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苍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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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苍选了你-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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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媒体要干脆到什么程度,伤口不外露是毫无疑问的,问题是浓妆、淡妆还是不化妆,走路或是坐轮椅,小平头或是戴帽子,要露面多久,要站着还是坐着,要说什么呢?大家则稍微意见不一,各有利弊吧。

征得医生的同意,今晚我安静地待在病房里面陪她过夜。我的折叠床太窄了,跟我的身宽一样,我一动就快要掉下去,所以只要一动就会醒,睡睡醒醒,也亲眼见识了她的失眠。我每一次张开眼睛,她都不是熟睡的,腿的支架让她翻来覆去,一直抓痒一直皱眉头,要不然就是闷热丢开被子,要不然就是太冷了在发抖,真的是整夜辗转难眠。

Day79 2011。1。8(六)

今晚是她的沮丧之夜。我今天傍晚一进入病房,就看到她的表情是非常想哭却又硬忍着的。任爸带领祷告后回家,任爸走出病房的那一秒,她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她哭着说:“我要回家!我不要这样子,复健好痛,坐下好痛,什么都好痛,现在痛都没有药可以吃了,不痛就是偷懒,你骗我,没有那种没有压力的复健,我不想复健了,我想当平凡人、正常人……”我说:“你是正常人啊,只是你受伤了,在养伤。快了快了!19日就回家了!慢慢来!不想复健就不要复健,没关系啦!”

隔一会儿,她哭完了擦擦眼泪,摇摇晃晃地走到椅子边,她要练习复健新功课“坐下站起”!原来,她刚刚哭诉的“坐下”,就指的是这个。一轮要坐下站起20次,坐到第三下她的表情开始不对,坐到第八下她噗的一声哭了出来,坐到第十下她的泪珠一颗颗的,是从眼睛里弹出来,我在照相机镜头后面都看得到那几颗泪珠。坐到第十下,我要她休息一下,她说:“不行,复健老师说一次要坐20下。”终于,她坐完了20下,看了我一眼,擦擦眼泪,硬生生地给我一个苦笑的表情。

我跟她说:“记不记得我以前说,你受这个罪要一阵子,但不会无期限,就是一个固定时间,或许两三个月吧,反正一定会一天比一天好,每过一天,痛苦就少一天,快了,又少一天了!”我用双手比划着拉出一个固定时间。她想都没想就说:“不记得了,不会那么快,你骗我!”她把我比划的双手拉得隔得更开。我说:“真的一天比一天好!沮丧哭泣都没有用啊,沮丧哭泣完了还是这样。”我忙着举例,刚回台湾她的样子、第一个礼拜、第一个月、第二个月,上个月我们哪里想得到,你没多久就可以走楼梯,就可以蹲下了?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我其实只是要找话讲,转移她的注意力。

今晚她有一个小动作,乍看之下很好笑,其实很悲哀。她的脸上有伤,只是相较于手、脚,伤得比较轻,这一阵子她的脸上都贴着四五片的硅胶片。她想替自己的脸换硅胶片,她看着镜子,习惯性地用右手想拿掉原来的硅胶片,结果一试手摸不到脸,二试也摸不到,三试还是摸不到,那个动作有点像是脸自然往前倾,手快要碰到脸就突然弹回去。她仿佛意识到了是因为右手肘还不能弯大角度,她就用左手换。我在旁边看得倒吸一口气,我怕她会泄气难过,不过,好险,她没想到,她浅浅地笑了一下,有点像是在笑自己笨拙。

今天回家的路上,我脑中一直是今晚“坐下站起”与“换硅胶片”的画面,我开始被伤感的情绪所围绕……

Day80 2011。1。9(日)

今天任爸带领祷告到一半时,她的手突然抽痛了几下,她说有点像电击。护士说是正常的,还好,没事,吓了我们一跳!

今天的复健仍然着重在膝盖,重复着坐下站起,以及双手拉着床架、往后慢慢弯曲膝盖,她每做完一轮,就把头埋进枕头、棉被,剧痛、哀号及哭泣的部分,我就不多说了。另外,今天也多了一种复健招式“弓箭步”!显然她压不大下去,只能稍微屈膝,她对着膝盖喊话:“你们已经长得很丑了,如果还弯不下去,我要揍你们!”

她跟我说:“明天郝先生(郝龙斌)要来看我耶?好紧张哦,我要说什么?”我说:“自然一点啊,谢谢他百忙之中来看你啊!顺便跟他抱歉一下你这个‘花博亲善大使’无法执行任务啦!”她说:“对哦,我都没办法去看花博。”她只稍微失望了一下,就马上开心地说:“我还要跟他自首一下,我没办法去投票呢!哈哈!”我说:“对啊,这骗不了人!”

今晚,她告诉我有一个护士称赞她真的进步很多,她觉得护士应该没有骗她,似乎在寻求我的认同,我用力地点点头。她前天发现一个超大水疱,今天好了,而且今天也没有长新的水疱,她很高兴。这也算一个进步,我也用力地点点头。

我要回家前,她说,她想信宗教,或许宗教能让她寻求一些心灵上的慰藉,因为每次祷告完再复健,好像会比较不痛;每次祷告完再睡觉,心情好像都比较平静。她问我意见如何,我还是用力地点点头,我说:“我很赞成啊,信什么教都可以,我没有意见。”

Day81 2011。1。10(一)

今天,郝先生带着“永生花”和“芽比”来看她了。

傍晚,她兴奋地跟我说:“郝先生叫我要加油,还谢谢我花博舞跳得很棒哦!他说等我好了,他要安排我去花博参观耶!他还说你是他的部下!”我说:“哇!太棒了!市长还记得我。”她马上接着说:“你不要高兴得太早,郝先生说他是站在我这边的,如果你以后欺负我,郝先生会教训你!”话刚说完,她脸一沉问我:“你觉得我这样子能去看花博吗?”我说:“当然可以,花博还开放很久,到时候你会跑着去的,搞不好又可以跳花博舞了!”

今晚,她说可能因为太冷所以身体变得好紧,没有什么信心,不知这条路还要走多久。Hebe也来了,Hebe在医院待了一整晚陪她,告诉她一些外面世界的八卦,陪她复健,陪她聊天。我静静地坐在旁边看书、上网,好像一个外星人。

Day82 2011。1。11(二)

早上她洗澡、水疗时,她跟复健老师反映,她膝盖练习弯曲时,膝盖窝挤压非常痛。复健老师发现,她的膝盖窝好像有快要脱皮的感觉,这里的皮看起来过嫩,若这样的话先不要练习半蹲。她说,可是不只半蹲这个动作,其他所有跟膝盖弯曲有关的动作都很痛,免不得都会挤压到膝盖窝,都会很痛,会不会是太急了?复健老师当下决定,复健课表要稍微排轻松一点,复健也不能太急。

她才在跟我谈膝盖窝,一下子又哭了:“洗澡完水放掉的时候,我坐在池子里看着水位慢慢降低,水位低过我的腿时,水滴都留在我腿上的小格子里,满满的小格子,就有满满的水滴,我的腿好恶心。”我说:“不要这样想,那都是你的皮,只是比较晚到,你怎么会觉得自己的身体恶心!而且这都是医生辛苦植上去的!不会啦!我一点都不觉得恶心,越看越会习惯啊,而且一天比一天平整!你要多给新皮一点时间!有道理吧?”她说:“我怕皮很脆弱,我都不敢摸!”我说:“不敢摸也无所谓,反正你会穿压力衣,会越来越强的,过一阵子就敢摸了!”

今晚Ella也来医院看她,陪她聊天。她觉得皮肤很干,所以又在护士协助下再次脱穿压力衣,由Ella帮她涂抹乳液,Ella照顾人特有天分。

Day83 2011。1。12(三)

今天白天她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很愤怒,抱怨整个人生计划都乱了,她本来应该戏拍得差不多了,本来应该开心地准备离开台湾去拍婚纱照了,本来应该要准备结婚生小孩了,结果,现在每天都在拉皮还拉不动,敏感又紧得要命,用力拉就很刺痛,还会破掉!她说,脾气发完看看网上的歌迷留言,就一阵暴哭!

今天傍晚我到医院时,她情绪很低落,一直吵着想回家,一直说想变成正常人。任爸带领祷告完,她一直小声碎碎念:“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不要贴硅胶片了、我不要贴硅胶片了、我不要贴硅胶片了!”任爸说:“我知道,要有喜乐的心!”她马上小声再接一句:“我想回家!”我们三个人都笑了。

任爸走后,她皱着眉头,手抓着大腿跟我抱怨:“太冷了,下午做的复健都没有用,一下子就没有用了,一下子就紧回来了!一走动又很痛!”没多久,她又说:“刺痛!刺痛!全身到处都刺痛!手臂有小伤口也很痛!很紧!很敏感!我每天的知觉和感觉都在变!”她大口喘着气,有如下一秒钟就要发疯!我说:“这段苦是跑不掉了,但不会是一辈子的,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在你手上。假设你还有50年,若一年沮丧你就只有49年快乐,5年沮丧你只剩45年快乐,所以,若只有半年沮丧你就有49年半的快乐,沮丧越短,对你越有利!横竖都是一天,放松心情!老天爷这样的安排会是有意义的,再撑一下你就懂了!”

我讲得轻松简单,其实自己根本做不到。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Day84 2011。1。13(四)

今天白天她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我想放弃,可是又无从放弃,复健好辛苦又没有成效,不知道要复健到哪一天。”我电话中安慰她:“复健不会隔一天就看到成效,但每隔一周就会发现好一点,每个月也会有明显的进步吧,都走到今天了,怎么能放弃?”安慰失败,她依旧狠狠地哭,哭到她累了才挂上电话。

傍晚见到她时,还好,情绪没有白天那么激动,平静地复健。她正在平静地用力闭眼睛、瞪大眼睛、张大嘴、紧闭嘴、嘟着嘴,她说,因为天气冷了,所以她的脸好紧。

她也跟我说,她今天自己穿上了记者会的衣服,是靠自己,因为护士太忙了;化妆师也来试妆,还给我看化妆后的照片。我们都觉得妆太浓了,可能是为了盖住脸上的伤。不过感觉上再怎么浓的妆都盖不住,反而会有点不自然。其实,淡妆即可,谁会期待她应该一点都没变呢?她毕竟还是个病人啊!看了她浓妆的样子,大家反而渐渐达成淡妆的共识。

任爸祷告完回家后,她专心玩手机、看短信、留言。我发现这一阵子她每天的行程好像都变成早上换药,晚上擦乳液了。今天晚上也不例外,我又再次经历了脱穿压力衣的过程,再次目睹她的双腿,其实文字再怎么描述都无法形容。

Day85 2011。1。14(五)

半夜00∶08∶11时,我在华研网站写下:

另一阶段考验的开始!

54%灼伤面积与三度灼伤,是可轻易取得的公开信息,至于是否谈论描述它,或谁可以谈论描述它,是个没有正确答案的争论。54%灼伤面积与三度灼伤的影响,是个迟早要面对的问题,至于何时面对或如何面对,也是个迟早要面对的问题。对于不离不弃的你们,是否让你们担心难过,据实以告或报喜不报忧,既是个没有正确答案的争论,又是个迟早要面对的问题。

医病隐私,病情不必公开讨论,甚至受法律保护;然而,公众人物只有低度的隐私,媒体大众会对她进行猜测与评论。所以,即便有你们的守护,对于一个无法与外表完全切割的知名女艺人,一切仍然变得复杂。大家都认为不宜或不应拍的照片,会不会有人去拍?大家都觉得不宜或不应看的照片,会不会去买来看?只要有需求,市场自然会拼命创造供给。特别是,对象是54%灼伤面积与三度灼伤的她;尤其,当她想回家而医生也同意时,问题来了。外界眼光她如何自处,自我心态她如何调适,她要躲多久,她能躲多久?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她的脸会好,医生形容进度超乎预期;她的头发长出来了,乌黑浓密依旧;她变胖了,是为了长皮所以硬吃。她常破皮喷血起水疱,但程度渐渐轻微,范围渐渐缩小;她双腿肌肉萎缩,但每天拉扯关节,每天练习走动;她身上的疤会变淡,可是会很慢很慢,要好久好久。只有这样子坦然面对大家,才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要能够坦然面对大家,她必须要先能坦然面对自己。要能够坦然面对自己,她必须先接受自己外观的变化,必须正面迎战这个考验、继续相信这个世界、相信这个考验会更有意义。

她很怕练习坐下站起,泪珠总是一颗颗地喷出,她却喃喃自语:“复健老师说每次要做足20下。”她强忍剧痛已快成家常便饭,但她没想到自己竟能承受这么痛、能撑这么久。她的复健是长期抗战,但连复健老师都惊讶她的毅力过人与进步神速;她的后遗症会挥之不去,包括汗腺受损、冷热失衡、敏感抽痛、刺刺痒痒、全身紧绷,这些将永远陪伴左右,但她没有放弃、逃避这个选项,一想到长路漫漫,就振臂大喊“加油加油”!她也会生气愤怒,但原来生气愤怒也没有用,她只能等自己气消;她每天都忍不住沮丧,但她总会找到一个理由安慰自己,找到一个方法再度乐观;她从未一夜好眠,但她会用祷告度过失眠,用平静克服刺痒难耐。她不去想象双腿的惨状,换药时却逼自己习惯直视它们;她常看着自己的模样,热泪盈眶却自我安慰,“一直哭也不是办法”。她心灵的伤终究会抚平,只要她能再相信这个世界;她不解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只能相信这个考验会更有意义。

S。H。E之间的坚贞友情、任爸、任妈的苦笑硬撑、医生的专业治疗、护士的耐心照顾、华研同仁的轮班待命、阿妹及源活的感人动画、陶子姐的探病心得、郝先生的鼓励打气、你们使劲的串联呼吁,还有多到无法一一点名答谢的微博转发等等,都轻易地让她瘫在病床上放肆大哭。

一阶段考验的结束,不过是另一阶段考验的开始。她终于要回来了。

三个月了。第一阶段的考验漫长难熬,回首送医急救过程却恍如昨日,媒体朋友基于关心的拦阻与抢拍画面仍历历在目。现在,她都要准备勇敢坦然地面对大家了,虽已无高感染风险,如果可以给她多一点点的安全距离与空间,分一点点力气帮助她相信这个世界,脆弱易破如玻璃娃娃的她,会更有勇气面对下一阶段考验。

我有信心,不管她今后复健路有多苦,她都会一步步稳健迈进;我有点担心,外界对她外表的兴趣,会不会还是高过更有意义的关注?我又不太担心,因为有很多人保护着她,一定会和她一起战胜困难的。



今晚,复健仍是唯一重点。另外,为了1月19日的记者会,阿咪来帮她剪头发了。阿咪先帮她洗了头。洗头过程中Selina惊呼连连,对她来说是个很新奇的感觉,她没有顶着小平头洗过头发,而且,头皮是新皮,她觉得头皮接触洗发精和水的感觉很特别。剪发则是很有趣的画面,很传统:阿咪陪她聊天,绕着她转、拿着剪刀修头发、拿着电动剃发刀推耳后的头发;她坐在板凳上围着布蓬,满脸都是新奇的表情,不能乱动,只有眼睛在转,好像老师傅在庙口帮一个小男孩剃头,小男孩不敢动只敢笑,剪下的头发散落一地。她跟我说:“哇噻!从来没有这样剪过头发,你都是这样理发的吗?”

Day86 2011。1。15(六)

今天下午,陈导演发表了一个公开信。我看后马上到了医院,有一点兴奋地、很自然地告诉她这件事。原来,任爸知道但还没有告诉她。她听到这个消息欣慰了一下而已,就哭了,哭诉不想听到这些;任爸带领祷告转移她的注意力,祷告时她就在忍眼泪,一祷告完任爸回家后,她就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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