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没有别人,事事要考虑眼前也考虑到莲菂一个人。
打算拿别人当乐子逗的莲菂姑娘笑吟吟回房去。前面看到院子门,蓝桥画角一起走出来接她,再就悄声道:“来了一位林姑娘,说在咱们房里住几天呢。”
相对与丫头们提醒和安慰的语气。莲菂姑娘是春风满面:“那咱们要好好对她才是。”蓝桥和画角互看一眼,应道:“是。”再看姑娘面上春风,丫头们心中对莲菂多了一层佩服,真是贤惠人。难怪公子这么喜欢她,一点儿嫉妒都没有。
房里已经掌上灯,小枫在灯下布置晚饭,还有两个人给她打下手。小枫只是笑:“小姑娘坐着等吃吧,不用帮忙。”留弟从农家出来,一个好的优点就是喜欢动手。
在这一点儿上,莲菂从来不阻止她,就是她自己,有时候也会帮一下忙,虽然要引起来丫头们惶恐一下。
还有一个帮忙的人就是琼枝姑娘,琼枝自来到这房里,已经看到房里各样摆设,不比自己家里差,而且精美的东西器具不少,要比自己家里好才是。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是正三品的官儿,钟离大人不是一个以清廉出名的官儿,也不算贪官,家里各项使用符合他的品级。此时钟离大人的爱女琼枝姑娘来到这不南不北的城市里,看看这商贾人家,是样样比当官的人家里还要强。
寄人篱下的琼枝姑娘,看到的三个丫头都大方展样,一点儿怯场面都没有,不由她本来就要同宋姑娘向好的心里,加上三分拿捏。
琼枝姑娘要报仇,由安公子书房中一番话,琼枝姑娘觉得有理,要天下更多人一起反奸党,自己的父仇才能得报。眼下住在安家,这位公子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性呢?
只觉得安公子样样事情安排妥当的琼枝姑娘,觉得自己要是想知道安公子的真心思是个正义之士,还是畏畏缩缩,就得从这位宋姑娘嘴里打听,宋姑娘应该是最知道安公子心思的人。
房外听到说话声,小枫先温婉对着琼枝提醒一下:“我们姑娘回来了。”琼枝姑娘睁大眼睛,她家里原本有两个姨娘,护母出走的时候,当然是把她们丢下来。对于做姨娘的人,琼枝姑娘说不上高看,也说不上小看。不过见过安公子那样整齐的人物,琼枝姑娘好奇心起来,儒雅公子的房中人,会是什么模样?
门帘高打起来,房中烛光照在走进来的一个人面上。她头上挽着松松的髻儿,斜插着一个点翠芙蓉花胜,一个莲花白玉钗,再就是两朵珠花儿戴在头上,珠花儿中间珠子虽然不大,却是光泽盈润。
再看她身上,一件雪衣是大红色带出毛风帽,光看着就觉得暖和,进来就春风满面腮边含笑:“是林姑娘,你好呀。”然后两个丫头一前一后,一个帮着她解项下雪衣的系带,一个在后面取下雪衣来。
琼枝微瞪圆了眼睛,原听说宋姑娘宋姑娘的喊,只是让人不明白,此时看她发髻是清楚明白,这实在是一个姑娘,而不是一个房里人。这姑娘还没有同安公子圆房。
也含笑走上来的琼枝自视身份,心里并不愿意同她行礼,就是平辈礼都不愿意行。琼枝姑娘就象见闺中熟悉的闺友一样,伸出自己的手。打算同她拉拉手对着站一站就混过去。
把莲菂的手拿在手中,琼枝又是微愣一下,这手指暖和中带着一点儿有力。不象自己和母亲和丫头们的手,拉起来是柔若无骨。借着拉手站得近,琼枝再把莲菂面庞仔细打量过。她耳边鬓角细细汗毛在烛光下是带着微泽,她真真切切的是没有绞面开过脸。
琼枝姑娘惊奇。,原以为有些苟且,不想却是一位姑娘,看房中摆设和桌上饮食,安公子对她是相当的好。
“我来,打扰宋姑娘了。”琼枝姑娘对着莲菂越是打量,越是好奇。心里原本有几分轻视的心,想着自己落到要和姨娘同住的地步。
这一会儿见到莲菂,看她双目灵动,眉宇间大大方方的一股子爽快劲儿,和自己见过的扭捏闺秀们都不一样。琼枝姑娘收起轻视的心和自怨自哀的心,对着她客气一句。
莲菂对她也好奇,确切来说是想弄明白她对安公子喜欢几分?喜欢一分,莲菂会促成三分;喜欢三分,莲菂会促成七分;至于会不会一分也不喜欢,莲菂没有想过。费妈妈向来是经老了事的人,好生生地跑来对自己说这位林姑娘,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林姑娘请坐,咱们吃饭吧。让你们等我。真是失礼。”莲菂请琼枝坐下来,对着她秀丽的面容看着,更觉得费妈妈猜的对。这样年纪的姑娘,千里随母从吕梁来到这里,一般来说,为亲事的原因为大。过去的姑娘抛头露面,一定是有个非来不可的原因。
只是莲菂回想安公子让看着她不要乱跑,就要在心里好笑,难道这个是母亲同意,而她不同意?莲菂姑娘笑逐颜开,我才不看着她,我只管我自己,再就是顺便帮着促成一桩姻缘,最好是个醋坛子,好好挟制安公子。
房里开始吃饭,三个丫头站在一旁帮着布菜,看得琼枝是奇怪,数要成双,这第四个哪里去了?莲菂也奇怪,这位林姑娘,她没有丫头吗?不是有一个小丫头叫惠儿,而且她进家里来,安公子难道一个临时服侍的人也不给?看起来这房里三位姑娘要平分三个丫头。
蓝桥也觉得奇怪,她为着自己月钱在心里很是担心。等到饭后,房里在说话,蓝桥和画角收拾饭桌子出来,蓝桥问出来:“林姑娘睡在姑娘对间呢,你晚上往她房里睡去,公子让我只跟着姑娘。”
画角也撇撇嘴:“也没有说让我去,小枫一向在姑娘房里,你是向来轻闲不上夜的人,偶然来一个亲戚,你辛苦一下又有什么?”
这话把蓝桥噎了一下,蓝桥有些挂脸色。画角自重新进来,轻易不敢得罪人,蓝桥又是公子和姑娘都说有缘,单独指给莲菂姑娘的,画角看蓝桥变了脸色,赶快吃吃笑一下道:“不然咱们排一排吧,今儿晚上我去,明儿晚上你帮忙去一晚上可使得?”
蓝桥这才好过一些,她低头想一想道:“也只能如此排上夜,只是这位亲戚姑娘要住到几时才走,咱们这里清静着呢,她一来只怕不得清静。”
“可不是,我刚才传晚饭去,听送饭的婆子告诉我,林姑娘下午在公子书房里坐了半天,然后公子就把咱们姑娘喊去又说了半天。”画角也忧愁一下。琼枝姑娘来,莲菂是兴兴头头的打算不能做冰人就强做媒人,房里丫头们先忧愁上来,姑娘傻乎乎,全无防范的心思。
小枫从外面走进来,低声笑骂道:“房里不送茶也不送水,小蹄子们在这里只是偷懒。”蓝桥看看外面无人,悄声问小枫:“姐姐你看,这位姑娘来意不清楚。”这样年纪奔远亲,这远亲家里还有公子这样适龄的人,丫头们和莲菂及家下人等想的一样,是为着亲事而来。
“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小枫心里更糊涂,刚从房里出来的她,看到房里一片和谐,我们姑娘傻乎乎,或者如安五所说,对公子没有情意,这身边来了这样一个娟秀的人,竟然在房里和她谈笑风生起来。
也糊涂的小枫先稳住丫头们的阵脚:“送茶送水来,不要再磨蹭。”转身走出来的小枫重新回到房里,听到一阵银铃一样的笑声。是莲菂笑盈盈:“你会的真多,我样样都不会。”
琼枝姑娘手里拿着一个交绳,莲菂不会;要打双陆。莲菂摇头笑:“我也不会,公子一定会,你可以去找他。他性子最好,一定会陪你。”莲菂有意无意间把安公子一通夸。小枫在心里叹气,果然我们姑娘是傻子。
“我姐会认字,也会写字,”留弟坐在旁边写功课,这样插一句。提起来认字,琼枝姑娘觉得找到一个可以说得下去的话题,笑着说一句:“姐姐初学的是孝女经还是别的什么书?”说到这里。琼枝心里一痛,孝女经上孝女都是我这样没本事为父亲伸冤报仇的人吗?
提起来自己会认字,莲菂就想起来自己在安公子书房里看到的书,一堆繁体字就没认出来几个。莲菂对着留弟微嘟一下嘴:“写你的字,姐姐不如你,你还能出门上学呢。”我只能在这里坐井观天。
对着留弟抱怨过的莲菂再看琼枝时,无意中捕捉到她面上的凄苦伤痛。那伤痛过于沉重,把莲菂吓了一跳。再看时,林姑娘又是满面笑容,只是眼眸中时时有悲苦流露。在刚才就有,只是这一会儿莲菂留了心,才看在眼里。
她怎么了?莲菂存着疑惑的心思和琼枝攀谈:“吕梁哪里好玩,怎么走。走什么路?你们是水道来还是旱路上来?”第一次出京的琼枝被问得哑口无言,她张张嘴又合上装着喝茶,喝过茶才有话回出来:“我在家里从来不出二门,就是逢年过节的庙会儿灯节也不让去看,这一次随母亲来,也有水路也有旱路,遇到公子接我们的人,就是坐着马车来。”
这勉强滴水不漏的回答让莲菂在心里感叹一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这就见到一个。灯下看她肤色细腻如脂,只是有些地方粗糙一些,眼角也有一些细纹,莲菂随口道:“路上一定风沙多不好走。”
一路逃难过来的琼枝心里又难受一下,风沙倒也罢了,颠簸倒也罢了,对着母亲时时的悲泣,还要忍泪相劝,琼枝坐在这安谧的房间里,看眼前到处花团锦簇,想着父亲惨死一定是惨状难堪,又伤心上来。
没有说上两句话,林姑娘就要伤心一下,莲菂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难道不喜欢安公子,或者是母亲强压着她要订亲事?还是对着我,觉得我占了先?莲菂心思歪到十万八千里去,琼枝心思远到十万八千里去,两个人虽然都有心和对方好好亲近,却不得不说上几句就要不欢而散。
琼枝想推睡,这房里温暖如春,窗户半开着跑炭气,地上摆着两个大火盆,在房里只着一件薄薄的锦袄就行。这样的富贵气象看在失意无家可归的人眼里,有些扎人眼睛。
而对面两姐妹,一个青春已成,面色上少见血色,听说她大病过应该是这个样子,唯其没有血色,衬得一张面庞敷粉一样白嫩,琼枝心想安公子有福气;还有小姑娘留弟,黑亮眼眸直鼻子,因为常闲不下来,面颊上多是红扑扑,烛光下看着让人想拧上两把才舒服。
琼枝又要不舒服,我要有姐妹,也象她们一样亲昵无间,就是奉着母亲逃难,也不会一个人时时觉得孤苦无助。左叔父让我们到这家里来,公子样样照应无遗漏,琼枝心底怨恨冲天,觉得自己还是个薄命人。薄命人对上这一对姐妹花,心底里默默的流泪,一直流到心眼儿里去。
房外小枫进来:“良月姐姐来了,”良月带着一个小丫头走进来,莲菂欠欠身子,留弟也笑脸相迎。琼枝把这位良月的面庞记在心里,看起来象是一个体面的丫头。
“我给林姑娘送衣服脂粉来,家里一时没有,是外面备办了来。”家里只有莲菂一个青春少女,琼枝身量比莲菂要娇小的多,给莲菂备的衣服对琼枝是样样不合适,只能外面买去。
良月说过,从小丫头手里接过来一个大包袱,打开来里面是两套衣服,里衣儿鞋脚都俱全,良月笑着对琼枝道:“姑娘将就着穿吧。”再递过来一个镶螺钿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几件首饰和脂粉。良月再道:“公子说。再有缺的,姑娘这里样样齐全,能着些儿用吧。”
听到这里。莲菂笑眯眯:“我有呢,我的给她用。”良月从小丫头手里再送过来一个包袱,打开来里面是莲菂的两件衣服:“这是给姑娘的。”再是一个金镶八宝的匣子,良月这一次没有打开。笑着递过来:“公子说姑娘留着玩吧。”
留弟在后面推推莲菂,莲菂才勉勉强强站起来,不然的话她还不想站着。安公子给琼枝姑娘准备衣服,也有莲菂的,用意何在,莲菂心里恨恨,我明白着呢。看我明天。就把这位林姑娘塞到你怀里去,管她有没有意中人,我舌灿莲花也好,三寸不烂之舌也好,我明天一准儿把她的心思说动了,明天不行后天接着说,我要是用起心来,一定比王媒婆还要厉害呢。
说完了话,良月出去,莲菂一直送到门外。算是借着这个空儿走动走动,解解自己脸上的尴尬劲儿。只是出门送良月,就忘了看那个金镶八宝的匣子。
重新进来的莲菂先看到留弟面上一抹诡异的笑容,就是琼枝也面红忍笑的样子。在这两个人的眼光中。莲菂的脸也红了,不用看,那盒子里不会是好东西。
“宋姑娘少坐,我失陪了。”琼枝这就推睡回去,回到房里等着丫头送水来洗,琼枝心里还是想笑,这位公子可真是有趣,人都在家里,还送什么红豆。
莲菂在琼枝回去后,让小枫把衣服收起来,再把金匣子也收起来。留弟笑嘻嘻:“姐,你不看看?”然后提醒道:“好看着呢,”留弟不知道红豆寄相思,只是偷着打开看过,里面一个一个嫣红润泽的小巧东西很是好看。再看琼枝要笑,留弟才觉得这东西意义不同。
来到榻前捧起衣服的小枫也笑眯眯:“姑娘打开来看看,”其实是小枫想看看匣子里是什么。莲菂瞄瞄留弟再瞄瞄小枫,心里犯嘀咕。古人爱送旧帕子,拔人家头上的金簪子,再就是同心结的白玉佩,以示感情坚贞。
这里而什么呢?莲菂也耐不住好奇心,试着把匣子打开一条缝觑一眼。小枫伸着头来看,还没有看到,莲菂“啪”一声合上匣子,板起脸:“你只把衣服收起来吧,这东西我自己拿房里去。”
莲菂姑娘又心里恨,此物最相思,让你单相思去。她模糊一眼看到里面是什么,这一会儿再也不想看第二眼。耳边传来留弟的吃吃低笑声,莲菂恼怒地低声道:“认真写字,先生要为学的不好打你手板儿,回来我打你第二顿。”留弟骨嘟起来嘴,这才不笑低头写字。
直到睡下来,莲菂把金匣子是放在枕畔,她是怕小枫或别的丫头们看到。而小枫和留弟还以为莲菂很喜欢很宝贝。
小枫一时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假寐,听到对面床上有翻身子的声音。透过锦帐往里看去,房里微薄的烛光下,莲菂正打开公子送的金匣子,从里面掬出一把红豆来。笑得有些颤抖的小枫轻轻拉拉身上的锦被,把自己的面庞盖起来,只露出来一双眼眸微闭着,看着那白玉手掌中通红的一把红豆。
锦帐内的留弟睡去,而小枫是蒙着头在睡,蒙头睡是小枫的坏毛病,一向知道的莲菂,这就可以放心地大看特看匣子里的东西。此时无人不必装生气,莲菂可以痛快地玩一会儿,要知道以前,从没有人给她送过红豆,何况是这半匣子红豆,一个一个通红圆圆的一掬就是满把,光看着就招人爱。
玩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最下面是一方锦帕,莲菂触手下面丝滑可以扯动,就扯出来看看,嘻嘻一笑地看着上面两句情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下面两句空的还有地方,安公子没有写,是因为菂姐儿此时无情意,公子我只是单相思一片。等到他年有了情意,再写上也不迟。
骚包,单相思,自大狂,自大加一点两点加上一堆点子。。。。。。莲菂嘻嘻无声笑着腹诽安公子,全然不管自大加上一点还算是一个字,加上一堆点子就是四不象。
掬一把红豆在手里,虽然不喜欢他,感觉还是良好。自己玩了一会儿,莲菂从锦帐里探头出来到处找。明天把这东西放在哪里好,要是让丫头们看到,还是觉得难为情。
从描金衣柜看到碧玉杆儿酸枝木的衣架。找呀找呀无地方,莲菂低声自语一句:“这匣子上面怎么没有锁呢,应该加把锁才对。”小枫在被子里听得一清二楚。忍笑的她不住提醒自己,明儿起来要告诉蓝桥和画角。千万不要乱开姑娘的金匣子,免得羞到她。
琼枝姑娘自此在城里安家宅子里住下来,和莲菂算是一个