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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我的好玉儿,今儿个下午随嬷嬷去睡会儿,母亲这儿没什么大事。”床榻上面带病容的贾敏一手接过黛玉手中的碧玉碗,一手在小人儿的脑袋上爱怜地摸了摸。
黛玉的脑袋在贾敏手心里蹭了蹭,活像只小猫,说起话来带着小女儿的娇憨:“母亲,玉儿不累,玉儿陪着您。”
贾敏闻言只觉得心里熨帖的很,看着唯一的女儿,眼眶儿就有点发热,只撇过脸去,用喝药掩盖住自己的失态。
林黛玉就算是再懂事,也不过是个五岁稚童,拗不过贾敏的坚持,下午到底是回房小憩了半晌。
只是睡梦中,黛玉迷迷糊糊地竟是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身处一片亭台楼阁中,远处楼阁上似乎有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在午后弹着琴,只一切模糊的很,她也看不清,就连耳边的琴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听不出完整的调子。可就是这样一个梦,偏偏让睡梦中的她觉得阳光明媚的花园里,一切美好的紧,心里面多日来积压着的对母亲的担忧之情也是一轻。
“姑娘,姑娘,醒醒,老爷回来了。”迷迷糊糊中,黛玉被侍女笙箫温柔的呼唤声惊醒,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迟钝的大脑醒过来,就已忘了梦中所记。
“笙箫姐姐,父亲回来了?”黛玉坐在床沿,任由几个侍女给她穿上衣衫。
晴空给黛玉梳理着头发,伶俐地接上话:“是啊。姑娘不知道,老爷还带回来了个先生,应该是前不久就说过的,给姑娘延请的西宾。据说,这位先生可是学问了得,连老爷也赞不绝口呢……”
“就你小妮子话多。”笙箫动作麻利地给黛玉递上温和的蜂蜜水,一双含情目似嗔非嗔地瞥了活泼的晴空一眼,半点杀伤力都没。
晴空见状,也不害怕,知道这位姑娘房里的头等体面的姐姐没生气,只暗暗吐了吐舌头,滴溜溜的大眼睛一转,就接着道:“那里就话多了,不信你问流水,或者雪雁,她们两个小丫头都知道的。”
黛玉这回倒是有了点兴趣了。要知道,流水和雪雁是贾敏给黛玉找的玩伴,都和黛玉年纪差不多,平日里因着是给黛玉作伴的,没人会和她们说些不该说的,就怕她们年纪小,嘴上没门,把话传进了黛玉耳朵里。不像笙箫和晴空是黛玉房里的大丫头,年纪已经大了些,知道的也多。这回连流水、雪雁两人都知道了,可见是满府都知道了。当下,黛玉也不掩好奇地问道:“好姐姐,这位先生当真学问了得?”
“那是应该的,老爷亲自挑选、考校过,都赞不绝口的。而且,给我们姑娘当先生,学问自然得好,就算比不上老爷是前科的探花郎,也必定是要有真才实学的!”晴空笑呵呵地给黛玉簪上朵粉蓝的绢花,细细看了看黛玉的妆容,话里头理所当然地流露出“世上最好的东西都该是自己姑娘应得的”这么个意思。
笙箫伺候着黛玉用了点燕窝,闻言,好笑地看了眼一脸“姑娘最好、姑娘最棒”的晴空,也不知道该不该呵斥一下这个一心只有姑娘的丫头。
黛玉也是被晴空的话逗乐了,脸上带出了点笑模样:“晴空姐姐~”
“呵呵,晴空丫头就是嘴甜,这是拐着弯夸姑娘呢。”黛玉的奶嬷嬷笑呵呵地掀帘进来,就听见了晴空的后半句话。
“王嬷嬷,姑娘本就是天上仙子下凡的,那还需要我夸?”晴空麻利地上前将王嬷嬷请进来,送上杯新沏的茶。
王嬷嬷接过,对着客客气气招呼自己的黛玉摆摆手:“姑娘,快别忙乎,赶紧把燕窝喝了。嬷嬷就是来看看,这些个丫头伺候着,有没有偷懒、不尽心的。”
笙箫将黛玉手边的点心递上,笑着道:“嬷嬷,放心,我都看着呢。”
“有你在,我自是放心的。只是如今太太病了,那些小丫头难免躲些懒,老婆子心里总是要亲眼来看看,才放得下心。”
黛玉听得王嬷嬷提到贾敏,鼻子一酸,脸上就带了点悲色出来。好在这时一个二等丫头掀帘进来,恰好打断了黛玉的念头。“姑娘,老爷派人来,请姑娘去拜见一下先生,全了礼数。”
“去告诉父亲,我等等就来。”
闻言,笙箫几人皆是麻利地收拾东西,桌上的吃食赶紧撤下,晴空给黛玉递上披风,外面的小轿子准备妥帖,便是簇拥着黛玉去了外书房。
还未进门,众人就听见林如海开心的声音从书房里传了出来:“欧阳老弟,这一子,下的真是妙啊!为兄心悦臣服了。”
“林大人,说笑了,少恭不过是恰好赢了半目子。”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众人心里便是如清泉流过般,心神一震,整个人醒神,只觉得这样的声音该是个翩翩君子吧?
丫头给黛玉掀了帘子,五岁的女童微微低着头走进去,恭恭敬敬地给林如海见礼:“父亲。”
今天,林如海心情颇好,他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这么个妙人,即使输了棋,心里也开心得很,此时见黛玉进来,当下不掩笑容的将幼女揽过来,指着对面温和端方的男子道:“玉儿,这是为父给你请的先生。欧阳先生学识惊人,给你启蒙当真是泯没贤才了。你可要好好尊敬先生,给为父把他的本事全学过来!”
黛玉听见父亲的声音,便是微微吃惊,她还没见过林如海如此开心呢。即使林如海一直疼爱林黛玉,甚至把她充当儿子教养,但这个时代的大风气在那,即使林如海在黛玉面前是个慈父,但如今这样在旁人面前的说笑却也是没有的。这下,黛玉对前面能让自己父亲露出这么一面的先生是更加好奇了。
“黛玉,见过先生。”她恭恭敬敬地给前面的男子行礼,递上一杯弟子茶,眼睛难掩好奇地偷偷往上看了看先生的面容。
可她的眼睛刚抬起,就与对方那双温和沉静的眸子对上了。那双眼眸里笑意盈盈,黛玉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面对二十几岁的先生自然也不会有羞涩这种情绪,见自己偷看被发现,直接就抬头大大方方地打量起的对方的面容。她直觉这个先生不会在意自己这点小小的失礼的。可她越看,只觉得对方越眼熟,竟似在哪里见过一般。黛玉困惑地蹙了蹙眉。
而欧阳少恭看见她的表现,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将茶接过,端在手里,也细细端详了林黛玉一番,接着转头对林如海说道:“令爱聪明伶俐,少恭自会认真教导的。而且令爱天资聪颖,想必少恭肚子里这点存货倒是真有可能被掏空。”
林如海闻言捋着胡子,一脸的笑容,心里开心得很,对着似乎在想些什么的女儿叮嘱了一番,竟是没去关注林黛玉的小小异样,便让丫头婆子好生将黛玉送回去,自己却是又兴致勃勃地舀起棋子,对着欧阳少恭道:“欧阳老弟,再来一局。”
“好。”少恭也是应下,将茶杯放于一边,修长的手指捏起个白玉的棋子,面上笑意不变,半阖的眸子里却是有莫名的情绪闪过:已是转世,忘却前尘了啊……
林如海兴致颇高地与他对弈,林黛玉是纠结着为何这个学先生如此面熟,父女俩竟是皆未发现,那杯弟子茶,欧阳少恭是半点未沾唇。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碧落回家码了字,就直接洗洗倒头睡了,几天没睡过一个觉的人伤不起啊~~今天居然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没有玄霄的番外了,碧落想把他的番外放最后去,以后和其他人的写一块儿吧
亲们,有没有发现,这是季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投胎转世”啊!以前都是直接穿的~~
所以,季晴投胎后不记得以前了,老板追过来了》》嘎嘎嘎嘎嘎~~
那杯弟子茶,呵呵呵,老板的用心,乃们懂的~~
晚上还有一更,不过会晚点,等不了的亲,可以明天早上再来看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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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浮灯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2…21 21:01:02
红楼梦2
此后一年,林黛玉便是跟着欧阳少恭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星象八卦;欧阳少恭几乎什么都教她,只要她感兴趣。又见林黛玉身体虚弱;便是亲自开药方,为她调养身体。林黛玉的身体倒是好了些;但也只是好了些,欧阳少恭心里不免疑惑,以他的医术,怎会如此?可又查不出缘由;只能暂且放下。
近日;一直病着的贾敏到底是去了。林黛玉一时间撑不住;丧礼后,便是大病一场。而林如海失了嫡妻,心里不免难过,又接到岳母的来信,想将女儿接去外家,一时间又是不舍,又是纠结,理不出头绪。当下,便是提了一壶酒来找了欧阳少恭。一年相处,他已是将欧阳少恭当做了知己好友,又见他对黛玉尽心尽力,心里更是时时感激。
欧阳少恭也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也陪着浅酌几杯。
酒过三巡,林如海终是长叹一声,将心中郁气舒出,又见一旁一直默然陪着的欧阳少恭,当下心里有些动容,若是黛玉去了京城,这西宾怕也是不需要了。林如海想到这茬,便想探探欧阳少恭的口风。
“以贤弟的才能,屈居为兄这小小府邸,当小女的先生,当真是屈才了。”林如海将酒盅放在案几上,看着即使是浅酌也一举一动皆能入画的欧阳少恭,疑惑又不免关心地问道,“贤弟,不想‘学而优则仕’吗?以你之才,封官拜相,也不是问题!”
欧阳少恭看了眼似乎很想给自己谋一官半职的林如海,笑着推辞道:“多谢林大人美意,可惜,少恭志不在此。”
“少恭年纪轻轻,便是要学林逋等人,大隐隐于市?”林如海皱着眉头道。
欧阳少恭依旧是一脸的温和笑意,这番定力即使是在官场熬成老狐狸的林如海也是心中赞叹的。他微微摇摇头,提起酒壶给林如海满上:“林大人,当初少恭会毛遂自荐,前来当个教书先生,不过是因着‘缘法’二字罢了。”
“哦?缘法?”林如海有些不明白,这其中还有什么故事不成?他细细一想,便是想到了不少以前没特意关注的地方。欧阳少恭满腹经纶,有经天纬地的才学,又似乎根本不缺金银,往日里没多想,如今一想,他倒是心中愈加疑惑了,是什么理由让这么个大贤留在林府,甘心当个稚童的西宾?
欧阳少恭看着满园的景致,不慌不忙地玩笑着说道:“在下倒也不想卖关子,只是,林大人如果能告诉在下,为何黛玉的身子如此不济,在下便把理由告诉大人。”
林如海闻言惊讶地挑了挑眉。
欧阳少恭露出略带担忧的表情,语气关怀地说道:“在下颇通医理,既是在教导令爱,自是尽心。只是,黛玉五天一小病,十天一大病的……林大人还想令爱将在下的老底掏空呢,黛玉的身体……”
他眉间微蹙,眼中担忧之情流露,林如海见了便是心中感动,接着又是一叹:“少恭不知,为兄大概是命中无子,不久前,唯一一子便是离世……”林如海脸上露出愁苦之色,一口将杯中酒液一干而尽。
欧阳少恭也不插口,直接再给他满上。
“……你如此关怀小女……黛玉能拜你为师,也是福分。小女自出生起,便吃药,请了多少名医诊治开方,也不见效果。你这一年来蘀她调养身子,也是收效颇微……”林如海唉声叹气地说着。
欧阳少恭闻言也是眉头皱起。他亲手诊的脉,亲自开的药方,督促着她吃的药,药补、食补,也未有疗效,这也是他一直以来不解的地方。
林如海已有些醉意了,絮絮叨叨地将这么多年来家里的不如意都给抖了出来,妻子身体不好,自己百年后恐无人送终,唯一的女儿又命途多舛,等等等等。欧阳少恭只在一边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给他添上酒,直到林如海说道一僧一道的话时,他才眯起了眼,开口询问:“不可见哭声?不可见外姓亲友?”
林如海笑着摇摇头:“不过是些疯话,也不去信它……”
“那一僧一道,在何处?”欧阳少恭追问道。他本以为是当年之事留下的隐疾,如今看来,这背后是有别的原因?
这回,林如海的酒倒是醒了几分:“贤弟,难道……”他惴惴不安地看着似乎很在意的欧阳少恭,不确定的问。
欧阳少恭将酒杯放到唇边,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怕是与他们有些干系。”
林如海闻言也是肃容,混迹官场的人,阴谋诡计自是接触的多,少恭这一说,他立马就脑补了不少。欧阳少恭看见他的脸色,便是知道他想岔了,开口解说道:“在下并不是说他们暗害了黛玉,只是,黛玉的命理怕是在他们手里。”
“命理?”林如海心还未松下来,就又紧上去。即使文人一直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个时代的人,有哪个是真的不信鬼神的?
“嗯。他们应该是知晓黛玉命理的,若是能问出,在下自然能破了它。”
“改命?!”林如海简直要跳起来了,“贤弟,莫开玩笑了。”
“不是开玩笑。”欧阳少恭正色道,“令爱与我有恩,甚至是在下还不清的恩情……不过是保她平安顺遂罢了……就是把我这条命给她,又有何不可?”
林如海看着他流露出的哀恸与深情,只觉得心里发毛,咽了咽口水,润了润喉,才开口道:“小女……与你有恩?”
“呵~不过是她前世之事了,她如今已投胎转世,前尘尽忘……”欧阳少恭神色黯然。只有自己还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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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从欧阳少恭家出来后,只觉得背后已是冷汗淋淋。凡人都道神仙好,但真的见了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怕是多往鬼怪处想。林如海对欧阳少恭颇有好感,今日的话入得他耳,他只暗暗猜想欧阳少恭此人怕是得道之人,但心底里却不免觉得,别是碰上了什么精怪。以前就觉得此人似乎太过全能,如今得知他似乎已活得长久,就有了解释。
林如海一路踱步回去,一边心里各种猜测。又想到他所说的黛玉于他有恩的话,林如海回房的步子便是一顿,转身去了女儿房间。
这几日,林黛玉病着,现下已是睡了。林如海进门,一直照顾着的笙箫便是一惊,刚想开口,就见林如海向她挥挥手,便是面带忧色地出了房间,在门口候着。
林如海掀开床帘,坐在一旁的绣墩上,细细地看着自己女儿那张稚嫩的小脸,思绪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玉儿花朝节那日出生时,鲜花开放的事情。此事被瞒下,几乎无人知晓,如今,被欧阳少恭的话一激,他就又想起了。林如海一时间思绪万千,不免重重一叹。
“父亲?”林黛玉浅眠,察觉到动静,便是醒了过来,见到是林如海,就想起身。
林如海一愣,接着便是将要起身的女儿塞回被窝:“别起来,本就病着,别冻着。”
“父亲,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黛玉躺回去,关切地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顿了顿,踌躇着问道:“玉儿,你觉得欧阳先生如何?”
林黛玉一时间弄不清父亲是什么意思,只讲了几句套话,一番犹豫又把自己觉得先生很面熟的话说了出来。林如海闻言心里就是一疙瘩,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什么不对的地方,貌似随意地问道:“玉儿竟是觉得先生很眼熟?”
“嗯。”黛玉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总觉得先生和我梦里的人很像……”
“什么梦?!”林如海乍听闻这么个事,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白光。
林黛玉被他突然的大声吓了一跳,林如海赶紧收起脸上的神色,安抚道:“父亲只是有些惊讶……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林黛玉向来心思敏锐,即使林如海很快寻由头掩饰了过去,但她心里也不免生了疑惑,此时却也乖乖地答道:“嗯,似乎一年前,开始时不时做梦,也不记得内容……只好像是有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