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托!包完了战神的伤口,他命令战神卧在洞里不要动,然后又出去把那两只野狼的尸体拉了回来。
“该死的,真他妈的重!”老人骂道。
战神又窜了上来,死死地咬住死狼的脖子。
“放开,傻瓜!”老人喝道。
可战神像发了疯似的,一口咬住野狼的脖子,脑袋拼命地左右摆动,怎么也不肯松开,直到它认为这家伙真的死了才罢休。老人静静地坐在一边欣赏着战神的疯狂表演,多过瘾的复仇过程!多么令人惬意!老人的血在奔腾!过瘾!老人长叹一声,他的眼睛湿润了,他喜欢战神的这种表演。
老人又重新放好野狼的尸体,又给猎枪装上弹药,然后又回到了床上。一阵山风吹来,山林里隐约传来阵阵野狼的哀嚎声。
现在战神的腿已好得差不多了。他原本打算去清风寺向无尘讨一些草药,现在看来也没那个必要了。野生动物身上的伤好的就着么快。这也许就是野性的力量吧。
今天老人的心情特别好,他什么事也没做,就坐在婴儿的床边等着他一次次的醒来。婴儿每一次醒来都令他兴奋不已。小家伙差不多每三个小时醒来一次,每一次醒来都会把尿布尿湿,接下来会张着大嘴哭,开始要吃的。老人总是笑眯眯的给他换尿布,烫奶粉,等奶粉冷得差不多了,他先自己尝一下,感觉不烫了,他才把奶嘴放到小家伙嘴里。尿布也快用完了,老人不得不赶紧去洗,洗完后就放在石头上晒干。在山谷的东南角,有一个倾斜的大坑,是老人很久以前挖的,里面积了不少雨水,正好可以给小家伙洗尿布。小家伙有时会拉在尿布上,拉得很稀,放在水里差不多一冲就掉了。小家伙吃饱后就睡,像头可爱的小猪。
一天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太阳已快落山了。又要出去打水了,小家伙今天用了不少水,老人想。山谷里没有泉水,老人每天吃的水都是从别处打来的,他必须爬上后面的山坡,然后从山顶往西走,穿过大约三百米远的密林,那里有一堆乱石,石头中央有一处深泉,终年清澈见底,水温怡人。老人每两天都要来这里打一次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吃这里的水。必须在天黑之前把水打回来,老人想。因为天一黑就会有野狼在附近周围的山林里出没,有时还会蹿到山谷里来。何况今天又多了一位小客人!老人拎起那个大铁桶,打算出去。
“战神,听着!”老人指了指床上的婴儿,冲着战神说道,“孩子就交给你了,不许有半点差错!”
战神叫了一声,拼命地抖了抖尾巴,然后就卧在了洞口。战神卧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一直目送着老人爬上山坡,消失在密林里。
大约二十分钟后,老人提着满满一桶水回来了,他老远就看见战神还趴在动口,两只眼睛四处张望,凶神恶煞似的。
“你在吓鬼吗?”老人笑道。
看来战神真的没离开洞口半步。
天很快黑了下来,老人把晒在石头上的尿布都收了回来。战神在山谷里无聊地走来走去。老人又给枪装上了弹药,放在床头伸手可及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保持着这种习惯。小家伙还没睡醒,这一天老人真的有些累了,他爬上了床,轻轻地躺了下来,脸对着小家伙,小家伙的脸多嫩啊!一种无比的亲切感回荡在他的心头,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战神安静地卧在洞口。
时光像磁体一样,释放出巨大吸引力把老人从梦乡里拉走,一直地拉下去,老人仿佛又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他忽然又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小竹乐依旧穿着那身米黄色的小军装,还有脚下那双黑色的小布鞋,那是妻子亲手做的。乐竹!老人急切地喊了起来。可是小乐竹并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一步一步地朝远处走去。也许他没听见,老人想,于是他又大声喊起来,但他始终都没能看到儿子的那双眼睛。老人在梦里仍在不停的喊。洞口的战神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望了望床上的老人,在洞口急躁不安地兜起了圈子。老人在床上已急得满头大汗。忽然小乐竹不见了!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全是野兽,狼,豹子,野猪,全是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似乎要将他撕成碎片!老人惊恐万分,此时他赤手空拳,只好拼命地转身逃窜。他没命地逃,耳边只有风声和野兽的恶吼声。老人已累得筋疲力尽。突然他的手抓到了什么,老人猛地惊醒了。枪!那杆猎枪已抱在了老人的怀里。老人喘着粗气,他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老人朝外面看了看,夜已深了,他能看到远处闪烁的星星。战神又开始静静地趴在洞口,时而闭上眼睛,时而抬头望望老人。老人又把枪放在了床头。又做恶梦了,老人叹了口气。
这时婴儿突然醒了,哇哇地哭了起来。
“别哭,爷爷来抱你了!”老人忙拍了拍小家伙。
谁知不拍还好点,这一拍小家伙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在这个夜深人静的荒谷里,婴儿的啼哭令老人有些心惊肉跳,他真担心他会把狼招来。他急忙下了床,开始给他烫起奶粉来。
吃完奶粉后,小家伙并没急着去睡觉,而是瞪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在看什么,又像在想什么。
“你看见爷爷了吗,小太行?”老人高兴地问。
老人摸了摸他的小手,胖乎乎的,软软的。老人就把他楼在怀里,哄着,轻轻地晃着。大约半小时后,小家伙又睡着了。
这一夜老人共起来四次,每一次都是被小家伙哭醒的。每一次起来他都要给小家伙换尿布,喂奶粉。老人已被他折磨得精疲力尽,两个眼皮发酸,一倒下就睡着,他恨不得一觉睡他八百年。
第二天清晨,老人被战神的叫声惊醒了,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发现太阳已露出了东边的那个山头。
“对啦,今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呢!”老人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
老人急忙洗了把脸,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猎枪。小家伙还在熟睡中。老人把婴儿的奶瓶连同那大半袋奶粉一起放进了小家伙的小棉被里,然后又重新把小家伙包好,抱在了怀里,他又用一只手把猎枪扛在左肩上。
“战神,出发!”老人喊了一声。
战神一下跳了起来,狂叫两声。他们出发了,战神在前面开路。
清风寺离老人的山洞大约有二十里,中间要翻过三个山头,一片大约三里长的密林,然后前面就会有一座大山,清风寺就坐落在半山腰上,离小树林大约有五百米。清风寺并不大,位置十分偏僻,相传建于明末。据说当年清兵入关后,一位明朝旧将隐姓埋名,来到此处,倾尽家资,建造了这么一座寺庙,并在此终老一生。现在寺里大约有十几个僧人,主持的法号叫无尘,大约有六十来岁,比老人大几岁。老人曾很想知道无尘的身世,但迫于寺里的规矩,他一直没那个机会,现在他的心里反倒平淡了许多,许多事也没必要去弄明白。老人和无尘已有十多年的交往历史了,他们彼此都很亲切,平日里无尘总亲切地称老人为秦施主,而老人也尊敬地称他为无尘师父。无尘师父称赞老人威武,只是杀气太重,他多次劝说老人少杀生。
二十多里的山路,老人和战神走了一个多小时,中途他们休息了两次。小家伙抱起来不重,可时间一长,小家伙的重量就显示出来了,老人的胳膊被他压得又酸又痛,特别是他的左臂,他的左臂本来就不能太用力,许多年前曾骨折过,留下了后遗症。穿过树林,他们来到那座山脚下时,已快到中午了。他们可以看到半山腰上的清风寺了,深红色的寺门依稀可见。
老人来到寺门口,喘了口气。战神对着寺门叫了几声。很快,寺门开了,出来一个小和尚,他一看见老人,先是一愣,随后双手合拢,笑道:“果然是秦施主,师父在后院浇花呢。”
小和尚一边招呼他们往里走,一边惊讶地问:“你怎么还抱了一个小孩呀,秦施主,他是谁家的呀?”
“是上苍赐给我的!”老人笑道,“上苍看我一个人太孤单了,就派了一个小天使下来陪我。”
“战神的腿伤是不是好了?”后院里传来一个洪亮而有力的声音。
“当然,要不怎么叫战神呢,现在它又可以去追野兔了。”老人有些得意。
老人说着把猎枪放在寺院左侧的一个脚落里,他每次来清风寺都会把枪放在这个地方。关于他把猎枪带进寺里这件事,老人和无尘师父已达成了默契,不过开始他们的谈判有些让人啼笑皆非。寺院中央有个亭子,他们管这个亭子叫听月亭,不知是谁给它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亭子是光緒年间修建的,亭子的表面是一层紫黑色的漆。亭子是用松木做的,有一些淡淡的清香。亭子中央有一个石桌,四周放了四个圆形的石墩,石墩已磨得光溜溜的。
这时候,一个老僧人拎着一个空木桶从寺院左侧的一个侧门里走了出来。老僧人中等身材,蓄了不少胡子,有些花白,但他的面色很红润,走起路来沉稳有力。他就是无尘师父。
“今天怎么又多了一位小客人啊!”无尘师父面露微笑。
“无尘师父,”老人忙说道,“我们今天是有事要求您了!”
“什么事,秦施主慢慢讲。”无尘师父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婴儿。
老人就把捡到婴儿的经过向无尘师父讲了一遍。无尘师父静静地听着,眉头紧锁。突然,无尘师父眉头一展,惊喜道:“这不是本寺化缘时所赐之物吗?”
无尘师父说着把婴儿怀里的那个金色的观音佛像取了下来,放在掌心里仔细地端详着。
“是吗?”老人大吃一惊。
“一点没错,你看!”无尘师父说着把那个小佛像翻了过来,背面清晰地刻着“清风寺”三个字。
“看来这孩子和你们清风寺倒也有些缘。”老人说道,“不过他现在已是我的孙子了!”
“恭喜秦施主,难得秦施主有如此善心,愿我佛保佑你们!”无尘师父笑了笑。
“不过秦施主有什么事要求我呢?这么多年来你可从没求过我什么。”无尘师父又笑问道。
“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住在山洞里,与世隔绝,已成了一个野人,平时也只有战神陪着我。我一个在深山老林里风餐露宿,也流浪惯了。现在又有了这个孩子,我怕一个人照顾不好他,我每天还得出去打猎,我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山洞里,那里不安全。总之得有人来帮我们。我想了想,众生虽多,但能帮我们的,也只有清风寺,只有无尘师父您了!”老人有些悲怆。
“秦施主言重了!”无尘师父坦然说道,“天下众生本善,只要秦施主肯用心,定能找到乐施之人。”
“无尘师父帮帮我吧。”老人有些着急。
“当然,贫僧愿尽全力。秦施主可以将这孩子留在清风寺,由本寺暂代照料,施主可每天来探望。等小施主稍大后再交还给秦施主。”无尘师父说道。
老人非常高兴,像个孩子,说道:“我可以出去多打点猎物,然后到外面去换点钱,再买些吃的,用的,也可以为清风寺捐点香火钱。”
“施主何不少些杀戮?”无尘师父说道,“众生定会感恩于施主的。”
“今天不谈这个,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和战神才是同类的,善恶皆由天定。”老人笑道。
婴儿醒了,但没有哭。
无尘师父抱起婴儿,问道:“小施主有名字吗?”
“有,他叫秦太行,我给他取的。”老人有些自豪。
“善哉,他的生命也许是属于这巍峨的太行山的。”无尘师父沉吟道,“他的家人在将他丢弃时还不忘在他身上留下一些食物,可见他们仍余情未了。”
“余情未了?”老人跳了起来,“去他妈的!他们还指望这一袋奶粉来延续太行的生命?”
无尘师父摇了摇头,一脸凝重地说道:“秦施主太过于激动了,你冷静下来再想想吧。也许他的父母真的有说不出的苦衷。这个孩子看起来有三四个月了,穿着上倒像富贵人家,如果贫僧没猜错的话,问题必然是出在小施主自身上。”
“什么意思?”老人大惑不解。“小施主身上必有不同常人之处。”无尘师傅微微叹了一声。
“没什么不同常人的地方呀,你看他能吃能睡,有时睡着时脸上还露着笑容,多可爱的小家伙!”老人说道。但他也有些紧张。
“眼睛!”尘师师父突然说道,“小施主必有眼疾!”
老人大吃一惊。
无尘师父把手掌放在小太行的眼前来回晃动,但他却没什么反应。天哪!老人惊起来,他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你看小太行的眼睛,那么清澈,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无尘师父?”老人急了。
无尘师父轻轻地摇了摇头。老人呆若木鸡。
“就算太行看不见东西,他们也不该这么绝情!”老人愤怒地说道,但他不愿说出太行是个瞎子。
无尘师父的手仍在小太行的眼前晃动,并离小太行的眼睛越来越近,直到他的手离小太行的眼睛只有两三厘米时,小太行的眼睛突然闪了几下,他又试了几下,小太行仍会眨眼睛。无尘师父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小太行是视力太弱。”无尘师父说道。
“你是说小太行并没有失明?”老人有些喜出望外。
“是的,只是他的视力太弱了。”无尘师父叹息道,“可惜,他的父母可能认为他已经完全失明了。”
老人长长的松了口气,他十分激动,说道:“感激上苍!我发誓,每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也就是我在山上遇到小太行的那一天,我不再出去打猎,不再伤害任何一个生灵!”
“善哉!”无尘师父笑道。
“马上我给你开一些草药,你每天去山上采一些,回来熬汁给太行喝,也许会对他的眼睛有些帮助,不过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见到效果。”无尘师父又说。
“这没问题,我可以找遍整个太行山!”老人说道,“只是从今以后恐怕要辛苦无尘师父了。”
“阿弥陀佛!出家人一向以苍生为重。”无尘师父说道。
“太行还太小,我看他还得吃奶粉。这样吧,我每天把打来的猎物拿到镇上去换些钱,再给他买些奶粉。我知道照顾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是很辛苦的,而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如你帮我在寺里随便找个落脚的地方,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我们轮流照顾他,怎样?”老人问道。
“这样也好,贫僧也可以把大米磨成米粉,每天给他熬一些米粥,这东西很养人,等他长到一岁时就不用再吃奶粉了。贫僧也一间闲房,原本是放干柴用的,里面倒也干净,稍收拾一下秦施主可以住进去。”无尘师父说道。
“多谢了!”老人十分激动。
“秦施主不必这样,你我也算多年的故交了。只要老施主心中有善,贫僧也就心满意足了。”无尘师父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我二十年没出太行山了,当年我逃到这座山上时,我就发过誓,我将自己的后半生交给了太行山,有生之年决不再踏出太行山半步!”老人的表情十分痛苦,“外面太脏!”
“可是为了小太行,你愿意走出这巍峨的太行山,不是吗?”无尘师父父淡淡的说道。
老人的眼泪下来了。
“走出太行山,你就走出了缚在自己身上的那张网。秦施主,在善恶之间,任何誓言就如同这些过往云烟。天地间,唯善为大,去吧,秦施主。”无尘师父微微说道。
“那我先走了。”老人说道,“我每天都会来看你们的。”
老人有些伤感,他吻了吻太行的小脸蛋,嫩嫩的。老人的脸要离开小太行时,小太行微微朝他转了转头。老人的心里顿时热乎乎的,一股暖流立刻涌遍了他的全身。
有一个叫秋池的年轻僧人站在一边一直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太行。
“站神,下山!”老人喊道。
老人扛上猎枪,战神跟在他后面。老人的前脚刚跨出寺门,突然又缩了回来,回头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