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什么人?说!”
夏童登时红了脸。
“真是荣必聪?”
夏童说:“言之过早。”
“夏童,他比你大二十岁。”
“那是实际年龄。”
“什么意思?”
“他活得豁达,长相似四十开外的人;我有无限沧桑,似是望四之年了。”
说罢,大笑起来,活脱脱是开了韩湘一个大玩笑。
“见你的大头鬼。”韩湘骂她:“你一定听过有关荣必聪的传闻,很多很多位香港小姐和红星都是他包办过的筵席。”
“此乃本城首席富豪的荣耀与悲哀,好像没有被他宠召过就不显身份似的。”
“最近那跳楼自杀的女人又如何?怎样为他解脱?”
“需要吗?叶骏豪的故事,我没有分辩过一句,连你都觉得不必再提,是不是?”
“夏童,你真正偏袒荣必聪。”
“我是就事论事,他的人很好,但我们没有到那个你们想象的地步。”
“我信你,但也必须提点你,因为你天真。”
“韩湘,告诉你—个真正的喜讯,你终于找到同道中人,全香港只有你和荣必聪相信我天真。”
韩湘没有说话,她拍拍夏童的手,叹口气。
“你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一点吧?”夏童一歪头,问。
七十四
“可是,是荣氏集团的人传出来的,千真万确的是他很喜欢读娱乐周报,注意明星动态。”
“天!”夏童两眼向上一翻,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为了别的原因?”
韩湘点头:“也许你说得对,连我近日都频频阅读起娱乐新闻来,难道我泡男明星?”
“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我那宝贝哥哥韩植。”
夏童知道对方所指,故意不做声,看她怎么说下去。
果然话匣子一打开,韩湘就滔滔不绝,道:“你听过电视台那个女强人荣坤没有?她似乎跟哥哥走在一起。”‘“有没有问过你哥哥?”
“他?跟他说过了,根本没有正经话回我,你知道他说什么?”
“说什么?”
“他说,在他的心目中,世界上可爱的女人不多,除了亡母,就只有三个。”
“哪三个?”
“三婆、我和你。”
“神经病。”
“就是这话了,可是他说:”‘三婆就不要去说她了,你是我妹妹,连夏童都从小跟我们玩在一起,看成她是妹妹似的,擦不起火花来,只有外求了。’“
“那就求了荣坤?”
“他问我荣坤好不好。”
“你怎么答?”
“我摇头,说不好。”
“为什么?”
“他问我为什么,可是我说不出来。”
“他为什么不来问我?”
“你会怎么答?”
“我会说荣坤不错。”
“什么?”
“我认识她的。你凭的是听觉,我凭的是视觉。谁更准确一点?”
“真的?”
“骗你干什么,我们并不需要胡乱说这女子的好话,以便把韩植‘嫁’出去。”
韩湘大笑。
“来,我们求证于触觉及事实,叫韩植把荣坤带出来,我们跟她好好相处,以定虚实。”
“好办法,就这样—言为定。”
韩植的确在蜜运,而月极之需要韩家人的支持。因为他跟荣坤走在一起的消息传到韩统耳朵去,得到负面的反应。
韩植当然没有把这事告诉荣坤,免她敏感和担心。
事实上,韩植觉得他这位叔父韩统也太紧张,而且过分了一些。
当日,韩统把韩植叫到办公室里来,说:“韩植,你应知道你的身份,你才是韩家的长子嫡孙。我的孩子目前还年纪太小,还有一大段日子才可以涉足商场,承担家族事业的责任,在可见的将来,我们就得靠你了。”
韩统是韩家的二房,正室一直没有所出。直至到十多年前,他金屋藏娇的—个女人为他生了儿子,才让她正式入门成了韩如夫人。这如夫人不但母凭子贵,而且真是时来运到,入门后不久,正室就去世了,她因而被扶正了。
最可惜的一点是儿子年幼,如今才不过在念初中,距离掌握韩家产业的时间太远了。
七十五
第9节 如此难缠难惹的女人
韩统也为了这个原因,不能不在家族中选继位人。他的长兄韩弼英年早逝,留下了韩植与韩湘两兄妹,男的相当长进,于是便悉心栽培他,继承家业。
韩统与韩植叔侄的关系感情,一直以来是相当不错的。韩植对乃叔自然相当尊重,他是个直性子,也是个聪明人,一听韩统这段开场白,就知道事有蹊跷。
他问:“二叔,我有什么事做错了?”
韩统于是干脆开门见山,问:“外间传得十分厉害,你跟电视台的女人泡上了?”
真难听。外间人绝对不会想象得到在豪门之内,会有这种瞧人不起的口气。
难怪说一入侯门深似海。
韩植立即答;“荣坤是电视台的行政人员。”
“韩植,你知道中国城夜总会的小姐都叫公关主任。”
韩植实在气不过来,只好答:“我们韩氏集团公关部也有八位职员,正副经理各一人,且另外委任了美国四A广告公司柏斯达当广告及公关顾问,每月顾问费用五万元,算是专业人才了吧!”
韩统为之语塞。
韩植这才发觉自己的态度过分强硬与直率了。
他于是低下头去,轻声地说:“对不起,二叔。我的话说重了。”
“不要紧。看情形,你对这姓荣的女孩子是相当认真的,不然,不会有这个反应。”
“她的确是个相当好的女孩子。”
“蜜运时间;双方都似掉了隐形眼镜,在雾里看花,几重的不清不楚。”
韩统这么说了之后,再察看韩植的反应,发觉他一脸凛然地站着,表情从容,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于是他只好把心中的疑虑说出来:“韩植,我是有根据才对这姓荣的女子放不下心的。”
韩植马上问:“什么根据?”
“我们韩家有人跟荣坤共事过,知道她的为人和作风,说她做事很不择手段,爬不上高位去,就立即如广东俗语所谓的‘反转猪肚是屎’,臭得不能再臭了。”
“是韩森的经验之谈?”
“切身经验。”韩统说。
“我认识荣坤以来,她从没有在我跟前说过半句有关韩森的不是。”
韩植的意思自然是表扬荣坤的为人,可是韩统竟自有另一个看法,他答侄儿说:“这有什么稀奇,她压根儿找不到韩森的短处,而她有的是把柄,被握在人家的手里。”
韩植差一点就怪叫起来,为荣坤叫屈。
他宁愿韩统所言是真,荣坤真的是个如此难缠难惹的女人,韩森却是理直气壮的。
不为什么,只因被冤枉的滋味绝不好受。
韩植就听他的朋友高家四公子定北,亦即是高掌西的弟弟说过一句幽默话。两年前,高定北刚从美国拿了博士学位回来,投入高氏企业服务,城内忽尔多了这颗钻石王老五,当然谣言四起。他只不过答应去当了一次电视台的选美评判,跟当选的冠军佳丽在庆功宴上拍了张照片,以后满城娱乐记者就开始追问他,是不是已经跟对方蜜运。这可害得高定北惨了,常常被高家的人轮流骂他不长进。
回过头来,面对记者时,高定北从容地说:“这么美丽的谎言,但愿是真的。”
他向韩植解释,反正被冤屈了,最彻底的平反办法就是真的自己占了便宜。
韩植忍不住对他叔父说:“二叔,为什么不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荣坤是个不爱拉是扯非的人,这是她的涵养。”
韩统说:“女人跟是非拉不上边真是稀奇,我们韩家里面的各房恩怨,一半以上是女人的是非所造成。”
“二叔,养家也是男人的天生责任,现今多少女人跑到社会上干活,就为把养家的责任搁上肩。凡事总有例外。”
“你连自己人都不信?”
“韩森如果长进,你会不在韩氏集团给他安排个好位置,而需要转个大弯,交托到别家屋檐下,易子而教,以祈有意外的好结果?他如果真有工作表现,更不劳你老人家亲身出马,才能在协成行当上经理。他讲荣坤的坏话,听者是否要打个折扣?”
至此,韩统无话可说。
最后,他只能答:“总之,娶妻求淑女。又不是没有选择,更非形势逼人,你就不要意气用事,慢慢找。这阵子,我们朋友当中的儿女学成回港者众,这种人才回流,不但多了生意上的好帮手,也可引申到婚姻对象上头,对不对?”
韩植只好唯唯诺诺应酬着就算了。
七十六
他心想,待过些时,才找个机会把荣坤介绍给韩统,韩植有信心荣坤会在韩统跟前表现良好。
与此同时,韩植已微闻韩森夫妇相当积极地在韩家散布荣坤的谣言,坏话说尽,总之贬得她一钱不值。
连韩统的夫人都必定是受了韩森夫妇的挑唆,晓得在丈夫跟前说:“那姓荣的女子就是现今那起喜欢挤进豪门去的女强人。潮流所兴,单是在商场上耀武扬威不足以显身份,一就嫁予富户,兼当名媛;一就摩拳擦掌去从政,在九七过渡期内叱咤风云。这荣坤必属前者。”
韩统只是听,搜集资料,以备跟侄儿谈判。
他的如夫人其实并不很聪明,一定是受韩森挑唆,竟晓得使出最厉害的一招,门第之见,对丈夫说:“你是否知道荣坤早些时要嫁进蔡家去,也不得其法,蔡家跟我们韩家的名望相差很远吧,蔡品天的父亲都不愿娶她为媳,你这韩家的掌舵人就拿侄儿没法子了吗?我老早给你说过,再亲也是隔了一层肚皮的人,到紧要关头,大事当前,韩植会不会听你的,就是一个疑问,你真这次看清楚各人的面目就好。”
无疑,她这番话是相当够分量的。
韩统表面上没有太大回应,实质上是在消化一些关键性的问题。
韩植是意识到有关荣坤的是非已然十面埋伏,并不能轻视情势。惟一能做的就是请救兵,只要有盟军,将来在叔父面前就好讲话。
首先要拉拢的就是自己的亲妹子韩湘。他们兄妹感情极好,相信会得到对方助阵。
没料到事有凑巧,韩湘在夏童的推动之下,也有心结识荣坤,于是很快就水到渠成。
这天晚上,韩湘在家中宴客,她的宝贝医生丈夫刚到美国去参加国际医学会议,正好是她纠集女朋友玩乐的时间。
夏童当然是座上客,韩植带了荣坤,跟其他两位大学女同学,一位叫陈致远,是律师;另一位叫阮秀玲,是报刊编辑,都成了是晚派对的中坚分子。
韩植一见了夏童,就怪叫:“韩湘没有告诉我,今晚是清一色女将,拜托你好好照顾荣坤,我不要跟你们一起混。”
夏童还未答应,阮秀玲就说:“韩植,算你知情识趣,有你在,派对变成混一色,贬值了,快走,快走。”
韩植大笑而退。
根本都是年纪相若,且出身、品味相近的一班女人,很快就谈得很投契。
陈致远到吃甜品时忽然问:“韩湘,怎么今晚没有把冼婉云叫来?”
阮秀玲拍额:“看你,吃饱了肚才记得起老友,婉云不在香港。”
“出门了?”陈致远问。
韩湘答:“跟丈夫去度假,努力挽救婚姻。”
“婉云的丈夫刘叔棣的生意不是很有问题吗,还有心情去度假?”阮秀玲说。
韩湘指指夏童,说:“问她,她是商场天字第一号间谍,知道甚多情报,我只不过是家庭主妇。”
夏童说:“是有点问题。不过,到外头走走,轻松一下,清醒头脑也是好的,免得事业不好,婚姻又亮红灯,真正屋漏更兼逢夜雨。荣坤,你也认识刘叔棣吧?”
荣坤当然认识刘叔棣,业务上间接有点来往。刘叔棣原本在电视台当业务部经理,在荣坤加盟电视台不久就辞职,自行筹组广告公司打天下去。
从前有电视台作为后盾,什么事都易办,不看僧面看佛面的人多的是。到自己独战江湖,那当然是另一番光景了。
荣坤从电视台的同事口中,的确听说刘叔棣的广告公司业务做得不怎么样。当年踏出电视台去闯天下的豪气毁掉了一半,幸好他还年轻,这就是至大的本钱,还能熬得住。
事业对男人永远最重要,在奋斗期间疏忽了婚姻,是不出奇的事,是否因此而与冼婉云开始有点貌合神离,这就不是荣坤所知悉的了。
夏童既然这样点名问到自己,她便答:“创业维艰,怕刘叔棣的生意是有些阻碍吧,但应无大碍,他为人很干练。”
陈致远道:“婉云真要闹婚变吗?荣坤,你有没有听电视台的人谈起?”
荣坤摇头:“他跟冼婉云的婚姻是否有问题,倒没听人提起。听江湖中人说,冼婉云是个女中丈夫,当初刘叔棣也是受到妻子的鼓励才走出去勇闯天下的,相信冼婉云不会在对方现今有困难时就离开他。如果到刘叔棣熬出头来,没有了责任,只处理感情,那就难说了。”
听到荣坤这番话,夏童跟韩湘打了个眼色,心上不无感动。
感情如果有变,真要洒脱地作个了断的话,最好是在对方风生水起之时,否则,心上会有落井下石的阴影,情义中人更难做得出手。
荣坤就是这个意思了。
陈致远叹一口气,道:“最凄凉就是我们这等讲义气的女人,等到男人出头之日,他会不会眷念同甘共苦的日子而爱护我们多一点点呢?真是天晓得。”
阮秀玲道:“我老早说了,求人不如求己。我不把男人的爱重算在自己的资产净值内,最稳妥。”
夏童与荣坤都噗嗤一声笑出来。
阮秀玲瞪她俩一眼,道:“笑什么?我预先警告你们,千万别在蜜运期间透支幸福。男人对自己好一定要打入当年的非经常性收益之内,逐年看情况而定,作不得准。”
韩湘道:“秀玲,你也未免太危言耸听。”
“我希望我是,万一不幸言中了,不要说我没提点过各位。”
“年老时最紧要有个伴,这也是真的。”陈致远道。
七十七
“伴有很多种呢!外国女人在家养一头狗,也是伴,肯定忠心耿耿,不知多好。”阮秀玲仍然坚持:“你问问各位,是不是非要找个人做老伴才能过一生了?”
韩湘道:“我没有资格发言,老早已经找了个老伴了,我这老伴有个很好的条件,有医学知识,对老太婆的健康可以照顾得不错,不宜放弃。”
各人哈哈大笑。
阮秀玲道:“夏童呢,你怎么说,你找的那个伴比你年纪大得多,这未必可靠。”
夏童答:“这问题我弃权,从来的作风都对坊间谣传置若罔闻。”
韩湘故意问荣坤:“你要个怎么样的伴过世?”
荣坤转一转大眼睛,道:“跟自己至爱的男人过掉一生,此乃首选。贫富不拘,两个老人能花用得多少,小楼夜夜尽春风就好了。如果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呢?”荣坤忽然大笑,道:“那我就爱很多很多的钱,因为有了钱,老来可以雇用二十四小时服务的护士,有病可以住进头等房去,且有一堆仍然为了有便宜可占,虽不爱我却肯来跟我聊天搓牌的朋友,继续玩乐,直至老死。”
陈致远与阮秀玲一齐鼓掌,道:“简直是同道中人。”
的确,经过这一晚的谈话,几个女人都对荣坤有好感,还带有一点相逢恨晚的味道,很好受。
江湖上的识英雄重英雄,这也是其中一种。
私下,韩湘放下心头大石,对夏童说:“我对荣坤的印象很不错。”
“那你就成全韩植吧!”
韩湘点点头,心里有数。
举凡有事件发生,很多时也轮不到局中人不选择靠哪一边站。
韩湘在韩植的配偶问题上,是需要作出自己的选择。
这一头韩湘正在准备帮韩植的忙,投荣坤一票,那一头就有人看不过眼。
大家庭内谁的举止如何,一下子就能洞悉过来。
韩森很快就自韩氏家族的佣人与司机口中,得悉韩湘跟其兄的女朋友荣坤有了来往。
他对妻子庄钰芬说:“是你做功夫的时候了。”
庄钰芬白她丈夫一眼,道:“知道我有一点儿用处了。”
“何止一点,简直有本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第10节 小秘密也算不了是什么秘密
“你这个讲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