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娘脸红了,推他去煎药。
袁雷自去找了那包药到厨房,用余火煎了碗药,刘氏知道他是在煎药给那孩子吃,倒也没说什么,只嘀咕了几句耳根软,就听媳妇的话,袁雷只是笑。
一碗药灌了下去,到了半夜,果然退了烧,娥娘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早晨她早早起来做饭,也悄悄煮了碗米糊温在灶里锅子温水里头,想等那孩子醒了吃,然后赶着喂鸡喂猪,心里到底有事,隔一会儿又回屋里看看那孩子。
果然快到晌午的时候,那孩子醒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满是迷惑,却是不哭,她看着那软绵绵的小手小脚,心里已是化开,赶着拿了米汤来喂她,她也不推拒,一勺一勺的吃完了,她试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只是不答,似乎十分疲惫,很快又睡着了。
渐渐的孩子恢复了正常,只是不爱说话,也不哭闹,只是静静的,有人喂就吃,要尿尿或者方便会喊,十分乖巧。袁家开始还等着有人来认领这孩子,却一直没有遇到。袁雪打过几次那手镯长生锁的主意,娥娘却是将那些东西连同那些小衣服牢牢地收了起来,为此也受了婆婆的几顿骂和刻薄。
几个月过去,娥娘却是发现自己有孕了,袁雷欣喜若狂,再不许她上山打柴,却又认为是那捡来的孩子带来的福气,于是娥娘和袁雷决定收养这孩子,刘氏倒是没反对,想是看她乖巧不闹,脚头也算好,来了就带了个孩子来,却是给她起了个名,叫阿瓦。娥娘有些不满,袁雷安慰她道:“愿意收养就好,乡下人家,起个贱点的名字好养活,这孩子福气大着呢,没准以后有大造化的。”
娥娘只好顺了婆婆,只是又更加意疼爱照顾阿瓦,十个月后,娥娘生下了个儿子,袁家欣喜若狂,起名袁玉。
第6章 袁瓦的村居生活
烟水村的人都知道袁家收养了个女儿袁瓦,然后很快便有了儿子袁玉,那女儿十分乖巧漂亮,听说三岁左右就已经知道替娥娘择菜,帮助洗碗递柴递碗碟的,又帮忙看着袁玉,从来没听到哭过,话倒是十分少,小小年纪沉稳得不像话,当然,也有人怀疑这么小的小孩这么老实,别是被袁家打出来的吧。
袁家刘氏,乃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泼妇,其实还真没打骂过袁瓦,无他,实在是太乖巧了,一般小孩都是鞋袜耷拉,身上邋邋遢遢,爱玩,爱吃,耍赖,哭闹,袁瓦却总是安安静静的,娥娘又是个勤快的,总给她身上穿的干净利索,袁瓦长得又好看,十里八乡没几个女娃娃有这样好看的双眼皮大眼睛,也不见吃什么好东西,皮肤白里透红,又帮着干活,小小年纪也会拿着个扫帚扫地,又十分知趣,再刻薄的大人,也不好意思跟这么小的孩子计较不是?
一家子到底是安静了下来,倒是袁雪出嫁的时候,家里似乎闹过一阵,原来袁雪想让嫂嫂把阿瓦那手镯子上的宝石下下来,化开打根钗子和一副耳钉,那红宝石成色极好,她出嫁也有面子,不料娥娘只咬紧了牙关不许,倒让刘氏也打鸡骂狗了几天,急云也知道风头不好,只带着袁玉在屋里,避开奶奶和姑姑,到底仍是没拿到,薄薄的妆奁,还是把袁雪给嫁出去了。
为此刘氏黑着脸,派了好几天的苦工给娥娘,只狠着使唤。袁雷只得尽力的分担,最后却是急云悄悄教了好几日袁玉说话,袁玉一日忽然开口清脆地喊了一声:“阿奶!”刘氏听了一愣,然后狂喜地抱起袁玉心肝肉儿的喊,之后对娥娘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些。
袁玉会开口说话后,嘴巴极甜,又十分聪明。急云天天带着他,特意从村里的私塾那儿过,日日去听那三字经,又私下悄悄地教他背,大概两岁,袁玉在家就能朗朗上口地背起三字经来,袁家欣喜若狂,两岁多就会背三字经的,全村能有几个?十里八乡听到的也少!他们只认为家里终于得了个读书种子,刘氏一拍桌子,下了决定,全家紧着攒钱待孩子四岁便送去私塾开蒙,老袁家,就算勒紧裤腰带,也非要供出个读书种子来不可!
果然到袁玉四岁时,送去开蒙,先生都吃了一惊,什么东西都一教便会,极为聪明伶俐,先生也激动起来,大呼烟水村将来的第一个举人只怕要应在他的身上,全村也都轰动了,袁雷和刘氏只是满脸红光,为袁家有了未来欣喜若狂。
家里什么都是紧着袁玉,只是读书花钱呀,笔墨纸砚,启蒙用的书,样样都要钱,急云才六岁,也日日都要帮忙喂鸡喂猪,略大些,便每日都出去割猪草,拾柴火了。只一件,急云渐渐长开后,美人胚子更突出了,无论怎么风吹日晒,皮肤仍是雪白,村里的人都不由的侧目,老袁家只怕今后要发达,儿子是个读书胚子,捡来的女儿又这般样貌,只怕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又有人心里嘀咕,只怕是要当做童养媳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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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才蒙蒙亮,烟水村的大部分村民仍然在沉睡中,一些勤快的农妇们已经起来做饭了。
急云站在高山上,身上微微起了些薄汗,自从获准能上山割猪草,并且能圆满地完成任务后,袁家人便放心地让她每天去割猪草了。她日日坚持爬一次山,然后在山顶调息,打一套拳,扎马步,做俯卧撑,打下良好的身体基础,从前没有爬山时,她就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活动,来这里七年来,除了那次淋雨遭了次病外,一次病都没犯。
她深深呼吸了这新鲜的空气,感觉全身每个细胞都张开了,十分愉悦,这样好的天然空气,在防护罩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她来到这里七年,仍是喜爱得不能自己,每次调息都仿佛是场享受,感觉到天地精华缓缓吸入身体内。
她睁开眼,贪婪地看着远处峻岭重迭,绵亘数里,东方渐渐现出曙色,天已亮了,乳白色的晨雾渐渐在山林间、泉水上升起又渐渐一缕缕随风飘散到远方。这是个多么壮美的世界,她略能走路就在村子里头到处走,留心听人闲谈,却只依稀知道这是个大秦朝,却不是她的历史书上学到的任意一个朝代,她也放弃探究,只安心尽情享受这天赐的大自然的礼物和年轻地可以从头再训练的身体,她从前就嫌自己小时候有些偷懒,养父母们也心疼她,没有舍得严格训练她,以至于她没有扎实地打下基础,柔韧性不够,耐力也不足,在军校后来的训练中颇吃了些苦头,始终也达不到巅峰状态,如今正好可以弥补遗憾。
她弯下腰来,拿起镰刀,极快地已是在草丰美地方割了一大片的草,草的汁液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急云只觉得自己五感更敏锐了,原来从前那防护罩内制造出来的人工美景,远远比不上这天然的自然景色,她忽然理解顾藻那痴迷复古的心理,也不知道顾藻有没有一起过来,现在在哪里,如果也是在古代,他只怕要高兴疯了吧?
急云忽然有些想看到顾藻那沉迷的神色,不禁自己悄悄笑了起来,那所谓的天然牛肉,哪里有这个世界货真价实的天然牛肉好吃?袁家家贫,不过过年及袁雪出嫁时她尝过一点肉,那样迟钝的味觉,就能吃出了天差地别的味道差异,顾藻那灵敏的舌头,来到这里岂不是掉入了蜜窝?待这个身体再长大点,就要找机会出去看看,看这美好的世界,找找顾藻,然后还要找一下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如果他们幸存下来了的话。她长大后听到娥娘说过发现她的场景,她心想烟水村离那地方并不远,如果他们要找,不该打听不到,该不会已经遭了毒手吧?她事后一遍遍地回想那天的情景,那些箭,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有组织的队伍,他们脸上的神情,极像训练有素的军人……
她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事情,把猪草紧紧扎了起来,又拿着篮子,跑到丛林中,采了些蘑菇、木耳、野菜,这边人迹罕至,所以野产极为丰富,因没有路,要经过险峻的山路,袁家只以为她在近处的山坡上走,却从来没想过她能胆大地往大山深处走,也因她腿脚极快,来回不过一个时辰,因此袁家人倒都没有留心,只奇怪这小小女孩,居然比别家的孩子能干许多,能采到的猪草更丰美,而每天带回来的蘑菇木耳野菜,也够一天的食用了,便连刘氏,也不好刻薄她,谁家的孩子再懂事,这个年纪也要贪玩的,这样乖巧的女儿,谁挑得出一丝不是来。
采满一篮子了,急云便提着篮子,背起猪草,轻快地往山下跑去,跑到近村子的山坡的时候,一群孩童正在那里嬉闹,玩着抓山匪的游戏,为首的李满仓因长得高大,打架一个能敌俩,家里又是村长,因此算是个孩子王,他看到急云背着一筐猪草回来,手里还提着篮子,扎着两个小辫子,腿脚仍轻快得很,眼珠子一转,已是指挥道:“她就是女大王!抢了许多东西回来!小的们去给抢回来!”
一群孩子们天不怕地不怕,哪里怕个小女娃,已是呼啸着跑了过去,要抢夺急云的东西,又有人去推她,急云看到一群顽童跑了过来,哪里放在眼里,不过身子略拧便闪开了,几个孩子只还缠着上来,急云脚轻轻踢了两脚,他们便都翻倒在地,刘满仓见状赶紧跑过来要推她,却被她一只手往肩膀上一推,一屁股坐到地板上,急云轻喝道:“不要捣蛋,一边玩儿去。”
然后便自顾自的跑开了,腿脚极快,很快便跑出老远,一群顽童面面相觑,刘满仓面子上下不来,却无法解释他们一群男孩子都为难不了一个小女娃。
急云回到家里,家里早餐已是快弄好,娥娘还在厨房里头忙活,袁玉正在院子里头大声的背书,刘氏在喂鸡,袁雷则帮着在扫院子,准备吃完早餐便去下地,看到急云又背了一筐草和一篮子野菜回来,不禁有些怜惜,说道:“阿瓦快放下准备吃早餐吧。”
娥娘出来接过菜,把里头的木耳拣出来,已是极快的进去弄了碟凉拌木耳出来,然后端了些杂粮馒头,白粥,凉拌木耳出来,喊大家一起吃早餐。
急云帮忙摆好了桌椅,待大家坐好后,便开始吃了起来,几口便喝了半碗的稀饭,然后开始吃起馒头来,刘氏看着急云那吃得看着斯文却极快的速度,不禁有些头疼,这个孩子处处都好,干活勤快,不爱说话,就是吃得实在太多了些,如今长大起来,饭量和日日下地干活的袁雷差不多,只是不让孩子吃饭,这是要招人指摘的,再说这孩子只是吃多些,却从来不挑食,也不嚷嚷想吃什么好东西,相比之下袁玉被大家惯得就有些挑三拣四,饭略硬些都不肯吃,家里母鸡下的蛋都给他吃了还嫌腻了,因此她也只好忍着每日看娥娘多用了许多粮食,心疼那日日下去的米缸。
第7章 小姑的求助
吃完早餐,袁雷下地,娥娘则去伺候屋后的菜地,急云却早已灵活的收拾起饭桌,去洗碗去了,论干活的利索程度,就是刘氏也挑剔不出什么来,洗碗后,急云擦干净手,又牵着袁玉的手,带他去私塾。
出了门,袁玉边走,便悄悄地递了个鸡蛋给急云,说:“阿姐,这蛋我吃腻了,给你吃。”
急云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一向严肃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意,她摸摸他的头,接过还暖的鸡蛋,几下便剥开了,然后轻轻将那蛋掰成两半,大一些的那边分给袁玉,说:“一人一半。”然后自己便咬了一口那蛋,蛋黄香得不得了的味道在她味蕾化开,她依稀想起在生身父母那里吃过的,自己第一次吃到蛋黄,也是惊为天物,后世那些养殖场出来的鸡蛋,虽然大,哪里有这样的香味!连颜色都大不相同。袁玉看阿姐吃了,也高兴地几下把蛋给吃尽了,他哪里是不爱吃,只是看到家里只有自己能吃蛋,他又极为喜欢这个安静的处处温柔体贴的姐姐,便悄悄留给阿姐吃,学堂里头的同学,哪个不羡慕自己有个这样漂亮的干干净净的姐姐?有些顽皮的同学下学后就想欺负自己引起阿姐的注意,阿姐只是轻轻一推,若是还闹,阿姐就能把同学提起来打屁股,直让他被全学堂的人都耻笑,之后再也没人敢欺负自己了。
袁玉一边说:“阿姐今天我们要学声律启蒙了!我晚上回来就背给你听夫子教的!”
急云叹道:“新学的呀,你能背下来么?”
袁玉扬眉挺胸道:“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我不都一句一句的教会阿姐了?阿姐放心,我一定认真听讲,然后讲给姐姐听的!”
急云脸上又泛起了微笑,这个弟弟真是实心眼,开蒙以来,一日日都坚持回来的路上给她讲今天学的东西,倒让她也学会了这个世界的文字,果然是一个一个的方块字,急云想起顾藻那画上的方块字,不知道他学起来是不是比自己轻松多了?又想起顾藻曾经送给自己的那枚印章上,宛如流云一样的字,他说是篆书,可惜没了,她有些惋惜。
不觉送袁玉到了私塾,急云看他进了房里,便极快地出去,拿着镰刀很快地砍了一束柴,夫子授课,前半部分都是在复习昨日的功课以及检查功课完成情况,她趁这个机会去附近山坡上砍了满满的两挑柴来,她因调息练拳,每日锻炼不止,力大无比,因此砍柴并不费她太大的力气,很快她提着一捆柴,悄悄地放到了夫子的院门前,然后提着另外一捆柴,悄悄到了私塾墙下。时间正好,到夫子讲授新内容的时候了,急云悄悄从窗口往里头看,看那夫子展开了一幅字,摇头晃脑地背:“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韵律极为优美,急云神驰意夺,这个世界的语言,韵律优美,说话就如唱歌一般,她极为喜欢,忍不住又悄悄去看那纸上的字。
在背诵的夫子早已看到了一双妙目,他如何不知道就是那袁家的阿瓦?日日都砍了一束柴放在他家门口,时不时又有些新鲜的木耳鲜菇用荷叶裹着放在柴堆上,然后天天到他讲授新内容的时候,就开始在窗边偷听,他怜悯她一片向学之心,又怜惜她身世,竟不阻止,甚至写的字更大,每日都看她到了窗边才开始讲新内容,讲课的声音又故意说得极为大声,满堂学生里头,真心学习的没几个,不过是略学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独袁家的小儿聪明伶俐,一教便会,又有袁家的女儿,虔诚向学,双目专注之极,倒让他上课都多了几分热情,从前不过是挣点束脩养家糊口,如今却有了一分教书育人的感觉。
一上午授课完毕,学童们一哄而散,乡村私塾,每日不过授课半天,急云接着袁玉,又一路带着他回家,袁玉却是叽叽喳喳地给她说今天学到的句子,又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一笔一划地教急云写今天学到的新字,直到急云也会了,两人才手牵手回了家。
回到家却看到家里气氛凝重,小姑袁雪居然在家,满脸泪痕,眼睛红肿,看到急云进来,便扯着急云道:“养到这么大的娃娃了,难道我们袁家不出米粮的么?这么多年,之前我出嫁嫂嫂舍不得给便罢了,如今是救命!嫂嫂也不舍得么?”
急云一听便知道小姑又要打她那套银锁的主意了,其实那银锁一直收着也没有意义,若是她父母要找,早就该找到了,如今久久没有消息,只怕也没逃过追杀,那银锁若是困难时拿出来换了钱也罢了,没必要拘泥,若是要找生身父母,以后自己亲去找就好了,这个世界虽然男尊女卑,她却一直相信只有自己强大了,别人才不会看不起你,若是自己就先将自己放在卑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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