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长弓射苍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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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长弓射苍龙-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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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对放各一张黑漆描金燕翅搭脑靠背,座面上铺着一整张纯白的羊皮,秦大小姐正坐在上面。
车厢前后门对放着一对牙雕的三阳开泰图座屏,红木制成的边框,屏心是染牙镂雕的三婴戏羊图,正好挡住门外的视线,座屏靠里一侧,都放着一模一样的紫檀嵌以如意纹卡子花炕几的,靠后车门的炕几上放着琉璃八瓣花形盘,装着几串冻葡萄,旁边放着突圈纹琉璃碗,装着冰块。靠前门的炕几上放着笔墨纸砚和小香炉。
在靠后门的屏风后架着铜火盆,炭火正红。在车外,林平他们顶着严寒前行,而车内则热得要脱了冬衣,紫盈不时拉动细绳,召唤车尾恭立的婢女,拿些冰块放入葡萄酒盏中,这让喝了几十天枣子酒的林峰大呼痛快。
“我说林郎,”紫盈倚在靠背上,把林峰拉到自己身上,“你中了毒箭难道那话儿也烂掉了吗?我听说你给女人脱衣服的速度,比你的刀还快呢”“当然没有,小妮子,可是你要拖到今天的,三天前你干什么去了?”林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动手解开了紫盈月华裙腰带上的宫绦。
和紫盈以往积极主动不同,她此刻柔若无骨,任由林峰将她的衣衫一件件除去,只是半眯着眼,在林峰的爱抚下颤抖。这还真出乎林峰的意料,他怎么也想不到胆大妄为的紫盈竟然是处女,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满足地缩在自己怀中的少女现在还是一州之地的主人。少女合上了眼帘,似睡非睡,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细细的长腿,如此真实却让林峰感到非常的遥远,就像是对童年的回忆,曾经发生的一切,只在一瞬间就模糊不再了,他睁着眼,望着圆旋藻井垂下的宫灯出了神。
也许因为上次同车的可怕经历,情欲满足后安卧的紫盈听见了外面的呼喊,一下子坐了起来,打开通往车前面门上的小窗,“什么事情?车怎么停了?”
站在外面车架上的两个卫士急忙回禀是安子堡的义勇,他们“护送”到县界就可以回家过年了,所以喧哗。
安子堡的义勇?紫盈和林峰都想看看,于是草草收束了衣冠,紫盈红着脸看了林峰一眼,怎么看怎么帅气,英姿勃勃,于是让林峰扶了,靠在他的身上,来到了车后的木台上。
木台上在翘望的贴身侍女见了,忙施礼乖巧地退进车厢,去收拾整理杂务了。紫盈看见她完好无损地回来,惊喜地把她紧紧抱在怀中,然后给了重重的赏赐。她讲述从“野汉子”堆中脱险的经过,隐约谈到有个叫做王直的青年对她的好感。说实话,她不愿意要那些赏赐,更愿意刺史放她去嫁人,但是,这些被一贯细心体贴的秦紫盈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她决心从帝都回来再明说,两个人年纪渐长,她慢慢地对紫盈生出了些畏惧。
寒风中,林峰给紫盈的窄袖衣外裹了貂皮对袍,搂着她看团练们的队列从车旁经过,在不远的高坡上,一个青年头戴圆顶风帽,帽裙及肩,身着皮貉袖,下穿裤褶,不惧寒风,站在那里,观看着队列的行进,旁边,一个男孩,同样着装,牵了两匹马候着。
林峰对从身边过去的义勇没有什么强烈印象,天冷风大,义勇们都袖着手,背了兵刃(多是一种制作简陋的弓),缩着脖子,一个挨着一个往回走,连个旗号也没有。几百人还拼凑出六十来个缇骑,不过他们都舍不得骑那马,甚至武器也宁愿自己背着。
他一抬头,正好看见坡上的人也看向自己,有些突然,他没有任何准备,就这样和同父异母的弟弟碰上了。两个人相隔约四十余步,只是互相看了,谁也没有主动上前。
林平看见一辆非常大,大得可笑,像秋天堆满了柴草的大车,停在卤簿正中,周围环绕着拂尘、静鞭、仪刀、櫜鞬,数不尽的枪戟殳盖、撒扇幢幡、旌节氅麾以及纛鉞星瓜、和仗灯象马,大车竟然有护栏,在车尾,林峰正搂着一个穿紫色披风的女子,站在护栏后面,看向自己这边,他空洞的眼光穿过了自己的身体,落在了更远的不知道那里。
紫盈现在能心平气和地对待杀死秦巍一家的义勇了,真正见了,和林峰的看法多少类似,不觉得有什么过人之处。高坡上的男子从小童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取下挂在马背上的长枪,双手平举,横横一挥,停在半空。
少女问身边的情郎,“什么意思?”
“再会。”林峰解释道。他说的没有错,这个姿势表示再会,还有一层深意,林峰没有说给紫盈。这姿势实际上更多用战场上,双方敌对的武将告别致意,那意思是“胜利属于我。”
第六章 翻云覆雨 四中
    林平和林峰无言地告别,扬鞭追赶上自己的队伍,对义勇们这么快就由刚才的兴高采烈转到萎靡不振感到不快。决不只是天寒的原因,林平给全部义勇配发了新的皮甲,皮甲内衬丝绸,这样即使刀矢破甲亦入肉不深。按照林平的要求,陈果在远州制作的帽盔还下垂丝绸护领、护颈及护耳,比起卖给忠州军的改善了很多。但是,鸡爪塘战后补充来的义勇显然比不上原来安子堡义勇的士气高,按照“等长杖”征募的义勇身高都不低于五尺六,穿着一模一样,林平依旧很容易从人堆中将新手分辨出来。
在林平的大声呼喝下,寒风中义勇们开始唱起歌来:七八十步,一箭射中,脸上黑痦;他跑不掉,嘿,跑不掉。百二十步,瞄的就是,结缨、水壶。他射了倒,嘿,射了倒。快到两百,瓦能数沟;人脸不清;还够得着,嘿,够得着。两百六十,长弓尽处,头肩可分。要加把劲,哎,加把劲。三百余步,门见开关,男女可分。把女人饶,哎,女人饶。四百五十,瓦面成丝;腿分左右。防马儿快,哎,马儿快。六百五十,房屋见廓,人成一块。到了千步,窗成黑洞;人似蠕虫。两千以上,房屋模糊,烟囱可见。
安子堡义勇识字是百中无一,林平就把这些队列、行军、射术等都编成了鼓子词。通过唱歌,义勇们知道了自己手中长弓为什么要与眉平齐,因为这恰好等于自己行走两步的步长,长弓不但是武器,还可以测里程以及河流、沟堑的宽度或者城墙的高度,那上面红漆、黑漆刻度是提示他们射击的高度和距离的。帝都讲武堂的教习未必都看过《海岛算经》,而林平已经能让这些农夫们使用上面的知识了。
谢翎的车久久地堵在股州刺史卤簿的队尾,蒋勤心中烦闷,下车散心,突然打开车门跳了上来,一古寒风也同时灌进车厢。谢翎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无能鼠辈,他的车可赶不上秦紫盈的,四面透风,炭火无济于事,还没有紫盈用于如厕的车暖和。蒋勤看看谢翎责备的目光,心虚地说:“林疯子的义勇。”谢翎也听闻义勇们到衙门去寻仇的事情,君子不立危墙,他不吭声了,只听见风声中的歌声由远及近,齐整有力。
这歌声反而鼓舞了他,他立刻在车厢地板上铺开纸张,给帝都写信,“现在还不是认输的时候!”他心想。提笔写下:“(赞读)大人,如今之际,反败为胜唯有(大)皇子殿下……”
嘉佑十九年的元宵过后,地平线上那一端,帝都终于出现在紫盈的眼中。每靠近一点,她心中对这个庞然大城的巍峨就多一分赞叹。巨大厚重的铁灰色城墙围成的帝都,像一头巨大的野兽,蹲在玉琛河畔。高大巍峨的城门楼,至少有三层,多的高达五层,立在城墙上,像这个野兽硕大的头颅,而幽深的城门则是这个野兽的嘴。现在,帝都正张开大嘴吞噬着紫盈的车队。
城门的大石板经年累月地行车,在车轨的位置已经被磨刻出深达寸余的辙痕,即使如紫盈所乘坐的巨大车辆,也不由地摇晃起来。紫盈扶着林峰,仰起脖子看头顶城墙的青砖,“我以为平夏城墙已经很高了,这里竟然比起平夏要高出一倍多呢。”
林峰三句话不离本行,向紫盈解释道:“这是帝都南面的仁远门,修筑三桥之前派遣到南方的官员都是从这里出城赴任的。门楼高五层,连墙共计三十三丈,墙高十丈,厚三丈,御林军帝都南右卫计四千余人负责看守。”
城墙的高厚紫盈没有多少体会,但听说守卫帝都城门的人就比自己在固州的全部士卒还多,着实吃惊。“当然不只是城门,从这里往东五里的城墙全归他们巡视,如打仗,这么点人数是一定不够的。”林平接着说到。紫盈不懂了,这么高的城墙还不够么?“城墙不是越高越好,城墙最怕雨淋,而帝都多雨,高了容易坍塌,维护起来很麻烦的,估计这会是一个惊人的耗费。而城墙太厚,则攻方抛射的石弹会在城上乱滚,造成死伤更大。说到底,这些用来加固城墙的钱不若用在精炼士卒,毕竟,打仗是靠人而不是城墙的。”林峰轻轻说,“我终于回来了”他心想。和上次离开时满腹心事不同,这次回来可谓是春风得意。春天,帝都的春天是最美的春天,它就要来到了。
秦紫盈的信使早就先到了帝都。如今礼部尚书已经在会同馆恭候着了,前所未有的高规格。林峰再陪着紫盈就不逾礼了,于是,在看到会同馆的牌坊前,他和紫盈依依不舍地话别了。对于大半个月来已经习惯林峰作伴的紫盈来说,在鸿胪寺等待的日子是一种巨大的煎熬。
会同馆里自有典客署“辨其等位,以宾礼待之,授以馆舍而颁其见辞、赐予、宴设之式。”礼部尚书告诉紫盈圣上即将亲政,所以,到时候会尽快安排她觐见圣上。紫盈松了一口气,原本交好的二皇子在紫盈要求继领溱州这件事情上言语含混,摇摆不定,让她一直忐忑不安,如今不用和二皇子打交道了,她也就不再绞尽脑汁地揣摩二皇子的意图了。
所谓尽快实际上比紫盈估算的时间还要长了很多。毕竟是面圣,一丝一毫也不能马虎,为了在晋见时举止言谈合乎礼仪,宫里掌管朝见、宴会及赐廪之事的司仪署司宾司典宾专门负责教授紫盈入宫的礼仪,光是这个就用去了十多天的功夫。这次面圣分两仪进行。一次按照诸侯来朝仪接见紫盈,一次是宴会朝仪。如果最后有赏赐的话,可能还有一次朝仪。
“时,引礼由东门入,升东陛,就位。从官就丹墀位。赞拜,乐作,大人与从官一起四拜。兴,乐止。大人从殿东门入,乐作。”典宾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看着紫盈心不在焉的样子,典宾叹了口气,“这些程序如若大人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到时候会陪伴在您的身边提醒的。但是六肃三跪三叩您可得自己记着了。到时候是内赞导至御前,我就不能跟着了。请记住:乐止。大人跪,致辞曰:‘前固州刺史女秦紫盈,兹遇辰时,’我估计是辰时,大人就说‘兹遇辰时入觐,钦诣陛下朝拜。’赞俯伏,兴。然后大人就可以从东门出来了。”这些大人记住了没有?
紫盈脸色很差,显得木然而疲惫,典宾急忙收尾,“后面的又好办了,我和大人又到了一块儿,这时乐作,复拜位,乐止。赞拜,大人兴。从官皆四拜,兴。乐作,驾兴,大人和及各位就可以顺着次序出皇宫了。”说完,担心地看了看紫盈,“大人是否需要休息片刻?明日再演习宴仪”
“不用,一路奔波,身子有些乏而已。接着来!”紫盈定定神道,心中想“为什么要这样长的时间、这样繁琐啊?如果自己是皇帝的话,一定要废除这些繁文缛节。这简直是阻止四海归心嘛。”
接下来的更让紫盈头晕眼花,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连叩头都不会了。比如这个“肃”,按照《大梁会典》上要求的:先端正姿势,然后向前迈左腿,双手扶左膝,眼平视,然后才是慢慢地一直下蹲到底,再慢慢起来,恢复立正的姿势。也是要求不弯腰,不低头,两肩平稳,腰板笔直,身段做得要美,还当真让秦大小姐细细地出了一身香汗。
“不许低头、扬头、歪头;双肩平衡,不许弯腰,左右腿的间距不可太大,保持左腿向前迈的自然距离,不可向后蹬腿。”典宾不带任何感情干巴巴地重复说着,就看到紫盈慢慢站起一半,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帝都会同馆位于祥王府澄清坊大街附近,兼做京师水马驿并递送所,但是离宣平门以东的惠明巷内的太医院太远,就是马上找个急脚递,也有些不及,万一女医们进了宫就更糟了。
紫盈知道贴身侍女对那个王直动了心,她曾经对甄楮夸奖过王直,《兵出项城书》字字千钧、掷地有声。但是,这个人曾经设计刺杀了秦巍,所以她决不允许自己的侍女下嫁。出于补偿,她放侍女和奶妈出去了,这两个人早就在白塔桥买了《朝京里程图》,按着图上所示一览帝都风貌,今天两个人要游览一个皇家池苑,那里时常“许士庶游赏”,往日夏日里还有“假赁大小船子,其价有差。”
为了端平一碗水,紫盈甚至把带到帝都来的上百个侍女、下人和庖师都放了出去,仅吩咐不许惹事即可,只留下两个粗笨丫头陪自己演练礼仪,这让会同馆的官员们也小吃一惊。不过,这会儿就是大吃一惊了,几个笨丫头只会哭,让一堆男人束手无策。
典宾看着慌乱的序班很有把握地说:“不用着急,这里不远东江米巷玉河桥西街北有个程氏医馆,大门上钉着个虎撑,那里有女看护,虽然不及太医院的女医,也不差,医生医术更是高超,我们平日里都是去哪里问药的。”
高锦和程姐都在,两个人围着炭火取暖,闲聊时还扯到了林平,他最近从安子堡送了些膏剂过来,请高锦试试药效。自从帝都一别,已经两年没有再见到年轻沉静的林平了,每次收到他的书信,高锦和程姐心里都暖暖的。听到是会同馆有女人发了急症,高锦背起药匣,跟了程姐一起坐上马车同去,他可以守候在外面以防万一。
华丽的马车地在帝都的大街上肆无忌惮地飞奔,最后停在会同馆大门前。等候在此的礼部尚书看见了,从下马石一路小跑到了大皇子的车门前。这老骨头还真能跑,几百步的距离,一溜烟地过来了。对于这个即将致仕的白胡子马屁精,大皇子一向没有交道。倒是尚书每次见到自己都腆着老脸,跟自己罗索上一通,而自己每次都虚以委蛇一番,仅此而已。
尚书左手捂着心口,气喘连连:“这段路,可折杀,老臣了,幸而能,与殿下,一见,老臣就是,就是死,也值得啊。”看着尚书夸张的表演,大皇子不禁乐了,“得了,得了。让你安排的事情怎么样啊?”
“皇上圣明,殿下英明,天下太平,只是这个,不巧,固州刺史,她,刚才……”“少在我面前装糊涂,快点说。”大皇子觉得尚书这次作态过火了,决定不再跟他纠缠,抬腿往会同馆里面走。
“殿下,真是,真是不巧。刚才,固州刺史昏倒于地,人事不醒了。”“噢,有这事?会死吗?”大皇子问道。“应该不会,可,老臣已经安排好了面圣的日期,不好办啊。”这个不关大皇子的事,大皇子招手让人去叫皇子赞读过来商议。听说已经去找了医生,皇子赞读决定就花点时间,在会同馆稍停片刻,等医生诊断之后再详细问问。
大皇子的车驾离开老远,会同馆的驭手才敢驾车带程姐往前,高锦只能远远地守在大门外,他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实际上,程姐一针扎下去,秦紫盈就醒了过来,但是,程姐遇到了一个大麻烦,就假作问诊仔细探听紫盈的身份地位,竟然是个女刺史!礼部尚书在向她询问患者的病情!
在帝都这么久了,程姐见过了不少大人物,可这次的事情实在棘手,她回答尚书大人是“偶感风寒。”尚书大人依旧不依不饶,继续追问何时痊愈等等。程姐好不容易应付了罗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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