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失败得这么惨,她的心里有些堵,泪就不争气地往下淌,没一会儿,枕头上已是一片潮湿了,没一会儿,三三两两的回来了几个人,同组的几位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个没回,她也懒得理会,只是怔怔地躺在那儿,泪已经不再流了,但是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她不知什么时候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东方发白时,她醒了,觉得自己的眼睛很不舒服,于是就把小镜子拿了出来,一照吓了自己一跳,镜子里的人是自己吗?眼睛红肿得吓人,好像这么多年来自己还从来没有把眼睛折磨成这样的时候呢!她赶紧趁大家都还没有醒来时,悄悄下了楼,用冷水使劲儿地扑着脸,希望借此来消肿,张延海曾说过,用冷水可以消肿,当然是在没有伤口的情况下,现在她又没有伤,当然这是个好办法啦,不知为什么,她对他的话总是深信不疑,只是自己不曾留意过而已。
终于在一翻消肿后,她又基本恢复了往日的神彩,她回到宿舍时,大家已经差不多全起床了,兰子狐疑地望了田静一眼,就出门去洗脸了,终于又正常地上班了,想起这几天,让党华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心里还真过意不去,于是她早早地坐在自己的岗位上,开始干了起来,等党华来到车间时,田静已经赶出一堆活儿了,她朝党华微微点了下头,又把心思全都放进工作中去了。十点钟,车间主任来到了田静身边,对她说:“厂长让你去一下。”她本来放松了的心情又被调动了起来,“还找我干嘛呀?”她小声嘀咕着,不情愿地站进身,兰子冲她点了点头,她只好挪动自己沉重的脚步往厂长办公室走去。她觉得自己比上次还怕进厂长室,可是终究是要面对的。她挺了挺腰板,可是在敲门的一刹那,她的头就低了下去,进了办公室也没敢把头抬起来。现在五个人都到齐了,厂长清了清嗓子说:“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参加这次活动丢脸了?”五个人齐齐地站在厂长的办公桌前,还好,另两位厂长都不在,挺奇怪的,每次她来,好像另两个厂长都不在,她感到阵阵的脸红,不知其他四位是不是也是如此,毕竟现在不敢明目张胆地四处乱看,“其实这也没什么的,反正就是去凑个数,本来不都告诉你们了吗,别把这件事儿给看得太重了,你看,你们还是把事儿给看得挺重的,结果呢,瞧你们的那自责劲儿!”厂长说完看了看大家,五个人只好把头再低下去一些,“再低头就快挨到地面了。”大家有了一丝轻松,厂长在为她们卸压力呢,那还低什么头啊?于是五个人齐齐地抬起了头,“这才像个样子,我们厂的工人,别的我不敢说,论专业水平,那可都是佼佼者啊,可是在文艺方面我们也不差,只是我们的时间比较仓促而已,你们的水平我们可都是亲眼见的呢。”大家又轻松了不少,有的已经开始咧开嘴笑起来了,“鉴于你们的表现,我今天要给你们发奖金,他们不给,我们还不稀罕呢!”说完,她从桌子上拿起一个信封,原来以为至少以为会挨顿训的,可是怎么还会给奖金呢?田静有点儿想不通,于是在厂长把印有毛主席头像的大票子塞进每个人的手里时,田静没有接,她说:“我们应该是给厂子丢脸了的,我不要奖金。”“谁说的?拿着!你的《女附马》唱得多好,想想当时的掌声,还不接吗?”田静感觉自己的眼睛一热,顺从地把钱接下了。晚上一组的姐妹坐在一起,田静用奖金为大家买了一些时令水果,大家围坐在一起,愉快地聊着天儿,没有人去提那次比赛,但是田静却认为那是她一生最最难忘的一场比赛,虽然结果是失败,但她学到了许多东西。
收获的七月
生活已恢复到了从前,田静又开始了快乐地工作和生活,而且在最热的日子来临之前,她们的浴室已经竣工了,今天就是她们第一次在厂子里洗澡的日子,大家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再怎么说那也是试用啊,大家被分成了几拔,田静在第三拔人里,她们还要再等上个一个小时才能洗上,于是大家围坐在宿舍里开始闲聊,兰子坐了过来,她同田静分在一拔里,她小心地从枕头下拿出一封信,说:“田静,燕子来信了。”“噢?真的?”“给你也看看吧,她是写给我们几个人的,可是信皮外只能写一个名字,就写了我的。”“我来看看,‘亲爱的兰子,田静,杰子,妮子,小红,你们都好吗?我现在生活挺好的,虽然还是呆在家里,但是心情还算不错……’看来她适应家的生活了。”“是啊,都半年多了呢。”“她怎么想起给我们写信了,我看这么长时间应该把我们都忘了还差不多。”田静有些不满地说,“唉,她也是身不由已嘛,她那个婆家,也算是对她很宝贝吧,但也太那个了!”“是不是她一点儿自由也没有了?那可太可怜了。”“可不是嘛!这封信还是她托别人寄出来的呢。”“什么人家呀,现在还有,真是出奇冒泡!”“接着往下看吧。”“怎么了?你快讲讲得了,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了。”田静央求兰子说,只这会儿,兰子才是她熟悉的那个兰子,兰子看见田静的着急神情,只好举手投降了,她说:“她说她再有两个月多就结婚了,婆家把婚期给定在十一了,还有她哥在她答应婚事的下个月,就把媳妇给娶进了家门,她说那女的人还行,只是对待她妈妈和她哥一点儿也不好,对她爸还行。”“真是的,燕子还才满十八岁吧?”“嗯。”俩人一块儿叹了口气,“你知道吗?燕子说她已经被那个男的给睡过了。”“什么?”“还当着她爸爸妈妈的面,把她拉进屋里给……”兰子说不下去了,“什么?”田静只有艰难地重复着她深不敢信的“什么”,“还有,燕子已经怀孕了,现在已经检查出来了,听说婆家挺满意的。”“什么东西!”田静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愤怒地捂起耳朵,兰子轻轻拉下她的耳朵说:“其实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在我们村这样的事有的是。”“怎么人这样?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还不是你们住的地方好,娶媳妇不难呗,我们那儿地方偏,地也不好,所以没人愿意嫁来,燕子她婆家的地方更差,当然能捂住一个媳妇更加不会让她给飞掉喽!”天啊,田静彻底无语了。
坏情绪影响了她两天后,张延海来了,他还是通过厂长找她,把她气得牙都痒痒的,她恨恨地走在他身后出了厂大门,他小心地拉起她的手,被她一把甩开,他脸红了一下,只好任由她自己跟在后面,他把她领上一座小山,山上的树木挺茂盛的,找了个干净的大石头,两个人坐了下来,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张纸,双手递给了田静,田静虽然有些心惊,却还是硬着头皮把纸接下展开,果然是他的录取通知书,他终于考上了,田静忽然心里挺激动的,是替他高兴,他又向自己的梦想迈进了一步,可是是不是就离自己更远了?一股自卑感油然而生,她低下头,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消退了,张延海还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丝毫没有注意到田静的脸色已经变了又变,这时天空忽然一黑,本来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飘上许多乌云,不好,要下雨了!可是在山上也没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啊,田静第一件事就是把通知书折好塞回延海的手里,“快收起来,天要下雨了!”延海急忙把通知书收进包里,这个包儿不防水,豆大的雨点儿已经砸下来了,他们本能站在树下,本想大树的枝叶也许能帮他们挡挡雨,可是天空中又亮起了一道闪电,不行,在树下可是不安全,要是被雷电给击到可不是好玩儿的,田静想到这儿忙说:“我们得离开这,一打雷,树下不安全了。”“可是,我们,这附近也没有人家,也没有山洞的。”田静想了想就手脱下自己的工作服,“那,能避雨的地方有多远?”“怎么也得跑个五六分钟吧?”“那就跑吧。雨一会儿会下得更大。”“为什么?”“你看天啊,那么黑,一定是场大雨。”“哦。”“快到我的身边,把包儿抱在怀里,千万别淋湿了!”两人一起撑起田静的工作服一齐在黑暗中往回跑,雨真大呀!闪电一个跟着一个,雷声也隆隆作响,换作平时,田静应该躲在被窝里捂起耳朵了,可是现在,她却勇敢地把自己暴露在雷电之中,没一会儿,两个人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了,可是包儿在延海的怀里却一点儿也没湿,亿俩几乎是在摸索中前行,地下的水越来越深,他们已经跑下了山了吧?前面好像是……“房子!”两人一齐尖叫着,向不远处的房子跑去,终于两人站在人家的门口的雨达下了,田静把湿嗒嗒的工作服从头上取下来,轻轻一拧竟流出很多水来,延海甩了甩头,如同一只水鸭子,他还有心情笑!田静的脸又寒了下来,其实不是真的生气,而是真的寒哪!她打个寒颤,雨水正顺着她的乌黑的长发往下淌,额前还粘了一树叶,延海好心地帮她把叶子拿掉,“没湿吧?”“怎么会呢?这可是咱们俩的重点保护对像呢!”一阵风吹过,田静又打了个寒颤,延海将她轻轻搂在怀里,她本能地一僵,心儿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了,她的脸红红的,站在那一动不敢动,延海用他的大手轻轻地帮她把头发理好,田静都快紧张死了,因为衣服湿湿地贴在身上,她有些难为情,自己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知道自己是个“危险”人物了,延海好笑地看着咬紧嘴唇脸色红红的田静,他有一股冲动,于是俯下头把唇凑了过去,田静忽然呼吸一窒,她本能地推开延海,可是她马上又把他拉了回来,因为雨还在下,她忽然一转身冲进了雨里,远远地传来她断断续续地声音“你-等―雨-停-了-再-走-吧-!我-先-走-了-!”“喂,别淋病了。”她已经跑得看不到人影了,延海突然感觉好失落,一个人觉得好冷。
感冒的感觉
自从田静从山上冒雨回厂后,她就又一次病倒了,这次的重感冒,让她难受不已,不但发烧,头痛,还流鼻涕和咳嗽,而且浑身酸疼酸疼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自己胡乱地吃了两天药,不但没见好,似乎还有更加严重的趋势。这不她又不肯上医院,只好自己躺在宿舍里了,真不知道上个医院怎么还那么不愿意!党华这两天可累坏了,组里新领了一批案板活极多的长裤,还好兰子紧急抽派了迎春去顶了自己的位置,于是她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不知是梦还是现实,她竟然感觉自己正置身于一大片冰天雪地里,寒冷的北风正呼啸着向穿着单衣单裤的她吹来,她感到浑身冰冷,牙齿都跟着打颤,仿佛心也被冻住了,感觉不到丝毫的热气,她感觉自己正在哭,可是眼前立刻结了一层冰,视线一下子模糊了,她浑身打个颤,又走进了另一个梦境,这里是哪里?是沙漠?自己怎么会来到沙漠?正午的阳光正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脚下的沙子把田静的脚烫得生疼,好热啊,她真想把裹在身上的衣服悉数扯掉,眼睛好疼,一定是红色的,喉咙里仿佛可以喷出火来,真是热得一塌糊涂,嘴巴一定裂了许多口子,好疼好疼的感觉,怎么有点晕,是中暑了吗?头疼!头疼,她抬起自己的手去敲,可是根本就不管用……
王厂长听说田静又生病了,心里真着急,可是明面上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不是,毕竟她只是自己厂里的一个小小职工,可是,不管她却说什么也做不到,于是她打了个电话给张延海的舅舅,希望他能派个人来出诊,于是张延海就来了,田静的床被临时改成了病房,闲杂人等一律不要呆在宿舍里,于是整个宿舍只剩下王厂长和张延海两个人,看着瘦了一圈的田静,两人都是心头一紧,却又装成没什么的样子,在小舅妈的帮助下,他把点滴在田静的手背上扎好,又把吊瓶固定在上铺的栏杆上,厂长帮田静量了体温后,发现体温居然还有39度多,已经有人来叫过她开会了,可是她不放心,就把毛巾在冷水里浸湿后,敷在田静的额头上,才匆匆离去。只剩下他和她了,他轻轻地坐在她的床边,她的小脸焦黄黄的,头发也乱蓬蓬的,看得出她的鼻子不太通气,所以她一直不安地动来动去,好不容易两边都通了,就仰脸躺着,可没一会儿,两个鼻孔就都不通了,她只好张开嘴来呼吸,她的嘴唇干得裂了好几个口子,已经有干涸的血渍凝固在那伤口上了,他轻轻帮她把头发理顺,她的头发真黑,也好滑,在他的手里柔柔顺顺的,仿佛是一匹上好的绸缎闪着光华。帮她梳好头发后,他从药箱里拿出一包棉签,在晾凉的水杯里蘸了一下后,再轻轻点到她的唇上,她先皱了下眉头,竟伸出舌尖,贪婪地舔舐着那唇上的一点水渍,看起来她很口渴,用小勺吗?不行,一定会让她的嘴角再流血的,那怎么办?要不,那样好吗?他的脸先红了一下,可是看到田静依然在轻轻张着干裂的嘴唇,他决定还是这么干了,他先把水含在嘴里,再把田静的头枕进自己的臂弯里,让她的身体坐了起来,再低下头,把水轻轻哺进她的嘴里,她闭着眼睛,近乎贪婪地吮吸着,延海好怕她会呛到,所以一口水哺了好一会儿,才哺完,可是她却好像没喝够,依然把嘴探向自己的唇边,他无奈地再次把水含进嘴里,再次把水哺给了她,这次她乖乖地闭上了嘴,仿佛极舒服地巴嗒了两下嘴,还嘴角上扬地露出了个微笑,其实延海很自责,要不是自己非得到什么倒霉的山上,又或者老天爷不下这场倒霉的大雨,田静怎么会生这么严重的感冒呢?还有如果她有乖乖的早些去医院,当然也不会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可是她就不知道这样的后果是让他也跟着倍受折磨吗?他的手忍不住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看来现在应该不怎么烧了,他放下心靠在旁边的床上休息。快中午了,她还没醒,自己倒是觉得肚子里空空如野了,一大早过来他也没来得及吃饭,看着点滴已所剩不多了,他又坐了下来,想着她一会儿醒来后,会不会想吃点什么?可是食堂里的饭菜能合她的口味吗?如果妈妈给做点好吃的送来就好了,唉,她怎么可能来呢?“咳、咳、咳……”一阵咳嗽声响起,延海忙站起身来在田静的身边,她无力地张了张眼睛,也没看清楚床边的人是谁就说:“我想上个厕所。”“啊?”延海一愣,可是现在宿舍里哪还有其他人哪?上厕所,那个有点儿难度了,“怎么会是你?”听到一声男音,田静终于再次张开眼睛仔细地看了一眼床前的人后,脸上就是一红,“那个,党华没在吗?”“她们都去车间了。”“噢。”两个人同时闭嘴,觉得气氛有点尴尬,田静想坐一会儿,于是她就用左手支撑着身体往起坐,延海赶忙过来扶她,两人均是面上一红,终于点滴滴得差不多,延海把针头拔下来的时候,田静松了口气,她急忙下地去穿鞋,却引得她一阵旋晕,她一把抓住身边的床栏杆,身子晃了晃才稳住身形,延海来不及收拾药瓶,一把扶住她,“去厕所?”“嗯。”脸红吔,但自己恐怕还没走到厕所就得在裤子里解决掉,这可不行,只好让他扶着了,宿舍里的几步路已经让她大汗淋漓了,下楼更会让她的旋晕感加剧,他没办法只好把她横抱起来,来到厕所门口,只能靠她自己了,她扶着墙一步步往里走,还好,身后来了秋苹,秋苹一把扶住她,还在她蹲下时守着她,终于,她如释重负地站起身,秋苹又把她扶出了门口,看了一眼别着脸但却一直守在门口的小张师傅,她笑了一下,回身去解决她自己的“个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