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些,笋也没有原来那样多了,急云只好再另外想办法,采了些木耳香菇什么的,却是不好卖。
却说这日刘氏娘家洛八村那边却是来了人,乃是刘氏的大嫂赵氏,是来借钱的,原来刘氏的大哥患了风湿病,脚膝盖都变了形,下不了地,前阵子冬日的徭役也服不了,只得花钱请人代了,勉强过了年,病越发严重起来,眼看着春耕也要误了,再这样下去一年的饭食都没了着落,只得过来和刘氏商量借些钱,请些人来帮忙种下地再说。
刘氏拍着大腿只有哭穷了,她不是不想帮,娘家是她的依靠,从前大哥也帮她良多,实在是家里难过,一家子六张口要吃饭,还要供着袁玉读书,又要给袁雪看病,赵氏也知道这个小姑子着实是难了些,之前袁雪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今日来也不过是抱着一丝希望,只得勉强笑了笑,说去看看袁雪。
袁雪在屋里呆呆地看着窗外,见人来了也不打招呼,昔日粉红的脸庞已经瘦削了下去,枯黄瘦弱的,赵氏上次出事的时候来看过一次,却还没现在吓人,如今看到袁雪这样子,忍不住也掉了几滴眼泪,好好的姑娘嫁出去变成了这样,怎不伤心,又嗟叹了一番老刘家风水大概不太好,不利子孙,没钱使都罢了,还多病多灾的。
姑嫂俩正叹着的时候,袁雪却是说了句话:“钱?阿瓦有钱。”
刘氏一愣,问她:“阿瓦有钱?”
袁雪笑嘻嘻地点点头,说:“天天晚上都数咧。”又走了过去,提了阿瓦的枕头倒了倒,果然从里头倒出来个荷包,打开一看,有十来个铜钱和一锭小小的银子,刘氏脸变了,出去喊了娥娘进来,娥娘一看也脸色微变,却仍替急云包着道:“是我给她的,她从前的衣服,料子和绣工都很好,上次去镇里我拿去当了,把钱给了她,原也是她的东西。”原来急云那套衣服和鞋子上,有小小的珍珠和碎玉封在花蕊、鱼鳞上,极为精致,那些珍珠形状不怎么圆,成色虽然不好,若是真的拿去卖,却也值些钱,当初娥娘将小衣服没给袁雪,也是想着给急云留个记认,如今事急,她怕急云被刘氏责骂,只得拿出来当借口搪塞。
刘氏变了脸骂道:“便是她的东西,难道她住在咱们家不吃不喝不穿的?还不是咱们袁家养着?哪有这许多钱把与这样小的娃娃的?”便又疑心是不是娥娘藏了一部分,想了想一个孩子的衣服再怎么卖也就这么点了,大概平日里儿子和媳妇还自己藏了些钱,给了她一些贴补,不由地心下暗气,一股脑把那些钱都收了起来,却是都塞给了大嫂,赵氏有些不好意思,刘氏却恼道:“若是没钱也罢了,如今既是有钱给孩子拿着,岂有不给钱给亲舅舅治病的?你只拿着!”
晚上急云回来,娥娘悄悄拉了她到一旁说了银子被收走的事情,又问她去哪里拿来这么多银子的,急云虽然隐瞒,却也不肯对母亲说谎话的,老实说了是把山里的笋拿去卖得的钱,脸上却不由的带出了些失望,她倒不是怨刘氏把她的钱收走拿去给舅公治病,只是辛苦了这许久,又要从零开始,有些失落,娥娘却是心里一阵揪,忍不住搂着她哭道:“可怜我的乖囡囡,这样辛苦挣了点钱又没了,以后娘亲补给你,这次就当先借给娘亲给舅公治病了。”
急云感觉到那善良的女子的泪水不断的涌出流到她脖子里,忽然心里也有些暖,她低声道:“阿娘,咱们是一家人呢,您别说这些。”其实要说不郁闷是假的,起早贪黑的干活,急云扪心自问已经做到最好,如今辛辛苦苦挣的钱被刘氏拿走罢了,还没个好脸色,饶是急云涵养好,也终究有些郁闷,也不由的想起从前同警局的同事,一边抱怨老父亲酗酒沉迷麻将,却仍每个月按时给他寄了钱……亲人……就是这样的吧……不一定都是亲情,却另外有着难以脱离的牵绊以及比更多的包容、耐心、迁就……
刘氏拿了急云的钱,到底也有些理亏,一直防着急云闹,还想好了若是闹便要去坟上哭袁雷的父亲去,儿子大了娶了媳妇知道藏私房钱了,有钱给女儿没钱给母亲,没想到急云不吵不闹仿佛没有这回事一般,她越发觉得是袁雷和娥娘私藏了钱理亏心虚,平日里更为苛刻的克扣起来,一时之间袁家的气氛有些僵硬,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便连袁玉也觉察出了大家都不太高兴,也怯生生的。
第13章 山猪
钱没了,鸡血石还是想买,满仓那边也说了暂时不收笋了,已经够了。
急云有些郁闷,满仓看她沮丧,又知道她的钱被刘氏拿走了,忍不住发牢骚道:“死老太婆对你这么不好。”
急云瞥了他一眼,说道:“那是我奶,你说话注意点啊。”
满仓赶紧笑道:“我这不是替你生气么,这钱是你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你平日里又做饭又割草的,她还这样对你。”
急云淡淡说道:“亲人就是这样了,不管讨厌喜欢,都是亲人,更何况他们对我有恩,就好像夜半投宿人家,别人招待你,怎可还嫌弃别人的陋屋冷床不够尽心?只有感激别人援助之情,做人不可忘恩负义,袁家救了我的命,又抚养我长大,岂可反抱怨他们的苛刻?”
满仓一愣,却忽然觉得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娃娃比自己更懂道理,满脸羞惭道:“怪道听后头的刘妈妈说斗米恩升米仇,原来是我不懂事了,但是……我只是为你不值,他们都看不到你身上的好么?”
急云微微一笑:“做人不负本心就好,外人的看法,并不重要,还是说说怎么赚钱的路子吧。”
满仓想了想道:“我倒是在大哥那边听说过设陷阱套兔子什么的办法,就是没试过成不成,若是能套到一两只兔子什么的,倒能卖点钱,皮毛也能有些钱哩。”
急云一愣,她在未来,早已习惯没有野生动物出现的生活环境,对动物是要圈养保护已经习以为常,来到这里,看到山里不少动物,活蹦乱跳,生机勃勃,也只是一股欣赏、珍惜的心情在欣赏,却从来没想过能捕获它们来赚钱……她迟疑道:“兔子什么的,那么可爱……若是逮多了灭绝了怎么办。”
满仓噗嗤笑了:“也就你们女孩子在乎这些,野兔子可难逮了,它们生得多,逮不完的,一开春一窝一窝的生,还有山鸡也不错,能卖些钱,若是陷阱够深,逮到个山猪什么的,可发财了……咱们村还好,临村那边听说常有山猪去祸害庄稼,他们去年逮了一头,有一百多斤呢,听说一起去抓的人把肉给分了,吃了好几天,等我回去问问我大哥具体陷阱怎么设的,就是如果真的遇到了山猪啊什么的,你可别冒险了,还是回来找大人去弄,太危险了。”
急云晒然一笑,看来这年头要动物保护还远着呢,也罢,现在穷得很,入乡随俗,靠山吃山吧,她打定了主意,第二天早晨带着镰刀又进了山。
满仓问了陷阱的法子,却没等到急云。
晌午的时候急云就拿了两只兔子和三只山鸡回来找他,满仓吃了一惊,问她:“你知道陷阱的法子?”
急云笑而不语,满仓看那兔子和山鸡,居然都是活的,不禁问道:“难道你是空手抓的?”
急云点点头,满仓瞪大了双眼:“兔子和山鸡都跑得贼快的!你怎么追上它们的?”
急云微笑,前世她曾经埋伏三天三夜的追捕最狡诈的犯人,相比之下,动物那点智商真不够看,满仓挫败,看来自己真的还要练几年,他说道:“我下午拿去市集帮你找个酒楼卖了,正好,我要去镇上姐夫那油店当学徒了,每两天回来一次,你就两天攒一次货带来给我吧?”
急云关心问道:“学徒是怎么回事?”
满仓撇撇嘴道:“家里人说让我去镇里当学徒几年,将来也有门手艺。”
急云哦了一声,满仓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道:“我不在你会无聊吧?”
急云老实道:“不会啊我很多事的,你家人是为了你好,你好好学。”
满仓憋了口气,有些郁闷,又说:“其实这里去镇上也很近的,万一你要是逮着了大家伙,就去镇上福满多油店找我吧?”
急云嗯了一声,拿起放满草和野菜的筐背了起来,里头还有一窝的山鸡蛋,家里人应该会高兴,满仓看着她背着竹筐长手长脚地走了回去,她身量真高,有些瘦,乌黑的头发简单地扎成一束,一朵花都没插,裤子短了些,露出了脚踝,好像比自己还高了点,满仓忽然憋了口气,决定今晚要多跑两圈,多吃两碗饭,非要长高些不可。
兔子山鸡果然价格高一些,一斤能赚个十文,一次赚了六十多文回来,急云照旧塞给了满仓十文的辛苦钱,满仓却是给她带来了一把小小的弓箭,想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练习用的弓,已经有些旧,似乎用了一段时间,急云很是好奇他去哪里弄来的,满仓说道:“是一家上京的武官的家眷,住在油店附近,他家的孩子和我们差不多大,闲了下来在后院对着树射箭,后来那弦断了,他就扔了,我悄悄拾了回来,找铺子重新拉了根弦,挺好的,你看,还能用的,就是箭很贵,我只买了十支……”他脸上有着不好意思,若是从前,这样好玩的东西他肯定留着自己玩,如今他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送给阿瓦妹子,她一定喜欢。
急云一笑,收下了,也悄悄给了他几只煮熟的山鸡蛋,满仓摸着那热乎乎的应该是直接在山里用柴火烘熟的蛋,心里忽然高兴极了。急云问他:“你在镇上习惯不?”
满仓撇了撇嘴:“他们都看不起我咧,说我啥都不懂,又穷又土。”
急云抚摸着那把小弓箭,一边说:“别人看不起有什么关系,自己不要看不起自己就好,一个人强大不强大,只看自己,别人的眼光不重要。”
满仓眼睛发亮,急云却是挥舞了一下那把小弓,说:“我先走了。”边说便快步走了回去,却是将那小弓悄悄藏入了猪草里头,回去以后找了个机会先放到柴房的梁上,每天出去砍猪草才带上。
急云从来没用过这冷兵器,在她记忆力,弓箭这种东西只有奥运会上作为运动会项目出现了,训练的时候,她曾经学习过机械弩的使用,快稳准,又小巧,然而也并不作为主要工具,毕竟激光刀和枪械更实在。
然而她用了几日后,便爱上了这东西,果然有用,只是得练习后才能体会到窍门。
她自己劈了竹子削成了竹箭,也挺好使的,山鸡和兔子的捕获率忽然成倍增加了,只是开始不熟练,死的比较多,天气又已经渐热,入了夏,放不了,急云便带回家说是在山里拾到的,家里倒是十分高兴,只以为是哪里打猎的遗漏的,兴高采烈的打了牙祭,急云少不得也弄了只兔子给那私塾的老先生。
过了几日,她瞄上了一头山猪,她已经在山里见过它好几次了,粗壮的身躯,有着长长的獠牙,若是杀了它,应该能有些钱,然后自己也就不必再狩猎了,曾经杀过不少人的她,居然对杀动物有些阴影,她把这归结为似乎身体变小了,心理也有些变小的关系。
因为每天只有早晨能进山,时间不足,观察了几次后,她在那山猪出没的地方放了些死兔子、山鸡,她很有耐心,比这更难的任务都执行过,如今又有了挑战,她十分期待。果然,第二天她去的时候,那诱饵都不在了,如是几天后,她在放食物的地方,挖了个深深的陷阱。
第二天一大早,她进了山,远远就听到了那山猪的嘶吼,她微微一笑,知道得手了。
果然,深深的陷坑里头,一头山猪落在了里头,看到有人来了,更愤怒地左奔右突,陷坑里头的泥土碎石纷纷被它撞落,急云拿出了镰刀,站在陷坑边上,握紧了镰刀,忽然感觉到久违的热血,她嗖地一下,已是从坑边跃入陷坑内,稳稳地落在那山猪的背上,一手握住了那粗壮的獠牙,山猪疯狂了,拼命地冲撞,可惜陷坑太窄小,它只能不断地撞在陷坑边上,急云纤长地身躯稳稳地伏在那疯狂摇摆撞击的猪背上,右手握紧镰刀,往下一勒,准确地弯勒到猪的脖子那儿,再使劲一割,血飞溅了出来,山猪凶性大发,发出了嚎声,冲撞起来,然而这加速了它血的飞喷,急云借力用力一蹬,手在陷坑边一撑,已经轻巧地翻上了陷坑边,她没有再看那头山猪,却是出去飞快地割起了野菜和野草,很快山猪那边的声音渐渐变小,归于沉寂。
急云割满了猪草,过去陷坑边看了看,看到那头山猪已是死了,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将山猪运出去了。
她割了长草拧了根绳子,又劈了竹枝来结了个架子,斜斜靠进陷坑,下去把山猪捆扎妥当,上去使劲一拉,便拉了上来,因拉着山猪,她不方便再走原来的近路,少不得绕了些路,虽然她一贯力气大,到底仍是个八岁的小女孩,一路拖到路口有些吃力,她找了些草把山猪藏在隐秘处遮盖好,才去找刘满仓。
刘满仓看到这样大一头山猪,已是两眼放光,当下也不多说,自己去找相识人家借了个驴车来,塞了几个钱给人做报酬,便赶车到了隐秘处,与急云一起齐心合力把山猪抬上车,上头放了些草什么的,他便自己赶着驴车进了城,急云则拿起猪草赶回去,因耗了些时间,回来迟了,刘氏少不得又唠叨她贪玩了不提。
今年年景不太好,自入夏以后,就再没下过雨,农夫们只好到附近的河里挑水灌溉,河道的水变窄了,村里积年的种田老把式有些忧心忡忡,因为河道离得远,袁家挑水去淋地里庄稼都来不及,哪里还有空去侍弄那小菜地,烈日灼灼,自然渐渐没了出产,只剩下些蔫头蔫脑的耐旱的红薯藤,家里的菜,居然只能靠急云从山里带回来的一些野笋、野菜、木耳、蘑菇了。因而急云回来晚了,直接就影响了午饭做不及,送去地里迟了,刘氏自然要念叨一番,好在急云手脚利索,娥娘手又巧,到底还是做了几个菜,娥娘装好后也顾不得吃,赶紧先送去地里给袁雷了,地里的庄稼全靠他一个人在忙乎,再不下雨,今年的收成只怕缴税后就要所剩无几了,一家人都有些悬心。
第14章 荒年
过了几日,满仓回来了,脸上满是兴奋,拿了小小一锭银子给急云,笑道:“这次我可幸不辱命了,那酒楼的老板高兴极了,还一个劲的告诉我以后再有就去找他,说是最近农人都忙着伺候地里,上山打猎的少了,猎物都不太充足。”他自从去了镇上,便学了许多新词,每次回来都迫不及待的显摆,幸不辱命这词他从说书先生故事里头听到的,只觉得太犀利了,少不得顺嘴用上了。
急云拿起那银子,掂了掂,满仓笑道:“这可有二两银子了,这还是便宜卖了的,那有一百三十多斤呢。”急云一方面挺高兴,加上之前攒的银子,够买那鸡血石了,一方面却是有些踌躇,她一贯要给满仓些分成的,这次若不是靠满仓,她一个小女娃是没可能卖掉那山猪还不被人知道的,只是这次满仓却直接拿回来了银子,不太好分。满仓看出她的踌躇,赶紧道:“这次我不要谢银,你捕一头山猪不容易,我就跑跑腿而已……我就是……你如果过意不去……能不能……”他却有些结结巴巴起来,最后满脸涨红地问:“你这擒山猪的本事,我就想学这个!你能不能教教我!”
急云看这小小少年满脸涨红,双眼晶亮地期冀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