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本来也没打算马上追击,弄这些小孩子把戏,真可笑。”李力撇了撇了嘴,说道。
“蒙古鞑子能想到这招也不容易了,不过实力摆在那,要不是为了减少伤亡,即使咱们堂堂堂正正地与其作战,也有把握击败他们,所以他们再耍小花招就真是可笑了。”张天河笑着回答道。
“呵呵,咱们也去休息吧,明天派人接收元军大营。”
一轮缺边的月亮,从山顶上升起,天空中的星星,慢慢减了颜色。水一般的清光,照亮了原野,洗去了树林的阴影。
月朗星稀,清风徐徐,有时虫声唧唧,有时水声潺潺,有时犬吠数里,野花与黄菜争香,夜色中更觉幽雅。
胡力其格骑在马上,却无心欣赏这美丽的夜景,兀自皱着眉头在冥思苦想。
从江南西路进兵邵武,到现在无奈后撤打通退路。他自认并没有出现指挥失误,进入邵武开始,他已经谨慎再谨慎。敌人的骚扰,阻截,挑逗诸般手段,他都没上当。但为什么战局从一开始便不顺利,不但在邵武城下损兵折将,现在粮道更被一举切断,使得他不得不全军回师。
自从攻入江南以来,胡力其格碰到的都是一触即溃的宋兵,纳城投降的新附军,绝望而无奈的南宋百姓。而这次给他的感觉却大不相同,在勒敏仔细叙述了恶虎寨战斗的经过后,他才猛然意识到这一点。他也不是没碰到过据城死守的宋兵,但他们表现出来的精神面貌和邵武城中的光复军却孑然不同。
守城的光复军对攻城的元军所表现出的不是畏惧和绝望,而是一种篾视和不屑,还带着必胜的自信,他们根本没把这几万元军看在眼里,蒙古武士眼中没有对手,心中没有失败。他们不畏惧死亡,生命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场狂醉。什么时候,这样无坚不摧的军队竟然被懦弱的南蛮子所轻视,胡力其格的自尊心被刺痛了。
这是一支不可轻视的军队,虽然身材还依旧单薄,但他们就像大病初愈的老虎,虽然比蒙古人赢弱,但浑身上下却充满骄傲和杀气。
还有那轰鸣冒火的什么大炮,漫天飞舞的会爆炸的铁弹子,胡力其格突然发现即使没有恶虎寨被占这回事,他的大军对着邵武城也是无可奈何,攻城只是徒增伤亡罢了。邵武城就象是一只刺猥,你越是用力去抓,就越会扎得满手是血。
战争形式已经发生了变化,对手的实力也在飞快地增长,大宋,已经不是一年前,随便一个蒙古将领就可以对付的大宋。有一种力量,在这些南蛮身上觉醒,在快速的成长。
战争的结果越来越不可预测。胡力其格需要把这几万人带回到江南西路,向达春汇报整个经过,把这次作战的经验和教训好好地进行总结,以便好好规划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离邵武城已经很远了,为了加快行军速度,胡力其格下令点起了火把,一点一点,一线一线的火花,在树林中,时隐时现,如火蛇钻洞,红光照天!
站在山顶回头望,山脚下火光万道,如波浪翻腾,一线一线一股一股的奔来,即使在钱塘江观潮,泰山上观日,也无此奇迹!
“长生天保佑蒙古人!”胡力其格默默地念道。望着这壮观的场面,他的心情好了很多,长生天把太阳底下的所有土地都赐给了蒙古人作牧场。那些土地的原来主人,他们只配做蒙古人的奴隶。如果他们不肯接受这个命运,他们只有死。现在只是暂时的退却,等到研究出对付光复军火器的法子,我会再来给你们这些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轰,轰,轰。前方突然传来了连续的爆炸声,正在行进的队伍停了下来,出现了小小的骚动。
胡力其格皱了皱眉,这些新附军,真是太差劲了,等回到江南西路非得好好训练整顿一番不可。
“报”,一个传令兵飞快地从前方奔来,“报将军,先头部队遇到袭击,正与敌军激战。”
“敌军有多少人马?”
“这个,黑暗之中不好辨别,敌人隐身在树林之中,不停地向我军扔那种会爆炸的东西,地下好象也埋有火器,踩上就爆炸,还挖了很多陷阱。”传令兵心有余悸地叙述道。
“勒敏呢?”胡力其格转头向亲卫问道:“让他率三千新附军打前锋,告诉他,证明他英勇的时候到了,天亮之前必须到达恶虎寨,否则军法从事。”
“是”,亲卫领命而去。
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真正的实力,没有邵武城那样坚固的城墙,你们凭什么来阻挡大元军队前进的脚步,想到这里,胡力其格握紧了拳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胡力其格环视了一下所在的这个小山包,问道。
“回将军,这里是莫口岭,离恶虎岭还有三十里。”
“恩”,胡力其格点了点头,“命令布托,率本部人马守卫这里,防备邵武方面的光复军。”
“是”。
前面的爆炸声渐渐微弱,军队又开始向前走去,等待他们的将是一万多光复军愤怒的怒火,侵略者,定要它有来无回。
第四十八章 疯狂
两、三枚拳头大小的弹丸悄然而至,冒着青烟落入正在行军的队伍中。刹那间,队伍大乱,整支人马都停了下来。
更多的弹丸乱纷纷飞来,砸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弹丸周围的元军士兵抱着脑袋四散逃去,任凭军官们如何喊叫弹压,也阻拦不住。
“别慌,别慌,趴下,趴在地上!”有人在队伍中用汉语大叫。
元军士兵互相学习着,齐整整趴了一地,比割倒的麦子还整齐。“轰!”“轰!”“轰!”爆炸声接连响起,一道道烟柱卷着破碎的肢体升上半空。没有被弹片伤到的士兵头顶在泥里边,双眼紧闭。身体不断瑟缩着,期待这恶梦般的场景快些结束。
勒敏再一次举起信号旗,几百名强弓手和两队探马赤军冲入了密林。搜索了半天,拿到勒敏面前的几个奇形怪状的竹子和一个用过的火折子。
爆炸声再响,勒敏再派兵反击。号角声再起,骑兵再火速救援。
南、北、西、东,光复军士兵借着夜色的掩护,进行了一波接着一波的偷袭。元军的行军速度被拖成了蜗牛。勒敏愤怒地挥舞着令旗,一次次组织反击,每次的收获都差不多,是一堆捆成古怪形状的竹子。
爆炸,号角,号角,爆炸。一直到天光大亮,光复军士兵才像草尖上的露水一样,在太阳下蒸发了,没人知道他们跑到了哪里。
当经受了一夜折磨,疲惫不堪的元军赶到恶虎寨的时候,马大有的104师已经完成了简单的防御体系,几道深深的壕沟,插满了竹钉的道路,正对着元军士兵张开了死亡的大嘴。
号角声响了起来,宛若龙吟,穿云裂石。
……………………………………
“呜――啊―――”上万元军的呐喊响了起来,一瞬间,泉州城头被战火点燃。
城头上,炮弹呼啸着飞起,拖着长长的烟尾砸进元军当中,把骑兵和战马一并掀翻。弹坑附近,血肉和碎甲散落满地。周围的骑兵却看都不看,头贴着马颈,屁股从马鞍上翘起,手中的弓弦不停地敲打着马背。
被逼到极限的战马奋力急奔,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近在咫尺的死亡,向前,不断地向前。
战鼓雷鸣般在远处响起,压过炮弹炸裂的轰鸣,淹没受伤者的哀嚎与呻吟。
“注意距离,注意距离!”贾海涛在城头不停地跑动,提醒麾下的炮手注意炮弹的落地点。
吕师夔所部的到来,使得百家奴又燃起了攻占的泉州的信心,多了这五、六万炮灰,使得他象吃了兴奋剂一样,开始命令元军强攻泉州。
几天的激烈战斗下来,护城河外的木桩等障碍物已经全部清除,城墙下的也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元军终于可以扛着云梯攻城了,这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虽然伤亡接近两万,但百家奴不在乎,懦弱无能的新附军只配用尸体去填护城河,去当炮灰,留着他们只会浪费粮食。
城下开阔了的地界使得元军的骑兵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们倚靠速度优势,快速掠过护城河,向城头播洒着箭雨。然后再快速离去,接着是又一次的靠近射箭。
蒙古人以骑射纵横天下,泉州城的防御对此也有应付的方式,加高的城墙,挡箭的顶盖,使得元军骑兵的漫射对守城一方的伤害微乎其微,只有碰巧从射击孔和瞭望孔射进来的箭才偶尔对守军造成一些伤害。
天空中响起细细的风声,一片黑压压的云坠了下来。黑色的羽箭落到城头,跳起,迸发出蓝色的火花,不时有躲避不及的光复军伤兵被抬下去。
“轻炮,轻炮垫高炮尾,近距离霰弹射击。”贾海涛猫在城墙后,听着头上的顶盖爆发出一阵炒豆似的声音,大声下着命令。相比起前几次作战,这次元军的战术灵活得多,对火炮的弱点,理解得也清楚得多。看来,死得人多,他们也找到了一些窍门。
十几门架在城墙上的轻炮快速喷射着死亡之焰,横扫接近护城河的元军,每一炮下去,都能轰到三、五匹战马。而未受波及的元军如同发了疯般,毫无畏惧,踩着同伴的血肉和战马的尸体,只顾向城墙靠近,射箭。
城墙上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大批光复军士兵涌了上来,扛着碗口粗的巨型霰弹枪,迅速弥补了火炮之间的距离,黑洞洞的枪口伸出了射击孔,瞄向城外,另一批则扛着巨型霰弹枪立在旁边等候。
103师指挥小心翼翼地透过瞭望孔的缝隙看到一个个疾驰而来的蒙古骑兵,在城下转了个直角弯,接着战马转身的瞬间,弯弓搭箭。蒙古人扬名天下的驰射术,此波攻击,他们不是为了攻城,纯粹是为了立威。
“嘿嘿,狗鞑子,让你们狂。”许涛骂道,“做好准备,他们马上就会再来一次的,给我狠狠地轰他娘的。”
马蹄声如雷,元军骑兵再次冲了过来,城墙后面高高的吊斗上,信号兵一边用望远镜观察,一边举起了手中的信号旗。
轰,随着信号旗猛然挥下,上百支巨型霰弹枪的轰击声整齐的就象只射击了一次,城下冲近的元军骑兵遭此突然打击,一下子倒下了一大片,射击完的光复军士兵快速将霰弹枪拉回来,装药装弹,另一批黑洞洞的枪口又伸了出去,轰,又是一次齐射。
“呜―――呜―――呜―――”苍凉的号角在远处响起,羊毛大纛下,百家奴亲自吹动牛角,发出撤退的命令。
蒙古骑兵和探马赤军在两轮射击中遭到了重创,五百多骑倾刻间被弹雨击倒在地,后面的骑兵听到命令,飞快地拔马而去,护城河边碎肉残肢到处都是。
战鼓声如雷鸣般响了起来,新附军士兵扛着云梯冲了上来,炮灰们又开始登场了。
“妈的,鞑子们都退了,这群垃圾怎么又冲上来了。”贾海涛望着冲上来的新附军,不屑地骂道。“投石机准备,这回请他们吃手雷。”
排着稀疏队形向前冲的新附军并没有遭到炮火的拦截,离城墙还有二、三百步的时候,发一声喊,队形陡然密集起来,这是攻城必须的,否则人数太少形成不了突破。
吱…嘎,随着投石机那特有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密密麻麻的手雷冒着青烟越过城墙,飞向新附军的头顶,爆炸声已经分不清个数,惨叫声此起彼伏,碎肉、破甲、云梯的碎片到处飞舞。
“咚―――咚―――咚―――”激昂的战鼓在远处响起,羊毛大纛下,百家奴发出了继续进攻的命令,督战队也虎视眈眈地列好了队伍。
“百家奴要拼命了,我倒要看看他的这些人马能经得起多长时间的消耗。”层层护卫下,参谋长孙志勇对许汉青说道。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许汉青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想用人海战术,哼,都死光了也攻不下来。”
“咱们倒盼着元军都死在城下,百家奴却受不了吧,这样的攻击我看能持续个五、六天就到头了。”孙志勇笑着说道。
“五、六天也好,城下多消灭一个,咱们收网时便能省一分力气。”许汉青指了指城下正绝望攻击的新附军,说道:“每天都要统计元军的伤亡情况,咱们也好心中有数,确定反击的时间。”
“参谋部每天都有统计报告,这几天您在忙水军的事情,可能没看到。”孙志勇解释道。
“是呀!三天没处理文件了,除了重要的情况汇报,三天没处理文件了,看来今晚又要熬夜了。”许汉青想到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情报文件,开始头疼起来。
“现在有很多新东西底下人拿不准,才送到您那里请您审阅,估计以后熟悉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了。”孙志勇开解道。
“但愿如此吧!有些人就是怕担责任,就是错了我还能砍他们的头吗?”许汉青有些生气了,“以后除了军事上的事情,别的事情都去找陈先生和许汉文好了。”许汉青可不想象诸葛亮那样事必躬亲,最后得到了累死的下场。
第四十九章 血战
数里长短的恶虎寨下面,横七竖八躺着一万多具尸体。一具压着一具,后边的人踏着尸体涌上来,已经完全不记得恐惧二字。进是死,退亦是死,作为新附军,此刻他们已经只有两个选择,死在山坡上光复军的战刀下,或倒在山坡下蒙古督战队的弓弩底。席卷大宋的北元,靠的就是被征服者之间的自相残杀。而这种自相残杀,却不知道多久才是尽头。
夏日的傍晚,如此之漫长。山上的火炮已经发出了暗红色,擦炮管的湿布搭上去,立刻腾起一缕白烟。马大有挥动令旗,一队队扛着巨型霰弹枪的光复军士兵迅速冲了上去,以三段射的方式向冲上来的元军猛烈开火,为炮旅的士兵争取休息的时间。
依靠着临时构筑的防御工事,104师在第一天的战斗中击退了胡力其格的多次进攻,伤亡却不到一千人。可壕沟填得也差不多了,竹钉阵也被踩出了缺口,看来明天就将是短兵相接真刀真枪的血腥战斗了。马大有这样想着,可惜火炮的弹药似乎不太多了,得节省着点用,手雷将是明天战斗的主要武器,今晚还要再多做些掷弹器。
又一波攻击仓惶退了下去,元军再一次攻击受挫,几个作战不利的士兵和军官当即被处决。胡力其格恨恨地转身走向自己的大帐,掌心已经被自己握出血来。虽然说面对着壕沟和竹钉,他只能去用新附军来当炮灰,但山上光复军的战力也让他吃惊不小,既然铺垫已经完成,明天就将全力出击,一定要拿下恶虎寨,否则夜长梦多,邵武那边虽然据报并没有什么动静,却也不可不防,几万大军被挡在这弹丸之地,终究是很危险的。今天虽然伤亡了一万多新附军,但壕沟和竹钉阵却也破坏得差不多了,明天再猛攻,应该能突破这小小的恶虎寨。
“指挥,咱们的炮弹剩得可不多了,明天怎么打,您给个主意。”炮营统领张镇华报告道。
“明天哪,你们主要招呼蒙古兵和探马赤军,对付新附军这些垃圾就不要浪费炮弹了。”马大有笑着说道:“明天阵前我们就喊专打蒙古人,来分化元军,你们看怎么样?”
“我看可以,要是没有蒙古人督战,新附军早就溃散了。”一旅统制王雨接口道。
“咱们还可以重新布置一下阵形,给那些新附军一条选择的道路,这样他们的军心就会更加涣散。”二旅统制李万钧也提出了建议。
“好,咱们再好好商议一下细节,李跃方的部队已经拿下了华桥,正在向荆棘岭前进,估计明天中午就要到达这里了,咱们可不能让人家瞧不起。”马大有指着地图说道。
“让他们当预备队,凭咱们104师的实力还要他们帮忙,还不让人笑话死呀。”李万钧说道。
“就是,虽然咱们炮弹不多了,光凭手雷也能对付这些元军,我连夜让人多做些掷弹器。”张镇华瞪着眼睛附和道。
“话不能这么说嘛,咱们吃肉,也得给人家啃点骨头不是。”马大有大度地说道:“再说,老张明天估计也要出手了,山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