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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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且住-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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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熙上衣才脱好趴了下去,闻言转过头来看了叶默存一眼,叶默存无视了他的眼色,直接飞快地在他背后扎了数针,登时肩膀一阵酸软,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默存继续慢悠悠道:“再做几个别的菜就好了,你家王爷不能吃太多的蟹。”

    急云看李熙不说话,以为他也赞成,便自起身回了天绘院。

    天绘院里荷露正在院子里看着小丫头们剪花来插,看到王妃带着朱印回来有些意外,连忙道:“王妃怎的没有陪着王爷菊卷那丫头有些粗心,王爷针灸了时常口渴,也不知她会不会看着倒茶哩。”

    急云便转过头对朱印道:“你回去吩咐下菊卷好了。”一边又问荷露:“厨房在哪儿?”

    荷露笑道:“如今还没到饭点呢,王妃若是肚子饿了,我让她们送些点心来。”

    急云摇头道:“王爷说想吃螃蟹,我给他做个螃蟹吧。”

    荷露忙道:“王爷身子虚,这螃蟹寒凉,却是不利于王爷身体的呢,想是王爷口淡了,我让厨房做些味儿重点的菜便好了。”

    急云挑了挑眉毛,说道:“厨房有螃蟹么?”

    荷露一愣,又笑道:“娘娘有所不知,这王府的饭菜均是有定例的,再则王爷身体又不好,因此厨房里尽皆是按御医的食谱平日里采办,这螃蟹因不利于王爷的身体,是没有备着的,若是王妃要吃,明儿我便让采办去买些来,只是如今正是螃蟹金贵的时候,一只能顶三两银子……这王爷的俸禄有限,每月正俸不过是三百贯,禄米一百石,府里开支大,却是吃不了几个哩。”

    急云楞了楞道:“他连吃个螃蟹都吃不起了?”

    荷露忽然觉得和这王妃说话有些吃力,总觉得这关注的地方有些不太对得上?却看到急云直接转头吩咐墨砚:“不拘用什么办法,你现在就让人去买一筐螃蟹来,要好的,价格不论……另外再买两斤的黄花鱼,务必要新鲜……还有,看看有没有海里出的盐,买几斤回来。”

    墨砚蹲了蹲身应了,立刻走了出去。

    急云便自己走入房里去了,心里却是惊叹着原来所谓王爷也只是外表光鲜,吃个东西还这么多顾虑,连个螃蟹都吃得这般麻烦拮据,看来上辈子自己吃了那么多顾藻的价格昂贵的天然食品,这辈子却是轮到顾藻来吃自己了,不过好在谢家给自己的嫁妆颇为丰厚,想来他们两人却是能吃很久的,至于经营这些事情,交给顾藻好了,他从前听说也是颇会经营的。

    荷露站在原地看王妃并没有理她,双眼漆黑,神态清冷,自自然然地直接走入房里去了,仿佛她只是个路旁的花盆一般。她脸上只觉得火辣辣的,旁边的小丫头们悄悄地交换着目光。

    过了半个时辰,果然外头送进来了一筐螃蟹、一坛子的活黄花鱼,又一大包海盐,以及鸡蛋、葱蒜等食材进了小厨房,这小厨房平日里却是荷露用得比较多,主要是热些燕窝粥什么的给王爷的。她看到急云果然换了身粗布衣裙进去小厨房,当真是一副洗手做羹汤的样子,然后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厨房里果然传出了螃蟹的香味,闻起来却不像是清蒸的,依稀像是烤的。

    外头菊卷跑了进来,看到她在门口,连忙道:“荷露姐姐还请您转告王妃一声,说王爷已经针灸好了,说是和叶大夫在涵万阁那儿等她做好菜过去呢。我还要去门房那儿让人捎个消息回云阳侯府,说是叶大夫不回去吃饭了。”一边一阵风地又跑了出去。

    她咬了咬牙又走进了厨房,将菊卷那话传了,看到朱印墨砚她们正在将饭菜装上了饭篮子要送出去,那螃蟹鲜红色的,表面还粘着盐粒,却是没见过的做法,她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婉转道:“娘娘,这螃蟹王爷当真不能吃,这几天他累得很,再吃了这寒凉的东西,坏了身体可不好,还请王妃三思。”

    朱印翻了个白眼笑道:“荷露姐姐您真的是太担心了,这叶大夫就和王爷在一起,能不能吃他不比您更清楚?您就少操点心吧,什么事情自有娘娘做主呢。”

    荷露语塞,急云放了锅铲,也没看她,直接又回了房里换了套衣服才出了去。

    涵万阁是在王府的荷塘上建的个水阁,荷塘岸边又有瀑布自山腰曲折而下,直注至下面荷塘。急云让个内侍带路,后头朱印墨砚提着菜屉子一路过去,只听瀑布水声淙潺,清如泻玉,荷塘里荷花蹁跹,暖风吹来,十分宜人。水阁里十分宽敞,前后七间三进,左右又各贴五间横厅,面面都是绿窗油幔,趁着窗外绿荷红花,十分清雅。

    叶默存站在水阁旁看风景,看到急云带了菜过来,满眼期待,李熙穿着宽松的长袍懒懒的躺在摇椅上闭目假寐,一卷书垂在手边,一派安然。

    丫鬟们打开菜屉子,香味就出来了,一大碟的盐烤蟹,红里透白,上头粒粒海盐,又一碟拌豆腐,上头似乎淋了蟹膏,鲜香扑鼻,再一碟炒蟹肉,雪白金黄灿烂似锦,另外又有虾皮炒小白菜,叶片嫩绿,铜炉砂锅里是清淡的素笋汤。

    叶默存迫不及待地持了只螃蟹掰开大螯大嚼起来,边赞叹不已,急云却是将那叠炒蟹肉放在李熙前边笑道:“这是专门做给你的……蟹肉说是你不能吃,所以我用黄鱼肉和蛋炒的,据说这样做的味道和螃蟹的味道是一样的。”

    叶默存听了果然拿了筷子去夹了一筷子尝了尝,点头道:“果然一样味道,鱼肉你倒是能吃的,你放心吃吧。这烤螃蟹就都是我的了。”

    李熙看她体贴,心里极为熨帖,一边笑着对叶默存道:“你倒是要吃穷我了。”

    叶默存不理他,又去尝了尝那拌豆腐,却是发现这似乎不是简单的蟹膏,问道:“这是什么,味道这般好。”

    急云道:“是秃黄油,蟹膏蟹黄加上透熟的肥臊子,葱、姜爆香,黄酒焖透,高汤调味。”

    叶默存拿起勺子连舀了几勺细细地吃了,又去倒了杯酒喝了杯,叹息:“唯此才算人生痛快。”

    急云也倒了酒饮了起来,这是上好的菊花酒,正合适配着螃蟹饮,三人举杯对花,痛饮了一个多时辰才散了。

    晚间回了主院,晚上荷露却是端了碗紫苏汤给李熙道:“殿下今日吃了蟹肉,恐怕心里存了寒气,吃点紫苏汤舒服些。”

    李熙正在翻看一本书,愣了楞,道:“螃蟹是叶大夫吃的,我吃的是黄鱼做的假蟹肉,就味道像而已,无妨的,这汤就不用喝了。”

    荷露一愣,看到旁边朱印满脸似笑非笑,咬了咬嘴唇正要下去,李熙却道:“对了,你让蕉书将王府里头的人事和钱财都理一理,明儿交到王妃这儿。”

    急云正从净房里头出来,听到这句话截口道:“我不耐烦管这些事情。”

    李熙笑道:“你是主持中馈的,并不需要你亲管,你指给谁管都成。”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妻子做呢,小小一个王府中馈,不过是表示她是王府女主人的信号罢了,他如何会让她的妻子陷身在这种毫无意义的鸡零狗碎中?

    急云皱了皱眉,想起崔氏说内宅的事情有什么不懂的问陪嫁过来的李嬷嬷,便道:“那就交给李嬷嬷吧。”

    李熙笑了笑没说什么,荷露低了头默默地将那碗汤端了下去,转身的时候,到底忍不住,落了一滴眼泪到了碗里。李熙全没注意,他平日里和这些宫女一直保持着客气而疏远的距离,却不知道因为他一贯的好脾气和高贵的出身,身旁的宫女早就生了一点绮念。

    床上收拾清爽,丫头们一一安静地退下,这对夫妻都有怪癖,房内不爱留人伺候。

    急云却皱眉道:“明儿我让人把隔壁收拾间卧室出来,这两天都没练气,很是不便。”运气练功,需要安静而无人打扰,否则容易走火入魔。

    李熙点头,后世夫妻多是分房而居,急云为了大局能忍了两天已是极限了,虽然他有些舍不得,却也知道两人性情爱好迥异,彼此保留空间更重要,否则一个作画看书的时候另外一个舞刀弄枪,新婚燕尔时还说是情趣,天长地久起来只怕就要两看相厌了……更何况他们可不是一般的新婚夫妻……他嘴角勾起,为老夫老妻这种感觉到有些愉悦,笑道:“后院裂风园那儿,准备有习武场、武器房什么的,明儿你去看看吧。”

    急云点点头,李熙却又道:“时间还早,你换套普通的衣服,我带你去外边一个地方。”

    急云一愣,倒是有些开心,她足足被母亲关在家里一个月待嫁,若不是尊重生母,对婚礼也有了足够的尊重,她怎么会忍受这样毫无意义的沉闷?生命这般短暂,花这样多的时间在打扮、保养皮肤、取悦男人、争权夺利上,有什么意思?


 第81章 秘营

    乌油油的头发简单束成一髻,插了根玉色素簪;换了身淡青色宽幅大袖的袍子;将姣好的身形都掩盖了,即便如此,那容色依然丝毫不因粗衣布服而逊色。

    李熙微微颔首;却又取了个同色披风给她,笑道,“深秋了,外头凉。”一边自己也换了藏青常服;披了同色外袍,便带着她走进房间内侧的小书房,这里是他在内院时作画看书用的,他熟练地掀开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绣画,露出里头的壁橱,壁橱里头倒是放了一盒子珠宝。

    他笑道:“这是用来迷惑人的,一般人认为这只是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料不到别有洞天。”一边说一边将壁橱侧边的木板上两个不起眼的钉子左边转了转,又右边转了转,再一推,那壁橱便打开了一个仅容一人出入的侧缝,有风从里头透出。

    李熙带着她进了里头,拉上壁橱,里头是砖墙砌成的夹道,走了大约十米,就看到一间暗室,里头也是放着若干金银珠宝,宝刀银枪,还有些屏风摆件金玉盆景之类的东西,他继续笑道:“仍然是障眼法,若是还是被发现了,走到这里也以为是尽头了。”一边又在那黑魆魆的墙角那儿抽了块砖头出来,然后又将一面墙直接推开了个口子,带着她走进去后,再恢复了原样。一边又继续走了曲曲折折的一段夹道,然后便出现了三条路,李熙带着她走了靠左的一条路,一边轻声道:“若不是有先晋王的侍卫带着,我也是要迷路的。另外两条路通往城内的不同地方。”一边带着她又走了一会儿,推开了一面墙,这里是一间净室,有榻有几,有桌有椅,李熙带着她走出来,外院是朱明和青阳在守着一辆马车,看到他们出来,鞠了一躬,掀开帘子让他们上了车,然后车马辚辚,动了。

    急云一直安静地跟着李熙,李熙转过脸看她秀挺的鼻梁和恬静的侧脸,低声说道:“我这具身体的父亲,是现在的皇上的三弟,在今上还是太子之时,他就已经封了王并且统领了一支军队,表现出了十分卓越的军事才干和统领才能,并且对统兵作战有着超乎寻常人的热爱,得到了先皇的爱重。在常年征战的生活中,他兴起了想建立一支特殊的军队的想法,主要就是负责暗谍、刺杀、奇袭这些,不拘一格地收揽人才,并且有意识的训练这类人才。而这种部队很敏感,你知道的,无论是哪个朝代……即使是后世,安全部门依然是受到忌惮的部门……他却是个热衷于战争胜利的狂人,他太希望能够在战争中用到这些人才,因此他瞒着君上悄悄建了一支秘营。朱明等四个侍卫就是这支暗中部队的不同部门的统领,然而他没有来得及完全训练成熟,北蛮大举入侵了,他来不及等待这支部队成型,便匆匆忙忙地赶往了战场,然后在一次亲自率领的突袭中,被北蛮得了情报,洞察了先机,围杀了他……事后今上震怒,清查军机泄露之责,当时一个副将自杀,写下遗书说是财迷心窍,事后追悔莫及。最后就是你的父亲谢佑临危受命,从凤州连夜赶回京城,力挽狂澜,领军打退了北蛮。”

    急云安静地听着,却控制不住的心驰神荡,这样短短几句话,说出了多么惊心动魄的往事,马车停下,朱明过来请他们下车,这是一家酒楼的后院,李熙引领着她一路从楼梯往上走到了个包间,包间外头的楼梯上往下看可以看到下头中间的台子上有身披轻纱的女子在曼舞轻摇,箫音嘹亮,犹如风鸣云端,大厅里满堂客人,济济一堂。包间的另外一侧月色横窗,推开楼窗,只见天宇澄澈,月色如昼,小二送了些吃的上来,朱明和青阳便出去守住了外间,将门给掩上了。

    李熙看着那月色,继续道:“后来就是我一直在宫里,直到十五岁出来开府后,渐渐收服了四个侍卫,他们才将这段往事告诉了我,而秘营也一直潜伏了下来,因为晋王死得匆忙,他们不知所措,只得暂时留在了王府内,并且约定等我长大后再做决定。而先晋王的死,疑点也太多,奇袭的决定,知道的不过几人,就连兵士也是连夜调动悄悄出战,那副将本就是晋王的心腹,晋王对手下一向优渥,为了钱财将主帅出卖,这理由太难令人置信。因此秘营一直在悄悄地查死因,却一直没有进展,因为他们身份低微,没有身份高贵的主子配合,根本没办法往上层打探消息。”

    李熙叹了口气道:“我父亲的死,如今查出来最大的嫌疑倒是今上,据说当时的晋王妃南诏公主曾经入宫质问过皇上,最后却匆忙回国改嫁了。”

    急云问:“有证据么?”

    李熙摇头笑道:“据当时贴身服侍南诏公主的乳娘说,只是女人的直觉,而根据青阳的说法,当年戾王作乱,我父亲曾经调用过一部分秘营人手,助了他一臂之力,从而使他登上了皇位,若是今上想要他死,大概就出在这个之上,拥有着强大的兵权以及一支不为人知的神秘人手,又同样身为皇子,随时可以取而代之,引起了羽翼未丰的新帝王的猜忌,于是借了敌人的手除了心腹大患,然后用了自己的心腹顶上,打退北蛮以后,谢佑也立刻请辞了帅印……未必不是觉察到了此中的凶险……”

    急云道:“这些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李熙笑道:“不错,南诏公主与晋王一贯感情生疏,无缘无故为了晋王之死冒着生命危险进宫质问先帝,此举实在太奇怪了。而熙仁帝此人其实颇具雄才大略,无论眼光还是心胸都堪为明君,被人称颂为雅量宽宏,有名士之风,然而性情上却着实深沉。当时他杀了戾王,救了软禁在宫中的先皇,然后先皇很快便薨了,服侍的内侍宫女全殉了,后来有风声说是先皇却不喜他心机深沉,打算废了他,改由晋王,却事情做得不够机密,被熙仁帝发现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当然这仍然也是没有根据的一点流言蜚语,如今已没人敢传了,我这还是很早年的时候有些小内侍没提防我已经懂事,无意中说漏嘴的。他对我倒是一直十分慈爱,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有心疾,这辈子做不了什么的缘故……也有可能是有愧疚……

    在养太子上,也是别具心裁,广聘名儒为太子和诸王讲课,严格按礼法要求太子的一言一行,又专门选了一批德行高雅的端人正士,作太子宾客和太子谕德,只竭力在德行上要求太子孝友仁慈,兴许是怕太子有朝一日也走上杀兄弑父的道路吧,如今太子被养得慈仁忠厚,又娶了个大儒的女儿为太子妃,其实这对他倒是好事,太子这个职位,最重要的工作并不是做什么事,而是什么事不能做。如今熙仁帝不过四十岁,身体健壮,李怡的太子之路还非常漫长,待到诸王也渐渐长大,兄弟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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