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瑜]千徙- 第1部分

正文　千年之弦

　　　　上海·古北·弦音琴行。

　　　　前来购买钢琴的妇人付完款，正在絮絮叨叨的和店里的服务员说着在你这里购买了钢琴，我儿子来上课能不能便宜点，160一小时太贵了，亲戚家小孩都是100块的呢。

　　　　这是一家颇有些年代的琴行，据说20世纪初就已经营业，现在已经过去了九十多个年头。“可是现在物价涨的好厉害呢，我们这里不介绍不好的钢琴老师的。”店里的服务员也只能拿着登记表，为难的说着。

　　　　“既然住在古北，居然还为了一小时差个几十块钱讨价还价。。。”服务员暗暗心想。

　　　　“周老师你的钉子好了，小曹，先过来帮我接待下这位女士。”玻璃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人，店员看见，如蒙大赦的溜走，从一个台子上拿下一个小盒子，“三颗都在，按照你要的尺寸做的，你回家试试，应该不会有问题。”

　　　　被称为周老师的人打开盒子，倒出三颗钢琴上的钉子摆在手心看看，放回两颗留下一颗。

　　　　“这颗小了，我给你的尺寸有磨损之后应该稍大1MM左右，否则还是容易脱落，麻烦再重做一枚吧。”

　　　　他进来的时候带了些冷风，妇人侧头看去，冬日的阳光刚好透过玻璃门只照到他风衣的下摆，露出休闲裤，却熨得极为平整，风衣的毛领竖得很高，遮住了下巴，只能看到一丝不苟的头发，黑框白饰的眼镜。

　　　　一直到他出门，妇人终于回过神来：“周老师？他也教钢琴？”

　　　　店员露出有点尴尬的笑：“教是教，不过他价格……”店员做个鬼脸，比划个数钱的姿势。

　　　　“高？”

　　　　店员摇摇头，“相当之高，而且他不上门教课，只接受学生去他家上课的。他是兼职教钢琴，平时有工作的。”

　　　　妇人伸出一只手：“500一小时？”

　　　　店员叹气，“哪止啊，”顺手把旁边的计算器拿过来，按了一个数字递给妇人。

　　　　“1700！！！”

　　　　店员点点头，“一般的钢琴家教最贵才200，不过这位周老师是专教有钱人家孩子，教出来的孩子个个都像小贵族。”

　　　　妇人低下头想了想，“能不能给我个他的电话？”

　　　　“哦……”店员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不过号码只给决定要上课的人留的，女士您……确定要把孩子送过去？很贵的？半年起学的。”

　　　　“没问题。”妇人不知怎么突然大方了，“钱在哪边付？学钢琴又不是要做钢琴家，还不是学个气质。”

　　　　“这里这里。”店员赶紧拿来登记表，“跟周老师约好我们会联系您，到时候还是在我们店里签合约，周老师家就住在附近，很近的。”

　　　　“行，给我开下发票。”妇人刷完卡，把钱包收进包包里，“抬头写汤臣集团，谢谢。”

　　　　时间定在周六的下午3点，不早也不晚。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头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吐字清晰，谦和有礼，说是小孩子午睡有利于智力发育，所以请睡个午觉再过来。顺便报上了地址，陈太太特地托人问了一下，臻园就在古北，有点小高档的别墅区，看得陈太太相当满意，孩子教育的话，当然是要选最好的。——那些自己尚且省吃俭用的大学生，就算教的技巧再好又如何呢？

　　　　整条街上都在放着圣诞节的歌曲，报纸上热闹的讨论着因为今年的上海特别冷，会不会过一个有雪的圣诞节。孙策从有空调的楼里出来，被冷风一吹，不由得紧了紧大衣，耳机里是吵闹的电子音。作为一个最近突然不可救药的迷上了初音未来的人，孙策不介意用最好的耳机听电子合成音。

　　　　长乐路上，街边的酒吧和各种时尚小店的灯光五颜六色，新款的围巾，手套，大衣琳琅满目的挂在玻璃窗里，孙策一边慢悠悠踱着步子走过去，一边在心里比划着这些款式穿在那人身上的样子，最后得出了一个悲愤的结论。

　　　　如果是周瑜的话，穿什么都好看不是么……那还选个毛啊！

　　　　当然，这个道理也适用于他自己。以前是，现在是，就算再过一千八百年，也依然是。

　　　　等到孙策终于重新振作，选中了一条款式面料都不错的围巾打算付款时，伸向口袋的手停在了当场。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如果能再给一次机会，扒手绝不会选择在一个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偷了一个错误的人的钱包。

　　　　作为一个室内设计师，孙策出门极少有用到钱的地方。

　　　　——孙老师，我来付我来付。

　　　　——孙老师，您放着我来。

　　　　房子主人总是尽心尽力的抢着付钱，于是孙策对自己的钱包其实没有很强的概念。

　　　　如果不是因为里面放着一张合照的话，他其实是可以不带钱包出门的。

　　　　收银台的小妹低着头，从玻璃台子的反光上偷瞄这个人，一直瞄到他嘴角抽动一下，冷笑一声，出门，小姑娘的心还是扑腾扑腾乱跳的。

　　　　孙策出了门，站在门口让冷风吹了三秒钟，然后果断沿街朝前走去。一直在地铁站附近的一家卖电话卡，廉价手机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老板，这里有二手手机卖么？”

　　　　老板抬起头，上下打量一下孙策。“没有，我们这不卖二手手机的。”

　　　　孙策拿起选号码的纸翻了翻，“老板，我的钱包被偷了呢。”说罢抬起头又看了老板一眼，微微一笑。

　　　　卖二手手机的地方和扒手总是有那么点暧昧的关系，这是人所周知的潜规则，孙策并不是什么正义使者，往常也没有打抱不平的兴趣，但是这一次，是他的东西被偷了，现金，信用卡，身份证，各类会员卡……还有他跟周瑜的合照。

　　　　老板被孙策的眼睛扫过，不知为何突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眼前的人并未作出任何威胁的举动，却有种“会死……真的会死”的感觉。身体优于大脑作出了反应：“朋友，我这里主要是小本经营，你知道的，我也要和他们搞好关系……”

　　　　“恩恩我知道。”孙策把号码本还给他，“你帮我找一个人过来可以的吧？我只是想问问，能不能把我的钱包拿回来，现金倒是无所谓，我的身份证啊卡啊挂失起来很麻烦的是吧？”他是彬彬有礼的说着，看起来只是在客气的商量着条件而已。“我保证和平结局，一定不会把你这里牵连的一团糟，还有，借我五块钱，买杯奶茶等你。”

　　　　一刻钟后，在街角的消防栓旁边，三个高鼻子凹眼睛的人站在孙策跟前。“你想把钱包赎回去？”其中一个人笑得挤眉弄眼，“不过也行，你胆子够大，还敢主动找我们，你丢了什么？银行卡交通卡身份证？值多少钱？”

　　　　孙策戳着吸管喝进一块布丁，咽下去，然后把左手的奶茶换到右手去。然后灵巧地抬腿，踹在他的腹部，趁着对方本能弯腰的时间一记手肘击在他脖颈上，巨大的力道直接把那人的头掼到了地上，倒霉的哈密瓜还没有回过神来，孙策顺势又把皮鞋在他后颈上蹭了蹭灰。直到这时，一声惨叫才刚刚发出口。

　　　　附近所有的行人都吓得赶紧闪开，两个同伙后退了几步远，紧张地看着这人。

　　　　“我说的是拿回来，不是赎回来，听话要仔细，哪，我们现在是需要讨论一下我的钱包里都有什么对么？”

　　　　拿回自己钱包的孙策满意的打开来检查东西，哈密瓜打算悄悄溜走，被孙策又踢了一脚：“跑什么？等老子检查完！”周围的人路过都假装没看到，偶尔有小声指指点点，当街斗殴什么的，打的还是哈密瓜。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孙策摸出来按下接听，尚未拿到耳边脸上就已经显出热恋一样的笑容来，看的旁人毛骨悚然。手机那头传来周瑜有点沙哑的声音：“伯符，在哪边呢？”

　　　　“长乐路，准备回家了。”

　　　　“要我来接你么？今天据说下雨。”

　　　　孙策抬头看看深蓝的天空，“不用，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不舒服？”

　　　　周瑜正蜷在沙发里用毯子把自己包成一条海参，热度袭来昏昏沉沉，连话也懒得多讲，“感冒了，回来的时候去路边饭店要块生姜吧，家里没有了。”

　　　　孙策按掉电话放进口袋里，把钱包合上转身就走，走了一步又转过头来：“算你们命大，下次不要让我在长乐路看到你们。”说罢眉一挑，几个人立刻如逢大赦的冲了出去。假装路过的人群们也变成了真的路过纷纷离开，短短几分钟的围观中止了，孙策朝着刚刚来时的小店快步走去。

　　　　旋开钥匙进家的时候电视上正在放着肥皂古装剧，茶几上的杯子已经不冒热气，那人正埋在沙发里，听到响声抬起头来动了动，依旧窝在毛毯里。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厉害。”孙策一边换鞋一边放下东西，探头看沙发上的人。

　　　　“知道就不会感冒了，还好，没事没事。”周瑜一边含糊应答着一边坐起来，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水杯被孙策一把拦截。“冷了还喝啊周少爷？”

　　　　周瑜靠在沙发上看着孙策去倒水，把生姜切成片扔进水壶再拆了冲剂一起放进去，然后盖上盖子插上电源一气呵成。“我总觉得你这姿势像在下毒……”后半句自己咽下去了，作为一个家务苦手者，实在是不好意思嘲讽孙策的任何正常家事行为。

　　　　孙策让水烧着去包里把围巾拿出来献宝一样给他看：“买了一条围巾，试一下？”

　　　　周瑜哑然失笑，指了指客厅角落的衣架：“我也帮你买了条围巾。”

　　　　于是他们就有两条一模一样的蓝色围巾了。

正文　千年吴侯府

　　　　电视里的肥皂古装剧正在上演着瓢泼大雨中几个三十多岁演员扮演的少年们奔腾着如草泥马般的情景，周瑜避让着孙策的身形一直盯着电视看的很入迷，孙策终于有空仔细看到电视右下角竖着的一行小字：《武桓秘史》第一集。

　　　　“公瑾，”孙策抽了抽嘴角，“我有个建议，这次消失之前我们把尤小刚做掉好吗？”

　　　　“不要，”周瑜反对，“我觉得他拍的不错，比王晶拍的好。这部剧很有意思的，据说小叮当孙策最后长大成了何润东孙策，又长大成了姜文孙策！”

　　　　“那林妙可周瑜是怎么长成黄晓明周瑜的！男变女天雷啊！其实我觉得吴宇森拍的最好啊？大制作演员也还行，我在里面戏份很帅诶。”

　　　　“黄晓明周瑜最后还是长成了陈道明周瑜的嘛，吴宇森的《成都》里我就出场一个牌位，还不是汉制的，一点都不尊重历史！”

　　　　“好了好了息怒，下个月一道去看《孙伯符》吧。”

　　　　“又是广告！算了还是看IPTV吧，先看十台，今天有《易中天正说武桓》！”

　　　　“你不是买了十套扔在阁楼上灰么还看啊！这都第几次重播了啊。”

　　　　“总比那个坑爹的《孙伯符》两张票子就要三百块来的实惠，孙伯符哪里值三百块。”

　　　　“一语双关微言大义嘲讽了啊！”

　　　　正在争论着到底是去大光明看还是去来福士看，电话响起。

　　　　孙策去接了电话，刚听了几句就变得一脸严肃起来。

　　　　“是，的确是。”

　　　　“怎么会想到找我们？”

　　　　“当然，我好说话，我兄弟你懂的，不便宜。”

　　　　“行吧，我现在在忙，一小时之后给你电话。”

　　　　挂了电话，孙策朝沙发上的周瑜挤个眼神：“公瑾，又要去发财了。”

　　　　周瑜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孙策挂了电话就直接又抓起话筒，不假思索的娴熟按下一串数字。

　　　　“喂？我说乌鸦哥，这事你……额，不好意思，我找你们这边的郭孟嘉先生。”

　　　　那边传来同事呼喊的声音，很快有人凑到话筒：“喂？我是郭孟嘉，请问您是哪位？”

　　　　“乌鸦！”孙策听到是郭嘉的声音，很不客气的直奔主题，“复原吴侯府的事情是你介绍给李老板的？业内都知道我是专做西洋风格设计的，你跟李老板说了什么啊……你不是出卖我们么。”

　　　　现名郭孟嘉的郭嘉听到孙策的声音，看看周围的同事都在忙着手里事，压低了声音掩着话筒：“这不好么？这可是政府工程，我跟李老板说，现在流行和国际接轨，让你们来干可符合主流精神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觉得你们最适合啊，那是……你们家不是么，别人去复原，我还怕你家那位一把火烧了呢。”

　　　　孙策觉得一道惊雷从头上劈下来，“拜托……你不觉得，一个西洋风设计专家，和一个新概念建筑设计师，如果能完美复原吴侯府，未免也太不像了？”

　　　　“无所谓啦。”郭嘉坦然，“你们要是实在不想就推脱掉好了，还有那地方现在叫吴王府好吗……哎呀我知道这是错误叫法，不过请跟上时代的步伐嘛ACE先生。”

　　　　周瑜团在沙发上听孙策打完电话，疑惑的看着他。

　　　　“郭乌鸦啊郭乌鸦……”孙策揉揉头，“居然介绍我干这种事，不厚道。”

　　　　周瑜换个姿势团到另外一边，让孙策也团上来：“什么事？吴侯府？我听说苏州市政府要在旧址上复原吴侯府，开放做景点，莫非是真的？”

　　　　“是啊。”孙策把头搭到他肩，“你知道那项目请的审计师是谁？居然请到了郭乌鸦……结果郭乌鸦向老板推荐了我来做设计师，这不坑我们么。”

　　　　周瑜微微笑，也把头歪过去，靠孙策头上：“这事情真棘手，若是复原太像，引人怀疑，若是复原不像……他也知道我们一定不会甘心的，你怎么看？”

　　　　孙策哈哈大笑，头蹭两下。“我只知道要是拆迁，还真舍不得我们那套房呢。”

　　　　苏州吴王府故址上其实有一座真正的“吴侯府”——吴畔小区内的52栋401，房产证上的名字是孙策——九十年代这里兴建小区，孙策忍不住跟周瑜去买了一套，虽说不大去住，但是好歹算是老家了。

　　　　“复原出来给别人参观，还真有些不甘心。”孙策有点垂头丧气，“不过乌鸦说的也不错，要是别人来干，把我家修的乱七八糟，我大概也会悄悄拆了那吧。”

　　　　“恩恩，放火，妥妥的。”

　　　　“那你是决定要接了？”

　　　　“离这次的十年之期，也快到了吧。做完以后，我们可以赶紧出车祸天妒英才了。”

　　　　“行，那我挂电话过去给李老板了。”孙策从沙发上跃起，就要去拿手机。

　　　　“慢着慢着~！”周瑜喝住他，孙策转头：“你后悔了？”

　　　　周瑜露出一个温柔，儒雅，风度翩翩的笑容：“记得要开高价，伯符。”

　　　　孙策点点头，周瑜又想起什么，“有个学生想过来学琴，明天下午3点，我睡一觉要是精神还不好的话你帮我接待可不可以？”

　　　　一直以来都断断续续的有小孩来他们家里学琴，周瑜说教小孩子学琴又可以赚零花钱，又可以给家里增添点生气，多和人交往交往有意思。具体传授乐器看周瑜最近心情，上一次是笛子，上上一次是管风琴，这一次则是钢琴。耳濡目染，孙策的琴艺其实也不错——仅限“琴”艺。

　　　　“反正是教五线谱，我是没问题。热水器我开好了，你不去洗澡睡觉？”

　　　　周瑜恋恋不舍的把电视又拨回频道，第二集里白冰扮演的少女孙尚香正在搂着唐国强版孙坚撒娇，孙策一脸嫌弃的凑到周瑜跟前：“我妹要是长这样，她小时候我早掐死了。”

　　　　周瑜让来让去看屏幕：“等我看完这集么，你还没看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