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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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道-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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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第四章(2)

    苏明就吼:“苦尽甘来懂不懂,苦练才是根本,练!”

    梁伟军就揶揄身边监督他的老兵:“你怎么不练?”

    “我监督你练!”老兵脸上一红,在梁伟军黝黑结实的屁股上拍一巴掌:“加五十个俯卧撑!”

    张爱国也在苦练。四枚一组的教练弹一投就是二十组,晚上还要拉着绑在树上的背包带。挥臂上练拉力。每晚数千次用尽全力的摆臂,张爱国的手臂充血肿胀,那种让人无法忍受的灼热感,要把手臂浸泡在冰凉的水中才能消除一点。张爱国的态度很明确,他没理由输给毛毛。

    考核那天,“钢六连”露了一小脸。张爱国出人意料地把手榴弹扔出了68米的好成绩,梁伟军夺得了一百米自由泳二百米蛙泳两个单项第一。两人均入选师集训队,全力备战准备参加军比武。

    队伍回到“钢六连”,杜怀诚表情严肃可话语中透露出压抑不住的欣喜:“同志们,这次咱们连参加集训队的有八名同志,比去年多了三名。有的同志说有进步上了个台阶,要我说这不过是万里长征第一步。等参加集训的同志在军、军区、总部的比武中夺得名次,那才是上了个台阶,你们说是不是?”

    “是!”战士们大吼。

    “钢六连”敲锣打鼓欢送八名战士去师部集训队,张爱国爬上车故意站在梁伟军身后。等车出了大院,张爱国捅捅梁伟军说:“原来你游泳这么棒!”

    “我本来就这么棒,你投弹也不错啊!”

    “与老兵比起来,我差远了。”张爱国犹豫了一下问:“毛毛,你知道郑燕的消息吗?”

    梁伟军回头冷眼打量张爱国一番,扭过头去冷笑着说:“她在保密单位,地址不能说,还有事儿吗?”

    “没了!”张爱国碰了个软钉子,气哼哼地蹲在车厢角落,看着一位老兵手中的香烟愣神。老兵把烟递给他,他却不明所以地看着老兵。

    “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张爱国尴尬地笑笑,摸出包烟递给老兵一支:“我抽不惯“牡丹”,换支“勇士”抽!”

    牡丹烟要比勇士烟贵很多,老兵却不接,把架在耳朵上的一支烟拿在手里晃晃。张爱国这次发现梁伟军拿着包他抽不惯的“中华”在与其他老兵换烟抽。张爱国气得一屁股坐在背包上心想,梁毛毛,打死我也不告诉你,郑燕在师部

    医院。

    “嘎斯”卡车转过山脚向山头上爬去。师集训队设在教导队,来过的老兵丢掉烟头,说到了,到了!战士们扶着车厢栏板站起来整理服装。

    卡车穿过战术训练场,刚开进教导队营院,天空中响了声动静不大的闷雷,飘起毛毛细雨。慢慢地变成小雨、中雨、大雨,最后天空仿佛变成掉了底儿的筛子,飘泼般的大雨一下就是两天。

    梁伟军趴在长条凳子上“游泳”,看着窗外的雨幕,心想使使劲儿顺着雨幕能游到天上去。他觉得这个想法很好笑,对着同宿舍的几名老兵,说咱们背伞顺雨游上天去,看看谁在捣乱揍他一顿,等雨停了,咱们跳伞下来就能训练了。

    老兵不理他,脸色阴沉地盯着雨幕。梁伟军悻悻地回过头,低声嘟囔:“耽误了两天训练,至于这样。”

    院子里突然响起炸雷般地喊声:“游泳集训队人员,俱乐部集合!”

    “终于来了!”几名老兵一头扎进雨幕,梁伟军拿了雨衣追上去:“雨衣,雨衣!小心感冒……”

    “什么时候了,还他妈穿雨衣,跟我来!”“钢六连”的一名老兵,拉着梁伟军向俱乐部狂奔。

    “同志们!”全身湿透,帽沿上还在滴水的游泳教员表情严肃地说:“上级通报,黄河主大堤上出现一处宽约五米的地下塌陷带。这一带的河道属于地上悬河,如果决口河堤下的K市将不复存在。水文部门预计第一次洪峰将在三天后到达,届时残破的大堤可能无法抵挡洪水的冲刷。上级命令我们组织敢死队,必要时开车闯入决口减缓水流封堵决口!”

第二部分 第四章(3)

    “报告,算我一个!”

    “报告,我也去!”

    “我的游泳技术好,去年参加过抗洪有实战经验,让我去!”

    ……

    老兵们群情激昂地喊起来,梁伟军被悲壮的气氛感染了,高高举起手喊:“报告,请求组织上批准我加入敢死队!”

    游泳教员问:“你的名字、年龄。”

    “报告首长,我叫梁伟军,今年16岁!”

    游泳教员走到梁伟军面前,盯着他嘴唇上微微发黑的绒毛,沉思一下说:“梁伟军留守,其余人写遗书,两小时后开始驾驶训练。”

    “凭什么我留守!”梁伟军伸开双臂拦住游泳教员的去路。教员推开他冲进雨幕,梁伟军拔腿追上去:“你站住!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去,今天你说不出个理由,我向上级投诉你!”

    教员恼怒地转过身,盯着梁伟军恶狠狠地吼:“他妈的新兵蛋子,跟我来!”

    回到队部,教员摘下湿淋淋的军帽,拿了条干毛巾递给梁伟军:“擦擦!”

    “我不擦!”梁伟军倔强地把头一扭。

    “梁伟军同志,你的心情我理解,能抱定必死决心让人敬佩。”教员苦口婆心地说:“但是,你的年龄太小了,老同志们有保护你的必要,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是一名解放军战士!”梁伟军以为他的高干子弟身份再次影响了首长的决心,委屈的掉眼泪:“不就因为我是高干子弟才不让我去,高干子弟是人老兵也是人,凭什么我就比他们低一等……”

    “你父亲是谁?”教员惊讶地问。

    “梁得志,怎么了?”

    “那你更应该明白部队纪律的严肃性,作为一名军人必须服从上级的命令!”教员斩钉截铁地说:“这次行动你不能参加!”

    “我不服!”梁伟军爆发了,大声喊叫着:“我们家没有一个孬种,我是一名战士!”

    教员也火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混蛋!你知道什么是敢死队吗?”

    “我知道!别人能牺牲我也能,我还有六个兄弟姐妹,我更应该去!”梁伟军哀求说:“教员,给我一次机会,我不需要照顾。”

    教员正色看着梁伟军,许久,抹去他脸上的泪水拍拍肩膀说:“去吧,给你的亲人写点什么。”

    “什么?”

    “写遗书,你的请求我批准了!”教员大声吼:“到时候,千万别给咱伞兵丢人!”

    “是!”梁伟军抬手敬礼。

    二、

    一队“嘎斯”卡车吼叫着开进营区,雨刷拼命地摆动着,但车窗上仍是一层厚厚的雨水。梁伟军怀里揣着两封用塑料袋裹好的遗书,拉开车门规规矩矩地敬了礼,爬上驾驶位置。

    他的两封遗书,一封给爸爸妈妈另一封给郑燕。写完遗书,梁伟军抹了把眼泪,突然明白身上的军装代表着奉献、牺牲、代表着国家、民族赋予的重托和责任。

    “怎么不穿雨衣啊!”驾驶员随口问道。

    “送人了!”梁伟军口气中充满了义无反顾的决心,但握方向盘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别紧张,开车挺好学的。”驾驶员简单介绍了一下什么是油门、离合、刹车、排档,就命令开车。

    梁伟军按照指点把油门踩到底慢抬离合,卡车吼叫着缓慢起步。

    “好,不错,把离合踩到底挂二档,好不错,加油,踩离合,上三档,刹车,刹车……”

    雨幕中,一株挺拔的大树迅速逼近。梁伟军慌了,一脚踩在油门上,卡车“咣”一声撞在大树上,喘了两口粗气熄火了。驾驶员下车检查了一下,湿淋淋地窜回驾驶室笑吟吟地说:“有点紧张吧?”

    “不、不紧张,有些慌!”

    “别慌,车这东西欺负新手,你越慌它越欺负你。”驾驶员从车座下摸出一包烟,点上一支塞到梁伟军嘴上:“抽支烟压压惊,车没事,就是有点毛病也不要紧,反正要填……”

第二部分 第四章(4)

    梁伟军叼在嘴唇上的烟抖动起来,驾驶员懊悔地给了自己一巴掌闭上嘴。

    黄昏,九名敢死队员已经能开着卡车围着大院转圈,驾驶员监督着他们把车开进采石场。早已在等候的战士们,手搬肩扛装满车厢,又用8号铅丝封车把石头和卡车变成了一个整体,齐刷刷地向敢死车队敬礼,然后爬上卡车奔赴大堤,他们是最后的预备队!

    第二天黎明,上级来了命令,洪峰提前到达,地下坍塌处出现若干冒水点,但围堰尚未构筑完毕,敢死队上大堤待命。

    接到命令,正在炊事班给敢死队炖肉的教导队队长眼圈红了,用马勺敲着锅沿骂娘:“他娘的狗屁水文站,不是说洪峰明天到吗?肉还没熟……”

    骂完了,抹抹眼睛从口袋里翻出几十元钱,吼司务长:“开车去镇上,买酒买肉,无论如何也让战士们吃一口,完不成任务,我撤你的职!”

    “队长,没票啊,光有钱不行……”

    “多给钱,多给钱!就是抢也不能让战士们空着肚子走,出了问题,我负责!”

    “明白!”司务长一头扎入雨幕。

    出发时间到了,司务长还没回来。队长一拳砸在车厢上喊:“同志们,我这个队长不称职,没能让同志们吃上口热饭,别记恨我活着回来……出发!”

    大堤上,战士、民兵、群众顶着大雨一步三滑地奔跑着,向出险点扛装满泥土的草袋。敢死车队的到来,更加重了本来就很紧张的气氛,不知那位干部喊了声:“拼了,不能牺牲我们的战友!”战士们像疯了一样地奔跑起来,滑倒爬起来,再滑倒再爬起来……

    敢死队员跳下车站成一排,驾驶员立刻拆除车门、挡风玻璃、副驾驶座。一辆吉普车从大堤上飞奔而来,满身泥泞的郑军长跳下车,警卫员赶紧撑开伞,被他一把夺过来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你的名字,那年入伍?”郑军长走到教员面前问。

    “报告军长,我叫何恩华,70年入伍。”

    ……

    军长一路问下来,走到梁伟军面前微微一愣,当胸一拳问:“怕不怕?”

    “不怕!”

    “好!有种!拿来!”军长一摆手。警卫员抱着一摞大碗发给敢死队员,参谋紧随其后把军用水壶里的液体注入大碗。密密的雨点砸入大碗,荡漾出阵阵醇香。

    “刚才梁伟军同志说不怕,我说面对生死考验不怕是假的,但我们不能怕因为我们穿着军装,我们是人民子弟兵!”军长接过警卫员递过来的大碗,高高举起:“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在指挥部摆了一桌酒席,要求你们全体参加一个也不能少!勇士们,我代表全军给你们壮行!干!”

    梁伟军仰头喝了一大口混合着雨水的辛辣液体,咧嘴想吐。

    军长喊:“咽下去,喝干它,这是给英雄热胆的酒!”

    梁伟军仰头吞下满碗辛辣的酒液,一股热流在腹中扩散开来直达四肢百骸,不由血脉愤张。

    “轰”一声巨响,大堤塌落出四米多宽的口子,奔涌的洪水卷着泥沙撞的围堰一阵摇晃。战士们疯狂地向上运送沙包增高围堰。但洪水已经涨过围堰,激流很快在围堰下冲出一道深沟,围堰摇摇欲坠,口子也被越冲越大,转眼间已经宽达八九米。

    “勇士们,看你们的了!出发!”军长抬手敬礼。

    教员大吼起来:“按队列顺序登车!”

    梁伟军站在排尾,只好向最后一辆车跑去。驾驶员发动卡车后跳下来,对梁伟军敬礼说:“同志,保重!”

    梁伟军默默地点点头,面对如万马奔腾般的洪水,谁也不能保证能活着回来,他的心骤然收缩,手脚颤抖忍不住掉泪。

    我才十六岁!梁伟军抹去眼泪,贪婪地看着四周,虽然雨幕遮挡了他的视线。

    第一批次三辆卡车连续开进口子,立刻被激流冲进围堰,第二批紧跟着冲了上去。眼看第三批就要上去,梁伟军把腰间拴救生圈的绳子用力紧紧做好准备,猛听见有人喊:“毛毛,你是条汉子,我佩服你,以前对不住的地方多原谅!”

第二部分 第四章(5)

    梁伟军看到泥猴一样的张爱国扛着沙包边跑边喊,连忙从怀里掏出写给郑燕的信,大喊起来:“张爱国,过来,帮我一个忙!”

    张爱国愣了愣,丢下沙包跑过来。

    “把这封信交给郑燕,我可能没机会……”

    “这个忙,我不帮,你自己交给她!”

    郑军长大喊起来:“第三批,上!”

    “快点,他妈的我没时间了!”梁伟军把信丢在张爱国怀里,开车跟上队伍。

    “她在师部医院!”张爱国大喊起来。

    梁伟军从车内探出头:“什么?”

    “她在师部

    医院,你活着回来自己把信交给她。”

    “妈的,张爱国,等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等着你!”张爱国热泪盈眶。

    梁伟军开车接近口子,浊浪伴着雷鸣般的轰响不时溅上大堤。梁伟军大喊着:“爸爸妈妈,你们保重,燕子永别了!”狠踩一脚油门,卡车轰鸣着冲向口子。前轮悬空时,梁伟军恰到好处地跃出驾驶室跳到口子边缘,连续打了几个滚爬起来哈哈大笑:“老子,没掉进去!”

    连续投入九辆卡车终于挡住了激流,战士们再次涌上来围堰迅速增高。梁伟军高兴的手舞足蹈,全然没有察觉到他脚下出现了一道急速扩大的裂缝。

    “小心!”一名军官扑上来时,梁伟军已经随着坍塌的泥土落入洪水中,一道浊浪把他压入水下。

    “梁伟军!”教员爬上围堰喊的撕心裂肺。

    梁伟军是九名敢死队员中唯一沉入水中不见的,其他几名队员虽然也有落入水中的,但有救生圈保护全部漂在水面上被冲进围堰。听见教员的呼唤,几名敢死队员缠上保险绳准备跳水救人。冷不丁,梁伟军从他们脚下冒出来。

    满身泥浆的梁伟军被拖上围堰,喘了几口粗气,举起右手里握着的长条状物体,啪啪亲了两口说:“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战士们纳闷地看着梁伟军,以为他被吓得出了毛病。梁伟军连忙解释:“救生圈挂在一辆车上,绳子缠着解不开,刀子!”

    梁伟军使劲举举右手,战士们这才看清他手里握着一把折刀。梁伟军爬下围堰,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弯腰哇哇大吐起来。抵近指挥的郑军长长嘘一口气,笑起来:“这小子喝多了!”

    梁伟军在军长的吉普车上睡了两个多小时,醒来后才发现身上到处都是划伤,胸口还有一大块淤青。仔细想想,不由有些后怕。他被浪头压下水面重重地撞在水底的卡车上,要不是救生圈缓冲肋骨肯定骨折,那样他想挣扎出水面就难了。又想起在水底被水流冲的不停移动的卡车,要是被挤压住……

    梁伟军被吓出一头冷汗不敢再想,打开车门跳下车听见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坚固的围堰已经筑好,满载石料的车队开上大堤,决口合拢已成定局。

    参加了敢死队,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梁伟军不但立了三等功还让人们对他的看法大有转变,说原来纨绔子弟中也有热血青年。其实梁伟军根本算不上纨绔子弟,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坚决地认定凡是干部子弟都是一路货色。

    张爱国很想看看梁伟军给郑燕写了些什么,以掌握他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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