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凭着自己的销售才能当书商眼下就是不可能。何况他的环境不好,人缘那样差,想做什么始终做不成,所以他必须离开这个地方。每当想起以前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李铁林的心里都在流血,他说不清这种血要流到何时何地才能止息,也说不清自己还有多少精力要与人纠缠。他知道在这里反抗是没用的,他为此反抗过,挣扎过,因为他不相信这样美丽的国家会让这些下三烂的三孙子横行,更不相信他读书换来的后果是妒忌害人。可是他失败了,这些三孙子真的有权,真的厉害。为这他不止一次说过不让写可以,不让他出名也可以,就是别在背后搞阴谋。
然而,这伙人变本加厉不仅威胁李铁林,也威胁他的家人,使无辜者大受其害。李铁林还知道自己是在麻烦中写作,是在麻烦中生活,他甚至不敢与人谈出书的事,担心自己哪句话不当冲破谁的肺管子而惹麻烦,他现在的麻烦够多了怎能再加新麻烦?虽然每个人都有麻烦,但各人麻烦不同产生的效果也不同,面对那些幸灾乐祸的人他只能警告他们别高兴太早,未来的麻烦也在等着你。虽然今天你没麻烦,但不能肯定你明天没麻烦,即使今天没麻烦,也许明后天就是你的大麻烦。人就是生存在麻烦的世界里,这麻烦就是矛盾,就是问题,人就是解决这些问题而存在的。为减少麻烦,避免矛盾,人就应该擅长解决问题,否则这世界麻烦太多太滥太影响人的正常生活了。如果世界上的麻烦太多太多,他李铁林就是失职,同时他也失去信心不配做人了。
很多时光,李铁林在创作中努力把麻烦写出来,他想向社会倾吐心中的郁闷和不平,吐出他压抑在心灵的愤怒之火,不然说不上哪一天把他逼上梁山他也会杀人越货,也会揭杆而起变成最坏最恶的人。假若真到了这种地步这样的社会不是很危险了吗?李铁林如此,其他人又会如何呢?当然,李铁林的麻烦不仅是人为造成的,也是他个性不谨慎造成的,他认为这世界上都是好人,什么话都可以说,结果最后才发现越是他认为好的越是不能说,恰恰相反他不仅没交下一个人,而且吃了大亏。假如他为人处事圆滑一些,他就不会碰到那么多麻烦,现在他说什么都晚了,他已处在一堆麻烦中不能自拔。
为了完成出版协议他费尽心机勉强写出十几万字,再往下他说什么也写不下去了,他绞尽脑汁阅读了数十部古今中外名家名著,还把从前保存的老挂历翻了出来,希望将那些美好的往事回忆出来。可是越回忆越糟,在李铁林人生经历中几乎就没有他高兴的事,除了麻烦还是麻烦,除了愤恨还是愤恨,这在人人都讲进步的年代怎能跟上形式呢?李铁林这才深切感受到人生是否美好是否幸福,不仅与外界环境有关系,与他本人的努力也有关系如果他的为人处事处理不当也会产生麻烦。这是李铁林刻骨铭心的醒悟,现在他的一切经历和挫折都与他的人生观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假如李铁林没有那么多波折没有那么多不愉快,他就不会如此强烈地恨人了。现在重新回顾一下他所恨的人对于李铁林来说还真是一个难题,人在中年他应当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呢?
第五十五章、树大招风
最近一个时期真是好戏连台,几乎人人都有好事发生,惟有李铁林麻烦不断,他不知自己怎样做他们才能不找他的麻烦,是不是他写作太招风了?是不是他的名气太大了?连续出现的麻烦惊动了各方人士,谁也不会相信一夜之间他会发生那么多事,连他的家人都跟着受连累,如果没有人策划没有阴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丑恶现象?如果没有当官者所为谁有这样胆量?李铁林在麻烦中思索着,这些事一定与这些所谓的文坛有关,为此他的事惊动了酒楼的文友。
有一天,李铁林来找文友,他交给李铁林一本散文集,他对李铁林说:“别看我现在不是专业作家,可我的写作从未停止过,尤其是遇见你之后更激励我发愤写作,这本书只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请多指正。”
看见文友的书,李铁林非常震惊,想不到这大酒楼是藏龙卧虎之地,看来文友是真人不露相,他暗暗责怪自己小瞧这位文兄了。这时的李铁林对这位兄长真有些刮目相看了,怪不得当初李铁林想采访他时,他对李铁林阴阳怪气,原来他在这里隐藏一手。不过这样也好,李铁林从此又多了一个志同道合的知音,两人在一起总算有了切磋文学的机会。现在看见这书李铁林满足了,为自己,为文友,为过去的那些难忘的岁月。
当文友将李铁林拽到角落时,李铁林感觉奇怪文友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神秘?文友见他还蒙在鼓里,便开门见山,针对李铁林编的名人录批评起来:“你为什么要下通知呢?收费就收费,为什么要写出数目,这些数目不高但给人留下的证据很大,有些证据谁敢赞助你?这不是玩火自焚吗?不瞒你我这本书也是靠赞助自费出版的,没有钱谁肯给你批书号?谁肯为你出版?连杯茶水都没有谁愿意当你的责任编辑?我看你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文友的话让李铁林一愣,凭白无故挨顿批评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如果是在以前他肯定会骂文友你凭什么管我,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你算什么菜,是不是钱多了腰粗了脾气也长了,可是当李铁林看见文友赠送自己的书后他的火气彻底消了。文友说的都是实在话,他确实没有做好这件事,因为他手里的确有几部书稿,因为没钱才迟迟出版不了,所以他只好委屈地解释起来:“我没收他们多少钱,除了那个副主编帮我收了两个人的钱其余的我一份没收,我现在是屁眼被人操了还装他妈高尚呢,我这是纯粹是自捉自受。”
文友一听怒吼着:“为什么不收?没有钱什么也玩不转,想出书是不可能的,收还是要收,只要讲讲策略讲讲变通,总不能黑天白日瞎忙碌最后闹个白写书白出书白辛苦。你说是不是?”
“我不写行吗?我不白写又怎样?我受了那么多闲气谁肯帮我说一句公道话,不说就不说公道自在人心。所以我写才能证明我有才华,我写才能表现我的思想和精神,包括我的情感我的血肉。”李铁林此时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有一肚子的委屈想对文友倾诉。不是他爱发牢骚,也不是他想泄私愤,当今文坛早已不是十几年前想象的那么纯洁和美好了。作家在市场经济下都在寻找生存的饭碗,有名气的作家捧的是金饭碗,有钱有势的作家捧的是银饭碗,像李铁林这样的苦难作家只能捧土饭碗。三种饭碗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这土碗也不是好捧的稍不注意就会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将碗砸碎。眼下李铁林的处境就是如此,他苦口婆心却找不到恰当语言,望着文友一筹莫展。
在文友的大酒楼里,一个漂亮的服务小姐端着一盘摆满高脚杯的红莆萄酒走了过来,分别放在文友和李铁林跟前,轻轻地说请慢慢用,然后像一片云彩似的飘逸而去。如果是在平时李铁林会高兴地和文友开着玩笑,说服务小姐如何漂亮如何性感,然后两人会心一笑去跳舞。可是现在不同了,他们彼此都没有了心情,十分严肃地相互对视着。
李铁林在思索,文友也在思索,他们都在思索,这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变化得让人认不出来了?为什么让天下的文人如此狼狈?为什么把所有人都变得如此不近人情?沉静了好久文友才开口说话,他压低嗓音说:“这下我也不瞒你了,我要走了不想在这里干了,钱挣多了就是罪恶。有钱了什么坏事都想干,什么坏事都敢干,所以我说钱多了就是罪恶,真是罪恶。过去你没有钱时他们笑话你讽刺你穷光蛋,现在有了钱他们还是笑话你并且琢磨你,想方设法败坏你的名声,挖空心思逼你破产。我打算好了与其被人挖墙角,不如现在收摊不干,现阶段啥买卖也不好做了。我听你劝像你一样当一个自由撰稿人,自由自在地写作,自由自在地生存。抽空也可以编书捞外快,即使捞不着外快我也不愁吃穿省下时间多多写作,比当市长还有价值,你说这样的生存条件我为什么不争取呢?”
李铁林听了文友的话他不相信,以为是文友在开玩笑,但他看着文友严肃的样子不像开玩笑,便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不要你的事业了?大酒楼怎么办?这样辉煌的生意心甘情愿送给别人享受吗?我劝你别激动,遇事要三思而行。”
李铁林这样一劝,文友忽然哈哈大笑,鼓着掌说:“好样的,你现在终于有了经济意识也有了创新的头脑,别看你做经济工作却不懂经济规律,有些事你是办不了的。比如啥叫经济事业啥叫个人利益你还没有深层地研究,对于前途那是女人对男人的狭窄希望,实际上我的事业与你一样依然是写作,依然是写东西当作家。我这些年办酒楼目的就是为了积累生活的素材,我已写出三部长篇小说寄了出去,出版社编辑挺看好他们说搞好了就是畅销书。既然如此我能写我为什么不多多写出畅销书呢?为什么不接着写下去呢?你看现在那些名家名著都被改编成电视连续剧,一集就是一万多元,二十集就是二十多万元,四十集就是四十多万元,有时一集还有三四万元的,如此丰厚的稿酬比我的大酒楼还要丰厚我为什么不能写出连续剧呢?想当初我们写作不给钱也高兴,只要给发作品作者对编辑那些感激就别提了,现在有了稿费为什么不写呢?谁怕钱咬手啊!我记得有一句话说的好,要想富先修路,可我认为最时髦的是要想富当干部,办工程有回扣,当不上干部回头再当作家,这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一种人生乐事。如果你不被人欺负,不接二连三发表作品,不被人暗算,你现在不是也靠几本书就富起来了吗?你知道吗?你的写作你的书就是你的最大财富,是千秋万世都买不到的永恒财富。你不要怕人说你穷,其实你比谁都富有,如果说比尔盖茨是世界巨富,你就是超出比尔盖茨的人,因为你的巨富永远是站在那些世界第一富翁肩膀上的人,除了作家还有什么能担此重任?”
文友发自肺腑的话把李铁林说得脸皮发烧,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能有这样高的价值,作家当到现在这个份上他觉得当出了滋味,看来文友说得有道理,假如他李铁林没有那么多波折该多好,哪一部书稿不能赚钱呢?问题是他未能来得及销书他的麻烦就来了,而且是接二连三的打击使他抬不起头来,只有经历苦难。现在文友一提醒他马上想到了他在仓库里积压的书,他应该销书去了,应该走向市场了,不仅是他的书要走向市场,他本人也要走向市场,让社会看一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只限环境不好才造成李铁林的人生坎坷,事实上他做得很好,比所有在位的作家做得都好。当初他出版第一本书的时候,他的手里没有一分钱,可他硬是说服印刷厂的人帮助他先把书印出来然后再销出去,几千册书一夜销空。虽然这本自费的书引起麻烦引起官司,但他由此上了一次人生大学,从写书到编书,从出书到销书,他实际上搞了一条龙服务。短短几年过去,李铁林不仅写出书来,也出版十几本书,资金积累也有几十万了。表面看这些书似乎都不是钱,甚至在一些人眼里这只是废纸一堆,实际上这是一笑巨大财富,每一本都有它存在价值和经济效益,每一本书都有它们的市场需求,只有在进步的时代才能有这种文化财富。难怪有那么多人对李铁林出书眼红,不断为他制造矛盾,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笔大生意呀。当然这也是让人眼红的事业,偏偏又是在让人眼红的年代,有了这些客观条件李铁林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会得好。
正当李铁林请文友帮助他策划如何能把他的书销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浑身珠光宝气的女秘书款款朝李铁林走来,马上引起众多人的目光朝这里关注,李铁林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候在这种地方李铁林不想与女秘书谈什么,何况他有自己的清高看不惯眼前这个女秘书,但看在上次他写她的老板时她送给他许多好处的份上,李铁林还是站起来很客气地与女秘书打招呼:“你好!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要不要点些什么?这里是我朋友开的酒店你尽管随便,别客气。”
文友一听李铁林介绍自己,手一抬,喊着:“来一杯咖啡!要不要加糖?”然后两眼看着女秘书,与她对视起来。这时,又是那位漂亮小姐手端托盘缓缓走了过来,她轻轻放了一杯咖啡后,依然慢声细雨地道一声请慢慢用,悄悄退了下去。
女秘书极其不自然地看了看李铁林,又望了望文友,低声说:“谢谢,谢谢。”就靠着李铁林身边坐了下来。
李铁林开口欲说什么,冷不防被文友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他抬头细看,这才发现女秘书神色不对,便关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的脸色不大对,是不是病了?”
谁知这一问不要紧,女秘书竟然伤感地嘤嘤哭泣。文友急了一拍桌子吼着:“哭有啥用?快说发生了什么事?哥们帮助摆你摆平。”
趁机,李铁林在一旁也敲边鼓,催促她:“是啊你快说话呀,瞧把我们急的,有什么委屈你就说什么委屈哭啥呀?”
女秘书只管哭,问急了才哽咽地说出原因:“我们厂长因贪污巨款被检察院逮捕了,我找你商量救救他的办法。”
“什么?你再说一遍!”李铁林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文友也慌忙地随他而起。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不仅让李铁林震惊,连自以为是的老练的文友也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李铁林写出的那本《发财之梦》的主人公是个大贪污犯,这对清白的李铁林文人思想无疑是沉重一击,李铁林像泄气的皮球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如此巨大的打击比任何麻烦都令他伤感和沉重,不仅击毁了他的心愿,也击毁了他的意志,他有些承受不了,呆呆地盯着女秘书出神。
在李铁林看来,写什么都比写企业家强,因为企业家素质太差,这边为他们吹牛皮,那边他们就会犯错误。李铁林的文友更是失态,他本来是举杯祝贺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结局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他举起的酒杯停在半空好久好久没有动地方。女秘书呆若木鸡,她跟随厂长这多年了,没有厂长她如若同没有依靠,没有主心骨,也没有灵魂。厂长的事都与她有联系,看来这一次她是凶多吉少也会受连累,想到此她更伤感,躲是躲不掉的,只有救出厂长她才能有希望。
第五十六章、自费印刷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李铁林和文友相互对望着,他们都想打破这沉闷的局面。可是当他们看见女秘书红肿的眼睛,两人不约而同地犯了作家病,对她产生了同情和怜悯各自都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又过了几分钟,文友终于开口说话打破了沉闷,他冷静地问她:“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来找李铁林要钱的,当初那本报告文学集是自费出版的,所有稿费也是假的对不对?你们想用给他的好处堵塞漏洞对不对?”
“对。”女秘书点了点头,慌乱地望着李铁林,她这时像被水淹过的小鸡再也没有精力抗争了。
李铁林一把抓住女秘书的胸襟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拎了起来,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朝她吼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女秘书喃喃地说着:“是假的,是假的,都是假的。出版社只印一千册,是自费印刷,我为了多给你开稿费就多写出三万册,谁知厂长他犯事了。”
女秘书使劲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