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岗在北京 作者:赵家梁 张晓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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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岗在北京 作者:赵家梁 张晓霁-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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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谈会进行到第三天,发生了高岗自杀未遂事件。从此他不再出席会议。
1954年2月25日,周恩来作总结发言,他综合43人的发言和他们揭发的材料说:“我们可得出这样一个认识,即高岗的极端个人主义错误已经发展到夺取党和国家领导权力的个人野心。”他把高岗的主要错误归纳为十条,并分析了其犯错误的思想根源、社会根源和历史根源,告诫全党引以为戒。他认为高岗的自杀行为是自绝与党和人民,是“外部性质”的。对高岗应实行长期管教。【注22 周恩来总结提纲,详见本书第一章。】
四、自杀未遂
1954年的早春2月,高岗只感到严冬的冷酷,不觉得一丝春意。
揭批高岗的座谈会,每天下午在总理办公室东边隔壁的小会议室进行。连日来尖锐激烈的揭发批判使高岗极为震惊,寝食不安,每天开完会回来,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埋头深思、叹气。
他没有想到,刚刚开过强调团结的四中全会,怎么紧接着又开这个座谈会?又为什么一味地叫他“老实交代反党罪行”,不容他作任何解释和申辩,把他打德抬不起头,喘不过气?
真是墙倒众人推呀!——他愤愤地想。
他想起座谈会之前,黄克诚到他家里来对他说,讨论刘少奇的政策问题,最多是宗派情绪、自由主义。但反对刘少奇,可就是杀头之罪呀!高岗想对他说明反刘是毛主席的意图,但他不能说,也没法说。
他又想起,也是在座谈会前,陈云到他家里来的情景。因为陈云的身体不好,也因为他特别敬重陈云,平时陈云极少到他家来,都是他去找陈云。虽然他对陈云最近的表现很有意见,但在这艰难的日子里,他还是希望得到陈云的帮助。于是他请安志文转达了他的要求。经中央同意,陈云便来做高岗的思想工作。
高岗对陈云说,我没有反党反毛主席,没有野心,这你最清楚。大家都说说了对少奇不满的话,怎么现在全推到我一个人头上?
陈云说:毛主席发了脾气,现在正在气头上,一时说不清楚。你不如先承认下来,等主席的气消了以后,看看形势的发展再说。
高岗一听就火了,气狠狠地说:“我没有野心,没有反对毛主席,叫我承认什么!我只是反对刘少奇,不想让他当主席的接班人,这一点你最清楚。况且,反对刘少奇的又不止我一个,你也是一个主要的,你自己心里明白!你们都说了反对刘少奇的话……为什么现在却叫我一个人承担责任!”
“我跟你不一样!少奇是有错误,但已经做了自我批评,就不应该再揪住不放嘛。”——陈云急忙辩解。
“可是,'到时候大旗一倒,你不造反,我先造反。’这话是不是你说的?现在叫我承认有野心,要夺权,自己却推得干干净净……”
两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高岗大骂陈云是“奸商”,是“小人”,说“我算认识你了,过去我怎么没看透你!”
陈云反击:“像你这样冥顽不化,只有死路一条!”他把高岗给毛主席的一封信稿往桌上一摔,忿忿而去,出门时满脸冰霜。
高岗也不送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抽烟、生闷气,脸红红的,十分激动。
高岗这样“死牛筋”,使自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当然,这里所说的“机会”,只是一种可能性,因为毛泽东既然已经给他定了“造反”的死罪,他还能逃脱么?
每当他走进会议室,听到那些不实的“揭发”和强加给他的罪名,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和悲哀,再次萌生了以死相抗的念头。
1954年2月16日的会上,陈云的发言,最后同他划清界限:【注23 《陈云年谱》中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第197页。】
我把高岗和我讲的话向党说出来,高岗可能觉得我不够朋友。但我讲出来,是党的原则,不讲出来,是哥老会的原则。高岗的个人主义野心是一步步发展起来的,由小到大。如果完全没有个人主义的根子,不会一下子就爆发出这样的问题。高岗现在应该脱掉自己华丽的外衣,重新做人。
听着陈云的发言,高岗脸色铁青,呼吸急促。愤怒到了极点。但他仍很清醒:无论如何不能把毛主席和他的谈话、让他办的事抖出来。可是不说,他自己就择理不清。他没有和陈云争辩,也无意去争辩了。什么阴谋呀,野心呀,反刘反党呀,随他们说去吧!不就是个死罪吗?就让一切都烂在我肚里吧!
第二天,1954年2月17日,是旧历正月十五,天气晴朗、干冷,春节的喜庆气氛还未过去,远处不时传来零星鞭炮声,人们有序地工作、生活着。座谈会进入第三天。可是,对高岗来说,这是一个极不寻常的日子,是他生命的转折点。
高岗吃罢早饭,便打发身边的人分别外出办事。十点多,宿舍里只剩下他和值班的警卫战士。他来到值班室对卫士矫洪良说:走,到院子里散散步。
矫洪良是从沈阳一起来北京的老卫士,为人忠厚老实,他们一起沿院中的小路走着,高岗指着卫士腰间的枪问:“你这新枪性能咋样?”
“那还用说,好着呢!”
“给我看看!”
“那可不行!这枪不能给首长,有规定。”
“看看有什么关系,拿来!”
矫洪良没法,只得很不情愿地取出了弹夹和子弹,把枪递给高岗。
高岗端详一番,问:“好使不?”
“当然好使。”
“下午我也去练习打靶,枪就留在我这里吧。把子弹和弹夹也给我。”
矫洪良一听,急了,“首长,这可不行!不能给你!”
高岗沉着脸说;气呼呼地说:“亏你还是个老卫士!怎么?不相信我?”
“不是的,首长!这有规定,我要负责的。”
高岗不耐烦了:“怕什么!我负责嘛,拿来!”说着,伸手就把矫洪良手中的弹夹夺了过去。
矫洪良无奈,只得说:“那,首长可要小心呀,注意安全。”
矫洪良总觉得不放心,散完步一回到值班室,赶紧给计委保卫处打电话,找白俊杰卫士长报告。
“赵秘书他们呢?”
“都出去了!”
“李力群呢?”
“也不在!”
“你别急,注意他的动向,我马上回来!”
他急忙去找赵家梁。此时,赵家梁正在和贾拓夫谈事情,听白俊杰简单说了情况,大惊。对贾拓夫说:“我得赶紧回去看看!”说罢,匆匆出门,骑上自行车向东交民巷奔去。
赵家梁回来,刚跨进办公室,就听见电话铃响,他急奔两步,抓起话筒,只听是贾拓夫急切地说:“刚才忘记告诉你,你们千万要注意,他(高岗)力气大得很,你们不能硬来,要想个适当的办法把枪弄回来!”
正说着,机要秘书董文彬进来了,两人商量一下,一致赞同贾拓夫的意见,必须先稳住他,摸清枪在什么地方,再想办法。为防万一,他跟前一定不能离人!
“我先上去,待会儿你们再来!”董文彬说着,转身上楼。
高岗散步后独自回到楼上进办公室,脸上立即失去了刚才的轻松。他坐在办公室前,深思片刻,打开抽屉,取出一封抄写清楚的信稿,看了一遍,写上抬头“毛主席”,又写上落款“高岗”和日期“二月十七日”;套上信封,写上“毛主席亲启”,封好。然后把这封信又装进一个大信封,写上“刘少奇同志”,里面却没有片言只字给刘少奇。接着,他铺开信纸,给周恩来写信,大意是请总理念在多年的情谊上,照顾李力群和他的几个孩子。信很短,语气却很有感情,信封上只写“周总理”。
做完这一切,他舒了一口气,站起身,走过起居室和卧室,去洗漱间里刮胡子。他的手有点颤抖,刀片刮破了面颊,血沾到手指上,他也浑然不觉,在糊信封时,竟把血迹印到两个信封上!这时,他听到脚步声,匆匆把信放入抽屉,董文彬正好跨进门来。
高岗听着董文彬的汇报,表情漠然,心不在焉,什么也没说。董文彬只好下楼来。
赵家梁赶紧上去,说:“志文不在,下午的检讨搞,我们先搞,还是等志文来一起搞?”
高岗不在意地说:“等志文来再搞吧。”
停了一会儿,赵家梁又说:“拓夫认为你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问题,你要想开些。”
他满腹委屈地说:“人家说我反对毛主席,要夺权,我不承认也过不去呀!”
“是什么问题,就是什么问题,该检讨就检讨。应该相信党中央和毛主席会实事求是的。”
高岗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检讨就跟志文商量着写吧!”
又是长长的沉默。赵家梁没有理由再待下去,只好说了一句:“你千万要想开些!”就起身下楼。
这时,李力群从习仲勋那里回来,一进院子就听说高岗从警卫员手里要了枪,心里一惊,急忙奔上楼去。她两脚发软,好不容易上的第楼来,却不见高岗的人影。
咦?人呢?她忙在楼上四处寻找。正好在走廊里遇见大儿媳,忙问:“看见你爸爸没有?”
“刚才他去我房里,亲亲孩子就走了。好像进餐室的里间去了。”
餐室里套间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去。李力群立即去拉开餐室的门,见门把手上系着一根很长的绳子,高岗正拿着绳子的另一头,猫着腰,躲藏在餐室门后的旮旯里。李力群强装陪笑说:“你这是干啥?这么大的人,还藏猫猫?”
高岗很尴尬地苦笑了一下,站起身,脸色发白。李力群拉他坐到餐桌边的沙发上,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这时高岗的长子老虎跟进了进了餐室。李力群向高岗讲她外出办事的情况,他似听非听,一面点头,一面说:“你马上去找师哲,看看他那里有什么情况。”
李力群只好把老虎拉到身边,悄声叮嘱他千万不要离开!
高岗盯着儿子发了一会呆,说:“老虎,你去把小张(服务员)找来!”
他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那两封信端详着,似在思考着什么。猛听小张喊一声“报告!”他抬头望着小张,似乎想不起叫他来干什么,又似乎在犹豫着,有顷,才站起来,边走便对小张说:“这两封信不要交秘书了,直接让小王(机要通讯员),马上送出去。”
此时楼上只有高岗和老虎。
李力群把刚才高岗的表现告诉赵、董二人,大家觉得形势严重!
赵家梁叮嘱李力群:“你赶快上去!就说电话联系了,师哲不在,现在去不成!”
李力群一转身,见小张拿着信进来,讲了情况。赵家梁吩咐小张:“你马上上楼,就说已交小王送走。无论如何不要离开!”
说着,赵家梁一眼瞥见两个信封上都沾有血迹,吓了一大跳!怎么办?大家一致同意不顾一切,拆信!先拆厚的,给刘少奇的,见里面是给毛主席的信;又拆薄的,是给周总理的托孤遗书!
正不知如何处置,小张又下楼来,说高岗叫把两封信追回来,不忙寄出去。
所有的人都意识到高岗并非真要追回信件,而是故意把小张支开。因为小王真的接了信,一定会立即骑摩托车送走,怎么追得上?。事不宜迟,不能再拖延了!必须马上把问题挑开!
于是赵家梁手里拿着两封拆开的信跑在前头,李力群、董文彬、小张等紧跟在后面,跑上楼去。冲进餐室,见高岗正坐在餐桌旁发呆,又见老虎也坐在他身旁,才轻舒了一口气。高老虎见他们进来,便起身退到门口。白俊杰和警卫班的同志见他们朝楼上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都紧张地跟着跑上楼,挤在餐室门口向里张望。
赵家梁一进餐室,就激动得语无伦次说:“我犯了错误,拆了你的两封信!但是,你绝不能这样做呀,绝不能呀!”
高岗见人们这样紧张地跑进来,赶忙站起来让开一步,让赵家梁坐在他刚才坐的椅子上,自己挨着他左边坐下来。听赵家梁如此说,马上惊惶地说:“不啦,不啦!烧掉吧,烧掉!”说着,他招呼李力群和董文彬把两封信拿到餐桌对面壁炉里烧掉。
赵家梁劝他:“如果你觉得冤,也不能这样,以后任何时候都可以向党中央申诉。事情总会搞清楚的!就是现在搞不清,将来我们也会帮你申诉的,你千万不能想不开!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请你把枪交给我。”说着,他拉着高岗的手,这时赵家梁和高岗都很激动,两人都哭了。赵家梁侧过脸,面向十号楼,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餐室里非常寂静,只有壁炉里烧纸的嗦嗦声。突然,赵家梁眼角的余光看见高岗从裤兜里掏出手枪,迅速举起。他下意识地急忙左转身,右手也随之向上一搪。几乎同时,高岗向自己头上扣动了板机,“砰!”的一响,惊住了餐室内外所有的的人!
大家都以为发生了流血惨事,高岗自己也以为把头打了窟窿,完了!在枪响的瞬间,他的身子瘫软,手指松开;赵家梁紧紧地抱着他,双双向后侧倒下去,手枪掉落在背后的地毯上。事后,据高岗说,枪是被赵家梁磕掉的。可是赵家梁说,他只是向上磕了一下高岗的右臂,没有直接磕掉枪。不管怎么说,事实是子弹没有打在高岗的头上,而是向斜上方飞去,打在后面的墙壁上。
高岗很快清醒过来。发现并未击中自己,枪就掉在身边不远处,就拼命挣扎着去捡枪。可是他被赵家梁紧紧抱着上身和双臂,仰面压在赵的身上,挣不脱,动不得,他使劲用双脚顶住地毯,两人的身子一起向左侧滚过去,他终于用左手抓住了手枪!高岗的力气很大,但赵家梁年轻,两人谁也制服不了谁。幸亏高岗的双臂不能自由活动,左手里的枪转不到右手,否则,他肯定又会开枪,可能打到他自己,也可能打着赵家梁或其他人,后果不堪设想!
突然枪声及随后发生的一切,都在极短的瞬间,人们都惊呆了。赵家梁紧紧抱着高岗,大喊:“快打电话,快打电话!”其实谁也顾不上打电话。这时枪又被高岗抓在手里,赵家梁又大喊:“快!快!快把枪夺下来!”人们完全清醒过来了,董文彬从餐桌对面壁炉那边跑过来,高老虎、白俊杰等也迅速从餐室门口奔过来,有抓高岗右手的,有掰其左手手指的,七手八脚,终于把枪从高岗手里夺了过来!这时,赵家梁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手上都因搏斗而擦破了。
枪一夺下来,高岗马上瘫软。人们把他和赵家梁扶起来,一起到隔壁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高岗一面走一面喃喃地说:“赵秘书叫打电话了,等一会儿就来人把我铐起来带走了”,“要把我铐起来带走了!”
尽管大家一再解释说,没有人打电话,高岗还是将信将疑,喃喃不休,显得有点神经质。
从赵家梁等人上楼、烧信、开枪、夺枪,到坐在沙发上,从极度的紧张到表面平静下来,好像过了很长的时间。其实只有半个多钟头,这时刚刚下午一点三刻。
此时,安志文来了。见楼下一个人也没有,感到奇怪,忙上楼来到办公室,见这么多人围在一起,更是惊讶:“怎么啦?都在这里干什么?出了什么事呀?”的确,这是十分反常的现象:家属、秘书、许多卫士和服务员等,都聚在平时很少进去的二楼办公室,准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董文彬、李力群和赵家梁简单扼要地说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安志文一听,又气又急,瞪着高岗责怪道:“你怎么搞的嘛?”
高岗答非所问:“赵秘书叫打电话了,很快就要来人把我带走了!”
大家互相看一眼,有人想笑不敢笑,忙去安抚高岗:“你放心,没人打电话。”
安志文啼笑皆非,便问:“到底打电话没有?”
大家都郑重地说,确实没有人打电话。
安志文严肃地说:“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谁也不要对外说!”
正说着,桌上的红色电话机骤然响起,把高岗吓了一跳。他愣了一下,慌慌张张、颤颤巍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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