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城‘。
页特密实驻扎邵武,其余四个万人队分别在光泽、建阳、顺昌、泰宁,在邵武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剿杀武夷山的光复军第三旅。
按照张天河所提供的计划,第三旅除了守家的一千五百人外,可以说是倾巢出动,分别派出四支千人的队伍,对这四个地方的元军进行骚扰,引诱其来进剿,争取将其拖疲拖垮,并不断将元军向四个方向进行拉动,使之与邵武的距离越远越好。另外派出四个五百人左右的队伍,埋伏在至邵武的大小路上,准备截杀信使。而光复军的主力相机由戴云山潜出,由南至北,以顺时针方向对顺昌、泰宁、光泽的元军进行连续的歼灭性打击。
此战需要部队能够连续作战,速度是关键,要让邵武的页特密实来不及增援,而外围的元军则来不及回撤至邵武。这样对第三旅是个极大的考验,不仅要达到诱敌的目的,还要尽可能将敌军引到计划中预设的地域内进行打击。这样在时间的把握上必须相当准确,否则歼灭了一路或者两路外,要么是页特密实来增援,要么是其它几路元军闻讯后向邵武靠拢,这样一来,以后的计划就全部泡汤了,光复军先打掉闽西北一路,截断江西至福建的战略要路的战略设想就要落空。
而如果能顺利地打垮页特密实,占据邵武,那么以后从江西来的元军势必不能忽视后路,长驱直入攻打福建。这样一个邵武就可以牵制从闽西北来犯的元军。而陈吊眼在漳浦一带势力也不容小视,在得到光复军的武器供应后,又能牵制住从广南东路来攻的元军。
这样一来,就只有从两浙来的元军能通过福州向泉州来进攻,只要光复军内外结合,破掉这一路还是相当有把握的。两浙的范文虎虽说号称有三十万大军,但多数为新附军,不打到他的家门口,他也舍不得把家底都投到福建。一旦拼光了老本,一个无兵无将的光杆将军,忽必烈怎么对待他,也就可想而知了。
元军攻打南宋看似势如破竹,一帆风顺。但其中很多的隐患被蒙古人百战百胜的战绩所掩盖。如果蒙古人连续战败,不可战胜的神话被击破,这些隐患就将越来越明显,直到爆发出来。到时候元朝内外,蒙古人、宋人都将形成一种连锁反应。到时候,辽东,漠北,江南,将形成一场大风暴,蠢蠢欲动的各种势力争相出场,将给许汉青和光复军带来更大的好处和更多的机会。
第二章 邵武战役(一)
《孙子兵法…谋攻篇》中有一句妇孺皆知的话:“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这名话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军事指挥官把它挂在自己的嘴边上,但真正在实践中做到这一点的却鲜如凤毛麟角。
在战场上,真正能做到知彼知己的将领,必然会利用敌方的错觉而扩大它的错误,同时充分利用自己的长处,打击敌人的薄弱环节。而要做到这些,则必须在充分分析敌我双方强弱优劣等方面因素的基础上,构思出巧妙的作战方案,方能使“知彼知己”的信条转化为战场上的胜利。
光复军自成立以来,虽然屡屡获胜,但真正意义上的与元军对阵冲杀还没有。斩杀索多的内情知道的人也并不多,攻下泉州以后更是做出一副死守的架势。
而元军的骄横却是由来已久,况且他们没有料到光复军会在冬季出兵来攻,而且胃口如此之大,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武夷山上的贼寇就是光复军的一部,所以一步一步地按照许汉青和张天河的布置,走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景炎二年(1277)十一月中旬,戴云山中的光复军104师、骑兵旅、山地旅共两万余人,兵分四路,偃旗息鼓,向顺昌西面的将乐急进。
隆冬的江南,没有刺骨的寒冷,站在湖边,极目望去,却有几许不是春天恰似春天的暖意。
江南的冬天总是草率而短暂的。
许汉青站在林间,望着远方,心里还在想着这次邵武之战的各个细节。虽然对这次行动,光复军作了比较充分的准备,但要是雨天,依然会影响到火药武器的使用,这也是许汉青稍微有点不放心的地方。
“夫君,您还是休息一下吧,晚上还要赶路的。”刘馨儿轻轻地走到了他的身后。
“没事的,睡了大半天了,清醒一下的好。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出发了,再睡脑袋就昏了。”许汉青拉起她的小手,笑着说道。
“明天应该就能碰到张大哥派来接应我们的人吧?”刘馨儿问道。
“恩,差不多了,到时候把部队带到天河选定的战场就行了,天河办事我还是很放心的。”许汉青拍了拍刘馨儿的小手,问道:“怎么样,这几天还适应吧?以后你就不要老跟着我受苦了,呆在泉州好吗?”
“不。”刘馨儿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要在旁边照顾你。”
“呵呵,我又不是小孩子,照顾什么呀。再说手下那么多人,还能让我吃苦不成。”许汉青笑着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那些人粗手笨脚的,我不放心吗!”刘馨儿偷偷瞧了下四周,娇嗔地说道:“再说,人家还是医护营的副统制呢!“
已为人妇的刘馨儿有着别样的风情,偶尔还带着少女时的天真,看着那红红的嘴唇,许汉青忍不住深深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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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这个战场选得不错,虽不十分险要,却更能让元军放松戒备。”许汉青在张天河的陪同下,一边巡视着预定战场,一边称赞道。
“大人过奖了,各部队已经展开进入合适位置,现在就等元军来了。”张天河笑着说道。
“那就好,天河,这一阵子孤军奋战,可辛苦你了。”许汉青看着张天河黑瘦的面庞好一阵心疼,这可是能独挡一面的大将呀,累坏了可不得了。
“呵呵,瘦是瘦了点,比以前可更结实了。”张天河晃了晃胳膊,满不在乎地答道:“大人灭索多,破泉州,名震天下,我们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也不能这么说,你们能取得这么大战绩,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许汉青拍了拍张天河的肩膀,赞许地说道:“而且你是光复军廖廖几个能独挡一面的大将,如果此次计划能顺利实施,拿下邵武,以后江南西路的元军就要靠你抵挡了。”
“大人放心,此次行动十分隐密,况且元军根本想不到在这个季节,光复军会出动主力对他们进行主动进攻,他们还以为对付的只是我们这五六千山贼草寇呢,想不吃亏都很难啊!”张天河信心满满地答道。
“对,就是要让他们想不到。咱们人数比他们多,装备比他们强,士气比他们高,要是再打不赢,真是没天理了。”
“就是,蒙古兵和探马赤军虽然强悍,但分兵以后,千八百个人还不是咱们的对手,新附军更是一群乌合之众,咱们的人一个能打他们十个。”停了一下,张天河又用希翼的目光望着许汉青说道:“大人,您这次带来那三十门炮是不是以后就留给我们用了。”
“是留给你们用的,一是把你们的炮营装备齐全,二是以后守卫邵武用的,此外还要把山地旅的一部留给你们,以他们为骨干重新组建一个山地旅。”许汉青说道:“此战过后,不管打成什么样,你们都要在开春以后不断派出队伍向江南西路进行渗透,积少成多,争取占据一块根据,拖住元军的后腿,不能让江南西路的元军肆无忌惮地向福建进攻。”
“属下明白,属下愿意亲自带队,深入江南西路,把鞑子搅个天翻地覆。”
“不行,你不能去,你要留在邵武,把住这道门。”许汉青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至于派谁带队,你斟酌着办,你们在武夷山中打了这么久了,经验比较多,我和参谋部对此不加干涉,到时你上报备案就行了。”
“是,打完这一仗后,属下马上安排人去江南西路打探,开春便进兵,请大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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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出了漠北,下江南作战以来,忽必格还没打过如此窝囊的仗。
上次随着页特密实势如破竹般将大军开进邵武城的情景,他现在还记得,那次高日新的邵武军也曾做了激烈的抵抗,但在蒙古铁骑面前,邵武军那孱弱的战斗力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然而,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城还是那座城,而对手竟然变得如此狡猾,如此无赖。明明只有五六千山贼草寇,可就是平常他们连正眼都不瞧的乌合之众,却给他们带来的麻烦。抢粮、抢物、下毒、伏杀小股元军、截杀各路信使,下三滥的手段无所不用,搅得他们不得安生,惹得页特密实大发雷霆,下了严令,开春前一定要剿灭这伙胆大妄为的贼寇,否则后路不靖,攻打泉州的时候,就要束手束脚,天知道,这伙贼寇到时又要搞出什么事情来。
自从追到这伙贼寇的踪迹以来,这支元军便时时要享受他们的盛情招待,脚下的陷阱、绊索、竹钉,碗口粗细的陷马坑,头上不时出现的竹排、铁弹丸,身边时时袭来的弩箭,让元军如履薄冰,每一步都战战兢兢。敌人不知在哪里,敌人又无处不在,时不时的人影显现,告诉追击的元军,他们就在前面。
忽必格被气得火冒三丈,却无可奈何。谁让这帮家伙偏偏在自己划分的辖区内捣乱呢,不有所行动,恐怕页特密实也饶不了自己。
平原才是蒙古骑兵的好战场,山区却是贼寇的天下,那些腿上裹着绑腿,脚上穿着芒鞋的敌手,总是在元军稍有疏忽时,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然后又如山间云雾般,消失在密林深处。
现在忽必格已经不奢望能够消灭这伙无所不在、无所不用的贼寇了,只要能把他们赶跑,维持自己管区的安宁就行了。
时间已经又接近傍晚,这一天,大军没走多远。
前方道路在溪流交汇处再次变窄,河滩上土地松软,不适合骑兵快速移动,士兵们都不想走了,衣着单薄的新附军眼巴巴地望着,渴望扎营,渴望在篝火旁驱走寒意。
忽必格环视了一下四周,地势甚为平坦,距离溪水不远,是个理想的扎营之所。侧面那个坎子应该叫栖仙岭,是武夷山的延伸点……
忽必格挥了挥手,下令道:“就地扎营。”
第三章 邵武战役(二)
“怎么样,有把握吗?”侧面山梁上张天河轻声问道。
“没问题,我试射过,标尺都已标定完毕,虽然炮的口径小了,炮弹威力也就能赶上三个手雷的效果,但我们居高临下,所以射得远,统领你说,先打哪,是中军还是马群?”炮营统制吴老七一下子得到了三十门炮,兴奋得满脸通红,搓着两只手说道。
“等一会儿,等他的中军大帐立起来,所有的炮全照中军打。”张天河下令道:“许大人说这叫斩首战术,没有了指挥,灭了他们还不是小菜一碟。”
“好哩,您就瞧好吧。”吴老七转身命令道:“都听见了吧?你们这群兔崽子,平时老吵吵没有炮,这下子有了这么多,谁要是给老子打偏了,在许大人面前给我丢脸,老子就把他塞到炮筒子里射出去。”
炮兵们脸上带着笑,调整着炮口的方向。
张天河用望远镜望了望元军的扎营地,说道:“老吴,你再检查一遍,中军大帐马上就架好了,兄弟部队可都瞅着呢,咱们炮兵是咱们旅唯一参战的部队,要争口气呀!”
“晓得了。”吴老七走到炮后,挨个地仔细检查,“没问题了,统领您随时可以下令。”
“好,听我命令,发射。”
“齐射。”在蜈蚣岭上憋坏了的炮兵统制吴老七终于得到了机会,高声下令。
“敌袭。”忽必格听到炮声,蹭地跳将起来,向帐外冲去。才冲出几步,十几颗炮弹落下,将他临时搭建的中军帐连同帐子里的几个幕僚一块送上了天空。
“向马群密集的地方射,惊散了他们的马群,让他们无法列队。”张天河站在吴老七身边,高声提醒。这一刻,他等得太长了。艰苦跋涉,不间断的骚扰,这一刻终于有了回报。
“一队射击,二队准备,三队开始装药,分批次射击。”炮兵统制吴老七借着间隙,大声喊着,手中令旗挥得呼呼直响。在他的指挥调度下,三十门火炮分批次发射,每一排弹丸出去,都在敌军中带出一团血雾。
蒙古精骑一般每个人拥有两到三匹战马。战马是他们的朋友,脚力,和必要时的干粮。然而,此刻松软的河滩旁,战马成了灾难之源,这时的战马根本没受过面对爆炸的训练,在数十枚炮弹的连续打击下,战马惊了。它们咆哮着,跳跃着,四处奔跑,将任何试图爬上马背的人摔下去。没等被摔倒的人爬起来,后边数匹惊马又赶上来,从这些人的身体上奔驰而过。马蹄过处,地面上只剩下一团团模糊的血肉。
受惊的战马汇拢成群,拥挤着,向炮声稀落的溪边冲去。溪边正忙着扎营的新附军和蒙古武士,被马群冲开一道口子。顺着这道血河,群马仓惶奔逃。
如果页特密实不把蒙古人和探马赤军平均分派,训练有素的蒙古人也许能组织起象样的攻势,但现在这支元军中的蒙古人太少了,只有五百蒙古精骑再加上一千探马赤军,而且万夫长忽必格在第一轮炮击中便丧了命,群龙无首,新附军到处乱窜,裹着蒙古人和探马赤军向来时的路逃跑。
“抢山,抢山,夺了他们的本阵。”千夫长撒合儿带着一百多武士,叫嚷着,想整顿兵马冲上栖仙岭。这段丘陵不算高,控制了这个制高点,就可以组织弓箭手对敌人进行压制。否则山下的队伍一旦被打散了,造成巨大的混乱,多少人马都只有束手等死的份。
刚刚聚起一两千人马,侧面山梁上突然有火光一闪,十几枚弹丸呼啸着打进收拢的队伍中间,四下炸开,登时在地上放倒了一片。岭上的炮不多,但如此密集的人群,让每一发炮弹落下都必有斩获。
“妈呀!”新附军发出惊叫,四散奔逃。刚刚聚起的队伍转眼间便成了一锅粥。
对未知事物的恐慌现在充斥着军队。一些东西,当你越无法理解时,对它的恐惧越深。
无知者无畏,说的不是现在这种情形。血肉横飞,火光迸现,蒙古军和新附军们不知道远远的山梁上用的是什么武器,也无法理解那落地即会炸开的铁弹丸是什么东西,更无法理解为什么连敌人都没看见,自己人却都纷纷满身鲜血地倒在地上。
这次是光复军第二次在野战中使用火炮,上一次索多全军覆没,元军根本无法知道具体情况。这次又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被炮弹炸死炸伤的元军其实并不算多,但被这种不可思议的武器吓坏的元军却比比皆是。
哪里元军人多,哪里便落下几颗炮弹,打掉他们顽抗的信心,打散他们刚聚集起来的士气。
比伤亡损失更大的是元军的士气,转眼间,试图组织反击的蒙古人和探马赤军被新附军裹着向来路逃去,蒙古人挥舞着弯刀砍杀着逃兵,大声嚎叫着,却转瞬被人流冲得东倒西歪,有些胆大的新附军更是暗中下着黑手。
一支旗花火箭凌空炸开,绚丽的烟花在清冷的月光下分外美丽。
大地开始隐隐震动,溪水那边冒出了无数骑兵,纵马趟过溪水,挥舞着雪亮的马刀直冲而来,两边山岭的伏兵也开始向战场压来。
火炮终于停止了轰鸣,吴老七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转头说道:“真他妈的过瘾,你们这群兔崽子平日没白练,没给老子丢脸,打得好,回去老子请你们喝酒。”
他手下的炮兵估计也让他平日骂皮实了,一个个听着他骂,都是笑嘻嘻的,一个队长开玩笑道:“统制,这话您说过多少回了,兄弟们可连酒味还没闻过呢。”
“呀,臭小子,那不是张统领不让吗,可不是俺老吴小气。这回呀,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我估计……”
“你估计什么?”一个声音打断了吴老七,几个人举着火把走了过来。
“许大人,许大人。”众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