。这是因为朝鲜全国保平壤，全力支援平壤，所以平壤的城市建设和供应远远超过别的城市。能够在平壤生活，也真“幸福”：出身不好的人，不能住在平壤；对于朝鲜政局有微词的人，不能住在平壤；就连残疾人也不能住在平壤，以免有损首都的形象。

平壤给我的最突出的印象，那就是安静。

平壤曾经爆炸声昼夜不绝于耳。那是20世纪50年代初，在激烈的朝鲜战争中，炸弹把平壤夷为平地。在朝鲜战争中，美军对平壤进行了1413次轰炸，对当时仅有40万人口的平壤，投下了428748枚炸弹，平均对每一个平壤人投下一枚炸弹，把整个平壤化为一片废墟。

在中国人民的全力支援下，朝鲜人民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平壤终于从废墟上站了起来。

重建平壤，是在白纸上作画，所以平壤的城市规划井然有序。只是这座有着五千年历史的古城已经没有古迹可寻。

如今，平壤的两处古迹都是后来重建的：

广法寺——坐落在大城山麓，始建于公元392年，是古老的佛教寺院，朝鲜战争时期被烧毁，1990年按原样重建，布局与中国的佛教寺院相似。从解脱门进，穿过东僧堂、西僧堂和天王门，最后是七层白石塔和大雄殿，有一个住持。

檀君陵——位于距平壤东北38千米的江东郡文兴里，重建于1994年10月。用1994块精雕细刻的白花岗岩筑成9层金字塔石陵，陵台长宽各50米，高22米，十分雄伟。墓顶为四方形，入口在陵墓后面，墓室为正方形，安放着檀君和王后遗骨的两口棺木。陵台四角有朝鲜虎石雕和琵形短剑塔。

平壤成为朝鲜城市之中的唯一精品之作。平壤的许多大型建筑物相当有气派，高层建筑也不断崛起。

平壤作为朝鲜首都，拥有诸多宏大的纪念性的建筑物。其中，许多建筑物或者地名，是以金日成的名字命名的。

在平壤市中心，有以金日成名字命名的中心广场——金日成广场。那里相当于北京的天安门广场。

金日成广场建于1954年，当时占地面积3。6万平方米，到了1987年面积扩展到7。5万平方米。

金日成广场是朝鲜举行阅兵仪式、群众集会等各种重大活动的场所。广场左侧的建筑物上悬挂着大幅的金日成画像。

1972年4月，为了庆祝金日成60岁寿辰，朝鲜政府在平壤建造了万寿台大纪念碑，由金日成铜像、铜像左右两侧的纪念碑和铜像背后的白头山壁画组成了万寿台大纪念碑广场。

万寿台大纪念碑广场以高高矗立的金日成铜像为中心。这座金日成铜像高23米，重达70多吨。铜像两侧是红旗下的群像雕塑，后面是朝鲜革命博物馆，博物馆墙壁上是白头山（即长白山）的大幅镶嵌壁画。我见到众多的朝鲜群众前往瞻仰金日成铜像，献花的人络绎不绝。有的人在金日成铜像前排成一行，在那里举手宣誓。

在金日成铜像前，当然允许拍照，但是也有规定：必须拍铜像全身，不许拍半身！

在金日成铜像两侧的旗形纪念碑上，我见到了与众不同的标志：通常共产党的标志是镰刀与锤子，象征农民与工人，而朝鲜的这一标志在镰刀与锤子中间加了一支毛笔。这是朝鲜劳动党的党徽，毛笔位于中间，表示朝鲜劳动党特别重视知识的作用。

在金日成铜像之侧，万寿台的山岗上，有一座23米高的纪念碑，碑顶是千里马青铜雕塑。纪念碑建于1961年金日成49岁寿辰。千里马是朝鲜建设速度的象征，也是朝鲜电影制片厂的标志。

千里马纪念碑之后，是规模颇大的朝鲜革命博物馆。在南山岗上，有人民大学习堂。人民大学习堂为朝鲜国家级大型图书馆，建于1982年，十层朝式建筑，歇山式青瓦屋顶。

在平壤也见到一座凯旋门，这很出乎我的意料。

这座凯旋门在1982年金日成70岁寿辰之际建成，高60米，门缕花纹框里刻着“金日成将军之歌”。门上70朵花环绕，以纪念金日成70岁寿辰。

凯旋门上醒目地刻着“1925~　1945”，因为金日成从1925年离开平壤，到白头山创建革命根据地，而直至1945年推翻日本帝国主义的殖民统治、实现了光复祖国的伟大目标，返回平壤。平壤的凯旋门就是为此而建。

在平壤牡丹峰脚下的金日成体育场，呈盛开鲜花造型，据说其规模是亚洲第一，能够容纳15万人，拥有70多个出口，能在15分钟内把观众全部疏散。这个体育场也是为了纪念金日成70岁寿辰而于1982年４月建成的。

此外，在平壤青春大街，还拥有一个庞大的体育场馆区。那是在1988年朝鲜准备与韩国合办第24届奥运会，以西山为基地建了一批场馆，后因种种原因朝鲜没能参加奥运会。这批场馆中有跆拳道殿堂、游泳馆、羽毛球馆、举重馆、轻竞技馆、手球馆、篮球馆、足球场、排球馆、乒乓球馆，还有一个高尔夫球练习场。

朝鲜的最高学府也是以金日成的名字命名的。1949年创建的金日成综合大学是朝鲜第一所正规大学，改变了朝鲜没有正规大学的历史。金日成综合大学作为朝鲜的最高学府，为朝鲜培养了大量人才，金正日即毕业于金日成综合大学。

在平壤将台岗和万景台，分别建造了少年宫。

此外，平壤还建设了万寿台艺术剧场、朝鲜中央历史博物馆、朝鲜美术博物馆、平壤大剧场等。

1982年，为了庆祝金日成70岁寿辰，朝鲜政府在平壤大同江东岸修建了高达170米的“主体思想塔”。塔上面用不同的文字刻着“伟大的主体思想万岁”“主体思想无限光辉”之类的文字。塔下是广场。塔前面是工人、农民和知识分子高擎党徽的塑像。可乘电梯上150米高的塔顶观光瞭望台处俯瞰市区景色，中国游客每人20元人民币，西方游客10美元。

在平壤牡丹峰北侧，矗立着由花岗岩砌成的朝中友谊塔，纪念朝中两国人民用鲜血凝成的友谊。

1994年7月，金日成去世。为了纪念他，平壤市东北郊的锦绣山议事堂——金日成生前长期居住和从事国务活动的地方，改为锦绣山纪念宫，又称金日成主席纪念宫。纪念宫公园很大，只在节日开放。那里的水晶棺材里安放着金日成遗体。纪念宫不对外开放。

1995年10月9日，为了纪念朝鲜劳动党建党50周年，建成了建党纪念塔。纪念塔中央是劳动党的党徽，即代表工人、农民和知识分子的锤子、镰刀和笔的石雕，高50米（象征建党50周年）。直径50米的圆环形座台刻有浮雕。我在那里拍完照，回过身一看，远处正是万寿台金日成铜像，中间是宽阔的绿化带。

1997年金日成逝世三周年之际，平壤建成了高大的永生塔，位于通往金日成纪念堂的大道上，象征金日成永垂不朽。这是平壤最新的纪念性建筑物。

平壤可以说是一座“花园城市”，到处是绿树和草地。平均每个平壤市民的绿地面积约为58平方米。平壤多柳树，所以别名“柳京”。我也常见黄色的木槿花，花瓣卷曲，非常漂亮，那是朝鲜的国花。

我见到正在建设、已经封顶的金字塔形的柳京大厦，高达105层。这座平壤的最高建筑是标志性建筑，所以用柳京命名。不过，由于资金不够，加上地基下沉，这座柳京大厦已经“烂尾”多年。

在平壤战友街，我见到中国驻朝鲜大使馆。据说，中国驻朝鲜大使馆是平壤所有大使馆之中规模最大的。

平壤街道宽广，汽车不多，所以车速通常都很快。平壤的一道特色风景线，是漂亮的女交警在十字路口持棒指挥，据说这样可以让男司机在通过路口的时候减慢车速，而且也可以因此关闭红绿灯，以求节电。

平壤的另一特色是政治性的雕塑、纪念碑、标语琳琅满目，遍及全城。到处可见这样的标语：“伟大的领袖金日成主席万岁！”“伟大的朝鲜劳动党万岁！”“主体思想万岁！”“21世纪的太阳金正日将军万岁！”

平壤人人胸前都佩戴领袖像章。我见到许多平壤市民正忙于悬挂横幅、标语牌，我不识朝鲜文，只认得其中阿拉伯数字“7·27”。7月27日是朝鲜停战协定的签订日，朝鲜称之为“战胜日”，这一天朝鲜全国放假庆祝。在平壤金日成广场，每逢“7·27”要举行盛大的阅兵式。不巧，天公不作美，“7·27”那天下起大雨来。我问朝鲜朋友，阅兵式是否因雨取消？他回答说，即使下刀子，也要照常举行，因为朝鲜要借“7·27”向全世界显示自己的军事力量。

平壤很干净。不见违章乱搭建，不见地摊，不见大排档。街头有一座座用蓝白两色布幔围起来的小亭子，卖矿泉水。这是因为在中国到处可见的易拉罐装和瓶装的饮料，对于朝鲜百姓来说太贵了。就连瓶装矿泉水，也太贵，所以才有了这种出售一杯杯矿泉水的小亭子。令我惊讶的是，就连这样卖水的小摊也是国营的。朝鲜实行计划经济，没有民营企业。

平壤男人中抽烟者甚多。但是，我几乎没有见到平壤女人抽烟。

在平壤，百货商店在上午9时开门，下午6时关门，跟上班族的上班时间同步：你上班，我开门；你下班，我关门。

商场里的商品不二价，而且没有假冒伪劣商品。

平壤的办公楼与居民楼的区别只是在于有没有阳台。居民楼都有阳台。不过，阳台上不见晒衣服。这是因为平壤政府为了保持市容整洁，规定不许晒衣服。然而，朝鲜家家户户都没有烘干机，衣服只能在屋内晾干。当外国人问起平壤人为什么有阳台却不晒衣服，答曰：“平壤人喜欢晾衣服！”

平壤的治安不错，小偷很少。在平壤，我没有见到窗户上安装铁栅栏。

平壤没有吸毒者，也没有妓女。

平壤的大楼绝大多数是灰色的，缺乏色彩。不像中国的城市，到处可见脚手架，到处是正在兴建的新楼，平壤正在建设中的楼房很少。

不论是居民楼还是办公楼，我都没有见到墙外挂有空调机。这是因为朝鲜电力缺乏，而空调机是“电老虎”。只是在我所住的羊角岛宾馆里，安装着中央空调，因为那毕竟是供外宾居住的宾馆，不能不顾及国家的面子。

平壤除了政治宣传画，我只在平壤火车站前见到一幅汽车广告，连忙用照相机拍下这“稀有元素”。

朝鲜人能歌善舞。每逢国庆、“太阳节”，平壤人载歌载舞欢庆。遇到重要外宾来访，平壤动不动就10万、20万、50万人夹道欢迎，且歌且舞。在中国，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这种大规模群众欢迎的场面，在如今“时间就是金钱”的中国久违了。

平壤市民的上班时间从上午7时到9时错开，以减少对于公共交通的压力。通常要提前半小时来到单位，先进行向金日成、金正日表忠心的宣誓，然后再工作。每周上班6天，周六全天学习主体思想。

一年中有13个节日，其中国家节日10个，民族节日3个。民族节日有春节、端午和中秋，国家节日有1月1日的元旦、2月16日的金正日生日、3月8日的妇女节、4月15日的金日成生日——太阳节、5月1日的劳动节、8月15日的光复节、8月28日的青年节、9月9日的母亲节、10月10日的朝鲜劳动党建党日、12月27日的宪法节，其中太阳节要放2天至3天不等的假。

在平壤街头见不到报刊亭。朝鲜的报刊很少，而且差不多都是公家订阅的。

平壤市有着餐饮一条街，而且也是唯一的餐饮一条街，位于西平壤的苍光大街。那里以平壤高丽饭店为标志，沿街两边是装饰整齐洁净的餐馆，总共有十几家。不过，由于朝鲜食品匮乏，那里如今车少人稀，只有专供外国人享用的外宾餐馆的生意还算红火。

由于电力紧张，在平壤除了党政军首脑机构、外国使馆区、特级宾馆之外，平壤市区停电频繁，如同家常便饭。据统计，平壤每年的停电次数为200次。

到了夜晚，平壤成了暗淡的城市。不见霓虹灯，不见景观灯，连路灯都稀疏昏暗。平壤是一座没有夜生活的城市。

白昼的恢宏和夜晚的暗淡，在平壤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在平壤乘车


我从平壤火车站下车之后，上了朝鲜旅行社的大巴士。

我注意到，我从新义州到平壤乘坐的软席车厢是从瑞典进口的，而朝鲜旅行社的大巴士则是从日本进口的。

这辆大巴士的座位宽大而柔软，十分舒适。在中国，通常称之为“豪华大巴士”。我在朝鲜旅行，后来一直乘坐这辆豪华大巴士。最使我满意的是，这辆豪华大巴士有着很大的车窗，而朝鲜司机又非常爱干净，每天都把车窗玻璃擦得一尘不染，这为我透过车窗拍摄沿途风景提供了极佳条件。

我所在的旅行团是一个十几个人的小团，豪华大巴士上的三分之二的座位都空着，更显宽敞。在旅行途中，B小姐总是手持话筒站在最前面，而H先生则坐在最后面。这样，中国旅客的一举一动，全在这一前一后的视野之中。

朝鲜的交通规则跟中国一样，汽车是靠马路右侧行驶，而这辆从日本进口的大巴士的司机座位在车头右侧，旅客上下的车门反而在车头左侧。这样，旅客在上下车时非常危险，很容易被从旁边驶过的汽车撞倒。

显然，这样的巴士只适合车辆靠左侧行驶的国家与地区，如日本、英国、爱尔兰、泰国、澳大利亚、巴基斯坦、南非以及中国香港——在这些国家与地区之中，除了日本之外，大多数是英联邦国家或者曾经是英国殖民地。因为在1756年伦敦桥扩建时，规定所有驾车者都必须靠左侧行驶，以免在桥上发生碰撞，此后逐渐形成英国汽车靠左侧行驶的交通规则。

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是实行汽车靠马路右侧行驶的，如中国、美国、俄罗斯、印度、印度尼西亚、加拿大、德国、希腊、古巴、巴西、墨西哥、摩洛哥等。朝鲜也是实行汽车靠马路右侧行驶。显然，朝鲜旅行社在从日本进口大巴士的时候，买错了车型。日本也为汽车靠右行驶的国家生产车门在右侧的大巴士，朝鲜应该进口那种车型的大巴士。

在朝鲜，我乘火车能够坐从瑞典进口的豪华软席车厢，乘汽车能够坐从日本进口的豪华大巴士，全然因为我是外宾。朝鲜是爱面子的国家，尤其是在外宾面前。

我在妙香山旅游的时候，见到一辆草绿色的军用卡车驶过，敞篷的车斗里，竟然像沙丁鱼罐头一般站着四五十个朝鲜人。我赶紧用相机咔嚓一声摄入镜头。因为这使我记起，在中国“文化大革命”时期，我被下放到杭州湾畔的“五七”干校。每当休假时返回上海，就是乘坐这样的卡车，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如同插满筷子的筷子笼。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