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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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泪长城-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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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一笑:“傻小子,难道你打一辈子光棍就对得起你父亲了?”
梁如破涕一笑:“谢谢姑姑。”
第二日,蒋香君带上聘礼,领上一个家仆起程上路,往秦国而去。
(二十六)
    蒋香君主仆二人一路顺利过关,不一日来到咸阳,按地址打听寻至曹纶的裁缝铺,却碰上一个大锁疙瘩,向邻居打听,才得知曹纶父女二人快两个月没回来了。蒋香君又按梁如说的地址寻至淳喜郡长乐县大样乡,最后来到马家河村。
那村子虽不算大,却在青山环绕中。村中绿树成阴,一条小河从村子里潺潺流出,是一个美丽幽静的村庄。
蒋香君二人骑马进村。村口有一群衣襟褴褛的小女孩正在做选娘娘的游戏。女孩子们齐声唱:
“菜花青,菜花黄,宫里何时选娘娘;绣花枕,红花被,选上娘娘享富贵……
被选上的 “娘娘”神气十足,其余的女孩子扇子似的围成半圈,向“娘娘”顶礼膜拜。
一个老汉赶着几只羊从村中出来,蒋香君迎上前拦住老汉打听道:“老人家,这可是马家河村?”
老汉瞅了瞅蒋香君,木纳地回道:“是啊。”
“你们村有没有一户马的人家?他的女婿叫曹纶,是个裁缝,两个月前才领女儿回来……”
“噢!你说的是马老绕,如今他家可风光了,你是他家的亲戚吧?”老汉一脸的嫉妒。
“曹纶父女可在他家?”
“你找那个曹万贯呀,他也在这儿,你是他什么人?”
“我们是朋友。”
“可惜呀,那曹万贯在外面发了财,可惜没福享用喽,这钱多管啥用啊!”
“曹纶怎么了?”蒋香君惊问。
“疯了!”
蒋香君闻听此言,更加吃惊,问:“怎么疯的?”
“女儿嫁了人,本来好好的,夫家有钱又有势,可没过三天,女儿就得病死了。夫家传来信,曹万贯一听就疯了。嘿嘿,这钱再多有啥用啊。”
闻听此言,惊的蒋香君头皮发炸,忙问:“你,你说的可是真话?他的女儿是不是叫小玉?”
“这还能假了,曹纶就这么一个女儿,事情出了才十多天,可瞎了那么好的闺女。”
蒋香君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下马怔了片刻,问:“曹纶现在哪里?”
“在他岳丈家呢,别的还能去哪里,整天疯疯癫癫的,可好了马老绕了,这钱还不都落给他呀!”那老汉一脸嫉妒——这类人自己没本事挣钱,却只会嫉妒愤恨左邻右舍发点小钱。
蒋香君急率家仆驱马往村里去,这村子共有四十多户人家,和一路所见的村庄一样,尽是些低矮草屋,而且大都破败不堪。蒋香君打听寻至马老绕的家门口,隔着矮矮的土院墙便可看到院中的景象。马老绕家在村里算是很气派的了,正房是三间草顶土房,并且还有一排用柳条树枝编墙围,外面又抹了一层薄泥的厢房,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蒋香君站在门外冲里面喊了几声,从屋里出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那人长得很有特色,眼睛一大一小,脖子也不正当,歪着头边走边问:“是谁呀?”
“是曹纶的朋友,特来探望曹前辈。”
“什么?是找那个疯子的?”来开门的那个男子看上去像个弱智低能儿。
蒋香君二人随那低能儿进入院内,从屋里又迎出一位老者。那老者年近七旬,手拄木杖,身子骨倒显得很硬朗。蒋香君上前见礼:“这位可是马老伯,晚辈蒋香君见过马老伯。”
马老绕一脸热情:“贵客不要客气,快请屋里坐。”
蒋香君进入屋中,炕上坐着一个木讷的老妇人,奇怪地瞅着刚进屋的客人。马老绕指着老妇人给蒋香君介绍:“这是老朽贱妻”,又指着那个低能儿说:“这是犬子。”
蒋香君稍稍寒暄几句,便问马老绕:“贵婿曹纶可在您这儿住?可否让我一见?”
马老绕陪着笑脸说:“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什么也不知道。”
“马老伯有什么不方便吗?“
“这……”
“无论如何我也要见他一面,请马老伯务必行个方便。”
马老绕无法推辞,只好领蒋香君来到西屋,打开门锁进去。屋中光线黑暗,窗子用木板从里面钉死了,借着缝隙进来几缕微弱的光线,只见墙角处蜷缩着一个人。那人披头散发,浑身散发着臭气。
马老绕上前推那人一下,说:“女婿啊,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曹纶无动于衷,蒋香君近前问:“曹老伯,你知道梁如吗?梁公子。”
曹纶眼珠动了一下,又沉静如初。
蒋香君问:“您的女儿呢?小玉去哪里了?”
“小玉,小玉……。”曹纶喃喃讫语。又四下寻找,手不停地在自己身上乱摸,好象是丢了什么东西。突然站起身来,大叫着往外就冲。歪脖低能儿上前抓住曹纶,用力按倒在地上叫到:“又发疯了!又发疯了!一来人你就疯,妈的真是个人来疯!”
马老绕在一旁训斥儿子:“轻点!”
蒋香君问:“怎么会这样?”
马老绕叹一口气:“一言难尽呀。”
“找郎中看了吗?”
“这里哪有好郎中,看也没用。”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马老绕似乎有些不高兴,沉着脸说:“不这样还能有啥办法,我们这些乡下人,没钱也没能耐……。”
蒋香君不再多问,同马老绕回到正屋。
蒋香君盘腿坐到炕上,拉家常似的问:“马老伯,您的外孙女是什么时候出嫁的,得什么病死的,可否告知晚生?”
马老绕神色慌张地说:“是这么回事,一个月前,曹纶领着我的外孙女从咸阳回来,乡里的一家大户人家看上了我的外孙女,就请媒人来提亲。那户人家不错,我女婿也很高兴,我外孙女也同意,上个月就把事情办了。可谁知过门才三天,婆家那头就稍信来说,小玉这孩子得病死了。他爹听说后,一着急就疯了,唉!小玉这孩子可真命苦呀!”说着,马老绕还挤出几滴老泪来。
“小玉得的什么病?”
“婆家说是受了瘴气,发急而死的。”
“婆家姓什么,住在哪儿?”
“这些事我都不太清楚,我岁数这么大了,要入土的人了,哪能管得了这些事,都是我那女婿一手操办的。” 马老绕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
蒋香君明知对方在撒谎,却也不好发作,只耐着性子问:“小玉以前订过亲吗?”
“哪能呢?从没订过亲。”
蒋香君一笑:“这办喜事,我可从来没听说有这么急的,莫非这里有什么讲究?”
马老绕更加心神不宁:“这个——这都是我那女婿办的事情,他心里咋想,我哪能知道。”
蒋香君觉得老东西像一个无赖,心中暗骂:“这条老狗!把事情会推到一个疯子身上!”
正说话间,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为首的人气势汹汹地冲蒋香君喝问:“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马老绕忙起身对那些人笑脸说:“这二人是我女婿的朋友。”又指着为首那人向蒋香君介绍:“这位是本村里正。”
里正厉声喝道:“我不管是谁的朋友谁的客,现在国家有法令,凡是外来人必须都得登记!”
蒋香君说:“即是国之法令,人人都该遵守。请问该如何登记呢?”
里正斜眼瞅了半天,道:“那就得跟我走一趟了!”
蒋香君随着里正一行人出来,走出院门不远,里正突然喝令手下:“这两个人像中原间细,给我拿下!”
几个壮汉闻声齐动,一起冲向蒋香君。蒋香君手疾眼快,一把抓住里正手腕一拧一按,里正“唉哟”一声,仰面摔倒在蒋香君脚下。另外几个正往前冲的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已经都被扔到里正的身上。半天,这些人才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个揉着臂抱着腿,呲牙咧嘴,目光惊恐地看着蒋香君,再无人敢向前。
蒋香君微微一笑,把里正唤到一边,掏出金牌悄悄让里正看。里正看了吓得险些又倒在地上:“妈呀,我可惹了老天爷了!”
里正正要冲蒋香君下跪,蒋香君提起他低声说:“这儿说话不便,找个地方,我有话问你。”
里正毕恭毕敬地把蒋香君请到自己家里,把家里人打发出去,然后跪地就拜:“请大人恕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饶小人一命……”
蒋香君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了?”
“小人怎能不知那块牌子的份量,请大人宽恕……”
“那你老实告诉我,曹纶的女儿是怎么嫁的人,嫁给了什么人,又是怎么死的,曹纶是怎么疯的?不得说谎!”
里正颤颤惊惊地说:“曹纶的女儿是不愿嫁的,曹纶也不同意。马老绕收了人家的银子,把曹纶父女锁在屋里。出嫁那天,曹纶的女儿是被捆着硬推上车拉走的。后来就听说曹纶的女儿得病死了,曹纶也跟着疯了,我只知道这些。”
“小玉嫁得是什么人?”
“听说是县城里的一家大户,姓啥叫啥不知道。”
蒋香君怒喝一声:“你是里正,怎能不知道!”
里正扑咚跪地:“小人确实不知道,小人不敢说半句谎。对了,事情都是马老绕做的,大人何不问他去。”
“那条老狗能说实话吗?”
里正稍稍一想说:“这事乡长该清楚。”
“乡长在哪里?”
“他在乡里住,离这儿不远,也就十几里路。”
“你马上带我去!”
蒋香君令随行家仆出门把马牵来,和里正骑马而行,不一会儿就到了乡里。
来到乡长家中,蒋香君亮出金牌,说明来意。乡长早已吓得面色如土,跪地哀求:“这不关我的事呀,是上边来人干的。”
“是什么人?慢慢说。”
“曹纶女儿嫁的那人,小人也没见过。也不知姓啥叫啥,只知道他家住咸阳。那天,县里的役头领着两个人来找我。那两个人是上边下来的,一个叫李斯,一个叫吴和。当时李斯手里有京师御史侍郎府的令牌。役头对我说,要我帮李斯二人办点私事。李斯跟我打听曹纶家人的情况,说有一位重要人物相中了曹纶的女儿,让我想想办法,还说此事不能声张。我先想大概是朝中哪个官员想纳妾,这种事常有。可我又一想,觉得不太对劲。以前朝中有官员纳妾都是县令亲自下来主办,也用不着偷偷摸摸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所以就没太上紧,尽量往外推。我说曹纶的岳父是个财迷,只要你们多给他些钱,他肯定会答应。他们就去找马老绕去了。后来听说事情办妥了,娶亲那天,役头找我去帮助迎亲,我连曹纶的面也没见着,他女儿是被硬捆着拉走的。其余的事儿我就不清楚了。”
蒋香君听“李斯”这个名字很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就问:“那李斯长的啥样?”
“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瘦脸,下巴有一撮小胡须。对了,他是楚国人。”
“你怎么知道的?”
“娶亲那天,我们一起同行,路上听他与另一个人开玩笑说,这里的女人比不上他们楚国女人大方开朗……”
蒋香君猛然想了起来。那李斯不是别人,正是楚国名流旬况的弟子。去年中原诸子来秦国交流,临走那天早晨因与卖菜妇私混,被老旬况遂出师门的那人。
(二十七)
    李斯自从被逐出师门,便流落在咸阳;举目无亲,如同丧家之犬,频频奔走于各王公贵族的家门口,站在门外为人家牵马看狗,干点杂活,靠人施舍度日。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到咸阳城小有名气的浪荡公子葛飞,成了那个京城恶少的一名走卒。
自从葛飞的叔父被提升为御史侍郎,葛飞更加有恃无恐,胡作非为。前些日子,李斯为那恶少办成了一桩私事,得了一笔赏钱,一时衣食无忧,日子过的很舒坦,这几天正在泡一个寡妇。
李斯正在货摊上为情人挑选胭脂,只觉得背后有人轻拍自己臂膀,同时听道:“这不是李公子吗?”
李斯转过身来,见那人高大魁伟,一脸络腮胡须,有些面熟,迟疑着问:“阁下是——”
“李公子不认识了?在下蒋香君。”
“蒋壮士!”蒋香君的威名在秦国几乎无人不晓,李斯怎能不知蒋香君为朝廷立了大功,是秦国朝廷的红人贵客。
李斯不由得一阵惊喜:“哪能不认得呢!我今天运气真好,遇上了一位大贵人!”
蒋香君看着李斯手里的胭脂盒,问:“李公子这是——”
李斯忙把胭脂盒揣入怀中,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的一点小爱好,让蒋壮士见笑了。”
蒋香君微微一笑,问:“李公子怎么会在这里呀?”
李斯煞有介事地说:“此事说来话长,在下虽不才,可在秦国,许多官员贵族却很抬爱在下,纷纷找我师父,恳求师父我留在秦国。师父盛情难却,为了我的前程着想,他老人家只好忍痛割爱,就把我留在这里了。”
蒋香君心中暗笑,说:“这么说,李公子混得不错了?”
李斯有些得意:“马马虎虎吧,在御史侍郎府为客。”
“那李公子可否赏光,你我一叙?”
李斯正求之不得呢,脸上的兴奋已无法掩盖:“蒋壮士能看得起在下,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蒋香君引领李斯进入附近一家酒楼,到楼上一单间就坐。店小二笑迎上来。蒋香君吩咐:“你先下去,如无吩咐,不要进来。”
店小二退去。李斯正沉浸于幸福的遐想中,暗自庆幸自己时来运转,好事不断呢;突见蒋香君脸色转阴,心里有些疑惑,小心地恭维:“蒋壮士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能与蒋壮士同桌共叙,真是在下莫大的福分,在下就是能为蒋壮士提鞋,也是荣幸无比啊……。”
蒋香君冷冷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蒋壮士看得起在下,令在下诚惶诚恐,如有当用之处,蒋壮士只管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你可去过马家河村?”
李斯脸上的笑容顷刻间不见,眼珠乱转着说:“哪个马家河村?我去那里干什么?”
“你认识曹纶吗?”
“曹纶?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噢,好像是个裁缝,是的,手艺很好,我以前常去那给别人取衣服……。”
“一个月前你去马家河村干啥了?”
“马家河村?我从没去过那里呀!”
蒋香君一把抓住李斯衣领,提起来怒色道:“李斯,你该知道我的脾气,你做过的事你自己清楚,不要让我逼你说,你老实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去马家河村抢亲的,小玉姑娘是怎么死的,你给我老实说清楚!”
“我,我不知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蒋香君猛然间抽出一把尖刀,迅速拉过李斯的手,按在桌上,随即手起刀落,尖刀穿透了李斯的手掌。李斯的一只手被牢牢地定在桌上,只疼得李斯一声惨嚎便休克在桌上。蒋香君揪住李斯的头发,提起来左右开弓狠抽李斯两个嘴巴。打得李斯“哼”了一声苏醒过来。
蒋香君一副笑容,慢慢地问:“这回该说了吧?”
李斯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求饶:“壮士饶我一命,我说,我全都说。”
蒋香君拔下尖刀,放李斯手下来,慢条斯理地说:“不要着急,把事情说详细些。”
李斯紧攥着淌血的手,颤颤唯唯地讲述:“一个多月前,葛飞找我,要我帮忙把曹纶的女儿搞到手。这种事情有钱有势家的公子常做。当时我正愁生活无着落呢,我想这是机会,办好这件事,就能得到赏识,巴结上葛侍郎,将来说不定能混出点模样来。就这样,我和另一个门人随着葛飞一起去了长乐县。见了县令,葛飞亮出一块牌子来,可能是偷他叔父的。有了这块牌子,办啥事都好使。县令对我们很热情,派人陪我俩到下边活动。这种事情不好张扬,下边的小官们不便出面,可巧曹纶的老岳父见钱眼开,我只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他就把事情包下了,当时就定下日子,当地的官员又找了些人去接亲。人家姑娘不干,被马老绕捆着抬着上了车,当时我还担心村里会有人阻拦,可看热闹的人反倒象是都很羡慕马老绕,还都上前祝贺,我才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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