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怒发冲冠,心里你他妈都想好了还找我签什么字压什么马路?看出来今天这婚是离定了,气得他指着妻子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找我干什么绕来绕去就为了这个破协议吗?你说吧什么条件我都依你。”
妻子也不恼,指着纸条对李铁林说:“你先别发火骂人,先看看纸条上的条件再说。”
借着蒙蒙胧胧的夜色李铁林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张医院的化验单,他在结果一栏中看出阳性两字,他仍旧火气十足地问她:“你让我看这个干什么?难道你有病还要让我买单吗?”
妻子见李铁林不理睬自己,这才说出原委:“瞧你那臭德性还没有提出条件就这样小气,若是真提出条件说不上会变成什么样的恶劣态度,你好好看一看上面写出的是两个什么字?弄清楚了再与我谈条件。”
妻子说完拔腿就走,李铁林心里纳闷妻子过去可不是这样,妻子今天很反常,他不知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在一根有灯光的电杆底下李铁林站住了,他借着灯光看着纸条上的字他仍旧有些不解,大声地问妻子:“不就是一张化验单吗?那上面有两个字与离有什么关系?”
这工夫妻子才明白过来,感情这个书呆子还没有明白,她上前一把拉住李铁林问道:“你这样看也没有看明白?那上面的两个字总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李铁林说:“字我是看清了,不就是阳性两个字吗?这下能说服什么呢?”
妻子真是怒吼起来:“你还是写小说的,阳性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看你是白活了。”
妻子斥责李铁林,朝前走去,被李铁林一把拽住:“你这是什么意思?莫明其妙。”
妻子越来越生气简直在怒吼了:“你才是莫明其妙,你知道什么叫阳性吗?阳性就是女人怀孕的意思,这下你懂了吧?笨蛋。”
妻子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羞愧。轮到李铁林吃惊了,他根本不相信妻子的化验单:“你都是这样的年纪了怎能怀孕呢?是不是吃错药了?”
妻子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我也感觉挺奇怪,莫不是我们真吃了灵丹妙药?”
妻子喃喃说着,身子不知不觉靠在李铁林的身上。
此刻,李铁林忽然觉得事有蹊跷他不便细问,毕竟是两人风风雨雨过去了这些年。以前他们为了要孩子发愁,想方设法要孩子,没有想到人在中年妻子居然有喜了,这可是李铁林从来没有想过的事。他一把抱住妻子,问她:“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怀上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得我们吃了好几个月的粗粮还让你做工做累活。我有些太混蛋了,闹得我只想写作忘掉正事,唉,怪我呀。”
“唉,怪你什么?吃粗粮维生素多,干活对身体有好处。”妻子拍拍自己和肚子,挽着李铁林的胳膊沿着马路牙子朝月亮升起的地方走去。路上李铁林才明白,妻子的离婚是假的是她搞的小演习,而幕后操纵的人竟然是显丽艳。
这是为什么?原来显丽艳想增加李铁林作品里的生活,她实在看不惯他的一本正经的大男子主义的样式,她认为男人见了女人没有不动情的,所以她挑拨离间教唆妻子为他制造矛盾。这个坏家伙病了还害了李铁林一把,看来衣飞不让她挣钱还是对的,否则说不上什么时候她就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天夜里李铁林与妻子早早躺下,但久久没有入睡,夫妻俩望着明亮的月亮心中涌现出无限感激。他和妻子都是普通人,只因自己会写出几篇小说被妻子高看一眼,其实他何德何能。如同他吃月饼一样,她总是在每年的八月十五为他买几斤月饼,然后与他一边赏月一边品尝。
每每此时他就感受到一丝温暖一丝甜蜜,他心里在说对不起了妻子,我让你受苦了,明天我一定跑遍全城为你买一盒上等的口红。可是第二天上班他一切如旧,妻子上街买最便宜的菜,他也照常骑着他的破自行车在马路上疯狂。他和妻子都有自己的一堆事务,都有自己的欢乐和痛苦,也都有自己的岁月要度过。这天夜里妻子还告诉李铁林一个消息,衣飞自杀了。她是被男人耍了之后无脸活在世上服药身亡,也有人说她是因为出书破产后自杀的。总之,衣飞死时怀里揣着两份协议,一份是给李铁林的,一份是给显丽艳的。
李铁林见此十分震惊悲痛地问妻子:“你为什么不能早告诉我事实真相?”
妻子说:“衣飞有话不让你知道,她说只有你的书写出来后才能告诉你,还说这本书写出来后你就不能再写了,用这笔钱买一个人身养老保险。她说你没有孩子防止万一。”
妻子这样一说李铁林痛哭失声,他不明白衣飞这样好的人怎能走了呢?李铁林一时想不开,沉默良久他才问妻子:“衣飞的追悼会什么时候开?我要亲自为她吊唁。”
妻子告诉他:“衣飞的追悼会早开过了,显丽艳就是在开会的当天受到严重刺激而病的,这一切都是衣飞事前策划好的。她没有亲人也没有结过婚,她的财产都留给了你,她说你是她最信赖的男人……”
妻子心情沉重地一五一十把衣飞留下的话都跟李铁林说了一遍,他打断妻子的话不让她再说了,再说他也痛苦得受不了而发疯的。
月亮比想象的还要圆还要明亮,李铁林登上一个高坡他望着蒙蒙胧胧的远处心想这个衣飞与众不同,如果她活着看到他完工的第二本畅销书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会不会继续支持他的写作呢?如果为这书起名字她会不会用以前的书名?李铁林想了许多许久最后他认为会的,李铁林告诉妻子:“我的书名想好了仍旧用结婚纪念日,目的就是为纪念衣飞,纪念从前的甜蜜岁月。”
妻子明白李铁林的心情,知道他现在所有心思都在衣飞身上,于是她含泪答应着:“我赞成。”
第七十六章、选择北京
又一场大雨呼啸而至,突然把正在梦中的李铁林惊醒,他躺在席梦思床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棚顶的吊灯一动不动地听着雨声。也许是雨下得太大,豆粒般的雨滴如万马奔腾的冲锋大军一阵阵的砸得阳台上玻璃叭叭作响,而身旁的妻子睡得正香,似乎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把她从梦中惊醒。在雨声中思索有一股急切感受,很长时间没有想明白的事在此一瞬间忽然有了十分清晰的体验,如果不是这场暴雨李铁林也不能这样快做出决定,他要放弃好端端的工作不去做居然异想天开去北京闯一闯当什么大出版商。或许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特点,比如医院比如房地产比如交通比如商场,这些行业靠近经济,惟有文化行业有属于自己的性质,这种观念是从古至今留下的争鸣。直到改革开放后人们的思想有了变化,有人认为文学不是商品不允许讲价格,也有人认为文学是商品应该按市场行情以质论价,于是作家们优先走向市场成为先富起来的人。
当出版商并非李铁林的本意,虽然他从二十多年前就写出作品几乎每年都有作品发表,但他的坎坷经历催人泪下,他在这座城里不得烟抽谁都可能踢他一脚。最近几年他是又打官司又出书把不大的城区闹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也得罪了一些人以各种手段整治他结果是他百尺竿头更近一步,谁也奈何不了他。现在他躺在雨中思索,突然发现他所钟爱的文学改变了潮流,也改变了手法。不论男女不论年龄的作家只要写出性爱,写出凶杀,写出腐败就有英雄用武之地并可获得可观的利润。而他观念不新,为人处事一本正经,加上环境不能施展在此生存如同守珠待兔。再看看那些下海的作家专项写出电视剧,一下子就可以获取几十万元的丰厚利润,而且是火得不得了。而他还写那几篇散文之类的小短文得个百八十元的稿费沾沾自喜,不如轰轰烈烈大干一场,搞出版发行也是一条最佳可行的路。这是李铁林人生的重要选择,他有些犹豫,甚至连续几个月都不能贸然定下来。
日子就在提心吊胆中过去了,生活仍旧紧张,幸而衣飞给予了稿费,给予了帮助,使他在艰难险阻中看出了希望。生存和前景都迫在眉睫不能再犹豫了,这场暴风雨帮助李铁林一个大忙使他在犹豫中选择了北京。走之前,李铁林做了一件事,他写出一封举报信并复印三张,一张寄给检察院,一张寄给公安局,一张寄给法院。虽然这些情况算不了什么,但李铁林咽不下这口恶气,他想方设法要讨回这口气,他不相信中国没有说理的地方,也不相信这里总是那些有权人说了算。
当李铁林打点行李准备启程时,妻子忽然生气地埋怨他说:“你去北京也不与我商量,那地方人多能人也多你一个小百姓能生存下去吗?你看看周围的人去了又回来的有多少何必去冒险呢?再说了现在家里不像过去那样紧巴了有了钱还怕出不起书吗?”
李铁林眼睛一亮,他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她是为自己担心。因为很多作家包括那些知名度很高的作家在北京呆了没有多少岁月就回来了,有的连两个月都没有混上就灰溜溜回来了。现在妻子担忧自己也是人之常情,于是他劝告她说:“你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门,难道你愿意让我在家吃闲饭?”
妻子瞪了李铁林一眼,严肃地说:“你出外带走一张嘴我也少一份负担,问题是你这次出去不是旅游是生存,你这样老实巴交的人能在北京生存下去吗?”
李铁林知道妻子对他不放心,因为他在这一亩三分地里都没有他的好果子吃,到了北京人才济济像他这样的人能适应吗?其实妻子担心他也担心,他更担心他搞不好人际关系。不过既然他迈出这一步就应该勇敢面对,他对妻子说:“你不用为我担心别人能干我也能干,我就不相信我什么事也办不成,如果我真做不成我再回来到时与你共同度过苦日子。”
妻子微微一笑,说服他:“回来我欢迎,只是我给你事先提个醒你们文人想象丰富总把好事想得美,但现实情况你不懂出门在外不如家里,不是有那句话吗?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这话的含义你比我懂。”
其实说句心里话,李铁林对妻子是比较尊敬的,不是他对女性的尊敬而是他对妻子工作的尊敬,妻子每天要参加许多强劳动十分辛苦,还要为家操心为他操心。虽然他有时帮助妻子买个菜做点饭菜也是杯水车薪远水解不了近渴,妻子一天到晚还是在苦难中度过。当初他与妻子谈恋爱时他就想给妻子调换一个轻闲工作,由于他自己的工作尚未有着落所以对妻子的工作渐渐放弃了,谁知一放就是这些年。如今人到中年他还要照顾妻子他感到了人生的不如意,加上这些年的坎坷经历使他对这个环境失去信心不得不决定去北京生存,同时也是查清衣飞的死因。
想到此,李铁林安慰妻子:“你放心吧,我这次北京之行不会时间太长不论挣钱还是不挣钱我都会早点回来,何况还有你这个妻子呀。”
妻子嘴一撇,嗔道:“去你的,到了北京早把我忘掉了。”
妻子不再说什么,默默地为丈夫整理行装。
李铁林也不说话低头沉思,他知道妻子的心里想什么,想到马上就要离开两人的心情都不平静。时间过得真快,午饭后李铁林终于登上了前往北京的特快列车。多年以前李铁林曾经坐过这次列车,那时到北京的时间大约是早晨,现在他又坐这次列车已经是今非昔比竟提前两个多小时到达北京。
虽然坐了十几个小时的夜行车,李铁林还是精神抖薮不知疲劳下了车,可是当他跳下站台的一瞬间他有些晕头转向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找什么人联系,他一时没有主意站在站台犹豫起来。早晨的北京空气清新,也许是刚刚下过雨地面现出几处水洼,清新的空隙中透露出一种潮湿让人感觉湿润扑脸。这时过来一个人问李铁林:“先生要帮忙吗?”
李铁林早听朋友讲过现阶段有帮助人的人每次只收十元钱,可这十元他也舍不得,于是他对那人说:“对不起我自己能行。”
李铁林边说边扛着自己的随身物品走出站台,马上过来一辆出租车将他载到钓鱼台国宾馆。李铁林知道自己不能住这里他便下了车付了费,忽然他想起衣飞以前为他提供的地址,在衣飞以前住过的地方一定会有许多了解衣飞的人。李铁林马不停蹄来到中期文化公司,衣飞曾经是这家公司的董事长,熟悉她的人一定会帮助李铁林度过难关。果然,李铁林来到这里后员工们高兴地伸出援助之手很快就把他安置下来,李铁林放心地睡了一觉。
北京的文化环境果然名不虚传,除了那些有关的文学界人士外,许多著名作家纷纷聚集在一起把北京的文化活动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李铁林来此没有几天他就感受到了这种气象非比寻常,他决定趁机了解一下北京的出版市场,试探一下这里的水有多深能不能捞到他所需要的东西。
经过几天的努力,他终于发现北京的文化市场分为两个阶段,一个是高潮,一个是低谷。高潮阶段是逢年过节许多名人在此期间登台亮相,其中热闹持续两三个月,而低落阶段就是平常岁月,一些电影电视剧制作出来后包括出版物都在井井有条地发展着。表面看好像没有轰轰烈烈的现象,实际上他们都有效益可赚,如此优越的文化市场真是他大显身手的美丽天地。
李铁林是聪明人,又有经营的经验,何况他是经济管理毕业的高才生,他敢于把文化与经济联营起来这本身就是一个大胆的设想。虽然他在他那座城里不被人认可,甚至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但他到了北京如鱼得水一定会发挥他潜移默化的作用。短短几天他就调查出北京的文化市场很有规律,也许是快要加入了世贸组织人们的观念在悄悄改变,作家出书不在乎是哪家出版社,因为这些出版部门都有暗箱操作的例子,说白了就是有的作家私下出售自己的书稿。
比较著名的作家可以买卖一个好价钱,稍嫌不足的是无名作家他们的作品价钱太低,但他们写出的作品质量不低,虽然不能传世不成经典,仍然不失为一种好书。相比之下有的长篇小说简直就是纪实文学的翻版,除了故事外就是细节粗糙。能赚钱的似乎只有性文学或黄色文学,只要写出的露骨写出的透彻写出得淋漓尽致往往有极大的销路,也许是价钱高吸引不少作家都在写性写黄,不论什么题材,只要能把男性生殖器写得又粗又壮,把女人写得赤膊上阵一丝不挂躺在床上呼唤男人快快上床就是好作品老板就大把甩钱,至于作品黄不黄影响好不好没有人管它赚够了钱再说。
对于这样情况李铁林感到文学在下滑,人的精神也在下滑,为了钱谁还管它黄不黄性不性呢?只要有钱赚这就是市场,只要有钱赚这就是作家的路子,这是整个道德在下滑。
李铁林知道自己的不足,他既不是著名的作家也不是有背景的作家而且写出的作品都是小字辈,显然没有市场加上他一直没有名气想在北京杀出来一条血路也是艰难的,如果他想靠出版自己的书来维持恐怕要砸锅。怎么办?李铁林为难了好几天,也思索了好几天,他一次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才华不足,一次又一次感受到自己对文学的认识仍旧很浮浅,但既然他来北京是为了闯市场他总不能无功而返吧?凭着他多看多跑多思索的人生经验和积累他找了许多商贩了解情况,从文联作协到宣传部门连一些报社电视台他也找了一些朋友征询,可以说他几乎成了一种文化间谍,除了收取大量的文学信息和出书和广告外他渐渐摸清了出版市场的水下暗礁和阻碍。
此时此刻李铁林踌躇满志他把从家里带来的书稿和资金都投入进去,希望通过奋战抢占出版市场,管它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