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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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圆人生-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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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须苍白,正在啃着半个冷馒头瞅着黄亮不转眼。黄亮见老人疲癃难咽的样子,很同情,便去买了一碗稀饭递过去,又和老人同桌攀谈起来:
“老人家,这冷馒头没有稀饭可吞不下去呀。”
“今天我身上只有买一个馒头的钱,连一碗稀饭也买不起了。”
“老人家,不要太俭省了,你这把年纪,应该好好享受才是。”
“年轻人,不俭省不行啊。家里的钱前些日子被骗了。现在油断筋了,省下点钱来打了一斤半青油,一下锅,满是泡子,吃起来还涩口……”
“这分明是掺了假,你可以去找卖主啊。”
“我找了卖主,还找了工商所。可没人买我的账,还说我小俗。”老人提起油瓶子,晃了晃说,“看嘛,就是这油,还是提回去吃了算了,总有点油味道嘛。”
黄亮听着,也跟着悲伤起来。临走的时候,他摸出十块钱放在老人桌前,转身去了。老人感激涕零,黄亮身后传来一连串的道谢声。
黄亮回到家里,常淑琴首先说:“乡亲们等着你拖玉米回来,毛算了一下可能要好几吨,问你拖不拖?”
黄亮考虑了一阵子说:“既然大家相信我,就去拖一车吧。”
黄为说:“你看着办吧,万分生意不好做就算了,千万不要做亏本生意,还是搞农业稳当些。”
“我再去做一次,请哥哥放心,不可能亏本的。只要乡亲们满意,我什么都不怕。”
第二天,黄亮又去了陕西。这次的运气差,贩子多了,玉米价钱和本地只相差角把钱一斤。这回黄亮只拖了五吨回来。据说龙大还买了十多吨。回来后,黄亮只是打本卖给了乡亲们,算了二角四分钱一斤。当时大家没有什么意见,一车玉米还是卖光了。第二天,有的社员赶场回来,奇谈怪论就多了:
“哎呀,我们吃亏了,街上的玉米才二角一一斤。”
“这个黄二,开始整人了。”
“不该买他的玉米。”
“找他退钱去。”
也有公道的说法:
“各有各的货不同。”
“人家做生意不赚钱吃什么?”
“一个愿者一个受者,别怪人家。”
……
黄亮听了别人的议论非常惭愧。
常淑琴板着脸说:“黄二,你的价钱是不是卖高了?黑心钱使不得呀。”
“娘,我的心没有黑。”黄亮诅丧了,“……所差的价钱我会退人家的。”
黄为也指责起弟弟来:“卖多少钱一斤你应该先算好,现在补上也是个巴巴。”
黄亮有口难言,没有给家里人多做解释,带着钱出了门,挨家挨户去清退。了这桩心事后,他心里仍不平静:龙大的玉米扣斤压两又发水,一吨当一吨半卖,明说二角一一斤也顶了三角多一斤。想到这些,他咬牙切齿恨龙大,心里埋怨乡亲们没眼光,给了这号不法之徒可乘之机。这趟生意下来,黄亮不但经济损失了好几百块,精神还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从此,黄亮决定不去做生意了。
以后,黄家的经济紧张起来。常淑琴怕迟书君营养不良影响肚里的胎儿,她把全家人叫到身边,提出了早先的设想:
“俗话说树大分叉儿大分家,我打算把黄大两口子分出去,好各奔前程。”
迟书君衷求道:“娘,我从来没有闲弃过这个家,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就一起过吧。”
黄为也说:“娘,就一起过吧,我们会好好照顾好你们的。”
常淑琴说:“我知道你们心眼好,可我内心有愧。书君肚子里的孩子渐渐长大,需要营养。分了家,小锅小灶的,你好将就将就书君。肚子里的孩子是大事呀。”
黄亮也满口同意:“这样好,分家是为了更好的奋斗。我这里有二百多块钱,哥拿着买点营养品给嫂子吃吧。”
黄一之也同意:“多调些谷子给你们。你们年轻人口才好,食量大,容易饿坏的。”
黄大一笑道:“这样分家好哇!很多家庭都是吵架分家,我们和和气气分开,不拿笑话给别人说,对,就这样办。”
黄为和迟书君没有多话说了。
第二天,黄为在新屋里打了灶,单独开锅了。他没有分家里的猪,决定过些日子去买几头小猪儿喂。黄亮帮着哥哥搭了两个猪圈,并催哥哥要早点把笼子猪儿买回来。没过几天,黄为就去买了几头小猪崽关在圈里。分家后,黄为依然是出晚归,把农活全顶了;迟书君做完家务后,又帮着母亲割牛草。常淑琴每次劝阻都被迟书君拒绝了。黄一之家的活儿也不少。牛忙时,农活主要是黄亮顶着;牛闲时,又成了松工,黄亮还帮哥哥干些农活。黄亮在给爷爷读报时发现了不少信息,其中最实惠的就是科学养猪。他先买来一些氨基酸、硫酸铜、骨粉等原料配制混合饲料,结果确实显著:家里的三头架子猪一个多月就出槽了。黄亮这个养猪能手的名声很快在队里传开了,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来掏经验。黄亮毫不保守给众人说了。黄为还在看老火色,仍用老办法喂猪,在黄亮的再三劝说下,也只去买了丁点儿添加剂来试告。社员们按照黄亮的法子饲养,都丰收了,多数的猪儿三四个月就出了槽。黄为的猪由于饲料没有喂够,只说长势比以前好,但比别人晚出槽。这阵子,黄家最累的要数迟书君,她每天除饲养四个大架子猪外,还要帮母割一背牛草。常淑琴百般推辞道:
“你千万不准再割草了,已经临产了影响胎儿看咋办?”
“娘,不会的。听医生说活动活动对胎儿有好处。”
“不行啊,割草这事儿,腰一弯一伸的,肚子里的孩子会受不了的,做点家务活儿都够你累了。”
在母亲的再三劝阻下,迟书君只好在家干家务。她看到父母太累,有时也偷偷去割草。这天早晨割草回来,迟书君突然感到肚子疼痛。这事立即惊动了黄为和常淑琴。常淑琴一推算,还不该临产的日子,料到肯定是割草伤着了胎儿了,于是马上吩咐黄为:
“快和你弟弟抬书君去医院检查。”
也怪,等黄亮来时,迟书君的腹又好好的,一点不痛了。于是她笑道:
“没什么,定是胎动。小崽崽在肚子里玩皮。”
常淑琴的心顿时平静下来,对黄为说:“今天趁天气凉快,你陪书君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娘,不用了。”迟书君说,“您生了几个孩子,从没去过医院,还是生下来了。去检查,医生说个不是,还弄得提心吊胆的。”
“现在不能给以前比。”常淑琴说,“以前没有条件进医院,现在和条件比以前好。再说,现在是一胎化,讲优生优育,生个孩子不简单啊。”
黄为劝说道:“书君,听娘的话,还是去一趟医院吧,检查一下好放心。”
迟书君犟不过,只好跟着黄为去了区卫生院。他们刚走到街口时,迎面碰上了龙大。黄为咬着牙指着迟书君问龙大:
“你还认识她吗?”
“怎么不认识呢?我还喝过你们的喜酒哩。”
“那从前呢?”
“都认识了,是介绍工作的时候……”
“你干了什么坏事心里明白!”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是共产党的干部,能干坏事吗?”
迟书君也愤怒地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对你的关心呀。”龙大动了一下脑子对黄为说,“我正要回家找你,没想到正巧在这里碰见了你。”
“找我?随时奉陪!”黄为扶着迟书君边说边走了,“我没有功夫听你扯皮。”
龙大跟在后面说道:“我知道书君快临月了,想回来看望她,顺便叫你给我推销饲料。”
“我不是那块料。”
“能赚大钱。很多人想干这差事,我都拒绝了,考虑到你经济困难,想帮你一把。”
迟书君补充黄为扶进医院。他们来到妇产科门外,检查的人已排着长队了。龙大钻进了医务室里,隐约听见他说道:
“……那是黄所长的嫂嫂……”
一会儿,来了一个护士和一个医生,热情地把迟书君扶进去了。龙大拍着黄为的肩小声说道:
“现在群众的养猪积极性高,混合饲料的销路看好,你只推销配饲料的药材,主要是氨基酸,又轻巧又省事,就在家里设个点,写张广告就行了。”
“我没有时间。”
“不耽搁你干活,利用空时间就经营了。在农村不好找一分钱,书君产后还要花很多钱的。”
不一会儿医生和扶士扶着迟书君出来。医生说:“胎位正常,主要是营养不良,要注意补充,警防流产。”
黄为一听吓了一跳。
龙大连忙摸出五十块钱塞给黄为说:“拿着吧,给书君补补身子。”
黄为严厉推辞道:“谁要你的钱?我会靠自己的劳力挣。”
“说得好,靠自己的劳力挣。”龙大依然很兴奋,“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挣钱的机会,明天我给你拖点添加剂来,你好好经营。……不偷不抢,堂堂正正的,稳当得很。”
黄为没心思听龙大吹,牵着迟书君走了。他们先到农贸市场,买了两根猪蹄子;又去药铺抓了点补药,悠哉由哉回到了家里。黄为找了些干柴生燃火立刻炖起了补药。傍晚,补药炖好了,猪蹄皮全化成了粥,揭开锅盖,满屋子洋溢着浸脾的补药香。黄为盛了一小碗端到迟书君跟前,说:
“趁热喝下,还有一大碗留着你明天吃。”
“我就吃这小碗,大碗给娘他们拿去吧。”
“这是专给你补身子的,娘他们我以后会补上的。”
“不行啊,不能养成这种习惯。说是补上,以后或者是忘了,或者老人们根本不存在了,到时顶多只有一句好话:想得到来做不到。这顶什么用?现在我们要尽量想到做到。”
“那我明天就补上吧。”
“也不行。小时候享受总是孩子在先;孩子长大了,享受该父母在先。实际上这也不叫什么孝敬,应该叫等价交换。如果这种起码的等价交换也耍赖,实属道德骗子。”
“想不到你的人生哲理这么丰富。”
“不是我的人生哲理丰富,感觉这样做心里平衡些。”
黄为听了心里万分喜悦,端着大碗补药汤去了母亲家。常淑琴不肯接收:“别考虑我们了,书君和我们不同,她一人顶两人,药汤端回去给书君喝吧。”
黄为只好撒谎了:“书君吃的已经留起来,这点你们尝尝吧。”
常淑琴只好收下补药汤,端到了两位老人面前。
第二天一大早,黄为刚起床扫洗完猪圈,龙大就领着人挑了几担添加剂来,又说广告他已经张贴好了,叫黄为只管卖;还说要特别注意氨基酸,价钱贵,千万不要搞错了。黄为不好再拒绝,只好说:
“你还是找别的户头帮你卖吧,我确实没有精力经营。”
龙大摆出一幅很神密的样子说:“别的户头我信不过。再说肥水不外流,这样的好事我能让别人干?不看你一面也得看黄所长一面。告拆你吧,整个光明区我有好几百个销售点,都是凭关系和我挂钩的。当然,我们的关系更特殊啰。没事,你只管卖,不会让你吃亏的。如果没有货源了,带个信,会有人给你送来的。哦,后天我和应芬结婚,有空的话中午到镇上的大餐馆……”
龙大说完,趾高气扬地走了。
黄为卖添加剂的消息传开了,乡亲们都纷纷来购买。大家这阵子尝到了科学养猪的甜头,很少人再用老办法养猪了。
一晃,龙大的婚期到了。黄为和迟书君商量道:
“龙大邀我去参加他的婚礼,我很不想去,你看怎么办?”
“不想去就不去呗,跟他这种人打交道危险。”
“他亲自请了我,不去的确托不下人情。”
“随便你吧,反正我不去。”
“看在老邻居老同学的情分上,我看还是去一下。”
“你要小心,少喝点酒。”
“没事,我带二十块钱去,吃了饭我就回来。”
迟书君默认了。
黄为穿着一身洗得很干净的旧衣服,抄着崭新的二十元钱匆匆去了街上。
今天是闲天,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大餐馆门前最热闹。两辆贴了“喜”字的小车已停在门口了。龙大和应芬身着婚礼服在迎接客人。黄中、林浩和王成早已大摇大摆地进去了。黄为觉得自己穿作寒酸,躲进了对门的百货公司,踮着脚透过窗户不住地观望。他发现那些客人赶礼起码是一百两百的时,把自己荷包里的二十块钱捏得发汗也不敢摸出来。他已经观望了一个多时辰,脖子已经酸得难受,实再进退两难:进餐馆呢礼钱太少;回去吧又不好向妻子交代。正在这时,一个彪型大汉死死抓住黄为,很得意地说:
“我盯哨几个钟头,终于把你抓住了。走,……派出所去。”
黄为被带到了派出所,掀进了一间又黑又脏的小屋。只听彪型大汉对值班的瘦民警说:
“前天晚上我们百货公司被盗了好几千块钱的货,全是龙大运来的。这家伙行动可疑,要好好审讯。”
黄为不住声明:“我不是贼,我叫黄为,是黄所长的哥哥……”
“啊?黄所长的哥哥?”瘦民警马上打开小屋。
这时,黄为满身泥屡,萎靡不振地出来吼道:“岂有此理!你们看我像盗贼吗?不信,你去问问黄中吧。”
瘦民警一看,果然酷似黄中,于是马上叫道:“快来人,拿衣服……给黄哥哥换,快给他洗整。”
另外两个民警带黄为到了卫生间,冲洗干净后又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公安制服。黄为边走边说:
“我回去换了再把制服带来。”
黄为回家路过餐馆时,被龙大发现了,他忙过来拉着黄为说:“已经等你好久了,快进来。”
黄为跟着龙大走进了餐厅,蓦地别开生面,一幅壮观的场面展现在眼前:里面灯红酒绿,浓郁的香味、开怀的喧闹声交织在一起,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当黄为出现时,宣哗声嘎然停止,众人都用一种羡慕崇敬的目光投向他。黄为觉得自己有这一身打扮,半点不拘束了。清静了片刻,隐约听见几个派出所的民警在议论:
“他是谁呀?我们所里没有这个人。”
“嗯,说不定是县公安局的。”
……
接着,喧闹声又开始大起来,很多人都针对着黄为称兄道弟的。有的递烟;有的问候;有的让坐……黄中看见了感到莫名其妙,但他也没有声张。龙大决定把这个冒牌货安排到内堂去,结果被派出所那帮人抢去陪坐了。黄为面对内行们顿时心惊肉跳:别人敬酒他不敢喝;别有喊搛菜他害怕动筷子;人家讲政策他缄默不言;干警们谈破案妙计他只是盯着别人……有时顶多“嗯嗯”两声。这餐饭,黄为不敢加入众人谈笑生风的舌战行列,我行我素地简单结束了餐饮,没有言语一声就离开了坐席。黄为一走,民警们倒惊恐起来,挪动着身子各抒己见:
“这个人的含养好,不轻易说一名话。”
“也许他说不来话。”
“不可能,也许是当官的。当官的跟百姓本身就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嗯,也可能是个乾隆式的人物。”
“不会吧,放暗哨的穿便衣,干嘛穿毫不全身的警服?”
“对我们没有什么,对龙大可有点……”
“龙大财大气粗,本钱厚,根基稳得很。”
……
黄为急忙来到派出准备拿脏衣回去洗。可人家派出所的同志早就洗干净,都快烘干了。黄为任着信子换上半干半湿的衣服走了。他刚出场口,突然想起赶礼的事,一捏,荷包里那二十块钱还在。但是,他不好意思再转去了。这时,他又想起了怀身大月的妻子,便毫不犹豫地去了食品店,花了两块肉:一块一斤;一块三斤。他一只手提一块,兴致勃勃住家赶。在路上有人问他:
“黄为发了财呀?”
“黄为才卖两天添加剂就肥啦?”
“嗯。”黄为不假思索答应着埋头就过去了。
回到家里,黄为把那块三斤的肉给了母亲。迟书君问起钱的由来时,他一概不答,只是憨厚地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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