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朵大惊道:“殿下万万不可呀!骨思力将军临别时曾经千万嘱咐,不可与宋军正面交锋,宋军既然想灭我木波,必然不会只带这点兵来,后面必有伏兵。我们只要坚持七八日,宋军必然粮近而退。即使宋军粮草充足,我可以邀西夏金国驰援,如此一来,宋军不得不退!此时,我军出城追击,必可大破宋军!”
“骨思力,骨思力,他说什么你们都信什么吗?他怎么知道西夏和金国会驰援我们?金国现在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会救我们?”
释朵忍着怒气耐心地道:“殿下,西夏和金国无论如何艰难,他们都会倾力相助的。殿下可知这百年来为什么宋军对西夏、金国屡战屡败?”
“宋军殷弱,不如党项、女真善骑射,这是尽人皆知的。”
释朵道:“骨思力将军说过宋军经过训练战斗力未必属于两国,拜就败在宋军缺马,没有上规模的骑兵。如今大宋已经得到了产马的临洮路,西夏和金国又怎么会容忍他们得到在得到产马的河湟地区?”
瞎角站起来,焦躁不安地来回胡乱走了两圈,冷冷地道:“就算你说的有理,就是他们来救,可是只好也要七八天吧,城中粮草只够两天用度,难道你让将士们都喝西北方吗?”
“殿下,刚才末将不是说了,分出两万将士屯聚城外,这样城中粮草勉强可以支撑六七日。如果您再把内库中的钱粮拿出一部分来,那八九天都没问题。”
“不成!”瞎角急忙大吼一声,随即发觉自己失态了,他急忙道:“我们有四万大军,居然被敌人一万人围在城里,传了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死?本王和众将领还有和颜面见人?释朵将军的脸上光彩么?”
瞎角没有经过大规模的战争,除了他小时候父亲篡夺木波王位的时候,木波城里发生了一次大混乱外,这数十年来,西夏、金国、大宋、吐蕃都相对平静,除了偶然的边境骚乱外连上千人的小战都没过。可是前天他刚刚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尤其是逃跑的时候,那个宋军小将挥舞着血淋淋的马刀向他冲过来的时候,让他肝胆俱裂,要不是骨思力死命抵抗,他绝对不会站在这里发号施令了。
在内心里埋下了深深的恐惧,四万大军是他安全的保障,他怎么能分出去一半?
释朵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瞎角都听不进去了,不过还是想尽一份心力,“殿下,城外的一万骑兵不可怕,关键是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伏兵啊。”
“伏兵?难道我们的探子都是聋子瞎子啊,他有大军怎么可能瞒得过我们?”瞎角道,“我看这是宋军在迷惑我们,他们一向诡计多端。”他越想越有理,“一定是宋军想要一部分人牵制住我的大军,然后他们从容调集大军来围歼我们。对,应该吃掉他们这一万人!”
“殿下………”
释朵刚说出这两个字,屋外突然出来真真惨叫声。他吃了一惊,“难道宋军进攻了?”
瞎角也吃了一惊,两人跑出一看,只见漫天羽箭拖着火焰从天空中密密麻麻地落下来,一些倒霉家伙,躲避不急,被火箭当头落下,在重力作用下只没箭羽,一些木质的房子也跟着劈里啪啦地燃烧起来,很快小小的木波城浓烟滚滚,惨叫声练成一片,成了人间地狱。
瞎角眼睁睁地看着门口的卫兵被火箭穿透身体,那渗人的惨叫声让他从头凉到脚。瞎角连忙缩回了大厅,暗自庆幸皇宫是石头砌成的。
释朵看的暗暗心惊,他仔细看了一下其实伤亡并不多,不过死状凄惨,城里四处起火,他摇头摇头,就见二十多个部落统领顶着盾牌从墙角跑了过来,有了还没来得及披甲。他们大多是昨天晚上和夜里赶来的,刚刚休息不久。
这些人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看到释朵,一个披着兽皮的汉子叫道:“释朵将军,你也是来请战的吗?妈的,老子们刚刚休息一下,那帮兔崽子就不让我们安生,非得让他们见识一下我木波的马刀不可!”
“我……”释朵张了张嘴,可是那些人根本没有打算听他的回答,直接进了大厅,释朵只好跟在后面了进了大厅。
二十多首领呼啦啦地跪倒在瞎角面前,像是排演过似的:“请殿下允许我们出战!”
这么多的部落统领跪在他的脚下,瞎角心底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这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吧?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眼光却望向释朵,虽然他是王子,可是禁卫军有一半是掌握在释朵手里,他不得不征求释朵的意见。
释朵犹豫了一下道:“贸然出击恐中了敌人埋伏……”
“什么埋伏?我看释朵将军是被那乳臭未干的小儿吓破了胆吧?”先前说话的汉子叫道,“我们天上的海东青,岂会他们那些小泥鳅?如果释朵将军不敢去,那就不要阻拦殿下让我们出战,嘿嘿,到时候我们立了大功,将军不要眼馋啊。哈哈……”
释朵认识这汉子叫斯里,他的部落有两万多人,是较大的一个。瞎昇已经死了,这些有实力的首领的心思都活络起来,都想趁机建立大功,树立威望,好谋取最大的利益。
二十多个部族首领高声叫了起来,“出战!出战!……。”
斯里又道:“殿下,你听听外间的惨叫声,这城池矮小,宋人的火箭可以直接射进城来,如果再不反击,兄弟们伤亡惨重不说,士气一旦低落,再想鼓动起来就难了。”
瞎角道:“本王是雄鹰的后人,怎么会怕了宋人那些软脚虾,诸位随本王除外迎敌。”他瞟了释朵一眼,“释朵将军要是怕死,就留在这城里吧。”
释朵知道无论如何避免不了出战了,他沉声道:“骨思力将军让末将照顾王爷,我怎么能离开?末将自当和王爷出城迎敌。”
现在他也只有孤注一掷了,希望骨思力将军是错的,敌人没有大军埋伏在后。
瞎角大喜:哼,等本王胜了这一仗,树立的威信,到时候你就给我一边趴着去吧。他沉声道“好,诸将同心合力,随本王出城杀敌,为父皇报仇!”
紧闭了两天的木波城门隆隆地打开了,这时候宋军火箭稀疏了很多,木波四万趁机杀出城去,风驰电掣地跨过窄窄的护城河,冲向正在发射火箭的宋军弓手。而宋军似乎没有料到木波军敢出城迎战,措手不及,弓箭手四散逃跑,火箭火药丢了一地,辎重什么的也没人管了。
督军的吴王赵一帆大怒,连声呵斥,却也止不住败军溃逃,连他本人也被携裹着往西逃去。一直盯着赵一帆旗号的瞎角一看帅旗歪歪斜斜地向西奔去,不由得大喜:“快,追上去,不要让吴王跑了!”
瞎角兴奋的一马当先,软脚虾就是软脚虾,他得意地想到,宋军哪里是熟谙弓马的木波人的对手?前次不过是让他们偷袭成功罢了。他紧紧咬着宋军的尾巴紧追不舍,从早上到下午追出了两百里地,已经渐渐逼近了鄂陵湖,双方的马匹都渗出密密的汗珠,已经到了极限了。
瞎角眼看着宋军已经被逼入了绝地,顿时大喜:“儿郎们加把劲,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了!谁活捉吴王赵一帆,本王赏赐千金,侯爵!”
木波士兵轰然应道:“活捉大宋吴王!活捉大宋吴王!………”
只有释朵心里隐隐泛起不妙的感觉,能把一万大军神不知鬼不晓地潜入了木波境内,又怎么会如此无能之辈?就在心念转动之间,赵一帆已经回转过来,不再逃跑,他马上就知道不妙了。
早已经埋伏在扎素胡密林里的阮氏兄弟的一万骑兵出了密林,从木波军后面夹击而至。斯里大吃一惊,叫道:“不好!殿下,我们中计了。快撤吧。”
这些部落首领本来多是来占便宜的,瞎昇死了,瞎角威信未浮,谁愿意为他卖命?他一说完,不等瞎角回答,带着五千手下向东撤去,那些小头领也慌慌张张地四处逃窜。
也怪斯里倒霉,他头上的那跟翎羽太显眼鲜艳了,一看就知道他地位不低,几个狙击营的士兵瞄准了他,百步之外一阵箭雨落在了他身上,射成了马蜂窝,谁想到本来引为为荣的翎羽却送了他的性命。
瞎角也是惊慌失措,连斥责逃兵的勇气的都没了,前几天马刀下逃生的恐惧又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大叫道:“保护本王撤回城里,保护本王撤回城里……”
此时后军已被击破,前军和中军却还完好。释朵大怒拉住了瞎角的马缰,骂道:“瞎昇一世英雄,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他高声道:“兄弟们听着,宋军后面不过数千人马,我四万大军怕什么?随我打垮前面的宋军,只有这样我们才有生路!”
释朵率着数百士兵当先朝赵一帆冲了过去。
赵一帆军却突然分成两部,避开了释朵的正面,用弓箭招呼释朵两翼。
追赶了一天一夜赵一帆部和木波士兵都是疲惫不堪,不过赵一帆部经过严格的训练,慢慢在马背上恢复了体力,而木波士兵却没有这个机会,从后面杀来的阮氏兄弟一万骑兵可是完完全全的生力军,养精蓄锐已久,犹如猛虎下山,很快击溃了木波后军,然后直冲中军,释朵面临三面夹击,独木难支,很快溃败下来。
不过,释朵算是一员能将,收拢士兵往鄂陵湖边战边退,到了太黑时候已经退到了鄂陵湖和扎陵湖中间的狭长地带,前面是大河,后面是追兵。绝望的木波士兵在释朵的鼓动下开始奋力死战,赵一帆不愿意士兵伤亡过多,下令停止进攻,只是用弓弩射击,不让木波士兵出来即可,留一万人马戒备,一万人马休息。
木波士兵只是凭着一口支撑,也无力闯出去,双方对峙起来。
四十九 招降
为了防止木波军困兽犹斗造成伤亡,赵一帆命令宋军修筑简易工事,既为包围又为防御。骨麻以木波前代王室身份去招降木波士兵,宣读瞎昇的父子的二十二大罪状。
赵一帆躲在后面听着用汉、吐蕃两种语言的二十二大罪状,自己都感觉耳热,没想到华岳看起来一脸正气的读书人,这捏起别人的罪状来也让人大吃一惊,匪夷所思。
骨麻招降在木波士兵引起了一阵骚动,但是很快就被释朵平息了下去,此时瞎昇的余威犹在,释朵在军中素来有威望,一次招降不行赵一帆除了道声可惜,也没有在意。
他让曹友闻和了陆抗带着五百猎豹营将士和三千士兵换上木波士兵的服饰去专区木波城,如果此计可成那这些木波士兵再无希望了。
骨思力从头到尾看着这出大戏,一直默默无声,但是脸上的悲伤绝望却是流露无遗。赵一帆瞟了呆呆出神的骨思力一眼,说道:“现在将军可愿意降了吧?”
骨思力自嘲一笑,面容苦涩:“我不过是一败军之将,王爷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干嘛还要废这么大的唇舌来劝降?”
“将军素来威望高重,本王想籍着将军威望兵不血刃地招降木波士卒,非将军不可,非将军不可担当重任啊。”
骨思力转过头来,面容苍白,缓缓地道:“王爷这是安慰我吗?如此木波已经兵败如山倒,主力伤亡殆尽,残部又被困在这三面环水的地方,无衣无食,投降不过早晚事情的。我估计明天他们肯定是会投降,至多下午,恐怕释朵、瞎角都免不了被饥饿的士兵杀死。将军又何须我来劝降?”
赵一帆轻轻一笑,望着远方的湖面,那里还有一万多木波残兵,天已经黑了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赵一帆很容易想象得出木波士兵的样子,这一夜对他们来说是多么漫长,多么难熬。他轻轻地站了起来,语声沉缓:“本王要的是他们真心降服,而不是被迫投降。更重要的是我爱惜将军的才华,如果按照将军的部署,木波城内吞并一万,城外左右个屯兵一万,互为犄角,相互机动,骚扰我军,时间一久,说不定本王真的要知难而退了。”
骨思力淡淡地道:“胜负已分,还这些何用?”
“以将军的才华自然该知道木波之亡已成定局,其实不可更改。可是将军想过没有,木波灭亡之后,河湟上游一带的吐蕃人何去何从呢?”
骨思力露出沉思之色,良久方道:“自然是为王爷吞并,为奴为仆还不都的看王爷的意思吗?又何必问我!”
“呵呵……”赵一帆摆摆手笑道,“本王既不想让他们为奴也不想他们为仆,而是想彻底解决周围番邦问题。。”
“那王爷想要他们做什么?”骨思力疑惑地道,猛然脑中出现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难道王爷要要杀光他们?”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吐蕃虽然曾经帮助过大宋,可是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如今的木波那是金国的属国,在主子的命令下难保不作出许多对大宋不利的事情来。前些年,听说北方一个蒙古酋长成吉思铁木真汗打败了他的敌人,把这个敌人部落塔塔尔部高过车轮的男子全部杀光,抢光财物、妇女,如今大宋最缺的就是战马,再联系上赵一帆刚刚说的“想彻底解决周围番邦问题”,难不成他真要杀光木波国三十万百姓?一想到木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凶恶的宋军追捕下啼哭着四处奔逃,可是哪里快的如狼似虎的宋兵?一个个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脑袋很快就被割了下来,一想到这样血流漂橹的场面,他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赵一帆听到他的话,猛然一鄂,待到看见骨思力浑身颤栗,脸色白里透青,才恍然醒悟过来,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了,不过他没有立即解释,盯着骨思力的眼睛,他厉声问道:“本王以这样的条件胁迫你,你可愿降?”
骨思力艰难地抬起头来,双手微微颤抖,哆嗦着嘴唇,“没……没想到号称礼仪之邦的大宋也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来。”
赵一帆阴测测地一笑,“在本王的眼里没有什么利益,这有利益才是最实在的。你可是不相信本王的话?”
骨思力看着赵一帆阴森森的面容,他毫不怀疑,只要他轻轻摇摇头,不出三日就会有数十万颗人头落地,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我-愿-意-降!”
骨思力说着好像耗尽了全身的气力,他跪下来道:“只求王爷放过那些无辜的百姓!”
赵一帆看着忽然态度转变了一百八十度的骨思力,一手扶起骨思力,一边仰天大笑起来,“将军误会了本王的意思。本王刚才的意思是,找到一个合理的方法,使汉人、吐蕃人和睦相处,使木波可以在我大宋的治下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
“王爷真的不杀……不杀他们?”从大悲到大喜,骨思力有点不敢相信。
赵一帆郑重地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刚是是你误会了本王的意思。本王怎么会杀了他们?你想了想就明白了,杀他们不难,可是以后谁还敢投降本王呢?杀戮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本王从来没有这个打算,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过,骨思力将军无需多心。刚才将军请降只是为了三十万牧民啊,不是真心降与本王,不算。到底是降还是不降,我在给将军一夜的时间。”
骨思力细细想想也是,吴王这么聪明的人,绝对不会做这种杀鸡取卵之事,是自己关系则乱,一时相差了。这一听吴王让他再想降与不降,心里一动,露出一丝感动来,被尊重的感动!
赵一帆一直注意着骨思力的神色变化,这时候见他嘴角微微扯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已经有些心动了。骨思力抬起腿,满腹心事的往大帐外面走,在门口忽然又听赵一帆说道:“骨思力将军,还有一点你要想清楚,这关系你的前途。如今木波主力溃败,即使本王撤出这个地区,这么一块肥肉我想西夏人绝对不会放过的。西夏人的手段你比我更清楚,孰轻孰重任由将军抉择。
瞎昇算是个人物,他在世的时候重用将军,是将军能够尽展自己的才华,可是西夏人未必想本王一样赏识将军的才华。人生在世,不过匆匆百年,将军的才华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