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案头一摸,取了宝剑,蹑手蹑脚挪到窗旁,伏在窗下,静候来客。
第二章 西门少庄主
突然,屋顶瓦楞微有挪移,何启心头咯噔一下,想道:“果然是贼,想偷我家的东西么?”
甫才思毕,又是轻轻呼了一声,月色下,何启只见一模糊黑影悄然落地,不等那人有何动静,何启猛地扑了上去,那人耳朵甚灵,闻得何启风声,一个急闪,躲了何启的饿狼扑食,飞身跳出了窗外。何启哪肯罢休,也急跳出门窗,落在前院。
那人回头瞧了眼,忙又逃出了前院,往街巷逃遁。何启拿了剑,提气追去。冷风拂面而过,何启丹田真气丝丝游动,竟能抵御那寒冷。何启心中更加带劲,跟在那人之后穷追不舍。
到了大街上,何启才见那人全身黑衣。那黑衣人见摆脱不了何启,忽地停下来,一脚纵向何启。好在那人速度不是奇快,何启一顿,立即翻身躲闪。二人当街站着,银光一闪,何启抽出利剑,喝道:“哪里的贼,偷东西偷到我家来了!”
那人不答话,也不惧何启手中利剑,一腿便扫了过来。何启持剑不过是让那黑衣人心存畏惧,不曾想那人胆子恁大了,慌忙收了宝剑,以剑鞘当棍棒使用,迎面挥去。
过了几招,何启发现那人武功在他之上,又拔出利剑,按照刘玲所教,使出所有招数。那黑衣人承接了几招,心中大惊,何启剑术虽是生涩,且那招数又是剑术中最普通平凡不过的动作,然而,每招每式却蕴涵无穷威力。
何启初始胳膊僵硬,怕伤了那人,愈到后面两臂却愈放开来,内力在他体内绵绵不绝,那剑较之前竟坚硬了许多。
那黑衣人心中愈是惊讶,身法便滞后了许多,何启觑得破绽,一剑刺向他去。黑衣人挥臂抵挡,扑哧一声,手腕上略略划了一剑。何启大喜,再次扑身,突然,一道身影从旁急掠,何启心中讶然,只觉那气息要将背脊割裂一般。正要使个驴打滚抛到街旁,那炽烈气息瞬间凝固,降了下来。
那黑衣人顿地跪倒在地,垂首道:“参见少庄主!”
何启掉过头,但见自己身后多了两人,一人全身白衣,似曾相识,另一人是个老者,仙风道骨,衣袂飘曳,细眼一瞧,竟是司徒雷,何启又喜又惊,叫道:“司徒老哥,你怎会在这?”
司徒雷微微一笑,对那白衣人道:“西域烈焰山庄少庄主不辞老远前来中原,便是潜入民宅行窃的么?”
烈焰少庄主躬了一下身,笑道:“司徒前辈,您可误会在下了。此番前来,在下不过是为了证实一件事,却并非行窃。”
何启望了眼那黑衣蒙面人,又看了看烈焰少庄主,冷笑道:“说得倒是好听,掀了我家的屋顶,潜进我的房间,还不是偷窃么?”
那黑衣人低垂着头,似是不好意思。烈焰少庄主突地从袖口抽出一把铁扇,何启连忙戒备,却见烈焰少庄主兀自摇晃起来,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何启瞧了那铁扇,猛地记起中秋节当晚,掳走他的六人中便有这烈焰少庄主,不由心头怒火升腾,咬牙切齿地怒视白衣男子。
司徒雷眉头一瞪,道:“话不会用便莫要胡说,令尊西门庄主光明磊落,我素来敬重,只不知为何生出个偷鸡摸狗的小西门了。”
西门少庄主合起扇子,面色微沉,黑衣蒙面人听司徒雷侮辱少庄主,蓦地起身一掌拍向司徒雷,西门少庄主顿时失色,叫道:“不要——”
话音未落,黑衣人已欺身司徒雷身后。何启心中大惊,嘴巴来不及张,只见司徒雷宽袖轻轻一拂,那黑衣人便如轮子一般急速滚向街旁。西门少庄主脚不沾地掠到黑衣人近旁,俯身探视一下,那黑衣人鼻息均匀,脉络正常,只是昏迷过去。西门少庄主揖道:“多谢司徒前辈手下留情。”
司徒雷拂袖道:“若再有下次,可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西门少庄主干咳一下,道:“既如此,晚辈便也不拐弯抹角了。实不相瞒,自上回汴梁城外一聚,天下豪杰皆知唐司已落在前辈您手中,中途却出了这位兄弟。”指了指何启。
何启瞪了一眼,道:“放屁,唐司我从来便没有,前一阵子才听说世上有这么个东西的。”
西门少庄主笑道:“不错,众人都是这般想,然何兄弟,我见你与司徒前辈关系非浅,怕唐司已在你手中了吧?”
司徒雷敛容道:“唐司在何处,不是你操心的事。不过,你烈焰老爹却想从我司徒雷手中抢走唐司么?”
西门少庄主躬了躬身,道:“不敢,晚辈只想证实前辈手中唐司是真品还是赝品。前辈,只需借晚辈观摩一眼便当奉还!”
何启向前一步,喝道:“休想,你说给你看就给你看,我们成甚么了!”
司徒雷沉道:“此唐司乃司徒某故友遗物,非是你烈焰山庄想看便可看的。我想烈焰庄主也是个明理的人,断然不因这莫须有的物事送命!”
西门少庄主见司徒雷口气不善,心有余悸,道:“既然前辈不肯借与在下一视,那晚辈也不敢逾越雷池。那么告辞了!”
抱起那黑衣人,西门少庄主消失在夜下漫漫街头。凉风习习,不远处行来打更人,敲着那竹筒和锣,叫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又报了时辰,此刻已是丑时。
司徒雷和何启二人沿街款步而行。何启唏嘘口气,道:“司徒老哥,你怎的这么刚好在这里出现?”
司徒雷笑道:“天下哪有这般凑巧之事。几日前,我沿途找人,不期遇到这两个从西域烈焰山庄赶来的人,暗想他们来到中原断然不会旅游观光,便暗里跟着他们。后听那身份低微的称那白衣男子为少庄主,更想此事不会简单。于是一路跟到汴梁,却见他们不住打听你的住处,既然事关与你,老哥岂能袖手旁观。”
后面的事,何启都是知道了。何启谢道:“还亏了老哥挺身相救,不然我就被那少庄主打扁了,呵呵!”
司徒雷笑道:“老弟你只在这一月,武功便精进神速,老哥我倒是另眼相看了。”
何启挠了挠头,道:“呵呵,还要多谢老哥上回教我的呼吸吐纳的功夫,我每晚都在练习,起床只觉神清气爽,丹田处隐隐燥热,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
司徒雷心中感慨不已,没想到何启果然是先天脉体,只是呼吸吐纳就已触动了体内许多真气。司徒雷敛下步子,道:“何老弟,上次我走的急了,没能好好教你功夫,今晚你随我来,我演示给你看!”
何启大喜,尾随司徒雷到了一僻静处,此处树林甚多,周旁只几间屋子。司徒雷道:“我传你的武功要义可还记得?”
何启点了点头,道:“飘零步、九宫掌、分流归原功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默写的内容也被我毁了,只是我还没去练过,似乎想着就很头疼似的,呵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司徒雷微微一笑,道:“无妨,你且看仔细了,我将飘零步演示一遍,你天资聪慧,难不倒你的。”
司徒雷旋身,身影便在空地上飘掠起来。何启连忙擦亮双眼,退到一旁,紧紧盯着司徒雷。只见司徒雷身若疾风,步法看似紊乱,却井井有条,忽如蝶戏,忽如纸鸢高翔,轻轻地在树叶一点,便像踩到弹簧一般,蹦得极高。司徒雷东一跃,西一跳,终于落到何启身前,道:“有几分懂了?”
何启点了点头,道:“似乎差不多了。”
司徒雷道:“你来施展飘零步追我,需得全力才行。”
何启大喜,放了手脚,全力施展飘零步望司徒雷抓去。司徒雷不慌不忙,只在这小小空地兜圈,他就似一尾泥鳅,眼见何启掌心便要触及,忽然间又滑了过去。何启顿感泄气,定了定神,争强好胜的心性油然而生。
司徒雷移着脚步,道:“飘零步便如落叶于空中飘零一般,非是直线单走,身体应及时注意四面,乃至天上。”
何启闻言,想起司徒雷演示时的情景,定了心神,倾力追赶。司徒雷愈跑愈惊讶,心中不由喜极,想道:“如今他内力无法全部运用,待到可用之日,简直是平步青云啊。”何启天赋百年罕见,飘零步是司徒雷自闯的武林绝学,他在彻夜间便学了八九不离十。
天将拂晓,司徒雷叫停,何启始终未能碰到他的衣角。司徒雷气定神闲,不似做过剧烈运动,何启气喘吁吁,累得只想趴在地上。
司徒雷道:“今晚子时你来此等候,我将授你九宫掌和分流归原功。”
何启点了点头,道:“老哥,不如你来我家吃饭,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吧。”
司徒雷笑道:“不用了,我还有事,你晚上记得来便可。”
拗扭不过,何启只好作罢。
回到家里,叶氏道是何启起床晨练,也不多问甚么。一日无事,何启好不容易挨到夜晚。
第三章 国之新师
子时将至,何启从床上跳起,施展飘零步法,风一般地来到林木间杂的空地。等了半晌,方见司徒雷远远走来,孤影单吊,身心颓废,却好似受了甚重大打击。
何启心头茫然,扶了司徒雷,关心道:“老哥,发生甚么事了么?”
司徒雷老泪纵横,颓然笑了笑,道:“遇到了点不称心的事,无碍。”
何启心中担心,道:“要不今晚我们不练了?”
司徒雷摇了摇头,道:“不可,我明日一早便离了汴京,只剩一晚时间,必当是要教你的。”
何启惊道:“甚么,走得这么急,为何不多留几日?”
司徒雷长叹口气,却不言语,昔日谈笑风生的豪情荡然无存。何启怆然不已,也只得缄默。司徒雷惨笑一下,便开始传授九宫掌和分流归原功,何启一心投入武学,心中不快暂时撂到脑后。
九宫掌,乃司徒雷自创武学,于象棋九宫格受到启迪,共分七式,每式又有三掌。掌力绵绵雄厚,威力自当无穷。
分流归原功,司徒雷环绕世界一周后所创,源于世界球体说,即在一原点,无论朝何方直走,必归原处。终其一点,其精髓是“九九归一”,司徒雷将内力分为数道之劲,来回循环于手掌腿脚,以期望得到内力最少耗用量。
何启一人闷闷不乐回到家里,想到司徒雷那黯然神色,便又叹口气。叶氏见何启归来,放下针线,径自到厨房舀了碗粥出来。何启方才动筷,忽地巷外敲锣打鼓,好是喧闹。
叶氏探了探头,道:“哟,不知又是谁家要婚嫁了!”看了看何启,眼中尽是期盼。
何启心头咯噔一下,忙笑道:“这粥真好喝,好久没喝到这么美味的粥了,呵呵!”
叶氏白了一眼,含笑道:“你这孩子,竟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每天早上给你熬的不是粥是甚么?”
何启才觉说漏了嘴,面皮烫红。锣鼓声愈来近了,何启自顾喝粥,叶氏擦了擦手,同许多妇女孩童一般走出门来,远远张着。但见礼仪队伍浩浩荡荡行进而来,足有二十多人,叶氏观摩一下,那礼仪队伍竟向自家院子走来,大吃一惊,又见那队伍打着皇家的旗号,心中好是讶然。
队里乘高头大马的是陈公公,他翻开圣旨,高声道:“何启接旨!”何启家院子周围早已堆满民众,一邻居早觉何启家风水不错,依当今形势开来,还真是对了,不由脸上也似沾了光似的。
何启纳闷地看着陈公公,和叶氏跪在地上。陈公公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儒林郎何启教书方法独特,有新意,且创脑筋急转弯让后宫一片欢笑,如此总总,朕亲笔题赠,册封何启为‘大宋新师’,谨赐何启,钦此!”
何启接过圣旨,大感兴奋。虽对陈公公不报好感,但今日赵煦送来好些绫罗绸缎,人参补品,心中高兴,留他喝了碗粥。陈公公早膳未用,喝了叶氏熬的粥汤,顿时喜上眉稍,不住夸赞。
陈公公引领的礼仪队消失巷口,邻居街坊纷纷前来贺喜,瞧着赵煦送来的匾额羡慕不已。叶氏也十分高兴,又是倒水,又是端茶,众人看了,这还了得,何启要是当了大官,叶氏可就是太夫人了,还怎敢劳烦她,连忙告辞。叶氏望着众人身影,眉梢竟是哀愁。
何启找人挂了牌匾匆忙赶去刘府授课,教学生读书识字是他的责任,不得有误。一路走来,大街小巷到处张贴一份布告,行人纷纷驻足议论,何启见之心中暗喜。
中午,丁仁来见何启,道:“老大,我已照你吩咐,将蔡府家奴罪行写在纸上,昨晚叫人满城贴去了。”
何启道:“没被人发现吧?”
丁仁笑道:“没呢,布告上也没写蔡京包庇之罪,都按你吩咐了。不过,老大,如此良机,为甚不将蔡京一起拖下水呢?”
何启摇头道:“如果仅凭这小小布告便可扳倒蔡京,那蔡京就不是人人畏之的蔡京了。我们先让全城百姓知道蔡府有着一帮无法无天的家奴,造成社会舆论,或多或少能够影响到蔡京的。”
丁仁点了点头,忽抱拳道:“对了,呵呵,恭喜你啦!”
何启一愣,茫然道:“何喜之有?”
丁仁笑道:“恭喜你被皇上封为‘大宋新师’呀!汴梁各布告处均贴了你的喜讯,那可是宫里出来的皇榜啊,看你以前痴痴愣愣的,原来是深藏不露。”
何启一惊,心想:“不是吧,赵煦那家伙竟然这样做?那么我不就成名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刘玲也从刘达处听得此事,心里好不欣喜,仿若自己获此殊荣一般。
大宋皇宫,何启和赵佶并肩走着,原来何启放学便找上端王府,恳请赵佶带他进宫。大内非是等闲之地,无令牌的等闲人不得入内,赵佶欣然同意。
赵佶身为端王,一路自是无人敢阻,二人顺利来到御书房。让何启吃惊的是,蔡僚竟在房内,蔡僚向他望来,也是吃了一惊。蔡僚身旁还站着一年近花甲的官员,眉目疏朗俊秀,风度儒雅从容,美髯垂至胸前,已微有花白。
“臣弟”、“何启”“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赵佶和何启跪拜道。
赵煦见是何启,眉头一扬,从龙椅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略显血色,笑道:“何启来啦,你们快快平身。朕正觉劳累,何启来了朕又可放松了。”
蔡僚身旁的官员听赵煦唤那平民百姓为何启,凛然一惊,微微揖了身,也笑道:“端王爷好!”转身何启续道,“‘大宋新师’何先生果然仪表非凡,今日得见,比之传言更要胜上几分,幸会,幸会!”
何启和赵佶起了身,何启不识得那人,但听那人称赞自己,笑道:“这位大人过奖了,何启哪有传言说的这般好,都是人们传来传去,当不得真。”
蔡僚一脸怒容,心中妒火炽盛,欲言又止。赵佶看了那官员一眼,笑道:“皇上,蔡大人想必有要事禀奏,臣弟和何启需要回避么?”
赵煦笑道:“无妨,蔡卿家是来探望朕的,蔡卿家一片苦心,专程派人去天山寻的一株百年雪莲。前几日朕服了此雪莲,已觉体力恢复不少。”
那姓蔡的官员受宠若惊,忙拜了拜,道:“能替皇上分忧解扰是微臣的荣幸。”
何启惊道:“蔡大人?可是那位蔡京蔡大人?”
蔡僚顿然大怒,喝道:“大胆,我父亲名讳岂是你叫的!”
赵佶瞧了眼蔡僚,又生不喜,碍于赵煦在场默不作声。何启呼了口气,想道:“真是冤家路窄,偶尔进宫就让我遇见了。”嘀咕道:“真是的,人的名字不是用来叫,那取来做甚么!”
蔡僚正要发作,蔡京瞪了他一眼,蔡僚只好愤愤退后。蔡京笑道:“蔡某名讳能被何先生挂在嘴边,真是荣幸。犬子无礼,还望何先生莫要见怪。”
何启愕然望着蔡京,大是怀疑,心想:“这蔡京大奸臣,怎么这么友好,难道转性了?嗯,有可能,就比如高俅,我就觉得不一样。”蔡僚狠狠瞪了眼何启,满是不忿。
赵煦打圆场道:“朕已在御花园摆了酒席,几位卿家便随朕去吧。”
蔡京微微拜服,道:“皇上,那微臣犬子应如何安排?”
赵煦一顿,咳了一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