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好耍不过嫖。说起那美乖娇,就在那女中校。女中妺,爱妖娆,头梳光光毛。身穿兰皮衫,细细扬柳腰,脚穿胶皮鞋,手提胶皮包。见一个男娃儿,白白漂漂,就对他一笑。……”
杰芳一声断喝:好了,在哪儿去学的这些怪明堂。
晚上,惠芳向大名说起这件事情。大名说,我也听说学生一多,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没有事就爱摆这类龙门阵的。我们只好见怪不怪了。
惠芳说:不会有人引他到不该去的地方吧。
大名说,应该不会的。不过他也可能蒙里蒙懂的晓得了这些事情,你想在他两三岁的时候,有时,我们做甚么也不大防他的,以为他还小呢。你记不记得有次——
惠芳说:好了别说了。我们让他转学吧。
大名说,转到那儿,我有空去他们学校,找一下他们的训育主任、级任老师问一下再说。
隔天,大名向惠芳说:他的级任先生说,曾龙在学校,还是可以的,遵守纪律,成绩也不错。先生说,不可大惊小怪,都是有这样一个过程的,大一点懂事就好了。蒸笼爷儿父子的故事(三三)
——苍髯老贼
诚如曾龙的级任先生所说,没有多久,一些新的课程的加入,不单使曾龙忙碌起来,而且他发现,那些理化课,真是神妙的世界,那些历地课,让他知道了从未听说过的地方和故事,于是,逐渐的那些开口就来的骂人话语,自然就从口中消失了。这到使大名和惠芳一方面十分佩服老师的判定,另方面,也感到可以松一口气了。大名在心里想,为龙可算是一肩多挑呢,他既是曾家的传人,也接着曹家的香火,所以,对于他的学问和人品,是万万马虎不得的。
既然这样重要,当然也要关注他的未来。和惠芳商量之后,大名又一次写了一程滑杆去兴隆场的张家沟。于今去兴隆场,惠芳一点也不担心,除去伍余那个妖妇已走,其实就是不走,大名也是一个逐渐对这一杯也淡忘了的人。
一段时间没有到兴隆场,倒是有些变化,一方面逢赶场天仍是满街满市的戴垮垮草帽的人,另一方面,说是随着抗倭军兴之后,倒是有不少操作各种口音的人来来往往。当地人说,这些说“猫话”的人,有的是甚么学校的,也有的是甚么工厂的。
他仍然在兴隆场的街市上买了四色礼行,然后,就径直去了张家沟。这次首先碰见的到是桂花。桂花已经有点象一个半老的农妇,不过,仍然显得很精干,还在地坝里喂养一群鸡。看见大名,她露出满口白净的牙齿,叫:大名哥,你怎么来了。一面就伸手去接礼品。大名向抬滑杆的说,你们去场上先休息吧,下午五点钟,大阳落坡以前,你们来,今晚月亮好,我还要赶回去的。二个抬滑杆的就点头走了。
大名说,好久没来看你们了,惠芳和我都挂念你们,今天有空就来看看。另外,也想问问凰儿的情况呢。桂花一笑:那么急着下午就走干什么。先志,你看谁来了。
先志蓄着八字胡,脸上的沟壑颇多,还是在外衣上罩着一条长围腰。他说:大名,你看我的手艺是不是提高了。先志的周围不但有不少的烧箕簸箕,蒸笼甑子,还有不少鸟笼和精巧的蟋蟀笼子。大名一面俯身欣赏,一面说,你的手艺真不错。先志说,反正能够卖得掉,过去,要桂花去兴隆场的街上卖,如今倒是有人来这买呢,所以情况还好。于是又用水指着一个精致的蒸笼问:他怎么样?大名说:编得好。先志笑了,我是问,你们家的小少爷曾龙怎么样?大名不禁失笑说,身体还好吧,在学校,书还读得走,人也懂事多了。凰儿如今怎么样,我还没见着呢。
桂花为他端来了盖碗茶说:请喝茶,王凰已经是要小学毕业了,人长高了许多,学习呢勉勉强强的,不晓得怎么搞的,就是不爱说话,从来不和其他女子嬉哈打笑的。
先志说:女子家,本本份份有甚么不好,话多了没有甚么益处的,又不能当钱使,又不能当饭吃的。
于是,桂花去煮饭,先志和大名就在一块拉家常。不过,如象所有男人一样,都难免要对自己的女人说出一些缺点来,虽然是一些不伤大雅的缺点,同时,也要讲出许多自己儿女的优点来,尽管这些优点也很平淡。
由于大名主要是关注王凰的情况,就决定要去兴隆场高小去看一下。他说,惠芳很挂念凰儿,要我去看她一下,怎么样?
桂花说,承蒙惠芳大小姐挂念,只是王凰面浅,说有生人见她,她是不会出来的。这样吧,你去学校向传达说,要会王素蓉先生。这样,王素蓉老师叫她,你就会见到的,大名说记住了。
当滑杆把大名抬到兴隆场保国民小学找到王素蓉先生,并说请她叫一下王凰时,王老师皱了一下眉头说,这个孩子性格有点内向,腼腆得很,反正,你不要说得太多了,大名连忙点头。
没多时王凰到了王素蓉的办公桌前。大名发现她已经是一个半大姑娘了,身材面容都不错的,只是见到老师,低着头,脸色潮红。王老师说:王凰同学,你家里有人来看你,就是他,曾先生。王凰看了大名一眼,并不理会,又低下了头。大名和善的笑笑:王凰,我才从你家里来,也给你带了一些吃的东西,你收下吧。大名把一袋吃食递过去,王凰不接,只是用眼睛盯着王老师,王老师代为接过了。大名又问,你还有甚么困难吗,你说说。王凰又看了老师一眼,又轻轻的摇了摇头。大名说,好,去罢。王老师把食袋递给她,她犹猭了一下,提走了。
王素蓉说,这孩子可以,不调皮,不翻精倒怪,成绩嘛,中等以下,反正小学的毕业证是可以拿到的。
当大名把这些情况向惠芳谈及时,惠芳皱了一下眉头,说:他们的八字又合得起,曾龙也太精灵了,找一个老实一点、本份一点的女子,倒是非常恰当的,不然,两个聪明人在一起,不知要搞出多少花样来呢。况且,先志、桂花,我们又知根知底的,况且,撮成这件事的是老爷子。这样吧,如果她能上中学到城里来也可以的。有空,我再去看她一次,而且,给她带些东西去,小孩子嘛。
时间过得飞快,当惠芳要去看王凰时,就不止是要去看一看了。
曾龙是春季考入县高中的,穿上麻制服,留着分头,不但显得英俊,而且嘴上又有了发青的茸毛。高中是住校的,每周回来一次,回来的时候,大名和惠芳都发现怎么不过两年多光景,儿子的表现就不同了。除去喉头已经突起了喉节,说话已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了,脸上还长着粉刺,与前两年十分用功不同,读起学校的课程,显出很不耐烦的样子。
有一天,曾龙悄悄向惠芳说,妈妈,我听人说,你原来是城里最美的人了,而且,跳舞也跳得很好,你教教我吧,现在很时兴这一套的。惠芳说,别人说的是那八百年前的事了,你现在还小,不要去学这些。曾龙赌气说,好,你不教,我有人教的。走了。
有一次是周六,儿子拿了被盖回家,并未告诉父母,就先泡浸在水里。待惠芳去看时,被盖上有不少的“地图”污渍,她马上知道是一回甚么事了。
惠芳把消息悄悄与大名商量说,这样发展下去,后果是很难说的,书读不出来,身体也垮了,我们也没有办法管他的,我看呀,他怕像你,从小就不安分的。
大名反击说,我看他像你,从小就是一个风流种子。
惠芳说:我们再吵也不是一个办法,总得想一个法子,你还不知道,这个小杂种收了多少乱七八糟的图片,连我年轻时的照片也放进去了。
经过仔细的考虑,大名说:不如干脆让他和王凰成了算了,就算是早栽秧子早打谷,早生儿子早享福吧。
惠芳说,享福,享他妈的“棕包袱”呢。如果他不同意那怎么收拾。我看,我去一趟,你既然说王凰的样儿不错,我去设法让她照一张像来,先看这个小杂种喜欢不喜欢再说。
大名说,好吧,只是那个女儿很腼腆,照像或许不容易。
惠芳说,我不像你,遇事没个办法的。
惠芳在高小那儿很快的就与王素容老师商量好了。一听说惠芳是这儿的老校友,并没费多大事,惠芳就请人给王凰单人和王凰女同学以及惠芳本人照了一些像片。惠芳除正片外,又把王凰单人的底片找城里的相馆修了又修,又加以放大,还淡淡的上了一些色彩,果然就变成了一个美女。
一个小的手段就让曾龙看见了照片,而且追问妈妈这是谁。惠芳说,我看你是一条盲眼狗,连自己原来喜欢的人也记不得了。于是,就拿出了他们小时的照片,说:曾龙,你看你的嘴在她的脸上吃香香呢。
这样,曾龙就盘根究底问了起来,看见机会差不多了,惠芳说,这可是不能玩笑的,这是你先志大叔的心肝宝贝呢,怕不容易给你。
曾龙说,我就是想要她嘛,妈妈我求你了。
惠芳说,那么也好,我去说一说,不过,你要依我几条。
曾龙说,十几条我也依,不用说几条了。
惠芳说;这第一,你就不可以出去乱闹了,和那些混小子在一块,你要吃亏的。第二,你不可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有的事做了今后不得了的,就不深说了。第三,等你高中一毕业,就把这个美人给你抬进来,好不好。
曾龙说:妈,前面都可以的,只是怎么要等高中毕业,我那能等那么久,就是今年我就要人呢。
惠芳说:你以为是吃东西,张口要,闭口就到呀!
曾龙说,我不干,我不干……
惠芳说,好吧,我去给你说一说,你说,说准了怎么谢我。
曾龙说:妈妈我总要好好谢你的。
惠芳说:好亲妈妈一下。
令惠芳没有想到的是曾龙居然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就用嘴对着自己的嘴,吮吸起来。
惠芳说,你干甚么,我是妈妈。
曾龙说:同学说,和女人亲嘴,就是要这样,才会讨得女人喜欢你,说完又要靠上来,使得惠芳才怒气冲冲的站起来:看来你小子真是学坏了。蒸笼爷儿父子的故事(三四)
——苍髯老贼
虽然曾龙已经喜孜孜的走了;但接受这一任务的惠芳确感到事情并不简单;她与大名一讲;果不其然,大名与她倒是所见略同。这个提议是来自老爷子的,当时连小孩也未生,漫然应之,当然不成问题。如果是同性也不存在什么问题,无非就是八拜金兰或者姊妺手帕就行了,而今却是一男一女,讲的就是过一辈子。不要说从小带到大有三灾八难了,就是一切顺利,像目前一样,也要两个小家伙你情我愿,你喜我爱才行呀。并且只是说是儿女亲家,无非就是一句话,而认真逗硬来,这就是一场大事。
大名说:我们不要把自己屋头的条件估计高了。我们除去做了一个锅铺生意,无非还有两处房子,吉龙桥的,自己要住;小码头的,租出去也并不是十分值钱。其他也没有什么了。而先志家,除了有自耕的土地之外,还有一个吃不尽的手艺。可惜当年那一大笔款子,可能被背时的赵玉珍拐起跑了。他想,始作俑者的当然是自己,不该把那个扫帚星引进来,但是,如果不是老爷子搞出甚么新的名堂花样来,也不致如此。于是不知怎么又想到“祸因恶积”这个老话上来。
惠芳要觉得稍微有把握一点,因为自己从来也是善待先志的,而她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却不能说是与自己有关的。她想,我咋个知道要发生火灾,也不知道你要去救火,更没有想到你会走到渺一目、跛一脚的地步,至于以后嘛,我们一家人是没有甚么对不起你的。至于桂花,她想不过就是一个乡村农妇,说不出什么大见识来的。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两人一道去一趟张家沟,务求把这件事做好,同时,他们知道,送礼是一件大事,少了出不了手,多了,自己也是手长衣袖短,没有长袖,怎么也挥舞不起美妙的姿态来。
惠芳去翻了一下黄历,决定十八那一天去,因为是黄道吉日,宜祭祀、婚姻成、出行吉。于是带上准备好一批零星礼品,两乘滑杆,就开始了这一次为子求亲之旅。为了显示有点身价,惠芳又拿出时髦的旗袍穿上,还在理发店整理了一番头发,把自己打扮得舒舒气气、巴巴适适的。
正是初夏时节,万物都充满了生机,使惠芳开始很兴奋了一下子,但在均匀的弹抖下,她终于慢慢地合上了眼。而大名,却在那儿感慨人生,想到自己终于从一个教师塾的老师家庭,从打牛屁股的娃儿,挤生于城市之中,变成了一个城里人,不再一脚牛屎一脚泥的,也感到有一些满意之感,觉得先志的婆,自己喊外婆的这个人,把自己造就了,这次,还少不得去上坟进一柱香,以表感谢不忘恩典的。
按照惠芳的安排,他们还先去了一趟兴隆场,不过吃了一餐饭就走了,虽然她的打扮也颇吸引眼球,但似乎没有一个人是认识的。她想,自己还在这里上过几年学呢,于今一个人也不认识了。于是,她继而又想到王凰来,这个女娃子该不会遇见伍家二姨太这样的性啟蒙教师吧。
是太阳偏西好久了到的张家沟。这天刚好王凰也在家。所以,大名、惠芳都觉得编黄历的人,简直是太神了,不可不信呀!
在略作寒喧之后,惠芳就说,不知道怎么搞的,最近我就是想你们,特别是想我的王凰,这次,生意上有空,就想在这儿清闲两天,方便吧,欢迎吧。
先志说,当然欢迎,不过我们居家小户,你们怕住不惯的。
惠芳说,你说甚么呀,我原来不也是兴隆场的人吗?也没有去城里住几天的。反正你们吃啥我们吃啥,我们是不用特别安排的。
桂花说,这样吧,把我们的屋子腾出来,王凰明天就要上学的,我们住王凰的屋,今天给王凰在堂屋铺一个床就行了。
惠芳说,堂屋的床让大名住,你们也不搬,我呀,就想给我王凰儿搭一个铺,行不行。王凰似乎认得这位前几天到过学校的叔叔和还照过像的阿姨,她就怔怔的望了望妈妈,看见妈妈点头,她也就点了点头。
于是,惠芳就把大包小包的礼物提下来,有吃的,有用的,但是主要的却是给王凰买的穿的。所以,一家大小都是高兴的。
在一块儿吃饭的时候,说话最多的就算是惠芳了,陈古八十年的话他翻来复去的说,从大老爷、大老爷娘子,又说到李妈,说到温师傅,不知是不是大家都开始变老了,不但说的人津津有味的说,听的人也饶有兴趣的听,只有小王凰到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到了王凰的屋里,在油灯下,惠芳特别把前不久照的像片拿出来,王凰看见自己的像片居然上了彩,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就笑了。王凰又看到了小时候的照片,特别是自己被为龙亲的那一张,她问,他是哪个,惠芳于是就摆起了当年的老话,王凰不过只是怔怔的听着,以为是说的别人的故事。最后惠芳说:凰儿,你知不知道我们好爱你呀,你的曾龙哥好喜欢你呀!
王凰有点不解事的问:他喜欢我啥子呀!
惠芳说:你看,小的时候,他就亲你。你看,你这张像片多漂亮呀,他也是亲来亲去的。
不知王凰怎么就不懂事的说:稀球奇他来亲我呀!
惠芳怔了一下,马上笑着说,你是小孩子还不懂甚么的,以后就知道了。
在脱衣服的时候,惠芳发现,王凰发育蛮好,不但手脚匀称,奶子也挺高,屁股也挺大的。不知他怎么就想起了大老爷爱说的一句话:“宜男之相”。
在堂屋,先志来陪着大名说了很久的话,先志特别对自己的命运叹惜了一番。大名也说道:做人各有各的难处,自己在城里生活,也并非就是一切遂意的。
先志说:大名,你们这次来,不光是为挂念我们,想来清闲吧,肯定还有甚么事情,你就直说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