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长弓射苍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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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长弓射苍龙-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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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戍边岁月 四上
    “全哨列——队!”
我们故事的主人公终于结束了历时近三个月,长达三千四百多里的徒步跋涉。靖佑帝十七年夏初,林平到远州最北偏西的一个哨所待了有一个月之后,站在戍寨了场院的中央,喊出了平生第一句口令。
极北苦寒的远州,短暂的春天已经过去,四月的初夏,戍寨居庐边上的一排杨树疯长叶子,温暖和熙的风吹过,像千百面戎旃在飘,哗啦啦作响。
远州得名于太宗朝边臣的一份奏表,“远在边隅,恩泽教化,未蒙抚及。”是梁帝国最后建立的一个州,人口稀疏,隆宗末年共二万六千二百一十七户,十三万六千二百二十八口。
建立了有效的官府治理,朝廷一面把中原罪犯“恕死”,“徒充北蕃诸戍”充当“边戍之兵”,对于拓边战事所“擒获异国人,则迁徙散处于此,中原人率耕种……安之,不复思归”。一面对当地土人“究心农业之事,相地利以教民耕,种桑麻,习织绩。”而远州“州地平壤,居民所在成聚落,新稼殆遍,地宜黍。”
到林平来远州的时候,远州已经“种田养蚕,善畜牧,州以殷富,略同中国。”土人从事农耕虽然“岁借边民荒地种积,秋熟则来获。”,产量很低,但不再单纯的逐水草而居,转为定居放牧,草原上经常可见插花田,使得州府可以将其编入户籍征赋税,甚至征服兵役。嘉佑十七年,远州府城有两千余九十六户土人交纳“钱粮”,编入卫军有“三千人”。 
土人士卒“春夏训练,秋冬狩猎,有战事则搜剿山路,退兵则为殿后之用”,称为“番丁”,最难维护军纪,但是比起林平所在的哨所还是好上很多了。从皇朝时代开始,“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罪过徙补边。”小小的边垒,不足五十人,有获罪而谪发的、简拔的、投充的、收集的,真正籍选正丁,还就林平一个。
这个哨所处在远州最偏僻的西北,距离最近的哨所有百一十里远,距离最近的边堡有二百余里,其负责巡检守卫的地域比起林平忠州家乡一个县还要大,称得上地广人稀。
哨所南边不远的屯子里有十几户人家,一部分祖辈上都是“流人遇赦不归,例入官地安插民籍,然后居境内”者。还有的就是境内不可留的无籍流,谓之浮民。远州浮民无数,商贩私立家业者亦不少,虽皆例所禁,但禁而不止。自然,林平这里也有不少,算起来一个屯子里近半,见了林平等边甲官军,都绕着走。
尽管只管着五十人不到,哨目,一个总旗还是架子十足,根本不理睬林平,让他在居庐门外站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唤他进去,也不打开林平递过的文书(林平后来知道他不识字),不咸不淡的扫了林平一眼,让林平自己去找人商量,在庐舍中弄个铺,就算是接收他了。
庐舍一共五间,总旗自己一间,几个心腹住两间,剩下每间要挤下二十来人。靠门口的地方漏风,自然是林平的了。林平不想睡在泥地上,于是跑到屯子里借了斧头,砍了树木回来搭了个铺架子,进门就发现自己的背囊不见了!
从远州都指挥使司领取的新枪和反曲弓到还在,兵器监的破玩意,没人要。这样,林平还得谢天谢地,那一张破弓,射远不及百步,真丢了,还要他两个银币呢,他可赔不起。
幸亏兵器监的弓矢制作不精,如果制作精良,一旦配发则屡屡被官军拿去和瓦族“以弓易马,动以千数。”,瓦族几十年内乱,渴望得到中原兵器、粮食,在封州北部州境,瓦族朝贡使臣往返经过之地,胆大妄为的一些个官兵甚至雇佣工匠,制造武器,开辟临时易马市,因为“得健马轻值,利可三倍。”朝廷的规矩军律就不顶事了。
林平不但要自己解决住的,很快发现吃的也要自己想办法。戍卒的饷银要么就是不发,发了就是那么一点点,也就能吃三四天。哨所里的戍卒都是到屯子里的民户家里就食!难怪林平借把斧子会那么难。
天高皇帝远,在距离帝都几千里的地方,鱼肉百姓都是明目张胆,公开地进行的。林平一开始就瞧不顺眼的总旗不但在民户家里就食,还公开睡民户家里的女人,不但这个屯,方圆几百里,躲在其辖区的浮户,南方来的移民户,只要家里女人被看上了,概不能免。
总旗在哨所里有几个心腹,跟在后面,狐假虎威的,也能捞到些“好处”,往往总旗发泄之后,就轮到他们了。而那户人家的其他人,屈辱的丈夫、悲痛的父亲或者愤怒的兄弟白天只能在屋外边站着,晚上睡在外屋,等待磨难的结束。
总旗对于林平的到来大体上是不高兴,因为又一个空额没有了。很快,他发现新来的戍卒不肯同流合污,不到民户家中生事,总是独来独往,竟然没有饿死。才几天的功夫,哨所里的士卒开始设法在巡边时跟林平一队,这个沉默寡言、脸上有疤的戍卒射术高超,每次都会猎物,不多,刚够同行的大伙儿吃饱。
总旗听了心腹的七言八语,心里渐觉不安,正准备在众人面前煞煞林平的气焰,展示一下自己的威风,有两件事情发生,让林平暂时逃过一劫。两件事情的第一件是因为南方连州发生了大屠杀,许多流民涌入豫州和帝都,因此朝廷迁徙了一些到辽州、远州,哨所所辖也要来几户,南方来的女人长得水灵灵地,不是远州婆娘能比的。
另外一件,对于大梁来说的大事情,对于总旗来说却是很小很小的事,他不过按照按照上峰的命令把原来每年五月至六月的“分防巡守”提早了近两个月进行罢了,反正不用他去。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瓦族可汗逐渐把手从都兰草原伸到了远州边缘。可汗“性好聚敛,喜征所掠人口,聚而建城。”自从击败西瓦称汗,又轻易得到了大梁羁縻的遂州,就转向都兰东部用兵,渐次夺得水草丰盛之地,逼迫原土人东迁。
可汗仍不满足,最近两年屡次 “掠白古斯、皆黑诸夷生口,分赐贵近或有功者,大至一二千,少亦数百,皆为奴婢。”今年可汗又“以兵东掠”,难以忍受却也无力反抗的远州西境外“数十种夷”纷纷进入梁帝国境内避难,史称靖佑十七年内迁。
内迁夷狄数量大大超过了远州本地户口,林平所在即有上千答因皆黑人和古斯人,该如何处置,朝廷还没有定论,只是要求戍边诸卫加强巡边堵截。这巡边是个辛苦的差使,一走就是十天,全都露宿于野,哨目总是把那些平时不待见的给派出去,新来的林平肯定跑不了要参加的。
异族内迁主要以皆黑人为主。皆黑人部落分散,实力较弱,很早就被瓦族从都兰草原向边缘驱赶,那里要么是荒漠隔壁,要么是森林,对于放牧十分不利。林平上次在境内遇到的皆黑人是在辽州,大梁境内贪污横行、贪官遍地,他们还愿意进入了梁国的境内居住,可见可汗之苛酷。
哨所巡守的范围很大,基本上不可能防止异族的进入,很快,皆黑人就在屯子后面不到二十里的地方聚集起来,人数众多,皆黑部落语言不通,其俗迥异,经常是三言两语不合就要打起来。大梁官军见了,走也不是,赶也不是。
林平跟一着个年纪很老的伍长去执行这个令人厌烦的任务,好在这几天没有刮风下雨,眼瞅着就要回到戍寨了,大家多少振作了一点,盼望着能吃口热食。下午,极北之地的天空湛蓝深邃,遥远的太阳,小小的高高的挂在头顶上,几个疲塌的士兵,在起伏的平原上走着,淹没在一大片绿色的海洋里。
这最后的回家之路显得如此漫长,几个人走了一天,懒洋洋地,相互间的距离越拉越大。前面有个长达五六里的缓坡,爬到坡顶,是一片平整的空地,上面张着一丛丛的矮树。
林平紧跟在伍长的后面,从坡底一步一步的走上来,一下被眼前的景况给惊呆了。就在前方百步之内,有着十二三个瓦族骑兵,围着二三十个古斯人,不,不全是古斯人,还有我们那个披头散发的总旗和两个惊恐不已的帮凶。三个家伙背靠背,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旁边一个瓦族士卒在马上守候着。
在瓦族围成的圈子外边,一个瓦族男子裸着黑黑的上身,正在追逐调戏一个身无寸褛的中原女子。后来林平才知道,这是总旗没有到嘴的“新鲜货”,说来也巧,就在林平他们翻上来,女子已经跑到林平这边了。看到从草丛中突然冒出的几个大梁士卒,瓦族男子急忙停下了脚步,女子气喘吁吁的尖声说:“救命。”
伍长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还没有想好说什么,旁边林平已经在喝问那个瓦族人了,用的是白古斯语夹杂着最近从皆黑人那里学来的瓦族词汇。瓦族男子能够明白,这个瘦瘦的中原小兵竟然让自己滚蛋,说什么这里是他们的土地,就这五个人?
瓦族男子挥了下手,从那边早就列好的队伍里冲出了两名骑兵,手中挥舞着马刀,“哟荷、哟荷”的冲向了林平一伙。如果说林平的伙伴不想跑是大错特错,他们是被吓呆了,根本忘了跑。伍长虽然入伍很久,但从没有和人动过手,此际脑袋里只是一个念头的想:“完了,完了。”
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看清楚两个飞奔过去的骑兵又是怎样飞一般的速度落马的,只有几个视角较佳的士兵看明白了,瓦族骑兵冲到近前,还没有举起刀,林平“嗖”的一声,就将右手的长矛投掷了出去,左手从旁边伍长的那里夺过长矛。
左右开弓,双双命中,就刹那间,连林平身边的人还没有明白,骑兵就已经跌落了下来。林平四平八稳的上前,从倒地骑兵的身体上拔出长矛,任由那躯体在脚下抽搐,往人群走过去,又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话。这时才有人明白了过来,是其中一个倒地骑兵的哥哥,嗥叫起来,不待首领发出命令,就疯子般的冲向林平了。
林平毫不畏惧,不,毫无知觉的往前走着,众人看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二十步、十步、五步,呼吸停顿,这次大家都看清楚了,林平在那个骑兵冲到面前时,先投出了右手的长矛,骑兵用刀一拨,也就几乎同时,林平轻轻跳起,左手单手将长矛递出,瓦族骑兵好像是自己往长矛上撞一样,“噗”,就捅进了他的身体,前冲之势为之一顿,林平竟然能瞬间就拔出长矛,抡起来,大家看到的是在骑兵的头上飞溅出一片血花。
林平继续,接着走向那一列敌兵,刚才击杀的骑兵才在林平身后掉下马来。
剩下的七名敌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开始到现在,林平才往前走了不到四十步,就干掉了三个人,而且,还在不慌不忙的径直走过来,第一次,瓦族人有些慌张,都在看着站在前面的头领,而头领,光着上半身,手无寸铁,呆看着林平一步一步过来,杀气腾腾的,越发显得自己的滑稽。
林平轻轻挥动长矛,把上面的血甩掉,脚下一勾,刚才被拨掉的另一只矛就握在手里了,动作平稳,不徐不疾,好像是郊游踏春,用手中的小棍子拨打路边的野草一样随意。
“我再说一遍,不想死的话,立刻离开。”林平还在往前,毫无惧色。
那个首领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杀!”等待信号的骑兵立刻动了起来,扬起了一小片尘土,那个首领也跑到自己的马前,抬手一按马脊背,身子就飞到了马鞍上,一挽缰绳,调转马头也要冲向林平。
和人共用电脑的滋味,和共用一把牙刷差不多。本周就两章了。
第三章 戍边岁月 四中
    敌骑倏忽而至,挥舞着马刀,很快就绕过了他们那个回跑的首领。林平面色如常,对飞驰而来的骑兵不以为意,实际上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瓦族轻骑,仅身着轻便的皮甲,十分灵活,险道倾厌,且驰且射。人若如此,马匹则更缺少防护,不若中原马军,身甲、搭后都没有,无论鸡颈、挡胸和面帘;林平那把反曲弓,其射力不及百步,也没有破甲锥,巡边食物不足,他选了扁平带侧锋的箭簇,便于射猎,正好先射马,心中牢记盛泰的教诲,让其迫近,让其迫近。
也许是因为林平一直使用铁枪,也许是因为自己人多马快,余下的几个瓦族骑兵忘记了用弓,到了五十步的样子,林平把手里的长矛往地上一插,转眼间左手从身后抄起弓,右手抽出两只羽箭,三指控弦,一发数矢!
分守巡边这几天,大伙儿跟着林平,分享林平射杀的各色野味饱腹,早就见识了他“日习击发,技日以精”,众人都推服其精湛射术,今天才真正知道了他技艺何等高超。林平每发,将弓平放,两矢齐出,分射不同的马匹,所中皆马前部,骑兵难以防护。所谓“镞不上指,必无中理;指不知镞,同于无目。”能够一弦二矢已属不易,还能分中目标,近乎神人矣。
当时在场的大梁士卒、皆黑百姓和瓦族骑兵,几十双眼睛,最后没有一个人看明白他是如何操控的,也不觉得林平动作有多快,行云流水般一、二、三、四……,几发下来,瓦族骑兵都应弦而倒,没有一个能进到林平面前。
有个瓦族骑兵感觉到了危险,于是取了强弓和林平对射了一发。凡射之理,开弓须雄而引满,发矢须静而虑周。故《射礼》曰:“心清也,情逸也,性静也,身正也,力闲也,审固也。”看样子那个瓦族射手没有读过中原人的书,慌乱中箭矢从林平身边掠过,林平从容闲逸,毫不躲避,一射而中的。
除了这个瓦族射手,还有一个瓦族士卒被林平射杀。这个士卒十分凶悍,马中创后欲步战,被林平射中其股而依然前扑,无奈之下,林平拈弓一箭,中其咽喉,才倒地身死。
刚才还绝望的总旗首先从惊疑中清醒,忙着抖起威风,喝令几个手下,“把他们都给我捆起来”。不得已,想夸奖林平几句,才发现林平已经去取了瓦族袍子给赤裸的女子批上,并用白古斯语安排皆黑人帮忙救治那些战马去了,于是悻悻地扫视了众人,发现连两个心腹眼神闪烁,虚头八脑地应付他,他们可明白现在是林平说了算。
伤马治好还是可以使用的,林平请几个懂得驯马的皆黑人帮忙喂养,打算把这些马治好分给那些连州来的新移民。皆黑人牵着马走了,伍长又一次动了动嘴,想提醒林平要留意留意总旗的不快,看见林平心情正好,急着骑乘一下瓦族首领那匹高大的黑马,伍长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押着瓦族俘虏很快回到了屯子,经过新移民歪歪斜斜的房子,刚才得救的女人叫着跑了过去,一个瘦瘦的男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出乎意料,给跑近的浑家一个耳光,那女人跌了一跤,双手拄着地痛哭起来。男子竟然不依不饶,还照着女人的头脸拍打。
林平翻身下马,用长矛把男人架开了,“得了,打了一下就行了。你浑家没有什么事情的。”男子用泪眼看看林平,有些害怕,停了手。旁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双眼喷火,愤怒地看着林平,怪其多事。
押送瓦族俘虏的总旗过来,想起这个女人刚才自己还没“得手”,哈哈干笑了两声,林平冷眼在旁,总旗看到了林平的表情,有点尴尬,于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小串铜板,甩在那个男人脚下,“这么脏的女子你还要?不若我买了。”
那个女人听到了,发疯一样抱着自己男人的大腿,哀求:“不,不要,我不离开你。不要。”
林平用矛尖轻轻的挑起那串铜钱,在总旗鼻尖前晃悠,“不行,这个女人我看上了。”
这是公然地挑衅!总旗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但是看到林平眼里刀锋一样的杀意,和矛杆上还没有干涸的血迹,把脾气又强压了下去,暗自想早晚得把这个臭小子给宰了,不然自己在这个快活宝地可就待不下去了。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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