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这样感觉很好的安公子,抓住机会就开个玩笑。莲菂这一次没有立即还一句回来,而是笑得羞赧还带着讨好:“不是有公子在,你不在我可以问留弟。”
安公子大乐:“现在连留弟都不如。”莲菂不得不怒容一下。瞪圆眼睛用好听的嗓音抱怨道:“你笑人!”
院外传来说笑声和脚步声,然后是吕公子的声音:“永年兄,拜年的人上门了。”安公子对着莲菂往一侧房里努努嘴:“等我走了你再出来。”这些同窗们一直是径直到厅堂之内,以前觉得亲热,现在觉得热过了头。
莲菂也怕遇到这些人,怕他们同自己乱嘲笑。她自己也知道,从某些方面来说,安公子算是不错的一个人。要是遇到那个小周公子,或是遇到纨绔有权的少爷,不会是眼前这个样子。
看到莲菂躲进去,安公子才站起来整整衣服。吕公子等人已经揭帘进来,因为是新年都是崭新袍履,熏香衣服,看起来一个一个佳公子。
小周公子向来在脂粉上最行,他一进来先嗅了嗅:“这房里刚才来了谁,或是躲着谁?”然后就到处张望:“这香气不一般。”
在房里的莲菂用手上掐牙翠边的袖子掩住口笑,说话的是小周公子,就是那个浪荡人。因为翠翠的缘故,莲菂对小周公子有些上心。小周公子那浮滑的腔调,一听就能听出来。莲菂想着,或许这就是翠翠及怀春少女们喜欢他的地方。象是俏皮人,其实不稳重。
小周公子这样一说,吕公子也跟在后面闻一下,展颜笑着问安公子:“到底是他鼻子尖,这不是你衣上的熏香,敢是你那妙人儿在这里,请出来我们见一见。”
安公子恨得不行,抓住东张西望的小周公子,阻止他往侧间里去。再对吕公子道:“你信他胡说八道,这是小厮燃的香。”
再喊安步:“备轿子,我和公子们去刘知县那里拜年。”莫公子分明听到房里似有细微叮当声响,象是环佩声。看到安公子着急,年长的莫公子,决定不偏不倚,先帮着安公子说一句:“我们信他这一次,”然后再向着吕公子说一句:“迟早要给我们见,我们的他都看过,你的为什么不给我们看。”
安公子恨声:“出来请安,是大家一起见,你当我想看。”公子们嘻笑着拉着他出去。莲菂在房里听到外面脚步声渐远,走出来低声骂:一群浪荡人。
把书案上邸报放回安公子拿出来的位置上,莲菂在书房里又打量一下,也有西厢记。也有玉镜台,话本儿小说都放在一处。刚抽出来一本翻一翻,安步走进来。离她站得有些距离:“宋姑娘,公子不在,您请回去吧。”
莲菂这一会儿是没有再欺负安步的心。安公子不在,她还不愿意呆着。万一有什么东西不见了。莲菂恶作剧地想着,与我没有关系。
走到外面看到蓝桥,莲菂重新想起来林姑娘。刚才邸报上看到的,不是某官被免任,就是某官得提升,再就是命在西北有商号的人都抽身回来。莲菂微微笑,林姑娘一个姑娘家。喜欢听这个来解闷?这倒有趣的很。
和几位同窗一起出去的安公子,先陪着他们去安老太爷、安老夫人及安夫人面前拜过年,才一起出来往刘知县家里去。
几乘轿子在街上走过,旁边的行人们都知道这轿子里是本城有名的学子,远远看到的就先让开。安公子在轿子里听到路边上有人低声教训孩子:“只有念书最好,轿子里坐的人,都是书念得好,以后可以当官。”
轿内的安公子苦笑,以后要当官这句话说得真是轻巧。如今京里风云一天一个样子,左大人来信诉苦。早上一起上朝进午门,都会不由自主想到,出来时会不会还是这些人。安公子长长叹一口气,老师意思让我这就进京去。虽然没参加科闱,却可以在京里寻找一个地方,先挂个幕僚的职位。安公子还是不愿意去。
在刘知县门外住轿,吕公子对着旁边不少轿子看看,可以一一地认出来这是哪些人在里面:“我们到晚了,金不换也在里面。”
安公子一眼看到七太太的轿子也在,他面色淡淡地随着同窗们一起进去,心里想,应该是母女一起来。这一对母女到这里来,除了拜年只怕还要说别的,比如搬弄是非。
被安公子一语就猜中心思的七太太母女正和刘知县夫人、刘姑娘香珠坐在一起说话。刘夫人听得心头火起,面前的七太太还在说个不停。
“老夫人如今也糊涂,让她帮着算帐,照这样看,以后家里的账目都会给她管,至少会让她插手。以后公子成亲,进门的人也是不当家。手里无钱可怎么当家?”七太太添油加醋说过,刘香珠也不安地对着母亲看看。
绣香接着开了口:“她性子野,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又会背地里讨好人,就是老太爷回来了,现在也不能说她一个不字。有公子护在前头呢。”
刘知县夫人动动身子,想说什么又忍下去道:“还有什么?”绣香见她们听得仔细,下面的话说得更详细:“公子是到成亲的年纪,安夫人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把她的一家亲戚从吕梁接来住在家里,那位姑娘姓林,长得也一般,人心都是偏的,安夫人只会偏向自己的亲戚才是。”
“母亲,”刘香珠忍不住对着刘夫人喊一声,刘夫人阴沉着脸,看起来不象是过大年初一,倒象是在鬼节。
七太太母女拉拉杂杂地把有的都说出来,没有的也编出来。刘夫人耐着性子听着,想想自己过年前见到安夫人,问她那位房里人的事情,安夫人还对着自己笑容满面:“小门小户的姑娘,佶儿是一时热乎,家里别人没把她放在心上。”现在听过七太太母女一说,刘夫人觉得自己明白安夫人的心思,她是想着给她自己的亲戚亲上加亲地订亲事。
你休想!刘知县夫人很是生气地这样想。听着眼前的七太太又谄媚地道:“这都是我们自己家里的烦难事情。看看我是来拜年的,因为夫人最和气,这话自己往外面来,夫人别怪我们。”
刘夫人露出一丝笑容:“你愿意对我说,我很爱听。女眷们来往,不就是说说自己家里,说说别人家里。你对我说话只管放心,我不是个多话的人。”
“有话当然是要对夫人说,”七太太觉得自己妙语如珠:“外面男人有了不平事,要去对公堂上请刘大人升堂断是非,这满城的女眷们心里有话,当然是来对夫人说,我们是糊涂人,夫人帮着我们指点一二。回家去也可以四平八稳地过好日子。”
刘夫人被这逢迎话逗笑,一向不喜欢七太太话罗嗦,今天觉得她讨自己喜欢。就是她那个女儿绣香,一提起表兄安公子其实眼睛乱瞟。刘夫人今天对绣香也难得顺眼一回。
“夫人是这城里地位最尊的人,一年照顾城里多少生意。”七太太今天来不仅是搬弄是非这么简单,还要搬弄生意:“我在后街开了铺子。本钱不多只有几百两。铺子不大,却有几个手艺好的老伙计,想请夫人入个股,一年三分的利,到年底送钱来,夫人说可好不好?”
刘夫人吃了一惊,这个从来只会讨好的安家七太太。也有这样的心思。刘知县的养廉银子就放在安家的铺子里入股生息,这刘夫人是知道;刘夫人的私房银子通过安夫人也放在安家铺子里入股生息,这事情刘知县就不知道。
此时只想着讨好的七太太,把刘夫人吓得不轻。有些慌乱的刘夫人定定心问七太太:“我外面并没有放银子,我就用钱也是我们家老爷的钱。”
七太太听出来自己刚才算是莽撞,再用话遮盖过去:“夫人贤惠,事事以刘大人为主,这城里谁不知道。我是为着夫人着想,有私房银子可以交给我,我男人在安家看了几十年的铺子。夫人给我最放心。”
重新镇定下来的刘夫人才明白她原来是不知道。想想刘知县在外面趋附上司,在家里性子并不好。要是让刘知县知道自己私下里放钱,刘知县恼怒上来,最会做的事情。就是把家里的丫头再挑一个出色收了房。刘夫人没有儿子,表面上事事以刘大人为主,哄着他喜欢不想儿子的事情。其实心里防着他的很。
平白无故被七太太吓了一跳,刘夫人慌乱过后,重新对着七太太不喜欢,再看看她的女儿绣香,又和以前一样讨厌。
“我知道了,”刘夫人神色转为淡淡:“你铺子几时开张,有什么好东西只管送来给我看。”七太太借着这句话把最后的话说完:“我这个铺子亲戚们都不知道,为着是夫人姑娘我才说出来,以后夫人和姑娘有用我的地方,只管吩咐我。”
刘夫人微微一笑,问道:“那安家的老太爷老夫人都不知道?”七太太面红耳赤地道:“这是自己私下里和几个相熟的人弄着玩的,正经的事情还是管着亲戚家的铺子。”
刘姑娘香珠也冷淡起来,七太太母女先来搬弄是非,然后来挖墙角。刘香珠也有些憎恶,以后我嫁到安家去,这个亲戚先就不要。
七太太的话说完,坐着讪讪地也没有意思,这就告辞出去。丫头们进来回话:“还有几位客人外面候着给夫人拜年。”
“让她们候一会儿,我累了歇一歇。”刘夫人听过刚才那一番话,心里正不舒服,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让丫头出去,刘香珠先坐到刘夫人身边对着她撒娇:“母亲,你看这事情怎么办?一个房里人只能叠被铺床,怎么能多管家里事情。”
刘夫人对着女儿好言安慰:“凡事有我呢,”想想丈夫刘大人,刘夫人从来不放心,她是早就和女儿一条心:“女婿能当半个儿,你挑一个好女婿,以后帮着家里多些,你父亲以后也不敢欺负我。你的终身是我第一件大事情。你只管放心,”
刘夫人面上是不怕困难险阻地神色:“安家的公子当然是好,他的文章学里先生们看过说好,你父亲自己看过说好,凡是有知名的先生来,我都送出去给他们看过。都说文笔老道,四品的官员是跑不了的。”
满面欢喜的刘香珠道:“四品的官比父亲的官要大得多。”刘夫人莞尔:“不仅是官大不大,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是个厚道的人,以后会疼你,也会尊重岳家。不象钱公子,这一次秋闱中得那么低,回来就和妻子打闹,嫌岳家身份不高,把他岳父母差点儿没有气病。”
提起来钱公子的家事,刘香珠也想笑,再想想安公子,刘香珠又噘起嘴:“安佶以前看着他好,最近一年就大变样子。遇到那个。。。。。。”刘香珠听过不少宋姑娘的事情,此时想骂她一句小贱人。她是娇憨惯的人,又觉得骂不出口。
“所以呀,”刘夫人带着胸有成竹的面色。对女儿低声道:“可不能在一条路上走到黑,安公子要是不成,我相中了小周公子。”
刘香珠立即就不干:“那是个浪荡人。母亲要把我许给他,我抹脖子去。”刘夫人举起手对着女儿打一下。打得她更是嘟起嘴,刘夫人微变脸骂道:“把你辛苦养大,为着你没有弟弟,我对着你父亲是百般地奉承,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着这家产以后是你一个人享用。我辛辛苦苦的一心为你,你就这么气我。”
“不是我气母亲,是母亲你也知道。小周公子不是好人。”刘香珠拉着脸道。刘夫人“嗤”地一声笑:“你懂什么,母亲才是个明白人。安佶从小到大,名声是清清白白,一遇到那佃农姑娘就魂不附体,这说明是真心喜欢上,要是真心喜欢上,又打不散,等你嫁过去你才是个摆设,”
刘香珠嘟嘟嘴,但是觉得母亲说得有理。就认真听下去,刘夫人接着道:“你守着空名份到了晚上,一个人孤孤凄凄地守孤灯;那野丫头没有名份,却是公子热乎地陪着。这样的日子你愿意过?”
看到女儿睁大眼睛摇头,刘夫人微笑:“你还小,不明白的事情多。小周公子名声是放荡,外面左一个右一个,正是因为多,可见没有一个是真情爱,他娶了妻子,只要能握得住他,至少是有名有实的妻子。”
刘香珠听过母亲这一番不亚于诸葛亮的话,只是垮着脸儿长长地叹一口气。刘夫人抚着女儿继续对她道:“我为你呀,想得再好不过。首选的当然还是安家的公子,我呀,好好想个主意出来把他们打散开来,再不济也得让公子不再情热才行。”
对着女儿重新明亮的面庞,刘夫人笑着道:“安家公子现在还没有当官,又在你父亲治下,要订亲事是易如反掌。你背地里抱怨过我多次,说我不早把亲事订下来。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少年人多从不老成过来,我就担心会有这样的事情出来,看看果然是有了不是,要是订了亲事,退婚咱们家名声不好,象是你不贤惠,一个房里人都容不下;不退婚再打不散他们,母亲不能送你去受屈。”
刘香珠笑眯眯:“母亲一定有好主意。”刘夫人笑容可掬:“主意好不好,等用出来看看再说。眼前我和你,还是从长计较。再对你说说小周公子,好孩子你别恼,你先听着。”
刘夫人款款对着女儿慢慢解释:“就是以后安公子当了官,小周公子也不次于他。周家的老太爷原是京里退下来的四品官,周家的老爷自周老夫人去世后,丁忧在家再也没有出仕。丁忧前周老爷是五品官,再说周大公子如今还在京里,你嫁到安家也好,周家也行,你父亲呀,以后都不敢小瞧这女婿才是。”
听过刘夫人一席话,刘香珠喜笑颜开,拉着母亲袖子撒娇:“还是母亲最疼我。”然后再恭维母亲:“妈,你就是戏里唱的七擒孟获的诸葛亮。”然后再噘一下嘴:“我都夸您是诸葛亮了,你还是想个主意把那野丫头赶走吧。”
“有妈在呢,你只听好消息就行了。”刘夫人被女儿这样一夸,当然是心里高兴。比比小周公子和安公子,刘夫人心里也是先取中安公子才是。
七太太母女刚才来说的一番话,让刘夫人不服气。刘大人从香珠一出生,就时常说没儿子不喜欢,再为着没儿子唉声叹气。刘夫人挑眉自得一下,到现在家里也只有通房的丫头,并没有一个正儿八经开脸的姨娘。
想想刘大人这个坐在公堂上威武的六品官都被自己拿下,刘夫人眼前浮现出安公子端正的相貌,这个女婿呀,我是要定了。然后再想想,至不济还有小周公子。刘夫人微笑,看我不是诸葛亮,也快象诸葛亮了不是。
要被人算计的莲菂,她当然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在安家算是一个自由人的她,从书房里出来,和蓝桥跑去弄了一会儿梅花。正笑声不断地时候,蓝桥对着远处扫干净雪的石径上几个人看看,小声道:“象是家里有事情?”
莲菂娇容从一枝子红梅后面露出来,取笑蓝桥道:“你这算是个机灵鬼儿。不就是几个管事的进来了。”外加上走路急匆匆,面上急匆匆,不过就是如此罢了。看看蓝桥想打听事情的样子。莲菂笑得无事闲人一个:“你要听,你去听听回来告诉我。”
“姑娘,这都是为着你才是。”蓝桥不甘心被打趣。双手揉了一下衣带,再对着石径看看。睁大眼睛道:“那是邢管事的,他要进来,一定是有大事情。”
莲菂又要笑:“或许是拜年呢,就不许他进来拜年不成?”蓝桥对着莲菂不时的笑谑,只能是娇嗔:“姑娘,你就不想知道?”
“我,”莲菂语塞。面对蓝桥晶莹的眼眸,她是实话实说:“我想知道,”看左右无人,莲菂还是低声问蓝桥:“这样乱打听,公子知道又要说话了吧。”
莲菂件件事情,直接去问安公子反而有答案,背着安公子反而不好,莲菂姑娘摸到这个窍门以后,对着蓝桥第一次卖弄自己这领悟:“等公子回来,看他说不说?”
蓝桥笑嘻嘻:“姑娘你要是早这样。少听多少话。”莲菂对着左右顾盼一下,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话。身前蓝桥还是喃喃:“我还是想早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