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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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燕-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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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那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游戏里听到这个词,他停住坐骑观察女号的装备,发现对方果然是个新人,全身装备很烂很烂,而且耐久都掉得大半。他那时正赶去打BOSS,而且这个任务实在很烦人,四千只野狼。
  跟过路人提这种要求,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他真这么想。
  可犹豫了一下,居然还是说,好。
  
  也许是被久违的感谢触动,那一瞬他忽然记起很久很久之前,自己还是个菜鸟的时光。有个好心人,也这么偶然路过他身边,然后天天晚上跑来挂机,就为帮他做任务。
  尽管那样的人他在这里只见过一个,然后也经历过许多欺骗和愤懑,不过他还是觉得,该帮忙。
  他现在已经有几套极品装备,怎样险恶之地也是如履平地――可他还是怀念很久之前和那个同伴在漫漫长夜里一刀一剑砍小怪的时刻。
  虽然那唯一的朋友早已离开。
  
  哪怕是鼎鼎大名的高手,要杀掉四千只狼也是份苦差,即使用群攻还是做了整整个半小时,其间他嘴里发苦的看到原本目标BOSS被他人击杀的信息。
  我一定是犯病了,精神病。
  他如此想,忍住气把任务做完,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谢谢你,试剑且天涯。”女孩子郑重的致谢。
  他看着女孩子那一身低级白装,突然有点害臊,嗯了一声,随即离去。
  记住了她的名字。
  
  两周以后的下午,他和一位高手约在五老峰上较量。对方是个大帮帮主,极有实力,极有人缘,也极忙,约战时他本来做好了被拒的准备,但没想到对方一口应承。
  山爬了一半,他忽然收到一条密信。
  “试剑且天涯,你在不在?”
  他看了看发信人,原来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子。直觉在叫大大不妙,一定又有麻烦事。
  装死,装死,一定要装死。
  “嗯”
  他鬼使神差的回答,下一秒开始猛敲自己脑壳。
  “太好了,帮帮我好不好?”女孩子不管三七二十一BLABLA了一堆,原来这次接个时限任务在盘丝洞,但那里被一个帮会包场,她连死四回还是没做成。
  “还有二十分钟任务就截止了,我好着急啊,能帮帮我吗,刚才在洞里我喊了好久,可没人理。”
  二十分钟,从山腰赶到盘丝洞就得六七分钟,而且对手恐怕现在就在峰顶等着他。
  不去,他想。这个女人神经真够粗,我和你又不熟,再说做人诚信很重要。
  可是……
  “嗯,好。”
  试剑悲哀的想我怎么他妈的又犯病了,只好硬起头皮跟对手商量临时改期。这位帮主实在是个厚道人,对如此无理的要求竟也一口应允,“没关系,正好我也有事,有时间再说。”
  那天下午盘丝洞血流成河,传说中的独行剑客以寡敌众,剑气直冲霄壤。等女孩子把任务做完,他已原地复活十几次。而污言秽语铺天盖地袭来,不用说他和他的亲属,甚至连他家的狗都无一例外被问候许久。对此他倒很有经验――――统统拉入黑名单,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他注意到女孩子等级高了一些,衣服却没换几件。
  “谢谢你。”
  就你麻烦!
  他几剑劈碎几个家伙,头上ID被染得血红,还没来得及回半个字,突然发现自己已被系统抓进了牢房,头衔也变为了“罪大恶极”。
  这个词令他心情很糟。
  正在郁闷,身旁忽然白光闪动,另外一道身影出现在旁边。
  正是那个惹祸精。
  他吃惊之余,难得主动多说上几个字,“你也进来了?”
  “你自己太孤单啦。”女孩子笑眯眯的说,坐到他身边。
  他瞪着她,无法相信这个菜鸟会击杀一百人以上,何况她头上的名字也还绿油油的。
  “我去破坏广告牌啦,以破坏公物的罪名进来的!呵~~~~~~~~~~”
  他看着那排长长的波浪线,心情忽然变得舒缓起来。
  他被关了整整一夜,女孩子也出来进去好多次,这个城市许多广告牌都倒了霉。
  他从没想到原来蹲监狱也挺快乐。
  
  出狱以后他第一件事是找到那位帮主与他大战三百回合,对方很强,不过他还是以一招险胜。
  他在高手的尸体旁沉默了半天,犹豫着想走,迈出几步到底还是退回来。
  “那个,嗯,交个朋友吧。”
  他第一次破天荒的主动提出这个要求,话一出口连自己也愣了半天。
  盘丝洞里面对那么多敌人时,他觉得孤单。
  没错,的确杀得很爽很过瘾,可也的确有点孤单。
  他发现自己还在想念那位唯一的朋友,想念两个人并肩杀妖怪的时光。
  被拒绝也没大不了,虽然可能会有点难受吧。
  黄光一闪,帮主原地复活。
  “好啊。我早就想交你这个朋友了,试剑。”
  他向他伸出手来。
  
  第二件事是通知那个女孩子,七个字,言简意赅。
  “跟我走,带你升级。”
  从那天起,等到菜鸟女孩上线他就带她一道做任务。他这种顶级高手对如何闪电升级再熟悉不过,经常是女孩在一旁休息,他自己两剑搞定任务怪,然后听到女孩子的欢呼。
  女孩子下线后他就一个人默默扫荡各种中级BOSS,打下无数绿色高等装备,女装留给女孩子,男装卖了钱送她。每次看到女孩子因为升级和出乎意料的礼物而欣喜不已时,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
  这种日子很累,也有所拖累,可他还是觉得很开心。
  他想自己这样孤僻沉默的人,就是在现实中也没几个朋友,每天只跟冷冰冰的程序打交道,可竟然能在虚拟的游戏里交到两个朋友和……她,多么幸运。
  
  过了两个月系统推出结婚系统,早已成为精英族的女孩子第一时间拉着他坐上花轿。
  没有伴郎伴娘,没有撒花的人群,一台花轿,一匹孤孤单单的马,两人从南郊来到城市,就这样结成了虚拟婚姻。
  伴随他的,只有帮主朋友发来的一纸贺信。
  
  婚后生活也没什么不同,打怪,做任务,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可女孩子显然不这么感觉,她喜欢热闹,羡慕那些前呼后拥的高手们,想要结交更多的朋友。
  有一天他有事没上,她和别人组队做任务,一时心血来潮把头衔改成了“试剑且天涯的老婆”,结果吃惊的队友纷纷开始追问-“真的?你是试剑的老婆?那个试剑且天涯??不会吧。”――她证实之后众人都不住发来欣羡的表情。
  女孩子突然很得意,很快活,从前还是个菜鸟的时候,没人多看她两眼,向人借几个铜板做车费都要喊好久,而现在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高手,有个偶像级的牛人老公。
  他不过一天没来,她已加入某个大帮派,好友名单上多出几十人。
  等他回到游戏里时,女孩子甜蜜蜜的一口一个老公,入帮吧。
  他是个不愿意被约束的人,不过也曾想过要有一天她觉得闷了想加入组织,他会去找那位朋友,收两个人入帮。
  可不是眼下这个帮。他虽然不大关心帮派斗争,也知道两个最大的帮会关系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只剩下这一个朋友,虽然是很少联系的朋友。
  可在这游戏里他也只有一个老婆。
  所以默然很久,他还是满足她的要求。
  当全服的人都为独行侠加入帮会的消息惊讶时,他对着满屏欢迎词只挑了挑眉。
  
  然后发现自己果然不太适合群体生活。
  负责许多人升级,定时打BOSS,挑战弱小帮会,清场抢地盘,这些他从前避之唯恐不及的工作,如今都要一一担负,也没人陪在身旁,帮会频道里那些亲言热语都与他无关。
  明明在这么多人中间,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他心力交瘁,觉得困扰疲倦。
  只有两件事还让他产生点安慰―――作为核心成员,女孩子虽然结交上更多朋友,更活泼,很少再象以前那样和一起他聊天做任务,可每天还是会在帮会里亲热的招呼他――老公,你上来啦。另一件则是悬心已久的帮会大战一直也没爆发,这样他不必面对两难的处境。
  
  在一群雄性动物中,活泼随和的女孩子十分受欢迎,每天出现在各种频道里的献花和神秘礼物都不少,捧着捧着,男人们的玩笑就没了边,女孩子只笑着回应,“扁你哦。”“讨厌,我有老公的。”最初大家还有点忌讳,可他始终沉默寡言,渐渐也都把他当成了空气,直到有一次有个家伙说话实在太过,终于被突然而至的试剑直接秒杀。
  不用说帮内好一通乱,骂的骂,看戏的看戏,女孩子也密他轻嗔,“老公你是干什么呀,别这样好不好,他不就是说说吗?”老婆在帮会里左周右旋,帮主又大力挺他这位高手,总算把风波压了下去。那之后没人再敢当他的面说些带颜色的话,场面不免冷清,女孩子又禁不住埋怨都是他的错。
  他觉得离她越来越远,从前那些日子都开始模糊。
  觉得闷。
  他并不想要这样的处境,他想要如风一样自由,纵横捭阖,无所拘束。
  然而人总是会背负各种各样的枷,很难摆脱。
  我想和你一起回到从前――可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因为明白,她比以前快乐得多。
  
  有一天他打BOSS,这种罕见紫BOSS爆出的装备为帮会所需要,这BOSS出乎意料的厉害,而等待的队友又迟迟不到,于是他关闭聊天频道,孤身与怪物耐心周旋。
  走步,卡位,进攻,回血,状态,他的操作如同行云流水,键盘鼠标配合天衣无缝,在鏖战中,许久不见的兴趣和平静忽然再次回潮,哪怕几次命在旦夕,他也从容不迫。三十多分钟后紫BOSS终于轰然倒地。各种战利品爆出一地,光灿灿耀人双目。
  可他并未感到如释重负,反倒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
  他挑选好战利品,重新打开聊天频道,意外的发现帮主和女孩子的两道信息,都是急要他去南郊森林,女孩子还发着哭泣的表情,“老公,他们欺负我,快来啊!”
  他一震,来不及多问立即回程,几个起落赶到南郊森林,只见到漫天刀光,本帮成员密密麻麻围了几层。
  他费尽力气挤进人群,看到一地尸体和被砍成几截的花轿。
  在如山尸体中,他看到有位帮主倒在地上,穿着伴郎的服装。
  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与唯一的朋友相见,他脑袋嗡的一声响,刹那一片空白。
  
  地区频道闹得不可开交,帮会里也是乱成一片,他仔细查看,虽然在各种扭曲的信息中,也分辨出真相。
  帮会有人偶然路过南郊,看到对头帮会有人成亲,迎亲队伍很热闹,吹喇叭的乐队,还有伴郎。这个成员知道花轿有相当丰厚的押金,如果砍掉则会得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和经验。而无论新浪新娘或伴郎伴娘,还是在迎亲队伍里的其他人,都会在两小时内处于无法攻击他人的和平状态。于是他决心试试运气,上去砍花轿的时候却被随后赶来保护队伍的他人给灭了。该成员咽不下这口气,在帮会频道里呼朋引伴,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条消息是――伴郎是对头帮的帮主。于是帮会所有在线的人倾巢而出,把这支队伍杀得七零八落,救起又杀掉,杀掉再救起,能手刃知名高手,实在是件难得的美事。
  一半高手被反复虐杀,连其他无关者都开始看不下去了,地区频道骂声连天。
  
  弄清怎么回事,他当即血往上撞。当看到朋友再度享受“被救起――被乱刃分尸”的待遇时,他再也忍耐不住,调到全体攻击模式,冲上前去。
  剑光一片,凶手们纷纷倒地,而他人采取的帮会模式并伤不到他,于是他站在众尸体中,鹤立鸡群。
  “试剑,你怎么回事!”――这是帮主的高喝。
  他持剑在手,紧紧靠在朋友身边,陷入暴怒,“你们他妈的穷疯了?!连婚车都砍!”
  
  那是最不可碰触的美好回忆。
  孤孤单单的花轿,孤孤单单的白马,孤孤单单的祝福,他和她慢慢穿过南郊的这一片森林。
  
  一时默然无声,分不出敌人和友方,都傻呆呆的看着这个手持长剑怒不可遏的人。
  女孩子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光芒四射的装备与那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老公,他们欺负我!他们杀我的!”
  “去你妈的!明明就是你最先来砍我们花轿!”横尸在地的新郎愤怒不已,“做人别太过分!”
  他愣了愣,什么?是这样的吗?不会的,怎么会?
  “老公你帮不帮我?老公!”
  “我可是你老婆啊。”
  这些话令他茫然无措,可是他看看地下始终不发一言的朋友,依旧钉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老公你是不是傻了?我不管啦,你别拦我,你要拦我也要杀你喽。嘻嘻,让我杀一次嘛,反正你这么厉害~~~~~~”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已分辨不清,只是木然看着天尊仗和其他无数武器一道降下光芒将自己击倒在地,装在包裹里的BOSS战利品铺开满屏,而帮众蜂拥而上,刹那间抢得干干净净。
  
  他心里闷得发疼,头也在发昏,他觉得窒息,上不来气,很想抽烟。
  肋骨抽着痛。
  “老公,唉呀,你又不早说……没事吧,我开玩笑啦,起来吧。”
  她还像以前那样轻嗔薄怒,温柔的撒娇。
  然而有把冷厉的刀子扎入他的心脏,血流满了胸膛,那些美好的温暖的记忆被鲜血冲到深不可测的角落。
  他闭上眼睛,按下原地复活。
  他看着这些人,一张一张如临大敌的脸孔,冷笑。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敌人!以后见面我绝不容情!记住了!”
  他随即脱离了这个帮会,又咬着牙按下离婚选项,然后一把扯下机箱电源。
  
  他从来说到做到,这一次却失了信。
  试剑且天涯,自此在激战四海区销声匿迹。
  
  他并没有离开这款游戏,虽然每次上线总是不免黯然,可那么久了,游戏中的茫茫碧空与漫漫黄沙间都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掌纹,会带来一丝温暖,不像现实中那些冰冷的交换机。
  他花钱转到了另一个略新的服,还是秉承了很久以前的习惯,沉默的打BOSS,路遇不平拔剑相向。只是和以前总归有些不同,热情越来越淡,也越来越感到寂寞。
  某次路过一片密林,有个新手在那里打猴精,看到他过来连续发了好多眼泪汪汪的表情,“帮忙,帮忙,帮忙,谢谢!”
  他策马而过,更不回头。
  
  这天晚上,他又一次在五老顶峰上抱膝而坐,看瀑布千仞如练,云蒸霞蔚松柏秀,忽然想起很多片段。
  离开不过一个半月而已,却渺茫遥远得象上一世。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有人忽然轻声开口,他一惊站起,不知何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峰顶。
  他眼睛瞪圆,一时懵住。
  “你可让我好找。”他唯一的朋友大剌剌的坐过来,“我跑了二十二个服,可算把你逮住了,早知道从后往前找多好。”
  他还在发愣,突然挨了一拳,掉了几滴血。
  “说跑就跑,也不知道说一声!当我是朋友吗?”
  他一拳砸回去,脸上热辣。
  
  那个晚上他本来是想交代两句,可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抱歉?再见?后会无期?谢谢你?每个意思都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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