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说:曾龙呢,吃早饭了。
王凰说,昨夜他啥时候进屋的,我不晓得,今天我也没有看见他呀。
在屋里找了一下,才发现曾龙的东西一件也没有了。又在各处看了一下,哪儿也没有影子。先志说:看来这小子是安了心的,把人甩在这儿就溜了。蒸笼爷儿父子的故事(三八)
——苍髯老贼
并非是曾龙有甚么甩掉王凰而逃跑的意思,而是当今的曾龙做事,已经是一个有章法的人了。在县城,他早就把民生公司开的火轮如今叫轮船的这种玩意,上下码头的时间搞得清楚了。在写滑杆的同时,也给抬滑杆的夫子作了交待。他务必要一早去兴隆码头候第一班轮船到重庆的。
不过天蒙蒙亮,滑杆师傅早就候在那儿,于是顺顺当当的就到了码头,买了船票,顺江而下了。虽然第一次出远门,但他没有甚么畏惧,因为经过参加了三青团,做了甲长,还当了袍哥,一般江湖上的规矩也是懂得的。
他并无心去看甚么山光水色,在船仑里坐着,只是遐想着今后的人生。每当他想到一直溺爱自己的妈妈已经死了。根据自己的愿望接过来的妻子,天生有些弱智。听父亲的教导,是不要参加任何公事,因为一切都是东说西说,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应该走的道路,最正常的是去当一个将本求利的商人,以维持自己的生计。但是,说到将本求利,就想到,除去锅铺,除去在青龙桥的房子,也就是只有在小码头的一处小小的房产了。爸在当家,但是他的钱多钱小,水深水浅,自己也搞不清楚,因为一直当家的是妈妈,而已经死去的妈妈,对此是没有什么交待的。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妈妈还是一爱打扮爱交际的女人,并不是特别有心计,以后,到是经营家的事情,似乎也一直没有专门显摆的机会,而是常常爱说一句手长衣袖短的口头禅。
所以,只在船靠永春府的时候,他要了一份普通饭,就一直在下午太阳偏西到要落坡的时候,才说是到了甚么重庆朝天门码头,于是下船。
曾经一度作过陪都的重庆,到是与县城不可同日而语的,晚上,街上铺面里到处是五颜六色的灯光,非常热闹。可到处都是爬坡上坎,也觉得烦人。于是找了一个不好不差的旅店住了下来。
经过打听,参加培训的地方,离这儿还有几里地,而且时间还有几天,所以,就想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讨见识吧。他是经过一些世面的人,所以看见红男绿女的时髦人也好,看见引车卖浆的下力的人也好,并没有甚么特别的感觉,也引不起自己的兴趣。虽然不时有报童,在沿街叫卖甚么国际新闻,国内大事,也没有使他想去找一找稀奇的欲望。连甚么马上去报到受训的事,兴趣也不浓厚。
接连几天下午,他都在江边的一个叫甚么望江茶馆里去喝一杯花茶,觉得这个滋味颇好。茶馆里不断有人出出进进,虽然到处贴着休谈国事的标语,但是耳朵进入的仍然是说甚么国内打内战的各种消息。在他觉得,这些事离自己太遥远了,一点意思也没有的。于是,每每在下午的固定时刻,就去一个固定的座位,望着那不断逝去的显得浑浊的江水出神。
那天,他才在老位置坐定,掺开水的茶博士就过来问,你是曾先生吧。曾龙下意识的问,姓真姓假怎么了,你打听甚么。茶博士说:是一位太太在问的,如果是,你们原来是乡亲,要过来会你的。曾龙说,我倒是姓曾,不过,这儿并没有三亲六戚,怕是搞错了。茶博士并不多话,知趣的就走了。
不一会儿,一位华贵的太太过来,问道:你就是曾龙先生吧!曾龙欠身起来,望望这位穿着相当阔气的太太说,是呀,你是……女人微微一笑,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曾龙忙叫:来一碗茶。太太说,不用叫,我是泡好的,叫端过来就行了。太太问,你不认识我了。曾龙望着她漂亮的面庞说,是似曾相识的,只是一下叫不出来夫人尊姓。太太说,当然啰,已经十好几年了,你妈妈是曾惠芳吧。曾龙说:是我妈妈的朋友吧。太太说:你认识伍余吧,你妈妈最好的朋友了。我是伍余的妹妹,小时候,在兴隆场伍家院子我们见过面的。曾龙又端详了一番说:哦,记起来了,你是彩儿阿姨吧。太太说:是,不过彩儿是我的小名,现今我叫伍倩如的。
曾龙说,你记性真好,我真没有想到能碰见你呢,哦,你怎么认出我来了。倩如说:我住在这儿不远的,这几天似乎天天你都在这里,就顺便叫茶博士来问一下,他乡遇故知嘛。你虽然已经长成大人,我也开始老了,但是你与你妈妈是十分相像的,我倒是一下就认出你来了。
曾龙望着修眉杏眼、面孔漂亮、身材高挑、体态风骚的时髦太太,说,虽然十来年了,细想起来还是像原来的样儿呢。
太太嫣然一笑:你还真会说话,说说你的妈妈吧。
于是,曾龙就把妈妈、把自己的大体情况说了。从太太的口中,知道无独有偶,那位伍家的二姨太也故去了,说过这些,两人都发出了感慨。
伍太太说,我的事情更是一言难尽了。以后慢慢谈谈吧。哦,你住在哪里。
曾龙说:我住在不远的一个小旅馆里。
伍太太说:不方便吧,其实,你可以搬到我那儿住的,离这儿不远。今天就去罢。
望着伍太太的面孔和身段,曾龙真的想去了,但想到自己和她并不是甚么三亲六戚,也搞不清楚。就说:不敢麻烦了,过两天我还要去参加受训的。
及至问明了什么地方受训,伍太太说:这样说,我更加要你去我那儿了,为了你的妈妈,我也要指点迷津呢。有的地方是不能去的,走吧。
他们一道出去的时候,曾龙觉得与这样一个华贵时髦的太太走在一起,真是一件光彩的事,太太并不像一般人穿棋袍,而是洋装打扮的,大翻领的洋服,使她雪白的颈脖很迷人,衣裤剪裁得十分精巧,使身材很抡眼,高跟鞋在地敲出的咯咯声,连节拍都是十分悦耳的。
已经开始秋凉,晚风不时吹来,太太像一棵临风的玉树,于是,她就挽着曾龙的手肘,这就似乎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伍太太说:我现住在张家公馆里,和我的也算是丈夫吧在一起,我有一个小女儿已经是初中学生了。其实我已经厌惓了城市里的生活,是很想回到原来的生活环境的。
曾龙不知道该说甚么,只是挽着她,静静的听她说。
伍太太说,人的一生是难说的,你的妈妈惠芳小姐虽然不到四十就去了,但是,她的命运还是好的。而伍余,就远远不如她了。说不清是社会的原因还是她自己的原因,她来了还不过七八年,就害精神病,也就是先疯了,然后才去世的,死得相当悲惨。而我呢,世事难料,今后会怎么样说不清楚的。
伍太太说:龙儿,你听见这些不会笑话我吧。
曾龙说,彩儿小姨,怎么会呢。
伍太说,你这末一叫,听到是很舒坦的,只是在人面前,你不好这么叫的,就叫伍姨吧。
到了所谓的张公馆,其实不过就是一个独门的小院而已,里面是有一幢小小的楼房的。拍开门,一个四十来岁的佣人开了门,说:夫人回来了。伍太说,周妈,你把那间小客房收拾一下,这是我的侄儿要在这住的。佣人说好。伍太问,先生在家吗?佣人说,在客厅看报。
伍太问:姑娘呢,周妈说:小姐还未放学呢。
曾龙说:伍姨,真要住这儿,我还是在旅馆把东西搬来吧。伍太太说:过一会儿我会安排的,进去休息吧。
才推开客厅门,里面一个显得有点憔悴的,但身板挺直的男人,马上放下手中的报纸说:夫人回来了。
伍太太说,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家兴隆乡的侄儿曾龙,如今来重庆找我的,这是我的先生,你叫他冯叔吧。
冯叔马上客气的说:曾先生请坐。于是就寒喧起来。
过一会儿,伍太太穿着一件绣花睡袍走了出来说:老冯,你安排一下,和曾龙一道去取他的行李,周妈正在扫客房,转来开饭吧。冯先生站起来说:是,夫人。
和冯叔一道出来,冯叔并不多问甚么,只是言谈之间,显得一副书生气很浓的样子。到了旅馆,并没花多少时间,就拿出了行李,冯叔一招呼,一个挑夫就把行李挑起跟在后面走了。
到了张府,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是客厅的灯光倒是通明的。行李由挑夫搬进客房,由周妈打发走了。
当曾龙再进客厅时,才看见打扮得很漂亮的伍太太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伍太太问:行李拿来了。冯叔说是。伍太太说:大家入席吧。呵,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宝贝女儿郭春,这是你的曾龙哥,妈的老家的侄儿。女孩腼腆地点了一下头。
菜肴是很丰富的,而且,各种菜都体现着麻辣烫的风味。
在席间,伍太太说:曾龙去甚么受训的事,最好先由冯叔考虑一下,冯叔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他的话是没错的,你呀,就安心在这儿住下来,其实很多事我们还要摆谈的。已经十几年没有回家乡了,所以很想了解的。
冯叔说:小曾先生,‘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很多事我们还要请教啦。
曾龙稍微的饮了一点酒,害怕失礼,就稍微早一点的告退了。
在床上,曾龙虽然比较兴奋的想着他乡遇故知的好事,但却又很奇怪,彩儿不是很好吗?而且,还说不定会比死去伍家姨太好呢。他又想真怪,怎么住在了张公馆,但是他的先生却被称为冯叔。而冯叔对她不但恭敬有加,而且,口口声声都叫夫人的。更可怪的,是这个小姐中学生,怎么又叫做郭春,一家几口,怎么姓氏就这么怪诞。
不知是怎么他又夸大的浮想起彩儿带他睡觉的事来,看到她如今的这副华贵的样子,想到她曾经要自己去呒吸她乳房的事,心理就不禁懆起来。乃至早晨起来,才知道不但小姐已经上学,夫人和先生也出去了。只有周妈在等他用早饭呢。他才觉得不好意思。早饭后,又整整齐齐的换了一套新色的衣服,从穿衣镜中,看出自己倒是一副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样子,不比任何人差的。
他原本想向周妈打听一下彩儿的情况,不过,他觉得这也太孟浪了。所以,他带着滿肚子的弧疑,准备上街去游转一番的。
才要出门,周妈就说:曾家大少爷,夫人说了,过一会,冯先生要和你谈谈的,你快点回来哪。
曾龙说,好的。蒸笼爷儿父子的故事(三九)
——苍髯老贼
在客厅里,冯先生没有发表甚么看法,就请曾龙先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曾龙知道,虽然冯叔是彩儿的先生,但是,就万万不可去乱摆谱吹牛的,于是就大体谈了一下自己的家事,也说了自己读书不成,从前一面做着锅铺的生意,一面又参加了甚么三青团,当了甲长,以及在“信字”码头当了老九的。
冯先生说:小曾先生,人各有志,世事难料,今后的凶吉祸福是不清楚的。所以,我只谈一下我的愚见吧。
冯叔一时之乎者也的古语,一时满口时髦的新词,曾龙总是不很懂得,乃至不很明白。不过中心思想倒是知道,那就是与祖父曾老大和父亲大名的想法是基本贴近的,就是在现今的情况下,将本求利,做一些不大的生意,比较合适,而去从政,当甚么保长甲长、袍哥大爷,乃至甚么党团,是有相当的危险的,因为一切事情都说不清楚的。
曾龙说:冯叔,像我如今已经参加了这些,能不能退出不干呢?
冯先生说:所谓入门容易出门难,弄不好是会被人恶恨,乃至发生祸事的。所以,好的方法是虚与委蛇,逐步淡化的。
曾龙说:怎么淡化呢。
冯先生说:意思是不要陷得太深了,尽量消极一些,不去干实事就可以了。
曾龙说:现今我一方面拿了薪资,一方面在市面上吃香喝辣也是有便宜可占的,再说,做生意也要使钱,我在家里有一个傻不兮兮的女人,这种生活,过起来也真是没有多大趣味的。
冯叔说,人的一生,就是想去追求这些,才会越陷越深,始终都找不到趣味的。
曾龙说:那我该怎么办?训练班后天就开学了,该不该去呢。
冯叔说:我说了,人各有志,我不过是奉夫人的安排,说一说自己的想法的。
曾龙说:那我自己再想一想。就告辞出来,又想去望江茶社去看望流水了。才出门,周妈就赶上来说,十二点准时开饭的,夫人小姐都要回来呢。
到曾龙晌午回到张府的时候,大家已经在等他开饭了。吃饭的时候,大家又饮了一点酒。伍太太说:曾龙,你的想法你冯叔告诉我了,下午,我们谈一下再定吧。
大约两点钟,曾龙又去了客厅,才坐定,彩儿就走了出来,说:他们都出去了,有事你就谈谈吧。
听见说他们都出去了,又看见艳妆的彩儿,不知怎么曾龙心里就有一点打鼓。坐在彩儿的对面,就闻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他似乎有点昏弦。彩儿说:龙儿,别没精打彩的,提提神,饮口茶,我们好好谈吧。
不知怎么,彩儿坐定,架着脚,雪白的腿就从睡袍中露了出来。曾龙的心里就开始打鼓。彩儿就平静的问:出来多久了,是不是想家了。
曾龙说:彩儿小姨,我才不想她呢,你不知道,她大约是一个天生弱智,人的模样还看得过去,只是,只是一点情趣都没有的。
彩儿说:你也是人小鬼大,你想甚么情趣呀!于是就盯着曾龙看。她似乎已经在曾龙的眼中看见了某种异祥。就说:情趣二字,谈何容易。她慢慢站了起来,眼睛看了一下说:情趣也许我的寝室里有,喝口水后来吧。
曾龙进得屋去,看见彩儿正脱她的睡袍。当彩儿妖脸如桃、肤肌若雪、纤乳酥胸、麝脐粉腿毕现,只有V型部位有一抹黑布后,他就惊呆了。彩儿说:等甚么,来吧,看得出来,你早就忍不住了。不过,你懂得甚么情趣,你一律要听我的安排,叫甚么干甚么,懂不懂。
根据彩儿的指点,曾龙首先就把灼热的嘴唇贴在彩儿血红的嘴口,彼此柔滑的舌头就扰动在一起。继而又要曾龙骑坐在她的腰际,用两支手去搓揉她高高挺起的胸脯,继而又用舌头在她的眼脸、粉颈、耳垂、小嘴、脖上去舐吮,之后又去胸前、脐边、修腿上吸吮,最后,她让曾龙脱去她的套袜,把细嫩的脚趾一根一根的吮吸。
这样,彩儿也是粉脸通红,呼吸加快,身子不由自主的扭动,继而把一双粉腿,高挠起来,搭在曾龙的肩上,让曾龙缓急有度的进入身体,和按照节拍的抽 送。
直到彩儿不断的哼叫,曾龙也作牛喘,彼此才停止下来。
彩儿说:怎么样。曾龙说,我从来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彩儿说,你也是个伟丈夫,我有多年没有这样舒服了。
曾龙问:冯叔不听你反响吗?彩儿说,你知道甚么。一面说,一面扑在曾龙的身上,使其曾龙又兴奋了起来。
曾龙不放心的是冯叔回来了咋办。彩儿一面穿睡袍,一面说,我的家,谁也不能管我的事的,如果今天晚上高兴了,住在一块得了。
在他们又一起回到客厅谈话时,开始是周妈,以后是冯先生才回来。
彩儿问,你还去受训吗?曾龙说,我甚么都听你的,好像刚才一样。彩儿笑了,这样才像我的人。
在晚饭桌上,冯先生说,这样吧,明天你还要去报一下到的,我也有一些熟人,在结业的时候,一样可以拿到证书的。你呢,就住在这儿。曾龙说:谢谢冯叔。
好像有瘾,只要一有机会,曾龙勿论如何也要去和彩儿一块儿。因为在曾龙看来,不要谈王凰了,就是曾经与保长一道去查处的那位私娼也根本没有办法去与这种景况作比较的。
有一次,他们在完成作业之后,彩儿才向他大体说了自己的身世。
伍余的丈夫只是彩儿的一位远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