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是唯一一部我和小忌一起观看时、我使劲推开小忌的片子。关于那个被杀的情人,我和小忌的意见分歧很大。我认为无论怎么样都好,他所犯下的罪不足以毙命。“那是一个生命啊,还是那样年轻!”我忘不了那裹在毯子里被推土机当垃圾一样推动的镜头。“但他给那丈夫倒酒的时候不是也看了一眼桌上的刀吗?男人就是这样的,当时他们都没有选择。但一开始,应该说是保罗自己选择的。你不是说喜欢他的兽性吗?”小忌说。“野兽般的无辜。是的,在厕所的那一场戏,我想很多女人都会向往,那有种被野兽袭击的快感。但我觉得最受不了的,是他被砸之后双手接着自己的血时那种诧异与无辜表情——”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当佐治说“去会议室同居一下”时,我是不是也感受到了野兽的气息?
我回到会议室。以前我常常审片,时间根本就由不得我控制,所以会议室的长沙发比家里的床还要熟悉。佐治已躺下了,看见我进去,阴阳怪气地笑着。我说过佐治有用语言做爱的本领,这得益于他的外表和经历,但他并没有滥用它们,在我认识他的这一年当中,佐治并没有滥用它们。
“佐治,你看过【UNFAITHFUL】没有?”我头冲着他躺下了,轻声问。
“【不忠】?当然看过。”
“你觉得这片子怎么样?”
“很虚伪!特别是结尾,那对夫妻互相说‘对不起’和‘谢谢你’。出轨本就是难以饶恕的事,特别是在男的这一方面,知道自己妻子出轨后。结果,一定要弄到丈夫杀了人,这样的饶恕才得以平衡,他们甚至还互相握着对方的手说谢谢!我觉得很混帐,虽然让我来拍,我也会追求这样的不平衡——观众心理与道德尺度间的不平衡,但还是虚伪!”佐治在我头顶处说。我们的沙发是成直角摆着的。
“哦?这倒是很新鲜的一种评论,反正是我的朋友里最别出心裁的评论——饶恕的平衡。”
“那怎么着?难道让我说那情人活该?!”佐治的手在空中摆着,我突然翻身趴在沙发上,看着他那头浓密的头发问,“你对电影的哪组镜头印象最深?”
“哪组镜头?你是说哪组镜头最刺激吧?我觉得是看见那妻子准备去见情人时,在镜子前换衣服的镜头。你别笑,当她把胸罩从裙子里扯出来时,我一下就——嘿嘿,你呢?是不是楼梯里那场?要不就是厕所里那场!”
“错!我和小忌看的时候,我觉得是保罗在康妮肚子上画花时最刺激。可现在我不觉得了,在我脑海里,始终出现那火车站的镜头。火车来来去去,吐出偷情回来的妻子,然后又是丈夫,可是在这时间转换的间隙,有双野兽的手从后背直插进股沟里去——”
“哈哈哈,小忌是不是常常那样做?”
“哼!不理你了。真的,你都不理解!”我也觉得奇怪,明明是那无声无息的车站,怎么就会转到保罗那双出奇不意伸进康妮裤子里的手上了呢?“也许,每个人内心都有一双手,在一切循规蹈矩的生活后面,一如那有人与没人的车站,看准了间隙,轻率就出击了。”我轻轻在心里说。
离开广州的时候天已黑了,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小忌打电话来,知道我同佐治在车上,并且去了广州,什么话也没说就挂了。我很生气,但是当着佐治的面又不便发泄出来。佐治兴致很好,一只手开车,另一只手为我表演单手剥栗子的功夫。我默默吃着,总觉得小忌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
佐治偏头看看我,“怎么啦?暧昧,小俩口吵架了?”
我打开窗,把膝盖上的栗子壳倒出窗外,问佐治,“你说一个男的最不能饶恕的是自己那一半背叛自己,但如果为了这不能饶恕的事,就每天疑神疑鬼的,是不是会把本不会发生的事向可能发生的地方推进呢?”
“我不是说过吗?任何事情都是可做与不可做的,就取决于你当时的选择。暧昧,你其实有时候很傻的,凡事都太认真。你怎么不从另一个角度考虑问题呢?小忌这样也是爱你,紧张你。像我,天马行空好是好,可是,一想起这样狂风暴雨的夜晚,没有一个人在担心我、等待我,那你说是该悲哀还是该得意?”
“不会吧?虽然我没见你的正式女朋友,但那些一二三四号女主角呢?就没有一个是爱你的?”
“有。但是都不是我希望的。我希望的那个她永远也没有把眼睛放在我身上过——”佐治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根本不顾前方越来越差的路况。
“佐治?你不是在练你的表演功夫吧?”
很久,车内都没有说话声。
等到佐治再开口时,他说的是,“暧昧,恐怕我走错路了,我提前了一个出口出了高速。”我定眼一看,可不是吗?我们在一条小路上飞奔,好像是进入了一个小镇,地面上是越来越深的水坑。还没等我说什么,这时前面出现了更大的险情,几辆车前后抛锚在路上,车身有一半是淹在水里的。
“暧昧,你说我的车冲不冲得过去呢?你愿意和我一起冒这个险吗?”佐治突然抓起我的手说。我看着前面浑黄的水,有一种喝醉了的感觉。
保罗让康妮翻开书,他轻轻地念道:“在此刻欢快吧,这一刻是你的生命。”
完全性手册【同一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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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你愿意和我一起冒这个险吗?”
“我现在有选择吗?我们不是同一个姿势吗?”我斩钉截铁地说,手却使着巧劲从佐治的掌中抽了出来。佐治侧脸看了我一眼,车离水坑大约还有三十米,他开始加速。
“当然有选择!如果我冲过去了,你今晚就任我处置;如果我冲不过去,我就在车里任你摆弄。”
“你这是投机取巧,便宜都被你占尽了!”车子已冲进了水坑,前面有几辆车死鱼一样泡在水里。我知道要让佐治不用言语做爱,那就只有给他一个具体的挑战,于是,我飞快地说,“无论哪种情况,如果你能洁身自好,我就可以做到坐怀不乱。”
“你的意思是说比定力?任由对方挑逗?那肯定你会赢,这是由性别决定的。”佐治很专注地看着前方,死死地踩住油门,我知道这时候只要不松油门,车就不会熄火。我耸了耸肩,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联想,所以,很不屑地说了一句,“你们男人的‘处置’方式不就是一种吗?”
“哈!听你这样说,好象你们女人有更多的‘处置’方式似的!我倒是不在乎牺牲自己,让你实验啊!”佐治大声而得意地说,车已冲出了水坑几十米。我眯着眼睛看着左右摇摆的雨刷,心忖如果开车的是小忌,而我们又遇上这种寸步难行的天气,我们会不会干脆停车,让可怜的车子颠簸一下?
“好了,暧昧,你也不用想什么对策对付我了。现在是天助我也!你我孤男寡女只有在车上享乐了。”佐治将车停下,举高双手对我说。我向车窗外看去,我们已回到了主路上,但是前面已架起了路障,十几辆车排着长龙等在那里。“在车上享乐”?这家伙怎么和我的心思一模一样?很多时候看电影,都会有在车里做爱的情节,而导演们惯用的表现手法就是:长焦、车子一上一下颠簸不已,所以小忌目前最大的梦想就是自己开着车,找个适当的时候“让可怜的车子颠簸一下”。
我看了一眼满脸无辜的佐治,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电话响了。
“暧昧,我现在在你楼下,我忘记带你这边的钥匙了,我等你回来吧。”小忌的声音。
“小忌?下这么大雨你站在楼下?我现在被堵在半路了啊,前面好像已被淹了,所有的车都停了下来——”我摇下半截车窗,一边说一边前后看了看,被截下来的车子越来越多了。
“是嘛——?难道只有一条路?!没关系,我可以等。”小忌在电话那头清晰地说,我听出里面很强烈的不满与讥讽,难道他怀疑我说的是假话?
“小忌!我没有必要骗你啊,我也正在想办法往回赶呢!如果你没带我这边的钥匙,就先回去好了,等下我直接去你那——”
“没必要骗我是吧?”小忌打断我的话,“那我怎么不知道你去了广州呢?你想让我回去可以,但你再想让我来的时候,请告诉我你确切在家的时间!”
“小忌!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嘛!”我冲着电话放大了音量,但小忌已挂断了。
“啊,小俩口吵架了?要不要我打电话向他解释一下?”佐治很关切地问。我正在气头上,有那么一刻已忘记佐治的存在了,听他这样说,越发觉得小忌小气。我忍住眼泪,恨恨地问:“难道就没有别的路了吗?”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条路是不会被淹的,因为那是通向山里的。那里有个水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他们的酒店还比较豪华。”
我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佐治,小忌这一次是弄巧成拙,把我推到了佐治的怀里。
“小忌经常这样折磨你吗?”一进房间,佐治就从后面拉住了我,一用力就将我拥在了他的怀中。“不,小忌从来不折磨我,他只惩罚我!”我一边说一边挣脱了出来。当佐治在前台登记的时候,我有过一丝后悔,但那感觉稍纵即逝,毕竟我和小忌并没有什么海誓山盟。
“他怎么惩罚你?”佐治一边问一边又用力将我拉了过去。我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马上就感觉到他胯部的变化。
“他怎么惩罚我?他就是这样惩罚我的。”我说着,用手在他的胯部从下到上飞快地扫了一下,力度均匀,蜻蜓点水,就那么一下佐治已颤栗着提高了臀部。
“这只是我们的见面问候语,”我趁他措手不及的那一刹,从他的怀中溜了出来。“你不会想让我为你演绎我和小忌搏杀过程吧?!”
“那倒不必。”佐治很快从刚刚的措手不及中恢复过来,动手解起他自己的衣裤来。“我也有我自己的必杀技。你不是想知道我能不能够洁身自好吗?那我也想看看你能不能坐怀不乱。”
我看见佐治的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容,很自信地将衣服剥掉,又很从容地脱掉西裤及内裤,等我的眼光扫向他胯部的时候,怎么说呢,我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哦,佐治!怎么能够是这样啊?”我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背转身说。我的好友雪梨曾说,女性就是要做爱,而不是等着做爱!她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别以为女性是被动的,感到诱惑的时候女性一样会主动出击。而此刻我就是尽量在掩饰自己的冲动,因为我看见佐治的阳具竟然是方的!
“好吧,是你先冲凉还是我先冲?”佐治在我身后说。
“洁身自好?”我猛地转过身,用手抓住了他。刚刚那惊鸿一瞥的景象在我的身体力行下,还原了它的本质。原来小佐治是有点“畸形”,不是和它主人修长的身形成正比,很粗,有棱角,所以乍一看上去像是方的。等我把握了真相以后,便嬉笑着推开了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向浴室走去。
佐治没有跟进来,只是把浴袍挂在了门把手上。我很快意,有种复杂的情绪在体内来回窜动。感受到诱惑就主动出击,这不仅是雪梨所代表的坦然,也是我默许的权利。佐治端了两杯可乐进来了,对我说,“我只找到了这个。”
“我找到了你!”我将花洒对着佐治裸露的身体猛冲,大声问他,“告诉我你最敏感的地方是哪里?”粗壮有力的水柱砸向佐治,我哈哈笑着,不想告诉他获得快感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佐治很快抱着胸蹲到了地上,乳头原来是他致命的敏感点。
“噢,这是我的开关。”佐治躺在床上,很兴奋地对我说。我坐在他的身上,用手指轻轻揉捻着他的乳头,这是他的开关,我早已知道了,但是我想让他了解什么是“坐怀不乱”。我兴奋地眯细了眼睛,扭动着身子,让小佐治在我的双腿间滑动,让我们的润滑液相互融合。我并不着急,感觉到它火烫的尖端在突突跳动,慢慢地让它自己画着圈……佐治既兴奋又恼怒地瞪着我,很多次他都想突然袭击,猛然挺起身子,但是我比他闪得更快,我想撩起的是他的心火。我们就这样一追一退、一快一慢地进行着,直到最后佐治忍不住哀求,“暧昧、暧昧!我现在不想洁身自好了!让我进入你吧——”
“这样不好吗?这样不是能延续得更长一点吗?什么东西都是即将得到的那一刹那最刺激吧?”我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了小佐治,挤兑、揉搓着它,但仍然只让它在我的体外运动。
感到诱惑的时候就主动出击吧!
佐治在我的身下抖动了几下,交出自己后,很快安静了下来。我侧身在他身边睡下,轻轻地咬着他的耳垂,对他说,“接下来到你处置我了。”
雨一直在下,淅淅沥沥敲着落地窗。我在朦胧的晨曦中醒来,很自然地去找小忌,然而我握住的是佐治的陌生。我一惊,放开了手,看见佐治仍然睡得很香。有那么一刻我有点恍惚,直到看清楚手边佐治那“畸形”的特征,才相信自己真的迈出了率性的一步。
我悄悄起身,撩开窗帘向外一看,突然倒吸了一口气。窗外是烟波浩渺的湖泊,大雨滂沱,晨曦透过乌云把湖面染得深一片浅一滩的;随意散落在湖中央的小岛,被水面腾起的氤氲包围,仿佛腾空而起的仙境。雨顺着玻璃向下滑着,水帘一样,镜子一般,让我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裸体。我用手轻轻地推了推落地窗,推开了十公分左右的缝隙,我想让那雨点砸落在自己的身上,想在这一刻只感受大自然的诱惑。
突然,我身后响起了短信息的接受声,而且是一连几条。我折回室内,难怪昨晚都没有一个电话打进来,原来这里的信号受到了限制。我按下查看键,一共三条,全是小忌发来的。
20︰37
21︰42
2︰03
啊?!小忌还记得上次我们看电影时的对话?
【玩 偶】
【Dolls】
“小忌,如果你背叛了我,如果我像贡田一样选择了自杀,你会不会回来?”
“那是我的荣幸!那证明你爱我比我爱你深!”
“小忌!回答我的问题。你会用一条红腰带把我拴着,陪我浪迹天涯吗?”
“傻暧昧,怎么会有这种事呢?就是有,你也是幸福的。因为你不会为这条红腰带自责。”
“是吗?那背叛的这一方永远要承受良心的折磨,是不是?”
……
我站在窗前,看着电话上的短信息,耳边响起了和小忌的对话。那是我们在看日本片【玩偶】时的对话,那电影让我最震撼的是自杀未遂的贡田蹲在车外吹那红色的小球,那时候我觉得爱是一件多么无助的事啊!看到电影的结尾时,松本和贡田在雪地里狂奔,突然滑下山崖,最后是那红腰带将他们救了,他们双双被挂在了树上。
生,他们被爱折磨;死,他们选择了同一姿势。
我记得我当时拼命搂住小忌,看着屏幕上那同一姿势的玩偶,对小忌说,“如能同一姿势,应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吧!”
小忌,我们还能同一姿势吗?
完全性手册【非肉体选择】
P
“暧昧,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我太崇拜你了!”雪梨半跪在床上,兴奋地叫,“你是说你让你的老板完全崩溃了,而他却没有动你一根毫毛?你太有本事了!你怎么忍得住呢?”
我盘腿坐在阁楼的地板上,静静地看着雪梨。是我把睡梦中的雪梨吵醒了,当她听我说完和佐治的一切后,整个阁楼就沸腾了。
“那你说完‘接下来到你处置我了’之后,他完全没有战斗力了?”雪梨急切地追问。
我耸了一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