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伯伯叔叔们就跟着叫开了。”
众人一片哄笑。王妃不屑地说:“半边月从小身体单薄,性格懦弱,成不了大气候。”
皇宫金銮殿,少帝朱允炆早朝,文武百官山呼舞蹈,分班侍立。
侍讲学士方孝孺出班奏道:“陛下登基之后,实行新政,大赦天下,缓刑宽法,减轻徭役赋税,与民休养生息,四海归心,天下太平,实乃大明的吉兆,可庆可贺。”
少帝得意地说:“先帝以威猛治国,朕继之施行仁政,宽严因时而宜,有异曲同工之妙也!”
群臣赞颂:“陛下圣明,四海称颂。”
少帝使了个眼色,太监总管朗声宣布:“请侍讲学士方孝孺、曹国公李景隆、太常寺卿黄子澄及山东参政铁铉留下垂询。退朝。”
群臣秩序井然地依次退出朝堂。
偏殿内,少帝谦恭地说:“赐座。”
几个太监立即搬来座椅,方孝孺等四人谢恩后就座。
少帝对黄子澄、李景隆说:“二位爱卿还记得昔日在大内东角门说过的话吗?”
黄子澄、李景隆答道:“臣等记忆犹新,一日不敢或忘。”
少帝说:“诸王都是朕的叔辈,对朕君临天下大都不服气。如今他们手握重兵,号令地方,实为朝廷的心腹大患。朕命你们商讨削藩大业,可有切实方案?”
方孝孺说:“臣等见仁见智,见解不一。老臣窃以为当务之急是讲经论道,以礼义教化臣民,使之不生异心,江山自然固若金汤。”
黄子澄说:“陛下,依臣之见,就该乘诸王进京为高皇帝奔丧之际,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是陛下心慈手软,不忍……”
少帝说:“黄爱卿的谋略未免操之过急,方老师的步骤则嫌过缓。曹国公,尊意如何?”
李景隆说:“陛下,两国交战还要讲究师出有名,何况对待诸王?臣意密派锦衣卫监视诸王的言行,一旦抓住他们的把柄,就严厉惩处,朝野舆论皆无话可说。”
少帝微微点头:“还是这个主意好,名正言顺,有理有利有节。”他见铁铉一声不响,便问,“铁爱卿,你有何高见?”
铁铉说:“臣以为明削不如暗削。”
少帝来了兴趣,问:“何谓暗削?”
铁铉说:“朝廷可采取‘推恩’之策,以惠及诸王子孙后代为名,命诸王把封国之内的土地一律分封给他们的子孙,使其地盘越分越小,势力也越分越弱,兄弟叔侄间的鸿沟则越来越大,纠纷也越来越多。如此办理,用不了几代,诸藩的威胁便逐渐消失了。”
少帝笑了起来,说:“此计虽好,但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实现呢?朕可没有这个耐心。”
铁铉说:“还可用暗削的办法。诸王就藩均已十几二十余载,扎根封国,盘根错节,形成了强大的势力。朝廷可由点到面,逐个改变他们的封国,内地王迁为边塞王,富庶繁华之地迁往贫困不毛之地。每隔七八年,就迁这么一次,他们就再也不能为害了。”
少帝说:“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还是快刀斩乱麻,彻底根除藩王之害为好。”
黄子澄说:“倘若陛下坐失良机,诸王得知底细,联合起来对抗朝廷,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黄爱卿的忧虑亦非杞人忧天,必须采取有力的措施,防患于未然。”少帝沉思有顷,说,“朕欲下道诏书,命令诸王封国所在地的地方官府,从即日起直接听命于朝廷,当地镇兵也不再受诸王节制。诸王不能干预地方军政事务,仅凭他们直辖的三护卫,兵力有限,就难以兴风作浪了。”
方孝孺、黄子澄、李景隆、铁铉交换个兴奋的目光,齐说:“陛下圣明,此举可保皇图永固!”
少帝板着脸说:“命锦衣卫派得力干员密切监视诸王,一旦发现他们图谋不轨,便火速上报,朕将断然处置,决不宽贷。”
“遵旨。”诸大臣躬身告退。
北平,燕王王宫后花园外。一道稀疏的竹篱上爬满豆角秧,串串花儿盛开,根根豆角肥壮,两个锦衣卫密探透过篱笆眼向内窥视。
篱笆内是一片菜地,燕王朱棣和王妃徐氏农家夫妇打扮,顶着烈日挥汗锄草。
徐氏走到树荫下,用瓦壶粗碗倒水。燕王停下锄,到树荫下席地而坐,左手摘下草帽当扇子,右手接过粗碗,大口大口地喝水。
篱笆上的豆角秧窸窣晃动,朱棣拾起块土坷垃掷去,骂道:“哪儿来的野狗!”
徐氏笑着说:“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怕它怎的?”
篱笆外的两名锦衣卫擦着脸上的尘土和汗珠,狼狈地离去。
开封街头,一群顽皮的孩子好奇地紧跟着地保看热闹,行人也纷纷驻足观看、聆听。
地保一身皂服,敲着铜锣,可着嗓门沿街吆喝:“开封府通告,众百姓听真。周王千岁寿辰,举国上下庆祝,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净水泼街,黄土铺地;张灯结彩,人人欢喜……”
远处,同样的锣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面露不满。
王翰缓缓踱过来,侧耳倾听,面色越来越阴沉。他猛地转回身,疾步而去。
银安殿,王翰跪倒在地,叩着响头说:“王爷,臣有肺腑之言,有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今天无论如何请王爷听几句逆耳之言。”
“王大人有话请讲,何必如此?”周王吃了一惊,连忙把王翰搀扶起来,“不论什么话尽管讲,孤洗耳恭听。”
王翰慷慨陈辞:“谢王爷!臣知无不言。开封府为王爷做寿,大肆搜刮民脂民膏。除了明令每户人家捐银一两以外,还责成沿街居民粉刷外墙,扎制彩楼欢门;又规定所有店铺修饰一新,敬奉寿礼。直闹得全城鸡飞狗跳,怨声载道。依臣愚见,宋大人不是捧王爷,而是借机大捞一把,顺势踹王爷一脚,殿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王大人言重了。”周王哈哈一笑,轻描淡写地说,“这个宋天福,拿着鸡毛当令箭,做得是有些过分。但也不至于像你说得那么严重吧?”
王翰极力抗争:“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当年隋炀帝游甘泉宫,随口说了一句缺少萤火虫,地方官府就献上几马车,闹得那一带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王爷不可不以史为鉴。”
周王不为所动,敷衍塞责地说:“你即刻去开封府打个招呼,就说孤王说的,每家每户捐寿银、寿礼的事就免了,已捐的如数退还,不准再惊扰民众。至于粉饰街道门面,可使全城焕然一新,不妨照样进行。”
王翰问:“听说王爷还打算发函邀请天下藩王前来庆寿?”
周王兴致勃勃地说:“弟兄们多年来无缘聚会,趁孤做寿都来开封团聚,一吐心曲,也是人生一乐也。”
“只怕是没有几位王爷敢来,”王翰压低声音说,“近日京师谣诼四起,说是少帝意欲大刀阔斧地削弱诸王的势力。”
周王不以为然地说:“纯属无稽之谈。”
王翰说:“莫非王爷忘了半年前开封城中传唱的那首童谣?”
周王一愣,问:“什么童谣?”
王翰说:“王爷当时背得滚瓜烂熟,而且扬言,看看到底应验不应验。难道王爷真记不起来了?”
“原来是那妖言!”周王淡淡一笑,“孤怎么不记得?‘初七二十三,太阴登上天。丙丁正旺盛,甲乙皆肃然。乘虎离中土,骑马出深渊。’是不是这首?又有哪句应验了?”
“如今前四句已经应验。”王翰神色肃然,“‘初七二十三’,为月之上下弦。‘太阴登上天’,太阴为月,登天为位居九五。”
“你是指半边月登基呀!”周王笑得前仰后合,“不错,上下弦的月亮是半边月,他不过是占了长房长孙的便宜而登基,又有什么了不起?”
王翰提醒说:“‘丙丁正旺盛’,丙丁为火,少帝的名讳正是火字旁。‘甲乙皆肃然’,甲乙为木,而诸王爷的名讳又都是木字旁。也就是说,少帝登基,火势正旺,不利于诸叔王。”
“那最后两句‘乘虎离中土,骑马出深渊’又是何意?”周王冷冷一笑,“半边月若想拿他二十几个叔王开刀,孤看他纵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哼,如果诸王不是看在已故父皇的情份上为他保驾,他的屁股也坐不稳龙椅。”
“臣想明白了!”王翰一拍脑门,“今年是戊寅年,寅为虎。王爷坐镇中原,中原为天下之中,中央为戊己土。这一句莫非是预兆着王爷将在今年离开中原?这一句对王爷特别不利,不可不防,自古道大意失荆州啊!”
“王大人未免牵强附会,危言耸听,‘杞国无事忧天倾’。”周王面色严峻地说,“孤的三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再说孤不过是庆庆寿,根本威胁不了他的皇位,他为何要与孤过不去?好了,诸王兄王弟孤也不请了,省得惹麻烦!”
“金风未动蝉先觉。近来朝廷下诏不许诸王干预地方政治,收回诸王指挥镇兵的兵权,就是削藩的先兆!”王翰苦口婆心地劝说,“据臣愚见,少帝之所以未动手,是在挑选首先拿谁开刀。出头的椽子先烂,谨请王爷诸事谨小慎微,不要成为朝廷祭旗的牺牲品啊!”
“够了,够了!罗嗦个没完没了!”周王已经极不耐烦,“你再说就有挑拨我们叔侄关系之嫌了,还是快去办你的事吧。”
王翰无奈,只得怏怏离去。
王妃从屏风后走出,气哼哼地说:“全城百姓衷心为王爷庆寿,他却倚老卖老,指手划脚,真是跐着鼻子上脸,不知王二哥贵姓了。”
周王大度地说:“王翰随我就藩二十载,兢兢业业,费心劳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大面上总要让他过得去,王妃何苦与他较真儿?”
王妃余怒未息地说:“只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若是他还不识相,让他卷铺盖走人!”
周王却息事宁人地说:“王翰除了爱唠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王宫这一摊子事务,离开他还真没人玩得转呢。”
王妃仍不释怀地说:“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可不防着他点!”
深夜,上弦月斜挂在湛蓝色的天幕上。
郡主的寝宫。朱少君似有满腹心事,弹奏瑶琴,如泣如诉的琴声飘荡夜空。
石榴一边绣花,一边聆听。
忽然“嘣”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朱少君幽然长叹一声,吟哦:“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石榴近前,关心地问:“郡主有什么心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朱少君忧心忡忡,愁眉不展地说,“自从皇爷爷去世,父王与兄长对少帝的态度越来越不恭敬。如今皇爷爷尸骨未寒,父王热孝在身,竟为庆寿闹得满城风雨。我总担心照这样下去,会闹出事来。”
石榴说:“朝廷里的事说不清,但王宫里的事我一清二楚,早晚得有一场窝里斗。”
朱少君惊问:“我怎么不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
石榴说:“一山不容二虎。三位小王爷当面叫哥哥,背后掏家伙,斗得乌眼鸡似的。”
朱少君不经意地说:“三位兄长言语之间磕磕碰碰是有的,若说他们势不两立未免太过分了。都是亲骨肉,怎会手足相残?”
石榴学着书生酸溜溜的模样,摇头晃脑地说:“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害攸关,怎能不斗?”
朱少君困惑地问:“难道他们有什么利害冲突吗?”
石榴说:“汝南郡王、太康郡王都想将来继承王位,主宰中原,暗中排挤世子。世子心知肚明,处处提防。他们之间,明是一盆火,暗里使绊子,都把弟兄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对方早死早托生。”
朱少君担心地说:“骨肉至亲尚且如此,何况叔侄之间? 你这一说我就更担心了?”
石榴宽慰她说:“郡主一出嫁,就是外姓人,还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皇家的事情你不懂,以后怎么发展就难说了。”朱少君神情黯然,目光中闪动着隐忧和恐惧。
石榴劝道:“你与宋家门当户对,金玉良缘。宋衙内虽说学问差点,可是仪表堂堂……”
朱少君珠泪盈眶,沉痛地说:“他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怎么能靠得住呢?”
石榴忍不住也唏嘘起来。
王宫门前,一位道人向当值的马如腾将军稽首说:“烦请将军通禀,贫道逍遥子求见周王千岁。”
“仙长请稍候。”马将军进内通报。
逍遥子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白髯飘胸,二目有神,举止超凡脱俗,令人莫测高深。
王翰出迎,施礼问,“请教仙长来自哪座仙山洞天? 谒见周王殿下有何贵干?”
“贫道稽首了。”逍遥子微微一笑,捋着白髯说,“阁下定是王宫长史王大人了。”
王翰说:“正是在下。王爷公务繁忙,无暇接见,仙长有事向我说也是一样。”
逍遥子不悦地说:“贫道跋山涉水,专程谒见周王殿下,有大事相商。请大人转告王爷,他若是愿见,就大开三门迎接。他若是不见,贫道扭头便走。”
王翰沉吟一下,说:“请仙长稍候。”
逍遥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单等周王出迎。
一会儿,周王率领三个儿子出迎,施礼说:“孤庸人自扰,无事穷忙,怠慢仙长。”
“贫道怎敢劳动王爷大驾?”逍遥子稽首还礼。
众人陪同逍遥子进入王宫。
第五章 变生肘腋
第五章 变生肘腋
银安殿内,双方坐定,宫女献茶。周王拱手笑问:“仙长枉驾光顾,不知何以教孤?”
逍遥子环顾四周,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露,请王爷屏退左右,贫道方敢开口。”
周王淡淡一笑,挥了挥手,宫女和护卫纷纷退出殿外。王翰也知趣地躬身告退。
周王指着三个儿子:“现在殿内只有孤父子四人,请道长直言无妨。”
逍遥子绘声绘色地说:“贫道云游天下,抵达京师,夜观天象,不禁大吃一惊。但见浩瀚银河,星光璀璨。忽然天狗出现,光芒照彻夜空,拖着数十丈长的尾巴,风驰电掣,划破苍穹,一直坠落到中原大地上。”
朱有燉问道:“请问仙长,此象主何吉凶?”
逍遥子说:“天狗出现,主世间变乱!”
朱有烺手握剑柄,豪迈地说:“我正愁英雄无用武之地,若有外患,我向朝廷请缨杀敌!”
朱有勳鹦鹉学舌般地说:“若是内乱,我率精兵前往敉平!”
周王示意王子们稍安勿躁,驳斥:“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归心,大明江山固若金汤,既不会有外患,也不会有内乱。道长乃世外高人,何苦学杞人忧天?”
“王爷此言差矣!天垂凶兆,国有变化,贫道欲救万民于水火,岂能高卧东山,置之度外乎?”逍遥子捋着长髯,面色庄严,“贫道见紫微垣中,帝星昏暗,摇摇欲坠,四周客星红光闪烁,欲犯帝星。只怕是要变生肘腋,祸起萧墙。”
周王不动声色地问:“道长莫非是说皇室会发生内讧?”
逍遥子煞有介事地说:“如今京师纷纷流传,少帝要拿诸王叔开刀,决非空穴来风,正应着天象变异,灾祸即将降临。”
周王问:“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吗?”
“天意决非人力所能扭转。”逍遥子更加神乎其神,“贫道正为此劫忧心如焚,倏地又见北方一道紫气拔地而起,直冲霄汉。琉璃地上映现一座虚无缥缈的宫殿,疑是海市蜃楼,又似琼楼玉宇,竟是百年不遇的王者之气。贫道当即测定方位,原来此处就是七朝古都开封。”
周王微微一惊,既而神色漠然地问:“请教仙长,开封王气鼎盛,此说由来已久,有何为证呢?”
逍遥子侃侃而谈:“贫道昨日登上繁塔,俯瞰全城,但见地脉西来,西高东低。西门正直,以吞关中、河洛过来的王气,而其余四门皆屈曲盘绕,致使进城的王气不再走失,本城固有的王气不致泄露。这种格局完全符合星相家的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