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笼爷儿父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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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笼爷儿父子的故事-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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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谈了一下自己的状况。虽然在取缔一贯道的时候,他也被弄进去学习了几个月。结果发现,他根本算不上一个道徒,不但对道教的教旨教义不懂,就是如何画符驱鬼,引魂开路也不会,真正懂得的只是几则《圣谕》上说因果报应的故事。以后,在交待自己历史的时候。另外他偶然谈到了曾经有一位叫做郑维民先生,还知道自己的情况。这就令拘留所的文书干事吃惊不小,因为这位郑维民先生,是省里政协会的一个副主任,出来都是有一辆乌龟车儿坐的。于是,又被悄悄的去县内查历史,最后被证明,这人并没有作什么恶事,而且,是不要家产,只身走出的。至于其本人交待过的什么“狗联裆”的事情,已经无可稽考,一律不算事了。于是就放了回来。
郭春说:既然在省里我们有大官作亲戚,我们就该去联系呀。
大名说,这是陈古八十年的事了,当时曾龙还没出生吧,谁会记得这份事情,至于现今共产党也是不讲这一套的。
大名说,有个煤炭挑,如今叫自食其力,也是可以的。你们没有孩子吗。
于是,郭春又说了桂花一挡子事,还说幸好遇见了这么一个好人,至今狗儿还在那里,我去看了一回,狗儿一天婆前婆后,粘乎得很,我干妈也不让他回来。听了这个,倒令大名感慨不已,说是有空了,决定去看一下。
曾龙说:还去什么,吕祖庙如今都是农协会了,你去哪儿安身,不如你也来和我们一道拉煤,求一口饭糊口算了。
大名说,我给你们帮不了忙,也不要你们照顾了。你以后也不用再打听我的事。
次日一早,大名就不知所之了。郭春问及当年的情况,曾龙不免隐恶善,为尊老讳,给大名的脸上贴了不少的金。
没多久,派出所通知,因为改造街道的需要,吉龙桥要修街了,所以,他们的房子也在征收之列。曾龙马上就惊呆了。所长说,我们会有安排的,在东街,我们给你找了两间房子,后面还有一个小伙房的。几步路之外,就有一个官茅室,拉屎是不成问题的。
之后又给了一笔补助费。于是曾龙就心安理得的听政府安排到了新家。
东街上也还热闹,隔壁是一个补鞋匠的辅子。一来二往,人就熟了。补鞋匠约莫四十岁,无家无室,到是一副身强力壮的样子,平日好两口酒,据说年轻时候操过扁卦,卖过耗子药的,平日不惹人,也莫有人去敢惹他的。
那一天,天气热,郭春的鞋绊拉脱了,就去找鞋匠,不知怎么就和鞋匠谈起来。忽然鞋匠停止了手上的作业,而是死命的盯着郭春脸。郭春说:快一点,煤炭还在外面呢。鞋匠说好,又突然哎呀一声,原来锥子扎在手上了,在流血呢。
郭春赶去看,不知怎么鞋匠的一支手就去摸她的大腿。
郭春推开他的手说:我们街里街坊的,他做啥子嘛。
鞋匠轻轻说:我想你。
郭春说:我看你想精想怪,想盖花红铺盖,要不得的。
她穿上鞋,转过头来对鞋匠说:晚上回来给你修理费。
郭春拉煤的时候,突然有点心不在焉起来。想到自己怎么就这样过一辈子过下去吗?妈的曾龙真缺德,还不到十六岁,先叫自己看妈妈和他“欢喜”,不久就把自己哄上了床,以后又结了婚,生了儿。怪不得,女人的命,是人家掌握的。她突然记起了小时候一首顺口溜,是专门说女人嫁人的事情的:随夫贵,随夫贱。随夫贵坐金銮殿,随夫贱住孤老院。我大约就是坐孤老院的下场。一面自怨自艾,一面想如果这个鞋匠真要昨样,我该怎么办。
回了家,曾龙可能去钓鱼去了。于是,她对着镜子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就去推鞋匠的门。才进门,鞋匠就扑了过来,在她还没有搞醒豁的时候,已经被剥光了身子,躺在鞋匠的身下了。
走的时候,鞋匠说:你太辛苦了,这点钱,买点好的,补补身子。干你是太舒服了。
虽然觉得有点耻辱,但她还是把钱紧紧的握住。回去数了一下,三天拉煤也没有这多钱的,于是悄悄的笑了,顺手就把这钱放在床下的一支冬天穿的绵鞋里。
曾龙的运气还不错,居然又钓回一支大的鲢巴朗。吃饭的时候,似乎两人的心情都不错。郭春说:干脆买二两酒回来,今天也太累了,恢复恢复疲劳。
吃完饭后,不知怎么曾龙的凡心被酒拱动了,于是,他把郭春压在了身子下面。事毕之后,郭春感到双重压迫是很伤身子的。但是一为钱财,一为义务,她自己也不知怎么对待。
一次之后是两次三次。曾龙也有所察觉,但他始终不知道解决的办法,如果逼急了,不但郭春会不再跟他,那么他还剩下什么呢。如果听其下去,自己还究竟算一个什么男人呵!
他筹躅不安,但也感到痛苦。不过,转念想到自己的作为,过去的事情,一件一件想起,觉得郭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对的地方。
及至有一天郭春有点兴奋的回来,他又要求上身时,却被遭到了拒绝。
郭春说:煤太重,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第二天是星期五,去汇报思想情况,他有意无意向所长作了暗示,说自己有点耽心的事情。
年过半百的所长说:知道了。你受管制,但是你的婚姻是受保护的。
以后,不知怎么这个补鞋匠就由东街迁移到西街。郭春还有点不明究竟,但是,觉得这样了结这件事情,到是一个好事,也就凑和生活吧。
不过是两个月,那位煤建主任不知怎么在办公室里就摸起郭春的乳房来。平日这位经常作报告的领导,不知怎么调戏起女人来,比鞋匠更加熟练。在他找郭春谈话时,能够一支手在撰写什么报告,另外一支手却准确的从她的腿跟一直上游到他不应视察的地方。
某天下午,郭春得到了一张主任给她的电影票,她犹猭了一下,终于去了。当时正是苏联电影周,当上面的《金星英雄》还在发表热情的讲演时,她已经被抚摸得变成了一个舍身美女了。电影并未看完,她就去了主任安排的地方去尽义务了。
当然并非只有义务,也同时得到精神和物质两方面的收益。
当这件事情被曾龙清清楚楚了解之后,曾龙觉得,到底该如何处理就不知道了。不但派出所长管不了煤建的主任,而且,关系全镇的煤建公司是没法搬家的。
因为有点气,就去喝酒,不觉得就喝高了。俗话说,酒醉的人是不怕摔跤的,但是他却跌在了一个坎下,被抬回家去,才知道已经是膑骨骨折了。所幸的是,郭春不但为他找来了一个接骨的医生,而且为他在煤建公司开了一张证明,说是病假期间,可以拿百分之六十的工资的。
在家养伤的日子,由郭春出外拉煤养家,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曾龙觉得,这个女人已经这样了,不说什么吧。
一天晚上,不知是那一股水发了,他居然轻言细语的问起郭春这件事情来。
郭春坦然的说:和我有一腿的,原来是鞋匠,现在不但有那位主任,还有工商联的一个干部,你看怎么办?一来我要维持这个家,二来他们对我还好,帮了我很多忙呢。有件事我还没有说,在你腿不好的日子,桂花又带了信来,说是她年纪一天一天老了,虽然很舍不行狗儿,但是狗儿总该去读一下书,想一下他的前程的。所以,我还要想法把狗儿接来,事情就这么回事,你看怎么办吧。
曾龙说:我这是遭的报应吧,好端端的王凰,不过是有点不聪明,连死的时候,我都不在身边。你的妈呀,不管是什么情况,也算是我的长辈,我一样把她玩了,我揭发了她,她也自杀了。其实,我一个受管制的人,你完全可以不管我,也可以找我打脱离的,何况你完全是被骗,是被逼和我结婚的。我是什么也不好说的,只是也想知道,工商局的干部姓什么,对你还好吧。
郭春说:你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蒸笼爷儿父子的故事(五十)
——苍髯老贼
就在这种无奈之中生活。作为这种生活的支撑,是他们的信念。曾龙明白,人命天授,好死不如赖活着。郭春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生活是要付出的。所以,他们相安无事。携手相将,不但支撑着这个家庭,也使曾龙能下地了,进而可以去拉煤。
转眼之间,就到一个什么叫关键年的时候。原来是好好的,拉煤的活不少,在主任的关注下,活路还相当轻巧。所以,曾龙还向郭春提出,自己也有点儿想念在张家沟的狗儿了。
郭春说:下半年吧,如今,我们还要多存一点钱的。不然,不好办的。
大约就是五月份,槐树正在开花,却传来了一个重大的消息,说是在北京城里出了一个什么叫胡风的人,居然写了三十万字的反动口号,于是被推断出,在国内是隐藏了很多的反革命家伙的。于是就全面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轰轰烈烈的肃清反革命的运动。凡运动都是,其势将如暴风骤雨、迅雪异常的,同时只要运动之所至,一切的污水浊水都在涤荡之列。延伸在这个小小的县城,与曾龙有关的,就发生了这么两件事情。首先就是其本人,他的劣迹班班是有目共睹的,既当过甲长,又作过袍哥,不但是‘应变委员会’的委员,还是三青团的区队,而且,居然受过训。有人考证,仅仅是后面的两条,就可以定性为反革命的。因为说是受训,一定是一个叫“内二警”的特务机关开的。虽然曾龙一再申明,他当时没有去受过训,而在接受“狗联裆”的教育,但是,有毕业证的存根,这就铁证如山了。至于曾龙提供的人证伍倩如,早就自绝于人民了。
不能因为自己说不清就可以了事的。于是就清查,对于这么一个人是如何被包庇下来的,就要开始深挖了。马上,他就被请到了专案组,也就天天有人侍侯了。
其间另一件事,是他后来听说的,那位煤建主任,不知道怎么一失足,竟从三层楼摔下来。原因虽然不清楚,不过,也使曾龙一家因为失掉一个支撑,而莫法把小狗儿叫进城了。
,世界是说不清楚的,当曾龙一件事都没有说清汤时,说是一个什么新的高潮又在全国兴起,清查专案的人认定这不过是一支死老虎,算起来,不但只因为他没有查出什么现行的活动,而且,在几个月的陶冶之后,他已经只剩下一个皮包骨头的身躯,真要请他去杀人放火,他已经砍不动,点不燃了。
出来那天,原本说是回家的,不知怎么就无意之间,碰见了那位与郭春有一腿的工商干部。和自己相比,工商显得端正而又白晢,举止相当文雅,也不过三十多的光景。
曾龙自己感到与之相比反差太大了。于是,就不知那一根筋发了,居然一跛一拐的走了过去,招呼了一声工商干部。不知道是有意回避,还是没有听见,曾龙的招呼,并未得到理会,他就直呼其名“建国”。稍微犹猭了一下,工商停了下来,问,是叫我吧。曾龙说:我姓曾,是郭春的男人,有件事要请你帮忙的。
工商说:我们在前边的小吃店坐一下吧。他望了一下曾龙,不知什么原因,居然发出了这一邀请。
才坐下,工商问,来一碗汤面吧,曾龙笑了一下说好。
曾龙说:你和郭春那点小事,我是知道的。
工商的脸一红,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怔怔的望着他。
曾龙说:多谢你帮助她,我是一个残疾人,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一样也不说了。
工商还是怔怔的望着他。
曾龙说:今天,我才出来,不好回去见郭春。我想,我想,你能不能够借三百元,我临时有用的,以后还会你的。
工商点了一下头,说:这我是新币三元,一元是等于一百元的,呵,你有什么需要帮助吧。
曾龙说:我想去兴隆场,想会一个亲戚的。工商点了一下头,说,你去车站买票,一元四角就可以了。如果没有事,我先走了。以后有事,也可以找我的。
曾龙说:不会的,永远不会的。
坐在车上的时候,龙觉得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去兴隆场。
大约自己身上有一股什么味道吧,两个人的位置,居然只有他一人坐着。
似乎是一个丰收的年景,水稻正在收获,到处都在忙碌着,曾龙想,怪不得有什么高潮要到来。
在车子靠站的地上,他下了车,自己也觉得有点茫然,我来兴隆场干什么,是因为什么呢。他突然记起,两三里之外,有一个曾经叫曾家院子的地方,那就是他祖父的家,隔壁的锅铺,还是祖父发迹的行业。就是不远的地方吧,听母亲说叫伍家院子,他去过,也是在那儿,他认识了伍倩如,也就是自己的相好又是岳母的彩儿。兴隆场的后山,曾经有一个吕祖庙,自己的父亲成了一名道士,现在是音讯不知了。张家沟离这儿有20里地,不但有王凰的坟地,还有一直帮助着自己的不认字但还明理的岳母桂花,以及几乎没有见过面的唯一亲人的狗儿。
今天是逢场的日子,仍然是不少戴着草帽的农夫农妇,在争执,在说笑,熙来攘往,谁也不关心他。
向场外走去,他又到了锅魁店前,他用昏浊的眼睛看了一下做锅魁的人,已经不是那帮助过自己的老者了。他摸出了自己那一元六角钱,花五分钱买了一个锅魁,又去买了五分钱的凉粉,不知怎么完全不如当年那么爽口。退了出来,又花钱去买了一大碗碗豆面,据老爸说,那是当地最好的食物了。
他突然想起了郭春,觉得实在没有可以贡献给她的了。于是去了一个邮政所,花了一角钱买了八分邮票,一个信封,一张信纸,他觉得不知道该写什么,只是把一元一角钱悄悄的放在里面,在信纸上重复了彩儿说的一句话:未知生乐,焉知死悲。在信封上写上门牌地址和郭春收的字样,就悄悄的放在邮箱里。
向西行半里路,就是那不分昼夜流淌着的浩浩江水。在一块临水的坡上,他坐了下来,江水正在秋季,仍然混浊,而且,不少的地方有着大大小小的漩涡。
他似乎在这里看见了他的整个一生,于是,他淡淡的笑了一下,觉得现今一切都解脱了,于是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之后,他身体一歪,觉得似乎受了一下轻轻的震动,一下就回到了开辟之前。
两天后,在下游浅滩的一个回水沱里,人们发现了一名尸首,据当地人的称为叫“水打棒”。也是那天,郭春收到了那一封人一元钱的信,四个字的信。
经过证实,这个“水打棒”正是现管分子曾龙。
半个月后,派出所所长皱了一下眉,注销了他的户口。苍髯老贼说:《易》之系辞有曰,大衍之数五十。我发昏,不知怎么写我这房远亲的小事,也居然有了五十个回目,是太多了。在内容提要上我说:一个浑浑噩噩的年代,二三个凑凑和和的家庭,四五六个莫名其妙的人,闹出乱七八糟的故事。引得老贼捊九根苍髯,十分感慨,百拜读者诸公,千万不可认真阅读,使之归还于零,消于无形。这是真实的忠告。
苍髯老贼又曰:浑浑噩噩引自汉•;扬雄《法言•;问神》本意,非糊凃愚昩之意也。(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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