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特密实望着远处那慢慢靠近的火把,咬了咬牙,对城头上的士兵下令道:“全体弓箭准备,防止光复军借机攻城。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告诉守城士兵们,建阳的援军近日即到,邵武之围不日就能解。”
沉重的城门咯吱吱打开,城外的元军一拥而入,进得城来,一个个如释重负般瘫倒在地,呼哧哧地喘着粗气。
等到城外的光复军追到,城头上已经严阵以待。
“调人来,马上挖壕沟,困死东门。”张天河望着黑沉沉的城墙,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派人通知许大人,木马已经安全进城,可以开始实施火星计划了。”
…………。
“好”许汉青得到消息,拍案而起,“命令各个城门的部队,严密监视城内动静,密切配合特种营的行动,告诉王老七,把火炮和轰天炮全部集中到西门,准备集中轰击,邵武,铁城,哼哼,我就要让你从内部爆炸。”
“是”
许汉青兴奋得难以入眠,走出了大帐,眺望着远处的邵武城。月色不错呀,今夜将有很多人难以入眠,不光是城内的元军,还是城外的光复军。
第八章 邵武战役(七)
轰,轰,轰。密集的爆炸声连续在西面响起,偶尔还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刚询问完李春建阳情况的页特密实被惊得一震。怎么回事?难道光复军要开始强攻邵武城了?
想到这里,页特密实顾不得其它,冲着李春挥了挥手,“你们先自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归东门铁木楞节制,我去西面看看。”说完纵马而去。
李春见页特密实已经走远,抹了一把脸,冲着东倒西歪的士兵们喊道:“他妈的,都给老子爬起来,没听见都元帅大人的命令吗?自己找地方休息一下,明早到东门来报到。”说完领着几个亲卫向城里走去。
随后元军士兵们也三三两两地奔向自己看着比较中意的民宅,叮叮咣咣的砸门声不时响起,间或还有元军士兵愤怒的斥骂声和百姓们苦苦的哀求声,“妈的,快点开门,快点给老子做饭,快点把好吃的都拿出来,你们想让老子们饿着肚子守城啊!”“兵爷,兵爷,饭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头,咱们怎么办?”亲卫鲁二牛向统制杨凌飞轻声问道。
“告诉弟兄们,咱们也抢屋子吃饭休息,装得要象一些,等打下邵武城后给他们些补偿就是了。等后半夜再找时机动手。”
“明白。”
特种营的战士们得到命令后,在各个都统的率领下,纷纷离去,趾高气扬地砸门去了。他们非常默契地选择了挨着的民房,以便于互相联络和组织行动。
凌晨四点,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最困倦的时候。宋代时还没有准确的计时工具,所以才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城里面的特种营只能依靠城外的按时炮击来判断大概时间。
“头,离刚才那阵猛烈的炮击差不多半个时辰了,咱们是不是应该行动了。”
“恩,通知所有人,一柱香后开始行动。”杨凌飞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开始检查装备。此次行动,每个人只带了四枚手雷,一柄匕首,一把手弩,二十支弩箭,剩下的新附军武器应该派不上用场。
不大一会,准备停当的几个都统都来到了杨凌飞面前接受任务。
“张雄,你率人守住大街,一旦元军发觉,你们就原地阻击,战至一兵一卒也不可后退。”杨凌飞沉声下令。
“是”
“单涛,你率人从东门南侧迂回而上,王虎彪,你率人从东门北侧上,手脚都麻利点。”
“是”
“刘中和随我去城门洞,准备开城。”
“是”
“这是我们特种营成立以来的第一次行动,是虎是狗,就看咱们的表现了,可别让别人看扁了,更别让许大人失望。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兄弟们,出发。”
“头,您就瞧好吧!”“头,放心吧,不会给咱特种营丢脸的。”
……………
东门城墙上,几只昏暗的灯笼照射下,几名新附军穿着单薄的衣服,操着手,抱着兵器,象孤魂一般在来回游荡着。而督战的蒙古人都躲在角楼里,烧着炭炉,在呼呼大睡。靠近东门的民房都已住满了元军,得到信号后能快速冲上城墙协助守卫。时不时有巡逻队在城墙下经过。
这几日的炮击只在其它三个门爆炸,元军从最初的惊恐和慌乱摆脱了下来,刚刚那一阵猛烈的爆炸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元军对这按时的炮击也有些适应,并没有特别的慌乱。
几队元军慢慢地从城内向东门前进,就象例行的巡逻队一样,并没有引起守城士兵的警觉。
来到了东门下,杨凌飞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一摆手,“按计划行事,如果败露,就进行强攻,咱们就是都死光了,也要拿下城门放城外的弟兄们进来。”
一百多人立刻默契地分成三组,分别向目标悄悄掩去。
“兄弟们,辛苦了,大人让我们送来些热汤,快来暖暖身子吧。”鲁二牛高声冲着城门洞里正瑟瑟发抖的十几个新附军说道。
“哦,谢谢大人关心,谢谢众位兄弟。”一个象是百夫长模样的新附军首领迫不及待地招呼手下人围拢过来,只顾盯着特种营战士们手里的几个瓦罐,连是哪位大人发了善心都无暇询问了。
看着新附军围在瓦罐旁你一碗我一碗地喝着热汤,杨凌飞和特种营战士们各自选好目标,站好了位置。
那个百夫长喝完热汤,刚想抬头再次道谢。杨凌飞已经动了,左手捂住他的嘴巴,右手握着匕首在他脖子上一抹,但见一道血泉喷涌而出,百夫长手脚乱动了几下,便软倒在地上。
其它特种营的战士们出手同样迅捷,同样狠辣无比。但见寒芒连闪,有的挥舞砍刀直接砍下去,有的用匕首抹脖子,捅后心,还有的直接把敌人的脖子拧断…片刻之间,十几个守城元军全部被解决,只发出了几声闷哼。
与此同时,城墙两侧的战斗也在静悄悄地进行着。敌人的尸体被迅速推到城墙的阴暗角落里面,特种营的战士顶替了他们的位置,开始在城墙上来回巡视。
守城的元军实在是太松懈了,他们本来就是页特密实瞧不起的新附军,又以为依靠邵武的城墙能够坚守下去,谁也不会想到,一群杀星竟然会从城内开始动手,而蒙古人在温暖的角楼或屋子里正沉浸在梦乡。
“封锁角楼,出来一个消灭一个,实在不行就用手雷炸。马上给城外发信号,快。”杨凌飞快步跑上城楼,一边下命令,一边把一条白布带系在左臂。
一个灯笼在东门城楼上不断地顺时针划着圈,直到东门外有了相同的信号回应。
“快,快,特种营已经得手了,弟兄们,冲进邵武,杀鞑子呀!”蓝中太拼命地催促着,山地旅的士兵们分成两列纵队开始小跑,踩着早已铺好的木板,穿过壕沟,急速向城门冲去。
页特密实骑在马上,在几十个亲卫的保护下,打着火把,正在向东门慢慢奔来。这可不是他知道东门已经出事了,自从邵武城被围,他应该是紧张过度,患上了失眠症,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今天光复军为了配合特种营的行动,在西门的炮击又比以往频繁猛烈,使得页特密实凑巧醒得更早了一些。他巡视完西门,南门,向东门赶来,却不知道正有五十多双仇恨的眼睛正盯着他。
特种营都统王雄率领着手下的战士们隐藏在大街两侧的阴影之中,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火把。
“都统,来的好象是鞑子,都骑着马,人数二十多个。”一个战士从地上抬起头,轻声报告道。
“不能让他们过去,咱们堵住他们,给杨统制争取时间。”王雄从怀里掏出手雷,拔掉后盖,在手指上套上挂环,低声下令道,命令一个接一个传了下去。
此次特种营所带的装备都是新研制出来的武器,拉发式手雷也是第一次在战场上使用,而县城火药中的硝石都经过了提纯,威力更大,经过了多次实验,这种手雷已经比较可靠,但想大规模制造还需要一些时间。
页特密实的亲卫们真是痛苦呀,都元帅大人睡不着,要巡城,亲卫们就得老老实实地跟着,天还是黑的,别人还在呼呼地大睡,咱们就得冒着寒冷。真是不公平啊!想归想,抱怨归抱怨,可还是得装出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谁都知道都元帅大人这几天心情不好,别成了他发泄怒气的目标才好。
“扔”随着一声令下,十几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街道两侧被投到了马队中间。随之是接连不断的爆炸,铁砂子,弹片笼罩了整个马队。
第九章 邵武战役(八)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打破了城内的寂静,爆炸的火光划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整个邵武城顿时象个马蜂窝一样,一片混乱。
东门上的特种营战士们快速地向空中发射了三枚旗花火箭,预示着总攻开始打响。其它三个城门外同时响起了呐喊声和喊杀声,西门方向又开始了一轮更为猛烈的炮击。
挨近东门的元军反应最快,当他们衣裳不整,晕乎乎地跑出民宅时,迎接他们的是特种营战士们密集的手弩和手雷。手弩可以连发三支,虽然说有效杀伤距离只有二十步,但在城内近战中却最为适合。
所有特种营的士兵们左臂上都系着一个白布条,就象一架精密的仪器一样飞快地运转着。两个都的战士们阻挡从城墙上增援的元军,一个都打开城门后直扑东门近处的民宅,击杀着从民宅里冲出来的元军,还有一部分引领山地旅向各个要点冲击。
“一营、二营上城墙,守住城门,三营、四营随我向里冲,让后续部队快点进来。”蓝中太大声喊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大刀。
山地旅士兵排成整齐的方阵,熟练地架起大号散弹枪,每排十门,点火发射,“通”的一声,密集的铁砂成一个扇面向前方喷洒而出,立时将增援的元军打倒了一片,不管敌人的惨叫哀嚎,第二排又越众而出,向前走出十步,再次点火发射,接着是第三排,第四排。整个方阵就象一个滚筒一样,向前推进。
山地旅后面是张天河的部队,这伙人这么长时间以来,主要是骚扰元军,和元军捉迷藏,嘴上不说,心里老早便憋着火。此刻就如一群下山猛虎般,嗷嗷地叫着冲进城来。
等到山地旅推进到街道上,狭窄的地域已经不适合火器的发挥,蓝中太命令道:“稳住战线,占领制高点。”
第三旅的士兵立刻越过了山地旅的阵线,象股股洪流般向前冲去。
邵武城内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邵武城就象一页波浪中的小舟,摇晃着,颤动着,硝烟和火光给这座铁城进行着洗礼。
页特密实真是命大,而且他身上精良的铠甲也起到了很好的防护作用,虽然身上被弹片击中了多处,但并没有致命。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使劲地摇了摇被震得晕乎乎地脑袋。完了,完了,邵武城是守不住了,他听着东门方向传来的喊杀声和爆炸声,绝望地想着。
王雄带着特种营战士们扔完手雷,便忙着追杀从民房中出来的元军,黑暗中根本没人想着过来看看这群被炸得一片狼藉的鞑子,这也才让页特密实能够多活一段时间。
“大人,大人。”微弱的声音将页特密实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是倒在地上的奄奄一息的亲卫首领,“快…快回…快回大帐…带着…剩下的弟兄们…冲…冲出城去吧!”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几句话,便闭上了眼睛,死了。
对,除去四个城门监督守城的,大帐那边还有一百多名蒙古精骑,现在这个时候,指望那些首鼠两端,见风使舵的新附军能随自己出生入死,简直就象太阳能从西边升起一样。如果城池不失,在蒙古人的余威之下,他们也许还能在城墙上抵挡一阵,现在城门已经失守,这帮家伙恐怕信心全失,士气全无,不在蒙古人背后捅刀子就不错了。回去,召集自己人,能趁乱冲出城去是最好,冲不出去也要让这些狡猾的宋人付出血的代价,大汗座下,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屈膝的懦夫。
想到这里,页特密实忍着伤痛,拉住一匹乱跑的无主战马,向中军大帐方向奔去。
此时福建宣慰副使黄去疾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府衙大堂上转来转去,身边是一群手下的幕僚和新附军将领。
“怎么办?怎么办?”黄去疾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两句话,突然抬起头,冲着手下大声喊道:“你们倒是说话呀,光复军都打进城来了,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呀?”
手下们个个满头冷汗,面面相,半晌,一个千夫长擦着冷汗,上前一步道:“那个,大人,不如让兄弟们保护着大人家小试着冲一冲,可能,也许,没准能趁乱跑出去。”
黄去疾愣愣地盯着这个千夫长好一会儿,摇头苦笑道:“光复军围得象铁桶一样,要是能冲出去,页特密实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城里吗?再说现在还有多少人能跟着咱们向外冲啊?”他还不算太笨,手下的士兵能吃几碗干饭他还是了解的。
“大人,那个,那个。”一个幕僚结结巴巴地欲言又止。
“都什么时候了,有话快说。”黄去疾不耐烦地斥责道。
“那个,不如,不如咱们反了吧?这蒙古人看来是顶不住了。”
“反了,反了蒙古人?这个时候反,光复军能放过咱们吗?”黄去疾皱着眉头,疑惑道。
“那个小的前几日看到过光复军扔进城的告示,上面说临阵反正,对,就叫反正,可保性命,如果有立功表现,还有赏赐呢。”
“立功?城都破了,哪还有功可立呀?命能保住,可咱们的财产呢?”一个新附军将领说道。
“不,城虽然破了,可城里还有蒙古人呀,杀些蒙古人总算立功吧?”黄去疾问道。
“算,算,一个鞑子人头赏百两银子呢!”幕僚赶紧回答道。
“好,那就好。”黄去疾猛地一击掌,冲着几个新附军将领道:“你们还有多少人马?能不能马上召集起来?”
几个新附军将领互相瞅了瞅,万户王世强上前答道:“能马上召集起来的,也就是亲卫了,再加上大人府里的,怎么也有三千多人。“
“好,也差不多够了。”黄去疾兴奋地一点头,下令道:“你们几个马上召集人马,把页特密实的中军大帐给我围了,见鞑子就杀。再派人通知城里的弟兄们,就说咱们反,反正了。”
“这样,能行吗?”万户有些迟疑。
“行,肯定行,咱们是第一个反正的,光复军肯定照顾。千金买马骨的事你们不懂吗?快点行动,等光复军杀到这里,就全都完了。”黄去疾急得差点蹦起来。
“那好吧!”王世强一挥手,“弟兄们,走,反正了,想保住家产就杀鞑子立功去。”
……………………。
页特密实好不容易跑回中军大帐,等到他召集了剩余的蒙古精骑想往外冲杀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已经被反正的新附军包围了。
他们怎么敢,页特密实勃然大怒,这群平时象绵羊一样懦弱胆小的新附军,这伙卑贱低下的南人,怎么敢向高贵的一等人,天之骄子蒙古人挥舞着刀枪。谁给了他们以下犯上的胆子?谁给了他们反抗的勇气?
压迫是取得了胜利的反抗;反抗是还没胜利的压迫。
压迫和反抗,二者都是为了给对方施加压力。力量大的就是压迫者,力量小的就是反抗者。
人类社会的历史,就是二者力量的抗衡史。
人们不喜欢反抗,也不想反抗,但是事情往往是会改变的,人们也需要勇气,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当积聚在心中的不满、怨恨,甚至是恐惧,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时,就会轰然爆发。绵羊终于向狼群发起了进攻。
随着爆炸声越来越逼近,反正的新附军在将领们的指挥和怂恿下,猛然发一声喊,冲了上来,拿着刀枪一阵乱砍砍杀。
地方狭小,骑兵根本施展不开,一场乱战之中,往日无坚不摧的蒙古铁骑也失去了威风,精准的射术还不如挥舞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