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长弓射苍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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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长弓射苍龙-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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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视的田地,不足以让贤淑的雨茜能离开李俊。雨茜从林平那里跑回来,为时尚早,无聊地坐在后衙,从书箱中那些个《官场要则》、《官经》、《官海指南》、《入幕须知》、《仕途轧范》中找出父亲的诗集,试图靠诵读来安抚自己,一个瘦高的青年突然走进了内衙。
林峰在浴盆中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要先找林平把眼下的局面搞清楚。他不知道李俊借口内衙狭小,没让林平住,就冒冒失失地走了进去。看着他那身京禁军的戎装,衙役们没敢过问,结果林峰头一眼就看到一个美貌惊人的女子坐在石凳上读书。可惜是个冷美人,一脸凛然严峻,干巴巴地告诉他林典史不住在县衙里。
林平和林峰的长相毫无共同之处,林平本就相貌平平,却在帝都被劈头一剑破了相;个头尚不算矮,后来深入都兰草原去营救雨茜断了腿。全东陆的人,除了其亲人,都认为他长得像个凶神,当然,确实也如此。林峰不声不响地走进来不说,让雨茜恼火的是端着架子和自己搭讪,浑身上下都表明着想勾引自己,显然对自身的英俊和无耻颇为自负。
林峰好像不经意地上前翻看了一下雨茜手中的诗集,美人儿不说话,虽然也没拨开他的手,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目光,让林峰拾趣的退开。诗词歌赋非他所长,丁字他认识,姓丁的诗人他可想不出是那个了。善断是成为名将的必要素质。林峰立刻明白眼前的美女和自己不搭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女人对于自己不动心的。
这个场面是林峰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一时不知怎样化解,正想着,又有人从门外走进内衙,竟然还穿紫袍官服,来人见到林峰也是一愣,林峰意外地见到了刚升官的谢翎。他乡遇故知啊,林峰丢下不解风情的雨茜,向前几步,恭贺谢翎,数日不见(谢翎更正说有一年多了),连连高升(蒙圣上眷顾),可喜可贺(还不是跑断腿的命)。
谢翎脸上的笑容依旧,如同这小阳春般暖意融融。他多少知道这个英俊的青年失宠于大皇子,不想粘连,一面化解着林峰的奉承,一面心中疑虑,这会儿刚过立冬,冬至长节尚远,林峰离家也就五百里地,要五年才有十五天的定省假,决不会是私事,难道京禁军也调动到了这里?
话说间,蒋勤也步入后衙,大家都是相熟,林峰顺便客气地询问蒋勤近况,蒋勤却是脸上一红,心中有些恼怒。他至今才是个从九品,任兵部武选清吏司通关副使。蒋勤是家里的幼子,又是军人世家,没有恩萌的,只好在兵部里讨了个差事,偏偏自己又不争气,几次参加吏部考试,制、诏、书、表、露布,檄、箴、铭、记、赞、颂、序没有一题能入了学士院考官的法眼,大篆、小篆、刻符、虫书、摹印、楷书、行书、隶书八种字体全都摆不上台面,只有一年一年的混着资历,慢慢磨堪。
“立冬补冬,补嘴空。”当下林峰邀约谢翎和蒋勤一起饮酒,来县衙的路上,他已经把几个正店查访了一番,盘算着等会儿见到林平该花费多少。谢翎问林峰何以来此,林峰漫不经心地敷衍,有个远方亲戚在安子堡,烽火燃及,家母久未得到音讯,放心不下。小滑头,撒谎。谢翎趁机推辞,让林峰先去寻找亲戚,回头再聚,“有酒不妨邀月饮”,来日方长么。“无钱那得吃馄饨”。林峰急忙对了一句,不依不饶,亲戚不打紧,没死没伤,左手拉着谢翎,右手拖过蒋勤往外走。三个人的问答都落在百无聊赖的雨茜眼中,这个也姓林的“贤弟”虽然面皮较厚,但应对得体,词锋还算有趣,那个侍郎是推托不掉了。
數月間安子堡新开了好幾家正店,謝翎從平夏回來的功夫,就又增加了兩家。南來北往的客商、中州軍的武官,甚至溱州、固州的使者都現身其中。人多嘴雜,作為這次協商的主角,謝翎不想也不能到那么喧囂的場所,嘴上说:“说好了馄饨就馄饨”,把两个人带到了南门外的野店里。南门外原本被兵火毁坏的几百户屋舍过半都得到了修复,几家小店也都重新开张,干干净净地,正对着俞登的军营,看得到士卒正在“听金鼓,视旌旗,以齐其耳目。”所以小店里几乎没人。
谢翎有段时间经常出入讲武堂,林峰更不待言,看了操练都暗自摇头。倒是驰道两旁的少年郎变着花样地比赛抛打石子更引人注目。见谢翎不解,林峰忙给他解释,忠州本就有“打岗”之戏,手法分站、蹲、跳、转,又分成一绞骨、二盘盘、三夹骨、四两油、后掏跨马等十一式,要打得准而精彩,殊为不易,非要下些苦功夫不可。
谢翎有公用钱,不肯让林峰破费,说笑间,酒饭上桌,独糗水斗酿而已(谢不饮酒),菜是鹿肉脯,最近有个远州商号运过来的(冼雄领着掌柜的挨户贩卖)。谢翎是礼部的侍郎,专讲“有礼勿过”,连多食只鹅都不肯,“免为人所笑乎!”蒋勤这些天在代城跟着秦紫盈是山珍海味顿顿不断,用竹箸拨弄了两下就不肯再吃了。他今天跑回来算是有惊无险。郑琦听说有个帝都小象姑混到了“夫人”的车上一直到了代城,心中气愤找上了门。在平夏城外他见秦紫盈的卫队人少,还调派了二百马军给她。二百马军能干什么呢?给林平则能击溃至少五千敌军,给王直能把小鞭河河堤全种上树,给秦紫盈,不足以守住贞操妇道。
当着蒋勤的面,两个人,一个须发皆白,一个天真顽劣,竟然吵得不可开交。秦紫盈算是让蒋勤开了眼,一会儿文绉绉地,“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让不知所云的老武夫直眨眼,。一会儿嚷嚷要找个稳婆来验身以正视听,根本不避讳旁边的蒋勤,郑琦听后脸都臊红了。秦紫盈气呼呼地把郑琦给轰走,转眼和蒋勤有说有笑地,蒋勤满脑子都在想郑琦会怎样对付他,找了个借口溜出代城就往回跑。
实际上郑琦回军营的路上就想通了,并没有要把蒋勤怎样。自作多情啊,痛哭的小姑娘在自己怀中滚了滚,就昏头昏脑以为成郑家板上的肉了呢。老糊涂了,说到底,秦紫盈是淫娃荡妇或者贞节烈妇,都和自己要干的事无关。他心情平静之后,想起秦紫盈最后说的气话,要断了他的粮草供应,这才是重要的事情,不行,得赶紧叫郑炜来商量商量。
蒋勤不知道,以为自己全靠运气才躲过这一劫,说什么也不肯回代城了。本来无所谓,但是,谢翎最近探听到郑琦和俞登又在勾勾搭搭,背着自己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他带来的人少,总感觉到自己被隔绝孤立,困在了这个小县城里。他需要蒋勤在秦紫盈那里打探些消息,更想把这烦人的耳目支开,蒋勤怕死,让他对蒋勤的鄙视又增加了几分,却又无可奈何。
林峰到安子堡本欲报效投军的,对谢翎支吾再三,终要露底求这个情,谢翎前面也使足了推挡功夫,这会儿听了,眼前一亮,决定把林峰引荐给那个小骚丫头。他和林峰举盏相劝,仰脖饮尽,就听不远处轰的一声,忠州军结束了操演,大营里顿时喧闹了起来,二人相视一笑,却各有各的心思。
第六章 翻云覆雨 一上
    次日,林峰跟了谢翎去代城固州军营。军门都尉通禀之后,才让堂堂礼部三品大员独自进了壁门,“谓从属车骑不得入。”将林峰等拦阻在营门外。谢翎神色平常,下马步行。他自到了这里,俞登、秦紫盈、郑琦、郑炜,没有一个给他过好脸色,早习惯了。
林峰站在营门外候着,和谢翎下属说了几句闲话,渐渐不耐烦起来,谢翎打算把他安插在代城实非所愿。他胸中烦闷,听到远处阵阵怪叫,望去,遥见几个固州武官号令在教导士卒众人“闻鼓方进,闻金即止。”颇不得法,士卒东奔西跑,乱做一团。
在演武场旁怪叫的是郑琦指派给秦紫盈充做卫队的二百缇骑,郑琦、郑炜“诸军以粮少为辞,陆续起发,”后撤四十里,而这些卫队并没有被召回。郑琦走时,暗使二百马军头领“以五日粮为七日食,盖使士卒惧饷馈嗟怨”而起事,放纵手下在代城上下喧嚣,不能让秦紫盈消停。
秦紫盈委以几个刚卒业的讲武堂艺童“治兵振旅之事”,“查拘操演,以备征调。”起初,嘴上无毛的少年郎们还妄图用万丈雄心去衡量天高地厚,照本宣科地“岁时讲肄,教士卒以五兵,骑士习射御驱驰,武官习战阵之仪。”还像那么回事,一旦走到演武场上,全然乱了方寸。并不晓得“教习之方,随材异技;器械之备,因地异宜。”
糟糕的操演林峰见多了,昨日看到的号称“兵士素习”的固州军也好不到哪里,是不关己,林峰本欲袖手旁观,但周遭的溱州缇骑一看到他那身京禁军的戎装,立刻面色不善,避之三尺。这么一来,立刻有人从阵列中奔跑而出,还大声呼唤林峰。带来人气喘吁吁地到了近前,林峰才认出盔歪甲斜的武官是帝都的同窗。
固州艺童在讲武堂众人眼中算是等而下之。州穷连士卒亦单弱矣,艺童学业不精,唯出身寒门的林峰能平等待之。比之忠州的同窗,固州的还多些亲近,尽管大伙随时可能在疆场上刀兵相见。确认是林峰到了,其他几个同窗丢下士卒原地待命,自顾自跑到场边与之相聚。那些个士卒如遇大赦,立刻瘫坐在地上,呻吟不止。就在此刻,秦紫盈送谢翎出营,溱州马军都头一声号令,二百来人立刻队列森严地排开,和东倒西歪的固州军对比鲜明。
才二十来天的功夫,秦紫盈就从左右逢源沦落到左右为难。郑琦眼看在固州能想捞多大就多大,如今却感觉被秦紫盈给耍弄,折了面子;俞登则是耗不起,“其军兵口粮、工食等用军饷不足,听於本州粮剩银内动支尚且不敷支散,惟复别有定夺。”两方都有了同样的心思,秘密商议,郑琦一退,俞登一进,拔寨于代城外的州境,比之郑秦未同床而异梦更像妇唱夫和。
这次见谢翎,从他话里话外却总听出些和俞登的不同心,以秦紫盈的聪慧,自然要利用些许可能去大做文章。她在几方中最为弱势,竭尽全力翻转腾挪,这会儿困局就要变成僵局,眼看要动弹不得,只有内心里不住地告诫自己,一切都会转化,只要自己再坚持片刻。
所以,待谢翎告辞,秦紫盈一反初始的敌意,执意要送他出营门。谢翎知道她这是做给别人看,也不介意,面带春风地并肩而行,快到营门口才想起来还有个林峰候在外面,心下开始琢磨怎么把林峰引荐给这个小骚蹄子。
正在这时,听到外面一声喝令,刚才的一幕就呈现在了二人面前。秦紫盈顿时冷了脸,望着几个远远说笑的少年郎,恨不能扇他们几十个耳光。谢翎只感觉旁边的女子身上一阵阵往外冒杀气,像一阵寒风从身上吹过,急忙让人唤林峰过来,引荐讲武堂罕见的高才给刺史大人。
林峰深施一礼之后,抬头看见固州的刺史竟然如此的年幼。秦紫盈个头很高,胸部平平,瘦削得像还没长大成人,含威带怒地看着前方,若眼前空无一物。直到林峰几个同窗感觉不妙,跑回去重整队列,秦紫盈才收回眼光,看了看眼前的林峰。就像秦紫盈的憔悴没能逃过林峰的眼睛,林峰的落魄也立刻被秦紫盈看穿。林峰不是傻瓜,自然感觉到了刺史的不屑。
女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摩啊,谢翎没有想到蒋勤那个兔儿爷都可以成为秦紫盈的入幕之宾,而更加英俊的林峰却丝毫没有机会。他最后勉强地夸赞了林峰两句,就准备找个台阶告辞而去,从溱州缇骑的队列里传来响亮的嗤笑声。马军都尉知道主公和未来的主母吵翻的“缘由”,倍觉脸上无光,如今见到帝都来个更加英俊挺拔的小白脸,自然没有好气,不由得放肆了一次。见谢翎望向自己,站直身子大声地说:“宿州军中何曾有过勇士?够胆就比试比试,只有我们溱州……”
这个溱州都尉是存心给几个大人物难堪。谢翎和秦紫盈自然不能和小小都尉一般见识,只有当作没听见。林峰自马骨湖一战被挫了锐气,偶尔会有些懵懵懂懂,还不识相地抗辩,“将在智而不在勇。”这个也是他最近经常安慰自己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又像是和谢翎、秦紫盈解释。
“说得轻巧,斗智又如何?你还能胜了?讲武堂尽出些不中用的小白脸。”说罢,一口浓痰飞出。林峰近来不顺到了极点,满腔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原来那种舍我其谁的傲气突然充盈全身。林峰自制非比常人,其一生征战中,即使战况再炙热再复杂,也从不曾左右过他的决断,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受辱,虽然怒火中烧,脑子却转得飞快。
他冷静地回答:“斗智,可以啊。”转向固州刺史,“不知道刺史大人能否借我两百步卒。我来指挥和这些溱州蛮子对抗操演一番。”秦紫盈从来都是无所顾忌,尤其是面子,少女的好奇的心性上来了,用鞭子一指远处的固州军,“去挑。”
几个同窗听了,面面相觑,脸色煞白。用同等步卒对抗马军,谈何胜算!林峰说:“然也。这也就是他们败因。”众人不解。林峰继续,“已知必胜焉能不骄?定然想一战功成,如此,过刚气躁,且不持久。全力一击不中,即使平手,则骄兵必乱。必胜之局不容退避,乱了定然还要逞强,败相必露。反观,众人皆以为我军必败,如得平手依然是胜了。一旦必败者得胜,那奖赏会丰厚得……”
看看众人渐渐鼓起勇气,林峰急忙布置战术,他一边讲一边祈祷,“但愿褚诚没有欺我,传授的战法能够有效。”那年夏天的烈日下,自己和这些同窗被褚诚驱赶着苦练,直到对这套战法“举动由己,呼吸从心”才被放过。
冬日的太阳高高地挂到了天空上,没有一丝暖意。溱州马军等待得不耐烦了,嚷嚷着要耽误吃饭了,催促林峰他们快点。林峰指派完毕,像在讲武堂操演一样,几个人手拉在一起,“为帝国!为荣誉!”说罢,各自跑回本阵。林峰竖起去掉尖头的长枪,示意可以开始了。
“冲垮他们就回去吃饭!”马军都尉喊了一声,没有弓矢的威胁,他带头跃出,溱州缇骑叫喊着跟上他,挥舞手中白棒,疯狂地冲向了林峰他们的方阵。都尉想要的就是全胜,快冲到阵前,立刻从左右各分出六十余骑,向后包抄,出其阵后侧击,自己则带着八十余骑正面冲击。这正是林峰想要的。他拿捏住时机,令旗挥动,心领神会的同窗立刻号令本阵士卒变动,有了林峰这个主心骨,大家不再有任何杂念和犹疑,驱动士卒也果断许多。
在溱州马军前面的方阵刚刚好在他们冲到前变成了两个圆阵,中间分开一矛之隔的空隙。圆阵为空心,正面的士卒紧挨在一起,跪抱着长枪向上,抵御战马冲击,马匹本能避让,斜着冲向没有长枪的两阵空隙,林峰再挥令旗,两阵中得到盾牌手保护长枪兵蹲伏下去,向奔跑过来的马队刺去。溱州马队越跑越密,刺击起来毫不费力,八十多缇骑只有二十余跑了过去。
林峰立刻催动合拢圆阵,阵中掉马的缇骑被打得鬼哭狼嚎。而固州军得以出了口恶气,兵威士气,已觉渐有可观。因为马军都尉也落在阵中,外面的缇骑为了救出被困袍泽,散乱地冲击,又折损了十数骑。等到有人觉察招呼重新聚拢,阵中被围的缇骑不肯投拜,已经全部被捆了起来,固州军重新布置好了阵势。这时,能够再次上马的缇骑已经不足百人了。
林峰策动战马,跑到秦紫盈的面前,丢下被俘的马军都尉,问是否继续,如继续,需要把阵中的俘虏送出来,以免踏伤。若真刀真枪的实战,这些人早就变成尸首了。马军都尉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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