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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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随智慧-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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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计2704种。
陈正完成了一件划时代的工作,但却给人留下了意犹未尽的印象。当语音被分割成一个个最小因素的时候,英文和中文之间似乎有了某种共同的东西。那一天,李开复对他说:“英文也有自己的组词规律,我们能不能让机器识别出来。”于是他们拿出一大堆“维斯波”的英文实验数据,让电脑去识别一串字母像英文还是像中文。
结果,一个更加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当他使用“Trigram”的模型去追寻正确的字母搭配时,机器居然353能够准确地分辨英文字母与汉语拼音。当初王坚小组设计“无模式界面”的研究计划时,就曾说到“中文和英文混合输入而无须切换按钮”,陈正那时的第一个反应是:“怎么可能?”没有想到,由于有了“最小因素分割”
的思想,王坚小组提出的取消“中英文切换”模式的想法,立即成为可能。
工业时代的奥秘是“分工”,信息时代的奥秘是“融合”
陈正的“搜索引擎”基本框架,一步一步地生成。
与此同时,邸烁的中文语音识别系统也有了大致模样。
到了6月20日,距离“21世纪的计算”大会还有一周的时候,李开复有些着急,他问两人能否在一周之内“弄出一个结果来”。“试试吧。”两个人说。陈正胸有成竹,邸烁也跃跃欲试。一个星期以后,他们果真拿出了阶段性的报告,汉语语音识别系统的识别率达到了78%。又6个星期之后,识别率就超过了90%。现在,陈正也能洋洋自得地说:“我觉得,抛弃原来的方式真是英明。”一向自信的邸烁,这一回也没有想到自己身上蕴藏着如此大的潜力:“这么快就入了门,而且还能做出东西来。真没想到。”354不用说他们两个人没有想到,就是老于世故阅历丰富的黄昌宁也难以想像,自己此生还能身处这样一个环境中。过去和现在的对比实在太强烈,以至于他在一个私下场合讲出一番镂骨铭心的感受来:我一直直言不讳:我得从头学起。微软有一个很大的不同:“资源共享”。研究的资源,也就是软件工具、源码、语料数据,所有的资源都是共享。公司内部的研究资源是无偿使用,我只要发出一个电子邮件,要什么,他就很乐意地送过来给你用,但原创者的功绩并不会因此埋没。他发明的东西被别人引用得越多,他的业绩也就越好。我们国家的学者对这种情况是梦寐以求的,但始终行不通。我们大家做着同一个课题,不是做一年半年,而是做十年八年了。但我的成果你不能看,你的成果我不能看。要看,只能在发表之后,和全世界的人一同看,甚至同一个系里的人也不能交换成果。为什么?
钱不是一个老板出的。我要靠这个课题吃饭。如果我的成果公开了,那我吃什么?我的同行要是拿了我的成果到上面申请经费,我吃什么?所以就要封闭起来。
我们国家的科研效率非常非常低!很重要的原因是355资源不能共享。人很多,但你的力量是分散的,没有合力。当然也有“社会主义的大协作”,比如说“两弹一星”、“三峡建设”这样的大事,可以说是“集中力量办大事”。
但这样的大事毕竟不多,更多的是中事小事,怎么就不能开放研究,资源共享?“视窗”大不大?小小一张光盘,却影响整个世界。
倘若比尔.盖茨能够撰写一本新的《财富论》,那么他的理论必定与亚当.斯密分道扬镳。后者在100多年前揭示了,工业时代发展的奥秘在于“分工”,而我们眼前这位“世界首富”及其属下数千“百万富翁”乃至“千万富翁”的发迹轨道,似乎都在证明,信息时代发展的奥秘在于“融合”。这给了每一个人挣脱流水线重新做人的机会。
“分工”的价值日愈减小,而“融合”的价值日愈增大,人的时代就到来了。
1999年6月,王坚依据他在国内的既成经验,公开表示,在3个月内语音识别研究初战告捷是“不可想像的事情”。到了1999年10月,研究院真的把他们的中文语音识别模型拿到雷德蒙去演示的时候,惊讶不已的人356就不只王坚一个,至少还有比尔.盖茨。比尔.盖茨情不自禁地说道:“太出色了。”有人据此又问王坚做何感想。他说:“绝对是‘资源共享’、‘团队精神’的结果。”
这回他说对了。但这种“共享”与“团队”的精神,却不是李开复领导的研究院所独有,它是整个微软文化的一部分。
微软公司的机构组织方式,是以产品或者研究课题为中心,组成许多小组。小组大小不一,小者只不过几个人,大者则可以超过千人。有如“视窗2000”小组,3000多名软件工程师总计写了超过5000万行程序。“办公室”小组的人数更多,其产品也是由5000万行程序组合在一起。小组无论规模大小,全都具有相当大的自行其是的权力,员工也可以随意安排自己的工作甚至包括作息时间。从表面上看,这种组织策略要冒很大风险,在标准的现代制造业流水线上,我们完全不能想像一个员工能够拥有如此多的自由,但微软的高层管理者几乎一致地认为,这是避免低效率和保持人的高昂热情的最有效的方法。许多曾经辉煌的美国大公司,其沉浮兴衰的道路各呈异彩,但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创业的时357候全都励精图治,同舟共济,随着日久天长,新公司变成老公司,等级渐生,机构叠屋架梁,人浮于事,种种官僚习气和勾心斗角之风也难免滋生。就连微软公司在80年代的主要合作者国际商用机器公司也深受其害。这也正是微软坚决拒绝等级文化而刻意弘扬自由精神的主要动机。
然而弘扬个人的自由并不意味着排斥组织的力量。
事实上,微软员工嘴上流行的各种词汇当中,“TeamBuilding”出现的频率相当高。这两个单词的组合可以直译为“团队建设”,其中意义就是,培养一种与他人合作解决难题的精神,以及与之相关的秩序。
“团队建设”是一个概念,可却不是光在嘴上说说或者仅仅写成动听的口号贴在墙上。自从创立以来,它就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员工的言行。公司甚至有意识地想出一些办法,把那些平日极少来往甚至素不相识的员工凑在一起,激励他们共同去解决一个“难题”。这些“难题”有时候真的可以决定一项技术或者一个产品的命运,但有时候仅仅是游戏。比如微软中国研究院就自发地组成若干小队,取了“雪人队”、“狗队”之类的名字,其358目的仅仅是为了排球或者篮球等等赛事,队员也完全不是按照研究小组的编制来划分,而是随意组合而成。1999年秋季的一天,凌小宁到雷德蒙微软公司总部去开会。
会议正在关键时刻,主持者忽然宣布进行一个游戏。他把100多名与会者分成若干小组,每组8人,又交给每个小组一条手指粗的棍子。要求每个人伸出两手,在同一时间以拇指并列托住棍子,放到地面。这个游戏的困难之处在于,在棍子下降的整个过程当中,16只拇指须同步运行,每一只拇指都不能离开棍子。游戏显然与会议主题毫无关系,“小组”均为临时组合,组员并不相识,但他们一下子就激动起来,群起出谋划策,共同商讨以怎样的方式达到目标。凌小宁小组的8个人,先是决定将拇指分别集中于棍子两端,同时下移,结果失败。然后又设想让两端交替下移,结果仍然失败。但他们在另外一个游戏当中获得了成功。那游戏要求8人排成纵向队伍,人与人身体之间置一篮球,后面的人须以头部力量,借助前一个人的身体将球顶住,然后大家一同行走,篮球却不能落下。众人在一番争执之后,决定以“齐步走”的办法进行第一次实验,失败。第二次实验则由最后的人最先起步,前边的人感觉到身后的压力时再移动359身体,一个接一个,结果又是失败。最后一次,大家决定改变顶球的部位,后边的人用头将球顶在前边一人的脖子后面,使其头部具有前后移动的余地。大家屏气凝神,终于成功地向前移动了。这一成功与公司的科研和产品显然没有直接关联,但却仍然在人们当中引起由衷的惊喜和欢呼。谁也没有说什么“团队精神”之类的大道理,但每一个人都在其中经历了与他人共同解决一个难题的过程,并且体会到成功的愉快,主持者也达到了目的。
“我们有一个说法,只有团队成功了,个人才能成功。团队失败了,个人做得再好,也是失败。”凌小宁这样说,“一个人的智慧总是少的,所以,最重要的是,团队的智慧要比团队中任何一个个人的智慧大得多。小组是微软的细胞。小组与小组之间,个人与个人之间,个人与小组之间,都是团队。一个人有问题,就会找大家,说我想这样想那样,你们想怎样。总要想方设法,把每个人的智慧挖出来。中国人总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但实际上常常发生‘三个诸葛亮顶不了一个臭皮匠’的事情,就因为不是一个团队。”360李开复显然觉得这些话挺中听。他的目标是,“做到世界最好,甚至比美国人在美国做得还要好”。但他知道自己这支队伍的力量有限,不可能像微软在雷德蒙和剑桥的研究院那样,有那么多“图灵奖”的获得者,那么多“大腕”。像他和张亚勤这样的研究人员,在希格玛大厦已经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了,但在雷德蒙研究院,“可能还有一打”,即使是剑桥研究院,也有好几个。他的策略,一个是不鼓励自己的队伍全面出击,只挑选一些最适合自己做的领域;另外一个就是跨小组的结合。他对大家说,他希望“跨组的协作是1+1=3。合作的力量更大”。他也懂得,一个人在没有获得“大奖”没有成为“大腕”的时候,通常更加容易合作。“我们的每一个人不见得会比美国研究院的人优秀,但我们的小组更团结。我们这50个人,当然不可能比雷德蒙的500个人做得更好,但是我敢说,不比雷德蒙的任何50个人做得差。”他有一次对手下人说,“再过两三年,我们就能够证明自己的方向是对的。”期待的事情虽在两三年以后,却要从现在就开始努力。所以,李开复总是怂恿凌小宁把微软文化中的“团361队精神”写成一篇文章,“这样就可以把下一期的‘开复话题’变成‘小宁话题’了”。他这样说。凌小宁说他写中文特别吃力,但他同意在适当的时候专门讲一次微软公司的“团队”。他做了精心的准备,一讲就很精彩。那个中午他有很多名言,容我们稍后再叙,现在仍需回到希格玛大厦的现实中来。
给孩子一个自信,比给他一大堆知识都重要就单个人来说,研究院的每一个都不能说是超人。
除了李开复、张亚勤、张宏江和沈向洋之外,其余50多人都不能说已经能同世界一流的计算机科学家相比照。
他们不是缺少足够的聪明,而是缺少在世界科研领域最高水平的角逐中一争高下的眼光、胆识和方法。在1999年的夏天,至少张宏江和沈向洋两个人就是这样认为的。
那一天张宏江刚刚来到希格玛大厦就任。沈向洋对他说,他看了国内这些博士的毕业论文,“难过得都想掉眼泪,这么好的学生,怎么就做出这样的文章呢?”张宏江把这种令人伤感的情形归咎于科研体制。在他眼里,“国内一流学校一些导师的心态和研究方法,很像国外二流学校。”他还怀疑,“围绕在某些教授头上的所有光362环是不是真的?”从许多方面来看,张宏江是一个已经“美国化”了的中国人。他有一副相当生硬直率的性格,说话咄咄逼人,直截了当,出语惊人,自负甚至有些狂妄,似乎从来没有想到会得罪什么人,也没有想过要为自己留些余地。他出生在武汉,未及成年便随父母下放到河南叶县,也即中国古代寓言“叶公好龙”中叶公居住的地方。阅读《青春之歌》、《幻灭》、《白宫岁月》、苏联小说《你到底要什么》之类禁止公开发行只供“内部参考”的书籍,是他在中学时代躲避虚假道德世界和打开真实胸怀的办法。1999年夏天他加入微软中国研究院的时候,已经在国外辗转13年,由丹麦而新加坡,又到美国加州的硅谷。
1994年他第一次回国的时候,最向往的职业是到清华大学当教师,但这次回来,感觉不同了。“绝对不行。”他这样说。还公开奉劝国内的学生:“别在国内读博士。你有本事,就到国外的一流学校去。将来你要回国效力,那是另外一回事。”他甚至不惜把自己的看法推向极端:“在国内的科研环境中呆的时间越长,越不行。”又以自己的经历为例,说他就是先出国读博士然后再回来报效363祖国的。说到回国,他又特别讨厌记者们往他脸上涂抹“爱国志士”的色彩,还为自己的“不那么崇高”列举事实。“我是第一个直截了当地提出收入问题的。”他有一次对一位记者说。当时李开复告诉他,回到中国之后的工资待遇,第一年是美国水平,第二年砍掉一部分,第三年和中国国内的工资拉平。张宏江没怎么想就拒绝道:“开复,你听过哪一个公司减工资的?”李开复老实地说:“没有,但公司的政策就是这样。”张宏江坚持说:“如果这样,你不能指望从国外找人回来。”对于一些人满嘴冠冕堂皇的豪言壮语,他从不掩饰自己的不屑:“微软的股价要是一年不涨,这些人就会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此后微软中国研究院中那些从国外回来的人,都能拥有一个还算满意的薪金待遇,应当说与张宏江的这些谈话不无关联。
张宏江随着父母来到叶县“五七干校”的时候,才11岁。那是“文革”中间专供知识分子和干部劳动改造的地方,也就是“牛棚”,大约是取“牛鬼蛇神住所”之意。父亲是电子部下属一个工厂的技术工人,母亲也是一个工人,既非知识分子也不是干部,更与牛鬼蛇神不364搭边,但组织上一声令下,就去了。1973年所谓“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的时候,张宏江也有机会到县城的中学里去开创一连串“第一”。他后来回忆:“那是我第一次上比较正规的学校,也是我第一次经历严格的教育。”在第一次正规考试中,他得了第一名。最重要的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潜力,而且是突然意识到的”。
但几个星期之后风云突变,临近的驻马店市有一个女学生自杀,报纸上引为“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造成的恶果”。大批判的高潮再度掀起,干校扩大了,工厂也扩大了,工农兵再次响亮地呼喊着口号占领“上层建筑”,惟有正规的学校在沉寂。张宏江离开了给他带来那么多“第一”的县中学,回到父母工厂的学校去读书。这里学生很少,但老师可以给学生更多的自由读书的时间。语文老师似乎格外眷顾这个考试总是“第一”的孩子,他也在这种眷顾当中巩固了自己的信心。那时候这孩子树立了自己毕生的信念:无论做什么,自己必能超过别人。
对于今天那些望子成龙的父母或者“恨铁不成钢”的老师来说,这些往事也许能够证明一件事:给孩子一个自信,比给他一大堆的知识都重要。
365张宏江瘦脸宽肩,有些谢顶,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大。如果不是1977年的恢复高考,他也许永远没有机会对那些教授和博士指指点点了,他的“自信”也就只能造就一连串梦。那一年,他考进郑州大学电子专业。
他还没有建立起抨击别人的习惯,而只是对自己格外苛刻。那些年大学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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