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的时候，梁子斌真诚地对说：“石头，有机会回老部队，务必抽时间来看看老哥哥，我让战士们见见你，这些家伙长年呆在山沟沟里，没什么见识，兄弟你英明神武地站在他们面前，让这些傻小子也长点儿见识！”
他的话虽然发自肺腑，但石头枫还是很不好意思，梁子斌是一个眼光很高的少壮军人，他这么说，显然是真的很看得起石头枫。
梁子斌走后，石头枫心里空落落的，中越边境在大战后并不太平，石头枫十分怀念老部队，渴望回到那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战斗生活中去，但他现在要走的显然是一条新路。
石头枫的新单位是堂姐石英早就给他安排好的总参谋部，这是整个国家最显赫的部门之一，登堂入室者往往都不是泛泛之辈。尽管如此，他还是感到很茫然，军人最好的道路是在基层凭借战功和带兵成绩层层提升，庙小菩萨大。但在总参，庙大菩萨小，一个下级军官很快就会被淹没在文山会海中而碌碌无为。
但这是石家一言九鼎的赵曼老太太给他指定的生活路线，小石头再如何飞扬跋扈也只得屈从。老太太光辉的一生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她每每在重要关头都是石家最正确的那个人。
1月底，石头枫接到命令到总参报道，高耸入云的八一大楼从外到内都展现出一种威严和气派，经过好几道门岗才找到报到单位。总参一入深似海，这里面的幽深和神秘让他这个头一次走进这个世界的小人物头脑发晕，不愧是一支强大的虎狼之师的最高殿堂，连那些偶尔瞥见绰约身姿的女军官都容貌超群，气度不凡，不由得你不服啊！
接待石头枫的是一名姓梁的中年军官，他惊奇地上上下下打量他，显然对他的履历发生了很大兴趣，挑剔道：“军官同志，你的军礼完全不符合标准，这是总参，不是基层部队！”石头枫想反驳他，但强自忍住了。
根据石头枫的观察，这名军官在总参职务不高，人到中年大概才混了个团职干部，因此对石头枫的年少高位很是好奇，挑剔完之后又仔细盘问了好半天才把他带到新单位：总参某部第5局。石头枫当然对这些坐惯办公室的军中官僚没什么好感，但也知道最好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老实说，石头枫对总参大楼里那些名目繁多的部局没有什么认识，但却对5局出面接收我的女军官却非常熟悉。
当时，姓梁的军官把石头枫带到一间宽大的办公室，石头枫敬了一个也许不太标准的军礼，定睛一看后不禁大吃一惊，接待他的女军官仪容整肃，不是石家三小姐又是谁啊！这个世界也太小了是不是？怎么走到哪里她都阴魂不散地跟着？
姓梁的军官对石欢的态度近乎谄媚，指着石欢向石头枫介绍说：“这是5局三号首长石欢同志，今后你就在她手下工作，具体内容由石欢同志亲自给你交待！”
石欢露出神秘兮兮的微笑，石头枫心里暗暗感到愤愤不平：她一个当姐姐的，居然不事先透露点消息，太不仗义了吧！三号首长？她的职务恐怕比石英还要高，这间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应该配个秘书才像话嘛！
石欢穿着徽章闪亮的海军白色制服，一头整齐乌黑的短发抿在无沿军帽里，她端坐在宽大如船甲板的一张办公桌后面，翘腿转动摇椅，神气活现地打量着石头枫。
石头枫心里暗恼：拜托！才几天不见，不要像这样对待一个陌生人行不行！我是你亲爱的弟弟呢！你这双犀利的丹凤眼实在叫人心跳难耐啊！
姓梁的离开后，首长石欢一本正经地告诉石头枫：从现在起，他就是她的助手，他以后的工作无论大小事务均属于国家机密，必须保证自己的忠诚和操守，具体体现为对她保持忠诚和操守，不得有丝毫懈怠。
石头枫倒抽了一口冷气，苦着脸道：“姐！我可不可以质疑你以国家和军队的名义占有了我？”
石欢说：“你非要这样理解那也由你，总之你只要听话就对了。记住我才是你的领导，不是石英，是我石欢。对了，以后在单位不要叫‘姐’，婆婆妈妈的不像个样子！”
石头枫气愤地说：“石大首长，我发誓我以后坚决不给你提拖鞋，我和你有距离！”
石欢笑道：“那也由不得你，在家里我还是你的领导，你敢不服从命令！”
石头枫出离愤怒：完蛋！完蛋了！这辈子大概逃不出石家大小姐和三小姐的魔爪了，以前只有石英欺负他，现在又多了一个石欢。
石头枫心烦意乱，却装出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请示说：“报告首长，我现在需要一张纸和一支笔，可不可以给我？”
石欢奇怪地问：“你要纸笔干什么？我还没给你安排工作，你就要开始工作了？”
石头枫道：“工作嘛以后再说，现在我要给首长写一份申请，如果我不能换单位，至少我也要申请一个月的探亲假，您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石欢愣了愣，干干脆脆地说：“换单位？做梦娶媳妇——想得美。探亲假？不批！”
石头枫说：“为什么？”
石欢说：“不批就是不批，因为我是首长。”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啊！石头枫发誓自己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跳过她，成为她的领导，到时候看自己怎么折磨她。
石头枫报道完毕离开时，石欢凝视着他的背影，眼里蒙上一层雾，谁也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女军官心里在想什么，她俊秀的脸庞上露出一种莫测高深的表情来。
第039章 郁闷
更新时间2010…9…30 9：14：36 字数：2752
回到石家小院，石头枫十分郁闷，刚才从总参出来时，石欢郑重介绍了他的新工作，听石欢讲：所谓的总参某部第5局，主要工作竟然是指导、管理和监督全军女兵的服役生活保障、权利维护、退伍安置。老实说，这还不如传说中到娘子军连当党代表的洪常青。
这个安排让石头枫非常失望，如果说老太太老糊涂了还有点儿道理，但大姐石英应该不糊涂啊，她怎么也会这么稀里糊涂地把他送到这个毫无价值的岗位上？石头枫甚至想离家出走，回老部队去，就算老部队不敢得罪总参不要他，他也决不回八一大楼去搞妇女工作，堂堂石头枫搞一些婆婆妈妈的杂碎活儿，丢不起这个人啊！
还有，石欢究竟在背后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她对他的新工作怎么看？从她的表现看，好像十分乐意石头枫在她手下工作，这表明她对自己的工作应该很满意。搞了半天，清高自许的石家三小姐竟是干这个的，这严重降低了她在石头枫心目中的威望，此前在塞北碰到她，还以为她是总参作战部要员，没想到搞的是这种可怕的工作。
石头枫心事一大堆，特想找个人说说话，客厅里只有他和宁明明两人，她捧着一本书，旁若无人地阅读，石头枫故意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也不理踩。
石头枫拿起电话连续拨了两回，都没有叫通远在南方的李飞，也不知道这小子忙什么，老太太此时正在房间里休息，工作人员乘这个机会也都忙着休息，同样没有人理他。
石头枫想：干脆到院子里练练沙袋，现在不找点事情发泄一下，他恐怕会发疯。回房间戴上拳套刚刚下楼，宁明明突然抬头，笑吟吟地说：“想找人说话，你就不能开口求求我么？”
臭丫头，原来是故意整我！石头枫恨恨地瞪着她，突然想起最近听说的关于宁明明同学在陆军大学的一些微妙际遇，他把拳套扔沙发上，舒适地躺下来，“明明，听说你在陆大男学员中很受欢迎啊！”他虽然极力装出很不在乎的样子，但可能还是无法避免地流露出了那么一点小小的醋意。
宁明明心里有数，微笑着揶揄他说：“你的情报很准呢，怎么这种事情你都知道？不会是跟踪过我吧？”
石头枫摆出一副教育人的面孔教训她说：“宁明明你要搞清楚，国家和军队送你到堂堂陆军大学进行深造，可不是送你来谈情说爱的。我就纳闷了，你以前总爱管人家的闲事，现在轮到你，还不一样是个俗人！”
宁明明得意地摇晃着脑袋，很少见地耍无赖道：“你是我什么人？管得着么！”宁明明这副样子很可恶，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石头枫气恼地说：“宁明明，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小心我告诉大姐，她的脾气你知道，百分之百会把你的那些追求者狠狠收拾一顿，到时候你里外不是人，可不要怪我！”
宁明明道：“管得着么？”她翘起二郎腿，这样子又像石英，又有点像石欢，又可爱又可恨，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石头枫假装放低姿态，提议说：“明明，我们去看电影吧！你与其陪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白脸，不如陪陪我，好歹我们一起并肩战斗过。”
宁明明脸红了，据石头枫所知，她的确和一个陆大男学员去看过电影，那小子好像是宁明明所在系团委的顶头上司，一个地道的小白脸，据说有很好的政治前途，最有可能当政委的那种料。
宁明明傲气地扬起下巴，说：“绕这么大弯子，原来是想约女孩子看电影。很简单的事，用得着扯那么远吗？”
石头枫冷笑道：“电影院那么黑，那小子没偷袭吧？部队派你到北京来学习，你都干了些什么啊？宁明明，我对你这个团委书记是越来越不放心了，自从来到北京，你就变修了！”
宁明明受不了这话，反唇相讥道：“不跟你说了，从你穿开裆裤的时候起，你的心就没干净过！”
好啊！她还记仇哪！女孩子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优点，至少也有一个毛病没办法克服，那就是小心眼，娇气，她这是卑鄙的报复。
石头枫正尴尬，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没好气地抓起电话，听出是大姐石英打来的，一听到他的声音，她马上在电话里毫不客气地吩咐道：“弟！把水烧好，我回家要洗澡！”她只管吩咐，也不管他石头枫心情好不好。
石头枫只好照办，情绪低落地到卫生间给她把热水器打开。刚刚从卫生间出来，电话又响了，这次是石欢，她简洁地命令道：“我要下班了，你到单位来开车送我！”
石头枫头大如斗，大声抗议道：“我现在还没有正式上班，我也不是你的司机，再说你平时不都是自己开车回家的么？”
石欢淡淡地说：“你已经到单位报到，现在就开始正式上班。这是命令，必须执行，要不要我把军人条例背一遍给你听？”
石头枫头皮发麻：他的处境好西游啊，如果说颐指气使的石英是一只玉兔精，那么霸道蛮横的石欢简直就是一只蝎子精。不，是白骨精，他是白骨，她是精。
“明明！要不我们不去看电影了，记着你欠我一场电影。再有，如果我再发现你跟男学员去看电影，我就要报告组织，我说话算话的，你给我记住。还有，我现在要出去工作，工作是第一位的，我们都要认真工作是不是！”
说到工作，石头枫十分沮丧，愁眉苦脸的。他罗罗嗦嗦地对宁明明说了一大堆，宁明明想笑，见他哭丧着脸，硬生生地把笑容收了回去，脸上的表情极为古怪。
石头枫垂头丧气地出门坐公交车赶到总参八一大楼，石欢大步流星从楼里走出来，远远把钥匙抛给他，石头枫把车门打开，石欢来到车边正要跳上去，突然一辆乌黑闪亮的红旗牌轿车吱的一声停靠在旁边，一个穿军装的年轻军人跳下车，拉开了后门，伸手护在门框上接下一个神态傲慢的军队首长。
那首长大概五十岁左右，长得高大匀称，相貌堂堂，脸色也十分白净，他一眼看见石欢，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招呼道：“石欢！你下班了？正好我来接你，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好久不见，我们好好的聊一聊！”
石欢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笑着推辞道：“肖主任，对不起，我有点事情要和我弟弟去办，没办法陪您吃饭了！”她见“肖主任”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有些羞恼地红了脸。
肖主任看看石头枫，笑道：“这是你弟弟？要不一起去吧！正好我一直想找机会认识认识你的家人！”
石头枫吃了一惊：这个什么他妈的肖主任开口就要认识石欢的家人，这口气很暧昧，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老实说，这个首长的眼色很让他不爽，色迷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石欢坚决地说：“对不起，我今天真的没有时间，改天再向您汇报工作！”
肖主任脸上露出不快，勉强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改天吧，到时候你可不要再推辞！”说罢很有气魄地挥挥手，钻进红旗车，掉头驶出了总参大院。
石头枫和石欢从两边跳上车，石欢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急忙又转头看着前面，石头枫一边戴手套一边装作很随便地问道：“那人是谁？架子不小！”
石欢淡淡地说：“总政副主任肖明！”
石头枫又吃了一惊：总政副主任，正大军区职，看样子还不到五十岁，来头不小啊！
他又试探道：“他为什么要认识你的家人，你和他很熟吗？”
石欢瞅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少废话，好好开你的车，到莫斯科饭店！”
石头枫气结，石三小姐命令他从那么远的地方巴巴赶来，原来是送她到大饭店吃喝玩乐，而且还搞出这么一个色迷迷的大首长！他闷着头发动吉普车，车子摇摆着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第040章 大饭店
更新时间2010…10…1 13：52：41 字数：2895
京都名店莫斯科饭店在80年代初仍然是京城红色贵族子弟们最情有独钟的时髦和高尚场所，在一个崇尚俭朴追求整齐划一的时代，它就像享受和欲望的巨兽羞答答地张开的一张小嘴，无所顾忌地吞噬着京城里年轻的虚荣心。
石欢把石头枫带进饭店，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点了一些西式甜点、水果沙拉、牛排之类的东西，此外她还要了两杯白葡萄酒，石头枫立即明白今晚就餐的只有他们两人，她甚至为此拒绝了一个级别不低的首长厚颜无耻的邀请。石头枫的心肠顿时变软，有点后悔刚才在肚子里骂她，但是石欢难道非要用这种霸道的方式请人吃饭才开心吗？
坐在餐桌对面的石欢穿着一件紫色高领毛衣，石头枫打赌这种颜色和款式在偌大一幢北京城里即使不是绝无仅有也是极其罕见，紧身毛衣妥帖地包裹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婀娜曼妙的身段，这是那些少女无法匹敌的，石欢包裹在军人威武凛然的外表下面的也是一颗时髦虚荣的女人心啊！
石欢警惕地研究着石头枫的眼神，突然俏脸一红，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意思大概是说：这个臭小子是越来越放肆了，竟敢像一个男人打量一个女人一样打量她！
餐厅里的格调和餐具洋溢着一种浓厚的资产阶级情调，石欢和坐在总参大办公桌后面的女首长判若两人，她优雅地举起酒杯，用俄语道：“青春像一只小鸟，一去不回。先生，请您举杯，大好年华，良辰美景，岂能虚度？预祝您今晚过得愉快！”
石欢就像一个外国电影里精力充沛肆意寻欢作乐的贵妇人，充满了做作和矫情。她甚至抛了个媚眼给他，石头枫发誓这是他见过的最不折不扣的秋波，杀伤力实在是太惊人了！
见石头枫痛苦到不堪忍受的样子，石欢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片刻间恢复了自然和爽朗。石头枫想：这个女首长真的应该到八一电影制片厂去当演员，专门演一些穿旗袍和高跟鞋，抽雪茄烟，喝洋酒的女特务。
他拿起刀叉开始用餐。石头枫对西餐不是很熟，以前在桂宁饭店吃过，后来这家饭店的西餐不知为什么被取消了，怎么吃法都忘记得差不多了。但他从进门就开始偷看客人，勉勉强强对付一顿还不至于出洋相。
石欢说：“石头你以前吃过西餐？”
石头枫道：“老吃，吃得我都有些腻味了！”
石欢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