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石油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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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石油一家人-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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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作品前言
    该文是一段真实的故事,主人公属于“石油师”三团二营战士,该部原属杨虎城的部队。
杨虎城将军亲手创建和领导的原国民党第十七路军,是以陕西人为主,在三秦大地上生发开来的。抗战期间,先后赴河北、山西、河南等地,进行了著名的忻口会战、太原战役、中条山战役、郑洛河防战役等。尤其是坚守中条山的三年中,在极端困苦的环境下,三万多人的部队以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牺牲有力地阻滞了日军的进犯,使三秦大地乃至整个西北地区未受日军铁蹄的蹂躏,举国称颂为“中条铁柱”,日军视其为中国战区的“盲肠”。
解放战争打响后不久,这支部队即陆续开始起义,主力部队基本全部脱离国民党,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行列。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这支部队响应党的号召,转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石油部队,即“石油师”称号由此而来。该部的一部分于1952年集体转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石油工程第一师,进入千里戈壁,以玉门油矿为起点,先后参加了克拉玛依、柴达木、大庆、胜利、华北等油田的开发,为新中国的石油事业奠定了基础。
小说《天下石油一家人》取材于“石油师”在开发玉门油田时发生的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第一章
    (一)
“哐镗”一声,列车就象产完卵的百足虫一样,终于开始分娩之后的艰难行进。
“妈的,真是人倒霉,×;生疮,放屁都打脚后跟”。人生有好多事你能很清楚的预见到即将发生的未来,可是你还非得睁大眼睛往火坑里跳,这——也许就叫认命吧。
我明明知道登上这趟列车,我将伫立一夜,但我还是上来了。
明天是我儿子的生日,当了父亲之后,才慢慢的感悟到儿子的一点小小要求对父亲意味着什么!
我在陕北榆林这个风沙漫天,遍地黄尘的塞外不毛之地已经呆了整整三个月,每天坐着那台象吸尘器一样的破烂213,漫山遍野地在星罗密布的各个井场来回穿梭,40多部钻机占据了这个历朝历代战略要冲的山山峁峁,井队分散得东西不相见,南北不相闻。同样的一道技术指令,我得花将近半个月时间向每一个井队重复同样的话,少一句话,少一个队都不行。一次去横山,车坏在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崾岘,老子爬了两座山,走了二十多里才打通救急电话,没想到前指调度室那娘们怎么传达的救急命令,硬把老子困在那鬼地方长达整整一夜,前半夜热得脱光了衣服还想剥层皮,要不是受党教育多年还真想拔了遮羞布在沙窝窝里裸奔,渴得我俩连水箱里的水都喝干了。到了后半夜,却冻得浑身肌肉收缩,牙齿打架,尤其是天快亮那会儿,肚子饿得就象猫抓刀割一样,就想着有两桶扎啤,有两个羊腿用绳子扎到一起,老子一口扎啤一口羊腿,美美地吃一顿,娘的,谁要当时能满足了我,我给他磕头作揖叫爷爷,只要给口吃的,老子给他当儿子当孙子都行。我是天生的大饭量,一顿能吃六个馒头两大碗干拌面,要是碰上老婆心情好,还能整半斤白酒。我老婆常常骂我干事没本事,吃饭赛过猪八戒。那个难忘又可怜的夜晚,我和司机小王起先还比赛着讲黄色笑话,看到的、听到的,手机里储存的逐一进行交流,搜肠刮肚实在没啥讲上了,我就吹嘘上大学的时候在大学校园里追漂亮学妹的风流韵事,小王讲当兵那会儿怎样把部队驻地一个买油条的四川MM搞到手的浪漫过程,前半夜我俩喝着水箱里的水彼此吹嘘得神乎其神,后半夜却都捂着肚子四目相对沉默寡言,睡眠就想这会儿的火车晚点一样,谁知道耽搁在了什么地方?后来听当地老乡说那地方以前是个狼窝子,好在社会发展了,狼都让贾平凹写到小说里去了,没被狼吃了,那是咱命大。三个月了呐,老子就这样成天的跑,屁股都他娘颠成八瓣了。昨天,老婆来电话说儿子快过生日了,还在电话里十分肉麻地亲我,要亲这要亲那的。想起我那妩媚漂亮,温柔有加的老婆此刻正独居闺中,我一下子就心痒得再也呆不住了。老子年轻力壮的,体内的荷尔蒙整天在血管里上串下跳,都他娘是王胖子这狗日害得老子。
第二章
    (二)
一提王胖子我就忍不住满腔怒火,这厮跟我大学同学,毕业后同时分配来这个西北最大的石油钻井公司,想当年在大学里他是我们宿舍的老幺,成天象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我满校园物色漂亮MM,结果大学四年我谈了八次恋爱,光和我同居过的就有五个(各位看官:千万别告诉我老婆啊,要不我死定了)。他竟然迂腐的连学妹的小手手都没拉上。毕业分配后找工作那会,大家都挣着抢着坐机关,这厮却象头犟驴一样扑着扑着要下井队,气得我直骂他脑子进了水,简直就瓷得景德镇的官窑都烧不出来。结果世事无常,福兮祸兮,我在机关四年了都没弄出一点响动来,这厮竟然在短短四年就发达了起来,先是井队技术员、副队长、队长,今年竟然一步三跳的当上了榆林前指的一把手,还他娘把我从机关大院里弄出来给他当工艺技术办公室的负责人(惭愧啊,连个副科都没混上)。说实话,我是一千个不愿意,一百个不同意,不想这厮不知道耍了个啥手腕请动了总经理来当说客,你说咱一介平民敢和总经理斗吗?没奈何,走就走吧,好在前指经济效益很不错,住上两三年咱也弄套大房子当当大城市的市民,总比租老百姓的房子强。昨天下午从井上回来我就去找王胖子请假,不想这狗日一当官脸上就长了狗毛了,拿三拿五的尽给老子打官腔,什么大局意识大环境,我一听就来气,就上火,就很毛躁地喊了句:“你他娘就说准不准吧!”
王胖子挪动了一下臃肿的身躯瞪着眼睛说:“这么忙的,你狗怂就不能克服一下啊!”
“克服个锤子。”我说,“我他娘3个多月马不停蹄地给你卖命,你他妈有点良心行不行!”
“你意思你还辛苦了,住前指他娘谁不一样啊!”王胖子慢条厮理地点燃一根芙蓉王,气哼哼地说,“你就说你家里到底有啥事?”
“啥事!看娃×;他妈,算不算事,你他娘还经理呢,懂不懂以人为本啊!”我知道给儿子过生日的理由绝对不充分,凭王胖子的精明肯定一眼就能看穿我的真正企图,弄不好还会给这厮抓住把柄臭骂一顿,干脆就直奔主题。“看娃×;他妈”是一句很粗俗很下流的俚语,却是这个油田近年来随着生活基地迁移,大批职工两地分居后流传最广最富有人情味和最能打动当权者的探亲借口,据说是出自某位领导之口,并很快在全油田得到普及和推广,至于其发明和创造者却早已无存考证了。
“哈哈,看看你那怂样子,一点出息都没有,当年在大学里就风流到佳了,吃了女娃多少亏了,现在还管不住下半身,我看你小子这辈子没救了!”王胖子唠唠叨叨地拿起了钢笔。
这厮真不愧是我当年的跟班,对我经不起美色诱惑的缺点真是了如指掌,这话一下子就击中了我的软肋,我正要反驳一下,损他两句,看到王胖子已经在假条上签字了,担心这厮反悔,便闭紧了嘴巴没敢再啃声。
“十天肯定不行,就一个礼拜吧!”王胖子递过假条,压低声音坏坏地说,“悠着点,别亏了身子!”
“算你狗怂还有点点同学情谊!”我收起假条转身就走。
“回来!”王胖子抠抠索索地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摔过来两包芙蓉王。“穷家富路,拿着路上抽!”
我感激的看了看王胖子那张始终笑眯眯的脸,看来我对我这位当年跟班的了解还停留在大学时代,这厮能爬上今天这个位置,还不是一点能力都没有,就这两包烟就足以化解我积蓄在心里的对他的长期不满。
第三章
    (三)
整个车厢就象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得严严实实,空气里充满了浑浊地臭味。
我站在两节车厢的过道中间,拿出王胖子给的芙蓉王,点燃一支,抽了起来。
“碎娃,借个火。”一个佝偻着腰满身羊膻味的老汉手里提着一个脏兮兮的蛇皮袋子费力地挤过来,我递过攥在手里的打火机,往过道边的窗口上挪了挪,给他腾出了一点落脚的位置。
老汉抖索着手点燃了一根软盒延安,深深地吸了一口,喷出的烟雾呛得我直想吐。
“傻B”,我晃了晃脑袋不屑地嘟囔了一句。
“碎娃是石油人?”借着窗口一闪而过的亮光,我看到那是一张老得象百年的树皮一样恐怖的脸,亮闪闪的小眼睛里透出一股惊讶和喜悦。
“你怎么知道?”对这个其貌不扬,甚至有点丑陋的老汉能准确地判明我的身份,我也不仅有点诧异。
“嘿嘿,只有石油人才把那个字念B,其他地方的人都念P,你刚才说我是傻B,我就知道你是石油人,”
“哦,看来你是经常和石油人打交道了,该不会靠挡路挡车、偷油偷气为生吧!”
“碎娃,嘴上积德吧,说实话,我也算半个石油人!”
“你是石油人?”我一脸的不屑。
“说来话长!”
“你!哼,你!凭你也是石油人?”我在心里暗暗地想:您老就别给咱石油人丢脸了!
“碎娃,人不可貌相啊!我其实不算石油人......”
“就是呀,您瞧您哪点点象个石油人啊!”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老头的话。
“我不算石油人,但我确实干过3年的钻工,当过两年的井队长,我很惭愧,也很后悔,我最多只能算是石油大军的逃兵,我给石油人丢了脸,给当年我那些战友抹了黑,可是有一点,你们长庆人在我们乌审旗,在我家门口打了那么多的井,我没有偷过一次你们的东西,没有挡过一次你们的车,我虽然不是石油人了,但我的石油心却还是滚烫的,不信?不信你摸摸!”
“切!”简直是笑话,一个和石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说他有一颗石油心,而且还是滚烫的。
看着老头那因为激动而涨得紫红的脸,凸起的眼珠子带着的丝丝愤怒,听着他杂七杂八的含混不清的地方方言,双手就要解开穿在身上的脏得失去本色的羊皮大衣。我知道我的不屑刺伤了老人脆弱的虚荣心。
“咹!你看你这老汉,不知者不为怪么,你看你燥啥哩吗?”我掏出王胖子给的芙蓉王抽出一支递过去。“来!来!来!抽根纸烟,抽根纸烟!”
老汉依然愤怒着,用那种电影里常看到的,对付阶级敌人的眼神瞪着我,并没有伸出手接我递过去的香烟。那目光,瞪得我心里直发毛。
第四章
    (四)
“抽,抽一根吗,天下石油一家人么,自古烟酒不分家么,来!来!来!我给您点上。”
大约是我“天下石油一家人”的话感动了老汉,他那紧绷的老气横秋的树皮脸上有了一点微微的松动,我赶忙把烟递过去,麻利地打着了打火机。
“唉,这车又慢,人又挤的,能碰上个石油老师傅也是咱俩有缘啊!”看得出,这老家伙脾气特大,不好惹。我重重的喷出一口烟雾,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还有7、8个小时才能到西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有个人陪着聊聊天,找找乐子逗逗趣,打发这郁闷的时光也是件赏心悦目的幸事。我下意识地和老头套起了近乎。
“刚才阿,有点孟浪了,您别见怪,来!握个手认识一下,我是长庆油田的,搞钻井的,您叫我小马就行了!”我环视四周,竟然连一个长的稍微有点顺眼的MM也没有,我在心里暗暗地骂了声倒霉,咋就能碰上这么个又老又丑又脏,脾气又倔又犟的老头儿,还自称是石油人,哼!蒙谁呢?象这样年纪的石油人我见多了,早都抱孙子打麻将玩门球了,你要是石油人还真见鬼了!哼!好!你既然自称石油人,咱就逗逗你,绝不能让你这形象给咱石油人脸上抹黑,但我绝对不会因为要维护石油人的形象就和你吵架。我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定下了一条原则,真要吵起来,众目睽睽之下,有失咱石油人的身份不说,一火车的人肯定都向着你,我才不会傻到落个欺负老年人的名声,和谐社会嘛,尊老爱幼,那时咱中国人传承千年的古老美德。
“好呀,知错就改,有咱石油人的豪爽!”老头的脸色一下子多云转晴,还真向我伸出了手。
窗外,一道亮光直射进来,火车靠近了一个不知名的小站。
我握着了老汉伸过来的手,如同突然抓到一只将死的刺猬,一种冰凉的干硬如针刺一般钻入我的手掌。诧异地低头,那是一张怎样的手呀,手掌宽大而厚重,手指粗壮而坚硬,手掌与手指指尖的老茧又黑又硬,反过来,手背上青筋乌黑爆起,棱角分明,黑黑的指甲深深地镶嵌进了手指,手背上的皮肤黑黄黑黄,大片大片地黑斑异常显眼,手心粗糙得象用过的麻袋片,食指从第二个指节处残缺,光秃秃地十分扎眼,手指摸上去粗糙得就像被柴油浸泡过的棕绳一样。
小学的时候,语文课本里有一节课文叫《陈秉正的手》,因为在农村长大,老师把那堂课讲得绘声绘色,课后还带我们全班瞻仰过村子里几位据说是能工巧匠的手,所以记忆特别的深刻。我想老汉的这双手比起陈秉正的手来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陈秉正的手那样既粗壮有灵巧就难说了。
第五章
    (五)
“哐镗、哐镗……”短暂的停留后,列车就像过足了烟瘾的陕北老汉一样又开始了艰难的蹒跚。
“你说,长庆在你家门前打过井”?
“是啊,我家门前方圆百里有三个钻井队,最多时有五个!”
“哦,那你看我们井打得咋样?”
“不咋样!”老头的口气里充满的不屑让我不觉大吃一惊。
“咹,你这话我就纳闷了,你知道不?打油井我们一个井队就上了六万,打气井我们去年十三开十三完,我就奇了怪了,我们咋就不咋样了?”
“不咋样就是不咋样!”
“不咋样你也得给我个理由啊?”
“哼!你碎娃年轻,你知道我们那阵子咋打的井吗!住地窝子啃冰块,人拉肩扛上钻机,你碎娃知道不?你看看你们现在,住得列车房,冬天暖夏天凉,吃的大肉羊肉满盆满碗,搬个家4台大吊18个轮子的大卡,你看你们那些职工养得白胖白胖的,干起活来却连个号子都不会喊,接个单根腰来腿不来的,连吊钳打钻杆的声音都弄不出来,我说碎娃娃,你们这是沾了好政策的光了,沾了社会进步的光了,沾了设备被我们强的光了。你碎娃别冲我瞪眼睛,要把你们这设备放在我们那个年代让我们干,哼,碎娃,你别不服气,咱拉出来遛遛,看是我们厉害还是你们厉害。”
借着窗口偶尔照进来的亮光,我惊异的发现,老头那张树皮脸上射过来的目光竟然贼亮贼亮,那神态精神得象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一样。
我惊讶地不知所措,直到燃尽的烟头烫着了手才蓦然回过神来!
第六章
    (六)
我在心里悲凉的发现,我错了!
我开始的那些所谓的沾沾自喜,那些自我感觉良好,那些洋洋得意和自以为是的满不在乎,其实在这个丑陋的老头看来都不过是个浮躁的跳梁小丑而已,在我对他不屑一顾的时候他其实连半个眼睛也没瞧上我。
老头说过:人不可貌相。
我在心里已经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他是石油人的现实。我清楚地知道,哪怕就是在石油系统,象那些“接单根”、“打吊钳”的钻井术语,没有干活钻井这个行当的也不一定能说得清楚。
老头还说过:知错就改,有咱石油人的豪爽!
我开始用一种徒弟对师傅,晚辈对长辈的敬仰的目光看待老头,我发现,老头那张树皮一般丑陋的脸上竟然带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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