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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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新传-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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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绝不可能?”白烨正对着江虞,她不想让江虞一直盯着自己的丑陋的背看。
  她想留给她的,一定是最美好最自信的一面。况且那些伤,自己凭借着慢慢恢复的法力终有一日是可以痊愈的,她一点也不在意。
  江虞目光一沉,一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满眼的痛惜,只听她一字字艰涩地道,“只因为他早已经……死了。”
  吴郡南边,十里桥不远处有一间木头搭建起来的小酒肆。这间酒肆初看不起眼,但再瞧便觉得造得实在诡异。一是选址,一并非在人来人往的官道上;二亦非是在临近水源处。十里桥下面的河道早已干枯,既要开酒肆必须有人,有人的地方必要有水源,但这酒肆偏居一隅,生意还能这般兴隆,实在奇怪。
  江姗骑马过了十里桥,遥遥望着那酒肆。这酒肆既没有招牌旗帜,也没有店名伙计,等她走到门前了,木门还是紧闭着的。
  江姗心想这里莫不成是一家黑店?正迟疑要不要回头调人再一同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彪形大汉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江姗急忙躲在一边悄悄观察。
  那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满身横肉,脚下一踩是一个深坑。他并没有见到江姗,径直走到木门前拉动门环道,“开门!”
  木门上有一个方形口子,里面有人拉开口子露出一对细长的眼睛来,打量着大汉道,“卖什么?”
  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对耳坠道,“用这个换……换一壶……”
  江姗睨了一眼大吃一惊,暗道这耳坠上镶嵌的宝石乃是有“嫩芽翠绿”之称的上好玉石,更令她吃惊的是,这大汉手中拿的不单单只有耳坠,还有一对血淋淋的人耳!
  门上口子里的人瞄了眼耳坠道,“这么脏,也罢,进来清洗清洗罢。”说着就拉开了一条门缝。
  江姗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胡乱地在脸上抹了抹,再弄乱一点头发,还于地上翻滚了一圈,起来的时候瞬时就变成了一个江湖游走的野丫头。
  她从怀中掏出姐姐送自己的一颗指甲盖般大小的猫眼石,默念了一句“对不起”,再咬破手腕让那珠子泡了自己的血水,继而壮起胆子挺起胸膛大摇大摆地朝着那木门去了。
  敲了门,那口子又被拉开,那双细长的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了江姗后问,“姑娘是生面孔,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江姗眼珠子一转道,“我来找我的大哥,他说会在此处等我。”
  “大哥?不知道姑娘的大哥是谁?”
  “我大哥经常来这里打酒,他是一个游方术士,告诉你名号你也未必认得。”
  “哦,原来姑娘是那位大爷的妹子。”里面的声音顿了顿,再问道,“不知道姑娘带了什么东西来交换酒水?”
  “这个够不够?”江姗豪爽地伸出手,手心一摊开,便见到了一个浸在血水里的剔透珠子。
  里面的人眼光瞬时一亮,又拉开一道门缝道,“姑娘请——”
  江姗进去的时候,顿觉胃内一阵酸水翻涌,这里的气味实在难闻。酒肆装潢古旧,椅子桌子都好似从地里挖出来一般腐朽。横梁上积满了灰尘,角落里结了蜘蛛网。江姗进来后也没有人招呼她,她自己选了一个角落桌子坐下,用怀中手绢掩起口鼻。
  这里没几个客人,除了之前的彪形大汉外,只有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江姗等了许久,正迟疑要不要继续等下去的时候,却见一个身段窈窕却面貌丑陋的红衣女子摇摆着腰肢走了过来。
  “姑娘,你的酒。”出口的声音如黄莺一般清脆,如醇酒一般醉人,眼波流转,顾盼之间似在勾人魂魄。
  此举落在男子眼中尚可,但落在江姗眼中不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尴尬接过酒壶,却不似其他人一般立即豪饮。
  红衣女子虽走,但目光还停留在江姗身上。
  江姗只能低着头避开,心里想着那术士怎还不来?他说他的酒壶里的就犹如长江之水般源源不绝,那定然是骗人的。他那么爱喝酒,就必然会来打酒。但此处如此怪异,他与此处颇有牵连,难道他也是坏人?但他救了自己和姐姐,抓走了孙策魂魄,未必真是坏人。
  正思想间,江姗只觉得脑袋浑然变得昏昏沉沉。猛然一惊,心道不好,虽未喝酒,但闻见一股奇异味道,肯定是着了这里的道儿。她掐了自己大腿上的一块肉,但已经无济于事。昏迷之际,只听耳边那悦耳动听的女声道。
  “总算抓住你了,定然是你让他……”
  什么是我,谁是他?
  江姗心里在问,但嘴上喊不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回

  堂屋内还残存着烧焦的气味,地面上白布已经烧尽,只留下一个人的漆黑的轮廓,周围散落几片黑色的残片。
  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没了。
  白烨见江虞还是不肯说出他的名字,沉吟道,“他既然已死,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他是谁。你是否担心他真的变成了一方孤魂野鬼,我会和万俟尘一起追到他,向他追魂索命?”
  江虞轻咬了下唇,目视白烨道,“若他是,你会不会追魂索命?”
  白烨道,“若他是,我责无旁贷。”
  “假如今天变成鬼魂的不是他,而是你熟知的人。他死的不明不白,死的很冤枉。所以化成厉鬼想要找到谋害他的人去复仇,你还是会像今日对待别的魂魄一样无情地追魂索命,让他含着怨愤入轮回?”
  “到了阴司,阎君和判官自会评判。况且,入轮回之前他会喝下孟婆汤,忘却生前一切,那么就不会记得这些仇恨了。”
  江虞冷笑,“我以为死是最公平的,现在觉得死才是全天下最大的不公。”
  白烨沉默片刻道,“你如今说这些,都是为了那个你不肯说出名字的人。”于公于私,她都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心。能让江虞失态、能让江虞如此愤愤不平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江虞看着白烨的手背,上面的烫伤痕迹犹在,眉心一动道,“跟我来。”
  门一打开,却见外面站了个全身素黑之人。
  万俟尘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门前。他铁青了脸问,“你方才说的人是谁?”
  江虞道,“我不告诉你们,你们会怎样对付我?”
  她刚抬脚便见一条胳膊忽然横在自己面前,只听万俟尘又冷冷问,“你不告诉我,我就抓你回阴司!”说罢,他就拽住江虞的胳膊,有力的五指犹如铜丝一般紧紧嵌着江虞的手腕。
  白烨惊道,“万俟,她刚救了我们!”
  万俟道,“难道你如今还不清楚她的心机?”他的手越掐越紧,江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见万俟尘狠狠瞪着江虞道,“你忘记了这个女子是如何设计陷害你的?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是将你当成一枚棋子,必要时候,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你,之前发生的事情不都是例证?当她后来得知你的确是阴司无常的时候,她又看上了你的身份,对你施以小恩小惠,让你对她心生好感……白烨,你空长了一双辨识人鬼的阴阳眼,你到如今还看不出这个歹毒女子的心机么?!”
  这一段话,将白烨和江虞的关系一分分拆解,一寸寸剥离。万俟的话很难听,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说出口的恰恰是真相。
  一直以来,江虞都在利用白烨。
  江虞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自己的目的会被人无情地揭穿。她曾经想亲自开口告诉白烨这些,但发生的事情往往让她留下白烨。如今的白烨伤痕累累,她不知道为自己受了多少的伤,遭遇过多少危险。如今万俟尘将话挑明,反倒让她有一种释然感。
  江虞自嘲一笑,道,“白烨,黑无常说的都是事实,你该离开了。”
  时间很安静,空气仿佛在凝结。
  堂屋里的灰烬沉默地铺在地上,好像也在静听这一场精彩非常的闹剧。
  “一直以来,你们都认为我很傻是不是?”白烨的声音穿透了空气,同时进入到万俟尘和江虞的耳中。她抬头,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清秀的脸在昏暗的堂屋内被灯火照的忽明忽暗。“我承认,当失去法力之后我的脑海里好像充满了凡人的想法,谁对我好,我就会想着对谁好。”
  江虞的嘴巴动了动。
  她对她不好。
  她又为什么会对她好?
  白烨疾步走过来,坚定地按住万俟尘的手臂,看着他一字字道,“万俟,若说利用,你前世也曾利用过我去接近我的父亲。”她扭头转视江虞,“我若能原谅你,你是否也可以原谅江虞?”
  “你——”万俟尘怔住。
  “话说到头,这是我的事情,终究是要我去解决。”白烨用力地抓住万俟尘的手臂。
  三个人站在门口,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江虞目光几变,紧咬着下唇不松。
  半晌,万俟尘首先松了手,愤愤地背过身,一言不发地跃上了江家屋顶。高大的身躯在屋顶上停顿了一瞬,侧过脸扫视了白烨和江虞。
  白烨没有看他,垂着头望着门前石阶。
  江虞稍仰着头,径直与万俟尘隔空对视,她似乎一点也不怕他。下唇留下一个深刻的青紫色咬痕,微微渗出点血。
  万俟尘的背影消失在屋顶后。
  江虞和白烨仍旧站在门口。
  半晌,江虞伸手想要去碰白烨,但白烨却缩了缩身子避开她。江虞的手僵直在半空,愣了愣,还是收了回去。她道,“我叫人去拿烫伤的药膏……”
  白烨闷声道,“它自己等一会儿就会愈合,不用敷药。”
  江虞似笑非笑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万俟尘说的对,我江虞就是那样的人,你该避而远之。”
  白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侧对着江虞,迟疑地将话问出口,“在你我相处的过程中,有没有一时一刻,你对待我的举动是——出自于真心?”
  她好不容易将这话说出口,但又害怕得到答案,之后的沉默又让她想要落荒而逃,当做这些事情全都没有发生过。
  这段语句就好像一颗石子丢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潭里,除了刚开始听见的一声落水声之外,再也得不到回音,甚至原本还在水面上荡漾的一圈圈波痕都在渐渐地散去。
  慢慢地,白烨的鼻子变得酸涩。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然后苦涩笑道,“至少你和我挑水喂牛的时候是真心的。”她竟自己开始安慰自己。但江虞还是不吭声,白烨也不敢去正眼瞧她,她怕一不小心,自己就要让泪水从眼睛里不争气地流下来。
  堂堂无常,竟在一个凡人面前哭,那是如何地没有面子?
  但白烨在江虞面前早就没有面子了。
  她扬起下巴,假装高傲地从江虞面前走了过去。
  但从眼角滑落的泪珠,吃在了嘴里,酸涩、苦涩、艰涩。
  江虞明明看见她哭了,却没有阻止。她就站在堂屋前,看着白烨越来越快地消失在门口,她没有问白烨去哪里。
  但有人阻止了白烨。
  一个小厮差点一头撞到了白烨的身上,白烨推住他的肩膀。小厮抬头见是这位白姑娘,满是愁容的脸上顿时闪现一道亮光,急忙忙地道,“白姑娘,见到你真是太好了!门口来了一驾马车,大伙儿还为早上的事情惊吓着不敢动它,我正想来禀报大小姐。”
  白烨闷声道,“她就在里面,你去吧。”
  小厮奇怪道,“白姑娘不跟着去?”
  “这是你们的事情,我跟去做什么。”她说罢扭头就走。
  小厮摸摸脑袋,不明情况。嘴里嘟囔着道,“这白姑娘的脸色怎么说变就变?”他虽然奇怪,但脚步一刻不停。
  等到了堂屋前,小厮看见堂屋的一扇门合上了,另外一扇却打开着。他小心地跨进去,看见大小姐江虞背对着自己站在角落阴暗处。
  “大小姐。”小厮拱手道。
  江虞一愣,抬袖拭了拭眼角,冷声问,“什么事?”
  “门口有一辆来历不明的马车。”
  “马车?”江虞声音闷闷地,转过身时却又恢复了平日神色,“现在连府前停了一辆马车都惹得你们如此惊慌,以前的底气哪里去了?”
  小厮吓的面色惨白,“小的……小的……”
  江虞睨着他,道,“跟我去门口瞧瞧。”
  门口的马车看起来像是刚从地底挖出的一般,车轮满是坑洼,马匹出奇瘦弱,仿佛风一吹便会散架似地。马车车帘是沾满灰尘的破旧灰色发黄布幔,车身的木头早已腐朽却能坚持着不坍。
  清晨是一具女尸。
  现在又是一架诡异的马车。
  越来越多诡异的事情发生在江府,有下人开始窃窃私语,说是江府造孽太多,赚的钱太黑,导致厉鬼前来索命。
  江虞充耳不闻,镇定从容地从人群中走出。
  下人们见了她,个个都闭嘴不语,躲站在一边。有不少人见她来了也安下了心。有江大小姐在的地方,就算有再大的危险,也总能够化险为夷。
  江虞见到那马车眉心拧着,面前的人纷纷让开。走到马车前,那马见了她仰天嘶叫一声,声音说不出的凄厉。马眼竟然流出血水来,形状可怖。江虞身的侍女纷纷往后惊退,连江虞都不禁微微动容,但她毕竟是沉稳出了名的,稍稍一惊之后重新恢复了平静。
  那马不走,只低沉地喘气,似是病重的老者,奄奄一息。
  江虞透过马车门帘处破开的洞和缝隙,隐约看见里面有一人躺着,身上盖着满是破洞的被子,红色的衣角露在被子外面。一只手从被子探了出来,手心握着一颗指甲大小的猫眼石。
  “姗儿。”江虞低呼。踏上马车就要进去救人,却又听马嘶叫一声,啸声尖锐刺耳。
  马的前蹄高高抬了起来,像是受了惊一般就要往前奔驰,江府自然无人敢拦,管家急地手舞足蹈吆喝小厮上前拦马;几个丫头受到惊吓竟翻白眼晕了过去;还有几个护院的武夫才冲到马前,便被那马一脚踹翻,躺在地上顿时动弹不得。
  还是有几个大胆之人舍命围住了那马,那马一时之间也无法跑开,只能试探地左突右闯,不断地绕着圈跑动着。
  江虞跌到马车之内,左右颠簸着。顾不得其他一下子掀开了被子,那红衣女子果然是江姗!
  “姗儿,醒醒!”
  江姗经过这样激烈的冲突,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瞧见是江虞便摸着脑袋问,“姐姐,我这是在哪里?”
  江虞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驾马车。”
  江姗透过摇摆的门帘看见了外面的情况,一下子脑袋全清醒了,揭开门帘惊道,“这是什么马,竟然这样凶!”她顿了一顿,毅然道,“姐姐,我们跳车!”
  “姗儿,一不小心就可能丧命马蹄之下,你……”
  江姗道,“姐姐,以前都是你保护姗儿,这回让姗儿保护你。”
  江虞终于点头道,“嗯。”
  她刚要跳的时候,却听外头的的人喊道,“你们不必急着跳,我会驯服它。”
  这温和的声音姐妹两个再熟悉不过,除了白烨还能有谁。
  江姗一喜,摇摇晃晃揭开门帘喊道,“白烨,你看起来柔柔弱弱地,真能够能驯服这匹烈马?”
  江虞此刻心中五味杂陈,自己屡次三番伤害她,她竟还回来搭救自己?她捏紧了手,望着外面那道看起来纤弱但意志却无比任何人都要坚定的影子,才稳定下来的情绪又在刹那间翻涌了上来。
  她拉住江姗道,“姗儿,你先回来稳住自己,别让她分神担心。”
  江姗回头愣愣地望着江虞,点了点头。
  “嗯。”
  白烨骑到了马背上,这马没有缰绳,没有马鞍,全身光秃秃地。白烨只能扯住马车架在它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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