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变得鸦雀无声,蓦地,女军官们清醒过来,一边喊着等等,一边手忙脚乱地把零食、未打好的毛衣、摊开的杂志填进床柜,抻平床单拉出马扎坐好。
罗娜见女军官们连连点头示意已经做好准备,拉开房门梁伟军一手提着瓶白酒,一手拿着个白磁小碗出现在门口。
“梁队长,你是来喝酒吗?”罗娜笑问。
“你会喝酒吗?”梁伟军丢下罗娜,径直走到女少尉床前问:“怎么样了?”
“疼,疼得厉害!”女少尉做西子捧心状。
“嗯,你们自由活动吧,不用摆姿势了!”
梁伟军拉过一个方凳,放好小碗注满白酒,丢一根燃着的火柴进去。“嘭!”淡蓝色的火焰欢快地跳跃起来,女军官们好奇地围过来。
梁伟军蹲下,一声不吭地捞起女少尉受伤的脚。
“你想干什么呀?”女少尉脸色绯红,紧张地挣扎了一下。
“别动,热敷,再有两个星期运动会就开幕了。”梁伟军皱着眉头,在不甚肿胀的脚腕上按了一下。
“咝!”女少尉倒吸一口凉气。
“忍住!”梁伟军伸手在酒碗里沾了一下,迅速把冒着淡蓝色火苗的手掌按在女少尉脚腕上快速轻揉。
“哎哟,哎哟……疼啊……”
“忍住!”梁伟军冷冰冰地一声喊,女少尉立刻咬住下嘴唇,眼泪汪汪地寻找罗娜。
罗娜走上去握住她的手,像哄孩子似地轻声说:“坚持,你是军人,忍住啊!”
碗里的酒慢慢减少,梁伟军揉搓的力度越来越大。点完两碗白酒,梁伟军站起来说:“问题不大了,明天你就可试着做些轻微运动。”
“谢谢队长!”女少尉甜甜一笑。梁伟军笑笑说:“不客气,早点休息吧!”
送走梁伟军,罗娜拉着脸返回室内,看一眼托腮沉思秋波盈盈的女少尉,抓起一件上衣用力挥舞:“什么损招,弄得一屋子酒气!”
女中尉捅捅女少尉:“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女少尉抬头,眼神温柔:“队长竟然会笑啊!怎么说来着,刚柔并济,侠骨柔情……”
“装腔作势!”罗娜用力挥舞着军上衣,气冲冲地说:“他当然会笑,只不过不想笑,板着死人脸装腔作势!”
女军官们有些茫然不明白罗娜为什么生气,只有女上尉侧过脸去偷笑。
“哎呀!”女少尉突然惊叫:“从操场上下来,我还没洗脚哪,怎么办啊?”
五、
一家豪华酒店的咖啡内,坐满红男绿女,在典雅的
钢琴曲中优雅的低声谈笑。张爱国坐在柔软舒适的圈椅中,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眼神从坐立不安的王秀娟身上移开,扫向大厅,环视。
酒店大厅采用了大量流光溢彩的玻璃幕墙、亮晶晶的镜子装饰,几丛人工竹林错落有致地布置其中,金碧辉煌的皇家气派中又不失田园风情。
郑燕出现在大厅门口,白衬衣、牛仔裤,一头长发用花手绢扎成马尾,矜持伫立,款款扫视大厅。
“来了!”张爱国指指门口。
“燕子!”王秀娟放下咖啡杯迎上去,尖细的鞋跟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一串清脆地哒哒声。
第六部分 第十七章(11)
张爱国像训练有素的侍者,妥贴地拉出椅子安置两位相拥而泣的女士坐下,低声提醒说:“都在看你们呢!”
两人松开紧握在一起的手,乜眼看看大厅内惊诧的宾客,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擦去满腮的泪水。
张爱国欠身问:“燕子,喝点什么?”
“咖啡吧!”
张爱国对侍者说:“糖放双份。”
“不用放糖,我喝原味的。”郑燕取笑张爱国说:“还以为我是爱吃甜的小姑娘啊!”
“你本来就不老啊,始终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嘛。”
“爱国学会恭维人了。”郑燕注意到,张爱国西装革履王秀娟珠光宝气,就好像刚陪同国家领导人接见过外宾,于是笑道:“元首夫人很漂亮吧?”
张爱国大笑,做举手投降状。王秀娟想了想才明白郑燕所指,脸色微红,解释说:“陪他去参加酒会,没想到拖得时间长了,没来得及换衣服。”
侍者送上咖啡,郑燕端杯呷一口,偷偷地笑。
张爱国指指王秀娟嗔怪说:“你呀,又上郑燕的当了!”
王秀娟见郑燕双肩微抖,知道她在偷笑,轻轻拍了她一下说:“刚见面就捉弄我,居心何在?”
郑燕咯咯地笑,还夸张地叫了一声,两人打闹成一团,好像回到了儿时。张爱国满目含笑地看着,一脸幸福状。
“张总,你好啊!”一位水桶般的男人远远就伸出手,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张爱国对郑燕点点头,连忙迎上去握手寒暄。
郑燕拉着王秀娟的手,低声问:“幸福吗?”
王秀娟羞涩地点点头,反问:“你结婚了吗?”
“没呢!”郑燕从坤包中拿出烟熟练地点上,见王秀娟神色诧异,苦笑着说:“干导演的天天熬夜,就靠烟和咖啡提神,累啊!”
王秀娟心疼地提醒说:“眼角都有皱纹了,你多休息,工作又不是一天能干完的。跳你的舞多好,怎么干上导演了?”
“跳舞的黄金时间给了部队,来这儿只能伴舞。这边竞争激烈,总要谋条出路,误入歧途了。”郑燕摇摇头,吸了口烟,吐出的烟雾袅袅飘起,旋即消散了:“干了两年记者,后来又跟着剧组干场记干剧务,混了几年我拉了个投资商搞了部专题片没想到得了奖。台里的领导一重视,就把我送到北广进修两年,回来后我就成了导演,专搞纪录片、专题片。”
“燕子,你还是这么要强,多困难的事儿到你嘴里也变得轻松了。”
“我是谁呀?郑燕啊!”郑燕收起脸上的沧桑,重开笑脸:“你们过得怎么样?”
“也是坎坎坷坷,最困难的时候几乎要饿肚子,逼的爱国走投无路差点把我们的伞靴卖了。不过还算幸运,我们跌跌撞撞最后还是走过来了。”王秀娟笑着说:“现在公司走上正轨收入稳定,我存下一笔钱在家当全职太太。”
郑燕坏笑着吓唬说:“小心点,男人有钱就变坏,这边可是流行养小。”
“既得陇复望蜀,男人都这德行!”王秀娟见张爱国与胖子聊的正热烈,低声说:“他有过,弄得我们倾家荡产,他现在的女秘书是我给他挑的。”
“呵呵,监视哨啊!”
“哪儿啊,他眼光不行,我给他送了个国优标准过去。告诉他,找女人只能高于不能低……”
“你没病吧?”郑燕瞠目结舌地看着王秀娟,如同她面前坐着一个怪物。
“没病,那是个警示花瓶,是为了让他记住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王秀娟胸有成竹地说:“男人们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送爱国一个让他光明正大,不用去偷。再说他如果真想去偷,我就是把自己绑在他腰带上也管不住,他照样能找到机会。”
郑燕觉得王秀娟简直不可理喻,火挺大地说:“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你傻不傻,爱情是自私的!”
“对呀,所以我去全力维护我们的爱情,不惜代价不计后果,我只要爱国留在我身边。”王秀娟笑着说:“目前看我是成功的!”
第六部分 第十七章(12)
郑燕翻着白眼说:“傻妮子,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感觉!”王秀娟说:“爱一个人,不仅仅是要爱他的一切那么简单。要给他空间、温暖,男人娶老婆可不是想再找个妈或娶回一个领导。爱国爱不爱我那是他的事情,但我爱他,而且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爱我。”
“爱之极置!疯女人,你真是个疯女人!”郑燕摇着头说:“我做不到,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我宁可选择离婚。”
“女人不但有被爱的权利,更有争取爱情的自由。”王秀娟坏笑起来:“我听说,毛毛还是独身哪。”
“那又怎么样?”郑燕脸上出现一抹红晕,赶紧岔开话题:“你们回部队了?”
“没有,我给家里打电话听说的。之前落魄,没脸回去,现在想回却没时间了,真想念我们当兵的时候,也不知道咱们班的那些女兵怎么样了?”
“是啊,真想回去看看。”
“好啊!过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回去。”张爱国把自己拍进圈椅,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润润喉咙说:“我准备转移公司发展方向,把业务向家乡发展。”
郑燕有些奇怪地问:“边贸不做了?”
“千军万马都去做边贸,我快要挣不到钱咯!”张爱国用商业家的口吻说:“咱中国人的王道思想太严重,都想挤跨别人垄断市场,边境那边价格战打得厉害,我准备逐渐撤资,把主要精力放到还不为人注意的内地市场。”
“嗯,有头脑,有胆识!”郑燕不懂装懂地点点头回头去看王秀娟,发现她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张爱国,就像艺术家在注视自己得意的作品。
六、
军容严整的大瓢在伞训队门口,掏出手绢擦去满头的汗水,走到哨兵面前敬礼说:“少尉同志,我找梁连长。”
站哨的少尉脆生生地说:“没有这个人!”
“不可能吧?”大瓢向院内探头探脑:“那不是吗!同志,你怎么能骗人呢?”
“那是我们梁队长,不是梁连长!”
“那是我的老连长,我们连都这么称呼他!”大瓢气哼哼地往里闯,女少尉把枪一横:“站住!我们队长说了,训练时间概不见客,不信你去试试。”
“真这么说了?”
女少尉做个请的手势,大瓢立刻收住脚步,直挺挺地站在门口。
女少尉皱皱鼻子:“你身上什么味儿?”
“没味啊?”大瓢嗅嗅衣服说:“你闻到什么味儿?”
“臊臭,猪身上的味儿,就是你身上的味儿!”
大瓢笑道:“你鼻子真灵,我的确是饲养员……”
侦察连的兵都被各单位像宝贝似的抢走,这个被送去养猪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兵,女少尉心头厌恶,挥手驱赶:“去去,什么你我的,套什么近乎。你应该称呼职务军衔或同志,上那边站着去!再走!站到黄线以外!”
大瓢不想和这个蛮不讲理的女少尉纠缠,边走边嘟囔:“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别吃猪肉……”
女少尉娇叱:“你嘟囔什么?”
“我说你有本事别吃猪肉,怎么了?没有我们饲养员,你们哪来的猪肉吃,还军官呢!”
“你再说一遍!”
“你让我说我就说啊?”大瓢立正站好目视前方,时间不长就被炙热的阳光烤出一脸油汗,但他一动不动任凭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女少尉站得无聊东张西望。蓦地,发现大瓢正在乜眼瞟她,脸露不屑。她抬头看看头顶上的遮阳伞,赌气挺胸抬头地站好,斜眼看着阳光下的大瓢。
不过半个小时,女少尉觉得腰酸腿麻连忙自我调整。无意中,又看到了大瓢轻蔑的眼神。
“看什么看?傻乎乎的,别站在我眼前,到那边去!”女少尉指指大瓢身后的树荫。大瓢屹立不动。
“傻蛋!”女少尉使劲别过头去。
大休息号声响起,大瓢举着士兵证喊:“少尉同志,我可以进去了吧?”
第六部分 第十七章(13)
“不行,过来登记,等着我请示!”女少尉装模作样地拿起电话,大瓢扯着嗓子喊起来:“连长,连长!”
“你喊什么?”女少尉摔下电话,柳眉倒竖。
大瓢嘻嘻笑:“你们队长,我们连长,叫我进去!”
女少尉转身见梁伟军果然在招手,回身要过证件对照照片端详了好一阵,扔给大瓢说:“怎么像雹子打过的茄子。”
士兵证像张开翅膀的蝴蝶撞上胸口,大瓢一把捞住,转身就走,边走边唱:“狗尾巴花不需要阳光的哺育,也能盛开哎哎哎”
“什么破锣嗓子!”女少尉鄙夷地撇撇嘴,发现她正站在遮阳伞下,大喊起来:“你给我回来!”
大瓢撒腿就跑。
“看你这头汗,赶紧擦擦。”梁伟军拍拍大瓢的肩膀说:“场长给我打过电话,说你这段时间表现不错,注意保持。”
“是!”大瓢摘下帽子擦汗,锃明瓦亮的光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女军官们大笑。
梁伟军也笑:“怎么理了光头?”
“热,场里没人会理发,去旅部理发班来回要两个小时,太耽误时间。这多好,一个月理一次就行了。”大瓢戴好帽子,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厚厚一打稿纸递给梁伟军:“老连长,这个月的作业。”
梁伟军随手翻了翻问:“电子对抗部分呢?”
大瓢嘿嘿干笑:“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差多少?”梁伟军慢慢抬头,严厉地盯着大瓢。
“一点点……”大瓢吞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那些长脉冲、短脉冲、GPS什么的,名词我都会说就是原理搞不明白,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搞的我头疼。不是有电子分队吗,他们都是专家……”
“按你的意思,你空降敌后要带上电子分队随行保障?”
“不……不是!我回去抓紧时间学。”
“下个月把反干扰单元的作业交上来,再完不成,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子!”
“是!连长,那我回去了!”
“吃过午饭再走。”
“不了,场里人手紧,我就请了半天假。”大瓢敬了礼,转身走了。
女军官们呼啦一下围上来,唧唧喳喳:
“队长,你给他留的什么作业啊?”
“看他那憨样,肯定是识字班的课程!”
梁伟军笑着把作业交给女军官们说:“看看,如果你们能看懂,那你们至少能指挥一个排!”
“吹!”女军官们对军事指挥不感兴趣,没人接作业,围着梁伟军说:“队长,听说你歌唱得不错,给我们唱一个吧!”
“谁说的啊,我唱歌跑调。”
罗娜喊起来:“给队长鼓鼓劲儿!”
女军官们立刻有节奏的鼓掌:“梁队长,来一个!梁队长,来一个!”
“好好,我唱我唱!唱个空降兵之歌!”梁伟军清清喉咙,用喊口令的嗓门唱起来:“战歌如雷,马达轰鸣,英勇的空降兵深入敌后……”
梁伟军声若洪钟掷地有声,与其说是在唱不如说是在喊。女军官们搂抱在一起笑成一团。
自从梁伟军给女少尉治伤以后,女军官们与他亲近起来,经常开些小玩笑。不训练的时候,梁伟军也开玩笑,但那只是同志之间的玩笑绝没有油嘴滑舌。细心的女军官们逐渐发现,其实梁伟军身上有着很多的优点。他很细心,会关心人,谁要是头疼脑热他总能知道,好多女军官们想不到生活细节他都能想到。强硬外表下的他,其实很羞涩,经常被女军官们的玩笑,搞得面红耳赤。
女少尉伤好后,拽着罗娜陪着她去表达谢意。两人走到梁伟军宿舍窗前,无意中发现梁伟军竟然会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注视着一个红丝扣和一把折刀。从铮铮硬汉眼里流出来的万般柔情,绝对能把少女的心熔化。两人心猛地跳了一下,女少尉竟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此后女少尉再看梁伟军的眼神就变了,雾蒙蒙的充满了似水柔情。她经常当众说,想象一下,那绝对是一场轰轰烈烈让人刻骨铭心的爱情悲剧,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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