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沅蔚脸上虽然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却没有再笑出声音:他有多久没有像刚刚那么笑过了?自从他娘亲去世以后,他就很少笑了。
“我觉得你很像我的娘亲。”男人沙哑的声音于黑暗中响起,却柔和得跟半空中的月亮一样舒服。
印象中他总是在自己面前提起他的母亲:“……”涩芷没有说话,因为她“听不懂”嘛,否则怎么探听秘密?嘿嘿。
“六岁的时候,娘就离开了我,沅熙的母亲从那时起就成为了皇后,从此,我就总是被她用各种理由遣送在外。娘跟皇后一点都不一样,记忆中的她很温柔,却也很任性,”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这次很快就停了下来:“她那时总会逼我吃东西,想要我再长胖一点,就跟你刚刚做的一样,不管我多不喜欢,她也要往我的嘴里塞东西……”
这很好笑吗?涩芷抿了抿嘴,觉得他很无聊。不过为什么她十三岁才失去妈妈,却对妈妈一点印象都没有?记忆中全是那一天爸爸嘴里恶心的味道,以及妈妈满身的血迹?不过她一直坚信,妈妈最爱的人是她。
渐渐地,男人又睡着了,也许是刚刚笑花去了太大的力气,所以他这一次睡得特别沉,呼吸声也粗了几分。
正是这半个月以来的折磨和汗水,逐渐拉近了两人之间看不见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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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情感篇:第五节 拨开乌云]
这是戒毒的第十天,已经有三天没有发病的沅蔚忽然喘着气自恶梦中醒来,直到下午他都没有停止过气喘,他甚至连一滴水也无法咽下肚子,只能在床上不由自主地痉挛。痛苦中,他不单只咬破了自己的唇,当涩芷发现大量的血液自他口吐的白沫中一同流了出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居然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快张口!”涩芷大喊,双手已经在使劲掰他的下颚跟嘴,可完全无济于事,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她只好捏住他高耸的鼻子,不让他呼吸,直到他差点失去呼吸,他才咳嗽着张开了嘴巴,涩芷趁他呛着的同时,将拳头伸向他张开呼吸的大嘴,不让他咬伤自己——
“啊——”她尖叫了一声:“好痛!”病人竟然一下子就咬住了她在他口内曲起的手指——
涩芷紧闭着一只眼睛,忍受着撕心的疼痛,强迫自己不再发出痛苦的呻吟,哪怕她感觉手指已经被咬出鲜血,她也只咬牙忍受着,因为这个男人必定比她更痛。
不同的血液的味道跟自己原来满口的血液混合在一起,男人满是泪水的眼眶内根本已经没有意识,那双眼,几乎跟临死前放大的瞳孔一样恐怖……
他只能无法抑止地紧紧地咬着牙根,早已失去知觉,甚至连控制嘴部神经的力量也没有。
等他终于稍微恢复了半丁意识,他困难地张开嘴巴,涩芷才把已经布满一圈牙齿印的拳头抽了出来,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情,她就卷起被褥的一角,把它塞进他仍然张开的嘴里——
可一转眼功夫,等她刚想松一口气,不料病人将刚刚好不容易塞入他嘴巴的被褥吐了出来,再次更紧地咬着牙根——
“不要再咬了!”涩芷如法炮制,再次捏紧他的鼻孔,却发现徒地睁开双眼出气的他,居然快窒息了也不愿意张开死咬的嘴巴——
涩芷在他快失去呼吸前才放开他的鼻子,让他恢复了呼吸——
毫不犹豫,她便低头吻上他满是鲜血跟唾液的唇,试图用舌头撬开他紧闭的牙龈……
小允诺一直坐在床边睁大眼睛看着这好像很惊险的一幕,直到妈妈忽然低头吻住了爹爹,他就开始吮起自己的大姆子:这样吸吮不知道是不是很好玩?
奇迹终于出现了!
痉挛了将近大半天的男人终于恢复了意识,他再痛苦,也不会咬断他心爱女人的舌头。
这个吻的味道不算宜人,血腥味太过浓郁,沅蔚首先甩开了头,结束了这个难堪的吻,眼角的泪痕犹新,他没想过,他能在她的面前落魄到这种田地……
从此以后,他的嘴里就多了一块毛巾,有时候他在想:到底在这种窝囊中死去比较好;还是永远活在这种窝囊,却能拥有她全心的陪伴比较好?连他都开始不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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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晚上,他们又开始躺在各自的床上聊天了:
“你恨我吗?”沅蔚忽然开口问道。
“你说什么?”她是故意的,因为今天确实被他累垮了。
“你要是不恨我,怎么会一直陪在我这么不堪的人身边?”
这话涩芷是真的听不明白了。
“被心爱的女人看见自己这样,让我觉得生不如死……”沅蔚竟然痛苦得低声啜泣起来。这种痛苦,又有谁能真正明白?
涩芷从床上坐起来,转身看向床上正颤抖的男人,只见男人别过脸去,刻意背对着她:“你……怎么哭了?”他的身体,真的瘦了很多,什么叫骨瘦如柴,她还是第一次深有感觉。
男人稍微振作了一下,把泪水梗在喉咙,不再说话。
涩芷咬了咬下唇,转身往窗口边看去,窗外的那片荷花池,早就不见了。第一天被他带回来这里的时候,她已经发现:这个男人果然说到做到,埋着她右脚铃铛钥匙的池塘,果然被填平了,并且早已种上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要是说她不恨他,那是假的。
不过,也许只是曾经?
涩芷刻意甩了甩右脚脚丫,脚踝上死缠的棉布,让棉布内的铃铛再也没有响起过声音。这个铃铛的声音,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揪痛她的心,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梦见那晚刺穿的梦魇。
可在2008年,贞操又算什么呢?一夜情不都到处在发生吗?90%的男人,都会去夜总会找女人,她早就看透了。
涩芷赤脚走下了床,来到沅蔚躺着的床边,犹豫着将手覆盖在他头顶,发现了他的冰冷。心里产生了莫名的心酸,她实在不忍看见他这样,从前的他多么优秀,多么耀眼,何必成为现在这样?
偏偏是那一剑,他奋不顾身为她挡去的那一剑,害他变成现在这样。
涩芷曲起双腿坐在地上,将脸贴在他的肩窝上,纤细的手指从他的头一直往下抚去,走过他深陷的眼窝,再到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他的唇边……
许久之后,她才说:“别哭了,睡吧……”
沅蔚弩起了开裂的唇,轻轻地咀吻了一下她放在自己唇边的手指,进入了从没有过的安然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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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没有润肤型的沐浴露,直到在万月台的那段日子,涩芷才见到类似于肥皂的东西,她在屏风后清洗着自己,留下小允诺在床上跟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玩耍。
其实说是玩耍,不如说是允诺在玩沅蔚。这会听见男人夸张的喊叫:“哎呀!”然后就是一声手打在脸上“啪”的声音,奇怪的只是,“哎呀”声总出现在“啪”的声音之前,然后,便是允诺的笑声:“咯咯哈哈咯……”
曲身在浴盆里的涩芷听见他们好玩的的声音,嘴角就跟着勾起一抹笑容,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在想:这个大男人好可怜,居然被一个婴儿吃得死死的,哪里像个曾经厮杀战场的大将军?
“哎呀——”
“啪!”
“咯咯咯咯……”
……
“咚。”刚抹上肥皂的手,忽然感觉什么东西掉进了浴盆,等涩芷摸清楚了水底,才拿出一枚被她差点遗忘了的金戒指。她拿着这枚戒指,呆在那里,一直戴着,竟然忘了。没想到她最近也瘦了不少,连戒指都松下来了。
她把戒指握在手心里,忽然觉得无比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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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蔚已经有十天没有再发病,涩芷早就给他穿好了整齐的内衫,开始让夕娘进来照顾他,并准许他们给他进补,同时吃一些药膳。见他几乎被高丽参包围,她就忍不住觉得好笑:他是王子,身边永远有无数的人围绕着他。
但天唯呢?在古代的这里,他只有自己。
涩芷心情一阵低落,趁这个时候悄悄地对瑰娘说话:“瑰娘,有件事我只能拜托您了。麻烦您帮我到外边打听一下一个叫‘傅天唯’的人的消息可以吗?他大概在九个月前在宋国的华亭县呆过。”
瑰娘点点头:“我去找兰儿帮我翻译。”
“不。”涩芷拉住她:“兰儿现在已经是威的新娘了,她守不住秘密。其实我早就听得懂高丽语。”
瑰娘掩嘴惊讶地看向涩芷,不敢相信:“既然您听得懂,为什么还要瞒住殿下呢?你不是很爱他吗?”
爱?她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有您能帮我了,过去半年,我都一直被监视,加上哺乳离不开孩子,所以根本没有机会去打听。”她刻意避开那个问题。
“可是,那傅天唯不是背叛了殿下的军师吗?他曾经把您带走,而您之前那一个月又衣不解戴地照顾殿下,我们都以为您跟殿下互相深爱着彼此……”
“您不愿意帮我?”涩芷握住了瑰娘的双手,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瑰娘的心也已经倾向沅蔚。
“不,”瑰娘黯然:“只是觉得不解。”
“请您帮帮我。”她恳求着。
“可是……我也一直被监视,出去都有人跟着。”以前不理解为什么会受到监视,现在终于明白了,因为殿下跟涩芷之间,不像看上去的那么亲密。
涩芷听见以后,咬了咬下嘴唇,没想到沅蔚居然连瑰娘也一并监视。
“而且,我还发现,他们一直刻意将您在别苑的消息封闭起来,刚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被警告不能将您在这里的消息泄漏出去。”瑰娘继续回忆道。
“可恶。”涩芷抓紧拳头:“他从没信任过我。”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太过复杂,聪明人除了懂得为别人付出,也懂得防守,这样感情才有可能长久。
不过回心一想,她确实不值得信任。所以算了,涩芷马上决定不计较。她随即附在瑰娘的耳边,以更轻的声音对她交待了什么。
许久以后,瑰娘才了解地朝她点了点头。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情感篇:第六节 恍然大悟]
瑰娘跟兰儿在几位侍卫的陪同下,到市集购物。
在人前假装一直是瑰娘的强项,她趁兰儿在看绣锦的时候,便晃悠着走到另一个卖婴儿用品的小摊旁边,离开兰儿有一定的距离,才开始高声对她说话:“兰儿,刚刚二王妃娘娘说要给小王子买什么来着?是小袜子还是……?”她一边问一边低头把玩摊上的东西。
侍卫们已经一个箭步就把她夹在中间,立刻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警告说:“殿下有令,不许在公共场合提及有关娘娘和小王子的事情。”
瑰娘一阵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抱歉地掩嘴媚笑:“对不起,对不起,民妇差点给忘了~”
兰儿这才走到她的身边,大感迷惑:“她有说要买什么吗?没有啊。”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说罢便若无其事地往前继续走去。
就这样,涩芷在二王子别苑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这毕竟是爆炸性新闻呐,妓女王妃又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个儿子,这消息能不震撼吗?
对这个消息最敏感的,还是远在京城的皇宫万月台。大半个月后,沅蔚就接到来自他父皇的圣旨。皇上一听说涩芷生了个儿子,所谓母凭子贵,什么妓女、逃犯都可以不管了,只要这个真的是自己的孙子。而儿子应该不至于连孙子是不是自己的都错认吧?所以皇上要求沅蔚赶紧把孙子带回万月台,他要好好瞧瞧自己的第一个孙子。
却没想到,这来传圣旨的官员,马上就被沅蔚给哄走了,他竟然当场就拒绝了皇帝父亲的要求:“请告诉父皇,沅蔚还需要继续养伤,不便远行。”
刚、强和威对这件事都开始愁眉深锁起来:万一让皇上知道孩子不是二王子所亲生,不知又得经历多少腥风血雨了。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久再次传来的消息并不是万月台的催促,而是朴丞相派人发来的密函:
“太子妃芸忽然宣布有了两个月身孕,请殿下速回宫应对。”
民间流传太子沅熙不能生育的流言迅速被这次太子妃芸怀孕两个月的消息所攻破,第二天,沅熙就马上摆设盛大的宴席,高调庆祝这皇家嫡亲血脉的降临。皇上更是笑得眉开眼笑,贵族出生的孙子无论如何都要比妓女所生的让人期待啊。
收到密函以后,拍案而起的却是刚、强两人:“可恶!”
“在得知殿下已经有了小王子以后,才忽然传出太子妃害喜,不分明是为了挣位嘛?!”
“恐怕肚子不是真的吧。”威说出肯定的猜测。
“哼!历代皇宫出现假胎暗结,为了挣位的事情不是没有出现过,没想到太子熙竟然也用这种手段。”
“你的意思是……?”三个人讨论起来气愤难平,纷纷互相了解地点了点头。只有真正被火烧眉头的男人却满不在乎地逗着孩子,涩芷在旁边听得痒痒的,很想加入讨论的行列,可惜她“听不懂”啊,只好把兰儿抓住,让她翻译,等“听明白”以后,她便立刻说道:
“但太子熙生性高傲,不像能允许妃子跟外人私通啊!”
三人同时看向涩芷,眼神中早已多了几分崇敬,纷纷点头应道:“娘娘所言甚是。”完全对她身为女性却忽然插话的事情不以为然,因为是她把二王子救活的。
对于沅熙,她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不过太子熙这么变态,按道理能自己生育也是不太可能。”涩芷支头沉思着。
听见“变态”二字的翻译,刚、强、威先是错愕了,不过惊讶的表情并未表现更多,只能纷纷低头表示赞同。只有一直坐在远处事不关己的男人忽然噗哧地笑了出来:这个形容词实在太贴切了!
沅熙一直是个变态。
涩芷翻了翻白眼,觉得他们三人比以前无趣多了,于是转而对正在躺椅上被儿子“欺负”的沅蔚说道:“不如我们回去万月台看看那个肚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高大的男人一怯,对那“回去”两个字感到前所未有的窝心,当下就答应了:“好。”
三个刚刚分明努力憋住笑容的男人迅速欣喜若狂地往主子看去:还是王妃有办法啊,他们终于可以一起回万月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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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二王子要带涩芷跟小允诺回宫的事情,整个别苑上下,除了不知情的瑰娘跟兰儿,就只有夕娘是真心诚意地开心张罗的,其余一众下人则显得似乎忧心忡忡的居多,其实也包括沅蔚自己。
这会涩芷跟儿子一起在房内泡澡,他就被轰出了院子。
现在的他经过一个多月来细心调养以后,早就恢复了往日的英姿焕发,只是今夜独处的他,站在柔和的月光底下,不知为什么却给人一种异常落寞的感觉。夕娘正是在这个时候兴致勃勃地来到后院的,见沅蔚站在院子中,就知道现在不是进去求见的时候:
“殿下万康。”她低头准备恭敬地行大礼,沅蔚却打断了她正要跪下的动作:
“不是说过在府中,可以免去大礼吗?”总觉得这种规定烦琐的礼节对于整个民族来说是一种个性上的禁锢,从小就不喜欢行这种大礼的沅蔚,更是不允许府中的人在府内对他行此大礼,因为太浪费时间,同时也把每个人的个性给弄得不温不火,礼仪是足够了,可干什么事情都慢吞吞的,他尤其不欣赏。所以对于不懂行大礼的涩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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