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影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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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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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豪格知道她在兜圈子,也不想这么强求她,于是狎昵的揪了揪她的脸,“去给我沏壶茶来。”
“这么晚了,你还喝茶,不用睡觉了?”绎儿问道。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今儿是睡不成了,喝点茶,提个神。”
绎儿于是应声端了茶壶,就要往出走,豪格伸手抱住她:“算了,我让别人弄吧。你早点回去睡吧。甭跟我耗着了。”
“我还是陪你吧。”绎儿不知怎么的,有些不舍的感觉。
“有你在,我会心不在焉的。”豪格吻她的脸,在她的耳边呢喃,“乖乖的回去,把门带上。嗯?”
“嗯。”绎儿乖顺地应了一声。
这样的日子似乎过的很快,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入秋的时节了,七月的盛京天气并不是很热,特别是进了黄昏之后,白天的暑气散去的很快。之前制订的作战计划已经按部就班的实施了,三路人马已经先后出发,往预定的地点集结了,明天就是最后一路人马,也是皇太极亲率的中军出发的日子了。忙忙碌碌的很多天过去了,反而到了今天这个晚上,变得清闲了起来。
绎儿刚刚沐浴过,坐在吊篮边爱怜地给熟睡中的富绶打着扇子,哼着眠歌,一脸的幸福。这个小家伙已经过了周岁了,下午学走路的时候,跌跌撞撞的却拒绝别人去扶持,丁点大便表现出了特立独行的性情和勇敢,硬是在水廊旁玩耍了一个下午,吃过饭,洗了澡,这才累得睡着了。粉嫩的小胳膊像能掐出水来,绎儿总是忍不住用牙齿细细的去咬他的手指尖,却又怕咬疼了他,不敢用劲。此时,看着他安谧的睡容,憨态可掬的睡态,母亲的幸福不言而喻的取代了一切的俗事。
绎儿正在出神,肩膀上一暖,于是回过头来。
豪格生怕吵醒了富绶,压低了声音道:“睡了?”
“嗯。”绎儿应了一声,又低头去看儿子,“淘了一下午,也该累了。”
“淘小子出好啊!”豪格探出手去摸摸富绶浓黑细软的胎毛,满是怜惜,“好小子,越长越结实了。”
绎儿听他这么说,心下暖暖的:“怎么?不忙么?”
“再忙也要看看我的宝贝儿子啊。”豪格笑了笑,抽回了手,“马上一出征,就有日子看不着咯!”
“什么时候回来?”绎儿听到他说“出征”,心里有些黯然。
“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吧。”豪格长吁了一口气,“一个月,足够了。”
一个月?又要死多少人呢?大明又要血流成河了,这次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还有曹文诏谢弘他们,他们会安然无恙么?
绎儿在心底里暗暗的想,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伤感的神情。
豪格伸手去揽她的肩:“又伤感了?”
绎儿口是心非的摇头,勉强笑道:“没有。”
“没有才有鬼!”豪格笑道,“我还不知道你。”
绎儿细小的编贝咬住了嘴唇,月眉儿微微皱在了一处,一径沉默下去。
“明儿我就走了,你还这么一脸苦相对着我?”豪格伸手去抚平她皱起的眉头,安抚她的心绪,“你当真不想我回来么?”
“怎么会呢?”绎儿本能的说道,说出口之后,不免吓了自己一跳,这算是心声么?他能回来,那谢弘呢?能安然无恙?
“行啦!”豪格拍拍她的粉颊,“少在我面前口是心非的!走了!去准备一下!”
绎儿看着他起身,往门口走去,背影快要消失的一霎那,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好像他一旦出了这个门,就会要了谢弘的命一样,也好像会把她自己的心生生地撕扯掉一半的疼。她神使鬼差地站起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从身后狠狠地抱住了豪格:“你别走!”
豪格冷不丁被她一抱,整个人怔在了原地,先是愣了一下神,继而缓过来,用温和的声音道:“你怎么了?”
“我不要你走!不要!”绎儿紧紧地抱住他,好像抓着救命的稻草,将脸埋在他的背脊上,闷闷的说,“留下来!别走好不好?”
豪格的心里暖了一片,虽然他并不清楚绎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为的是什么,他挣扎着想要回身,却被绎儿狠狠地匝住,让他动弹不得,只隐隐觉得背上的衣服湿了一片,而且在不断的扩大。
“你哭了?”
“我没有。没哭……”绎儿的声音分明带着哽咽。
“你怕我去明朝,你终于还是承认了。”豪格很坦然的接受了绎儿的真实选择,长长的叹道,“说到底,我们是敌人,你永远也不可能把心交给我。但是你忘记了,就算我不去明朝,明朝也会到这里来,然后死的是我,是绶儿。你从小到大,也许听到最多的,就是‘平辽’两字。可是,平辽也是要流血的,死的人,流血的人,是我们。这仇恨会一代一代,永无止境的继续下去。这个天下,适者生存,不进则退。你懂么?”
“大明的百姓也不想这样,不想死人,不想杀戮。你们能收手,像这样平静的过日子,为什么不呢?”绎儿忍不住在他的背后痛哭流涕,“你们入关一次,大明就要死很多的人。有好多的父母失去子女,好多的孩子失去娘亲,还有……还有好多的女人失去丈夫……我可以放下仇恨,把你们杀我丈夫的仇恨放下,为什么你们不能……不能相安无事下去呢……”
“汉人的命是命,我们女真人的命,就是草芥么?”豪格闭上眼睛,痛苦的自抑,“我的玛法为什么要起兵?难道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绎儿回答的底气全无。
“你根本不知道,在这个白山黑水间,我们是怎样生活的。”豪格一字一句的说道,“说我们是蛮夷,难道我们和你们汉人有什么差别么?我们也是人,杀了人也会痛,自己的同胞流血牺牲一样会痛苦,也会想报仇,这是人之常情。如果我死了,绶儿长大了要报仇,你能阻止的了么?”
绎儿一下子虚脱下去,豪格反身将她抱在了怀里:“你不敢想,对不对?我也不敢想,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我们总要面对的。我说过,很多的事情,女人是扛不来的,你为什么总是要把这些放在心里折磨自己。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你只要安安稳稳的生活就好了,别的,什么明朝,什么大金,你都不要去想。忘记它!彻底的忘记它!即便是你去想了,你也改变不了现实,你只是一个女人,在这个乱世什么也做不了的女人。你懂么?”
绎儿禁不住泪流满面,彻底的垮了下去,靠在他的怀里,失去了一直坚持着方向,她觉得自己沦陷了,陷入了一条无法回归的深渊中,未来她无法面对,就连现在的自己,也无法面对了。
豪格低头去吻她的脸,吻她的泪水,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人很无奈,生在这个天地间,要面对太多的东西。很多的事情,是不得以的。就像你嫁给我,就像我爱上你。彼此不知道能相互扶持着走多远,尽可能的,让自己觉得踏实要好一些。”
绎儿凝望着他经历了三年还是有些陌生的面孔,第一次挣脱理智的束缚,紧紧地抱住了他,彻底的用心抱住了他,贴紧了他的温暖,这也许只是一种习惯性的贪恋,但已经称为了踏实的代名词。
豪格有些疲惫的一笑,低头去吻她的唇,绎儿出乎意料的没有挣扎,由着他肆虐自己的一切。这一次,幸福绽放的如火如荼,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绎儿不再觉得和他在一起是一种折磨,豪格也不再觉得绎儿冷淡的像一块冰,肌肤相亲,耳鬓厮磨,一切爱意都不再受到强加的束缚,流淌在彼此的指尖和身体上,这一刻,彼此的心里都存放着踏实的味道,弥久的挥散不去。
淅淅沥沥的夜雨弹在窗纸上,打在窗外的绿叶上,显得格外的清脆。
豪格的手指在绎儿的唇际游弋着,裹挟着酥麻的感觉,传遍了绎儿的全身,他带着沉沉的声音在绎儿的耳畔呢喃:“喜欢么?”
绎儿望着他的眸子,娇羞的笑了笑。
“今天我才觉得,你是我的了。”豪格揽紧了她的纤腰,缠着她不放,“真正的,我的女人。”
绎儿蜷缩着身子,靠在他滚烫的胸膛上,依偎着那份难得的温柔:“像做梦么?”
“嗯,像。”豪格贪恋她主动的投怀送抱,吻她的耳根,沉迷的愈发厉害,“若是梦,我都不想醒过来。”
绎儿被他挑弄的有些慌乱的气紧:“别闹了……”
豪格孩子气的执拗起来,越是不让他闹,他愈是来劲,双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埋首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是你投怀送抱的,还敢怪我闹?嗯?”
绎儿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什么,慌忙起身去躲,却被他牢牢的擒住,动弹不得,于是讨饶道:“我错了还不行么?”
“认错了就得罚!”豪格将她压在身下,狡黠地笑道。
“要怎么罚?”绎儿噘嘴若有所思道。
“学会一句话,以后每天要跟我说一遍。”
“什么?”
“毕心波卜耶蔑。”豪格轻声念道。
“毕……”绎儿方才要说,突然反问道,“女真语?什么意思?”
“你猜?”他逼近她飞红的脸颊。
“没头没脑的,我要怎么猜?”她启合不定的红唇像是在诱惑他。
“就是……”豪格倾身压过去,轻轻托起她的纤腰,侵入她细滑的柔荑,呢喃道,“我喜欢你……”
绎儿禁不住他突如其来的攻势,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肩,微微皱了眉,羞恼交加:“你……”
豪格已经不想用言语去解释什么,在离开心爱的女人出征之前,他只想充分地享受这宁静的夜晚,将他酝酿了许久的爱意释放在这份缱绻的细雨中。
第三十三回
    绎儿被富绶的哭闹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张开了眸子,身子还有些倦怠,迷迷糊糊地翻身过去,清寒的玉臂落在空荡荡的炕上,被晨风一吹,有些寒意,于是清醒了一些。
不及她呼唤,尼思雅蹑手蹑脚地进了门,挪到吊篮边抱出富绶。
“如雁。”绎儿裹上薄衾,坐起身来,“把富绶抱过来吧。”
尼思雅应声将哭闹的富绶抱了过来,交给绎儿:“小主不睡了?”
绎儿一边哄着富绶,一边答道:“什么时辰了?”
“嗯,”尼思雅本能地回头望了一眼窗外,“快到中午了。”
绎儿一怔:“睡了这么久?怎么不叫我?”
尼思雅小脸一红,吞吞吐吐道:“贝勒爷走的时候交待了,说小主乏了,要多睡会儿,不让奴婢惊动小主。”
绎儿闻听此言,心里也暖了一片,想起昨夜的忘情缠绵,她的脸上也泛起了红色,有些羞赧的打发尼思雅:“嗯,知道了,你去忙吧。”
尼思雅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富绶大约是在娘亲的怀里躺的舒坦了,渐渐停下了哭闹,张大了眼睛,盯着绎儿的一举一动像是在揣摩娘亲不曾说出的心思。绎儿望着儿子的认真表情,忍不住用手指去轻轻摩挲他的小脸,带着同样的认真对富绶道:“绶儿,你也想阿玛了么?”
一句话哄孩子的话出口,绎儿心绪纷乱了一片,言由心生,莫非是自己贪恋起豪格的宠爱了么?
一阵风起,窗口传来的悦耳的铃声。
她抬眼往窗外看去,忽然发现,窗框上多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那是赵祺的青骢马上的脖铃,后来又辗转到了豪格的坐骑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窗框上呢?
她垂了头细细去想,未曾想出头绪来,却看见富绶在怀里撒欢的模样,不由陷入沉沉的思念,这份思念属于谁,她自己说不清楚,于是自言自语道:“都要安然无恙才好……”
此时此刻,曹文诏刚刚巡营返回,人还没有进中军大帐,便被身后急促的马蹄声惊回了头。
远远的一骑风尘迭起,他不消去问,也能预感到情况的危急。那背在信使背上的红色旗帜显得那么的扎眼,这是百里加急的信号,应该又有烽火被点起了。曹文诏的心里顿时一沉,面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径自站住了脚。
谢弘和曹鼎蛟也听见了身后的马蹄声,回身看到了百里加急的信号,不由自主地站在了原地,气氛一下子很压抑,静候的片刻,让几个人的几乎都没有了呼吸的感觉。
信使在中军帐前勒缰下马,跌跌撞撞地冲到曹文诏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兵部……八百里……加急!”
一封红漆封烙的信封递到了曹文诏的手里,曹文诏的手不免一沉,好像坠了千金,他故作慢条斯理地拆开信封,一切有条不紊,而心绪早就被打乱了。
“出了什么事情?”曹鼎蛟沉不住气道。
曹文诏的神情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鼎蛟,你去点兵,准备出发。”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曹鼎蛟看着他的镇定,惶恐更甚。
“辫子军来了。”曹文诏回手将急递交给了谢弘,自己背着手往帐门中走,一边吩附侍卫和仆从,“你们立刻去传中军所有将领前来中军帐议事,接到命令后,不得延误,违者,斩!”
曹鼎蛟倒吸了一口气,有些无措:“辫子军……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怎么会……”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谢弘看完了急递,也是一脸的处变不惊,“他们有好久不发难了,如今突然进攻,很正常。你还不快去点兵!”
曹鼎蛟应了声,连忙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大人。”谢弘紧跟着曹文诏进了帐门,一路快步往议事厅而去,“辫子军的攻势很快,我们必须赶紧做出反应。你心里有计策了么?”
曹文诏一把甩开中军帐的帐帘,沉着声音道:“还没有。”
谢弘先一步上前铺开了地形图,对照着急递上描述的情况,一一在图上标记着:“辫子军兵分四路。一路从尚方堡攻打宣府大同;一路从龙门口直趋宣府;第三路从独石口进攻应州;第四路从得胜堡攻大同。现在尚方堡和宣府右卫已失,得胜堡也被攻克……照这个阵势,很快就会在应州或者大同集结,大同恐怕不保。”
曹文诏看着他在地形图上做标识,坚毅的嘴唇抿得更紧,呼吸也有些沉。
谢弘抬头看看曹文诏,知道他在盘算着如何迅速的回防和运兵,也不好去打扰他,也只是沉默着。
“叔父!”这时,中军帐门口一声高叫,惊得两人回头。
“变蛟!”谢弘不禁叫出来,“你不是跟卢大人……”
“军情十万火急的,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大同唯恐有失,赶紧回军吧。”曹变蛟气喘吁吁的说道。
“只怕半路会遇上伏击,皇太极这招已经屡用不鲜了。他会不会在大同城下等着我们?就像当年遵化之战一样。”谢弘不无担忧,转脸去看曹文诏,“大人,你要想清楚。”
“什么伏击不伏击的?这个时候讨论这个?”曹变蛟急得上了火,“大同若是有失,大明关中的屏障就没有了。如果辫子军长驱直入,如何是好?”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怎么能凭血气之勇?”谢弘对他沉不住气的举动非常恼火,“当初遵化之战,督师是不得已而为之。结果怎么样?难道你也想让我们再重蹈覆辙么?”
“如果大明西面的屏障丢失,作为大同驻军,我们守土有责,拿什么跟天下人交代。大哥,你口口声声说知其不可而为之,现在这样的劲头到哪里去了?”曹变蛟也针锋相对,“能不能不要总是那么多的顾虑,辫子军此来全是骑兵,再不下决心,就完了!”
“变蛟!你冷静点!”谢弘吼道。
曹文诏忍不住呵斥:“行了!这还没接仗自己家就先乱起来了吗?就是伏击也得去救!立刻传令全军集结,选一万人马,全速回救大同,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皇太极挡在大同城下!”
然而,曹文诏的期望似乎落空了,就在他为了决定死战一场而攥紧了拳头的同时,皇太极的军队已经攻破了大同城,此时此刻,皇太极在开心之余,也多了几分忧虑。原本,他在接到捷报时,那种兴奋骄傲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不过,当他沉静下来之时,忧虑开始在他的心中笼罩起了阴影:曹文诏好像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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